盛清雅慕名而去，排了半个小时才终于轮到她。
在前台工作的两个员工一男一女，女孩长发盘起，戴着透明口罩，容貌明净殊丽，一直都有笑容。男生则显得很高冷，眉宇间尽是难以接近的距离感，颜值比短视频里还能打。两人看起来都很年少，应该是在打暑期工。
盛清雅之前看短视频，就觉得他们眼熟，不禁惊喜道：“萸萸！果然是你们！”
宋萸和路政在这里打暑期工，莫名其妙成了店里的‘活招牌’。
见到盛清雅，宋萸也惊喜：“你不是去三亚旅行吗？”
说起这个事，盛清雅就来气，她原本美滋滋约好表哥和他的同学一起去旅行的，却被段方卿三言两语给搞砸了，说什么她偏科成绩才刚刚稍有起色不能贪玩，父母觉得段方卿说得很有道理，居然真的不让她跟着去玩。
呜呜，她表哥的同学还很帅的来着！
可恶！
瞧着盛清雅幽怨的样子，段方卿拍拍她小脑袋，下颌微抬：“我得给小朋友买一个冰淇淋，你们推荐一下吧。”
说完，段方卿笑眯眯地掏出手机，拍下路政面无表情的工作模样，回去给老人家看一定会很‘感动’。
好玩，真好玩。
他付了钱，路政冷冰冰道：“买完就快滚。”
段方卿满意地收起手机，轻轻扯了扯盛清雅的麻花辫子，说：“买完学习资料就跟我回家继续复习，你已经玩了一上午了。”
完全是一副带小朋友出门放风的口吻。
盛清雅拿着冰淇淋哀嚎。
段方卿是魔鬼吧？
盛清雅依依不舍走后，中午宋萸收到她的微信：【对了，周予安找过你，我没告诉他你打工的地方。】
宋萸：【？】
盛清雅：【你不是和他有点尴尬吗？】
宋萸：【……你又知道？】
废话，盛清雅知道的事可太多了，比如第一学期段方卿一直替人匿名给宋萸送牛奶，盛清雅还在排除这人是谁呢。她回了宋萸一个白眼表情：【我又不眼瞎。】
宋萸：【…………】
宋萸没问周予安找她什么事，这件事很快就不了了之，暑假慢悠悠的过了大半，后来应如来店里找过宋萸一次。她买了一个网红华夫筒冰淇淋，趁中午换班休息笑嘻嘻拉着宋萸出去聊天。
离开空调屋，室外热得连一丝风都没有，艳阳炙烤得路边滚烫。
应如吃了口冰淇淋，问宋萸：“周予安想找你呢，又不敢亲自过来，你们俩怎么啦，你为什么不搭理他？”
没等宋萸说话，应如又自顾自地把一张音乐会门票递过来，接着往下说：“周予安让我给你的，他想约你周六去看音乐会。”
宋萸没有动：“我不去。”
“嗯？”应如一脸好奇，问：“你和他真的不能继续当朋友了吗？就因为他捅破那层关系，你觉得尴尬，就不想再理睬他了？”
宋萸根根分明的长翘睫毛被阳光浸得半透，少女到底还是天真烂漫，不懂得如何圆滑处理朋友与暧昧之间的关系。在宋萸看来，她拒绝周予安的告白后，她就不会和周予安再有任何接触了。
她的想法很简单，开学后她升高二，学业任务只会越来越重，她不想浪费宝贵的学习时间。她不喜欢周予安，也没有喜欢的人。早恋是宋萸最避之不及的事，而高考则是改变她人生的关键，她分得清孰轻孰重。
她这样无趣的人，没有哪里值得被人喜欢的。
宋萸不说话，应如想当然地当她默认了。
“原来是这样啊——”说这话时，应如若有所思地回头望向店里，有个小孩的冰淇淋掉了，在里面哭闹着呢，路政环起双手，俊颜平淡，他似乎没什么耐性，蹙着眉宇，一身黑色双排扣制服衬得他越发挺拔冷漠。只是他偶尔会抬眸望向外面的少女。
应如收回目光，扯动嘴角：“我懂了！”
宋萸：“嗯？”
应如笑道：“我喜欢你这种拎得清的性格，你不要改变，保持初心就好。”
宋萸莫名其妙被夸了一脸，后来外面实在太热了，她就先回去店里，刚刚还在哭闹的小孩，这会儿认命似的用纸巾把地上的冰淇淋给捡起来，扔到垃圾桶里，然后饱含两泡眼泪看向路政：“哥哥，我不哭了。”
宋萸：“…………”
路政挑眉，给小孩重新装了两个冰淇淋球，那两泡热泪一下子就憋了回去，成功把人治得贴贴服服的。
送走小孩，路政看宋萸歪着小脑袋望着他，他也像她那样歪了一下头，眉目俊美含笑：“怎么了？”
宋萸眨了眨眼，说：“你好像很会带小孩。”
“嗯……”路政看着她，声音懒懒的，笑了笑：“我家有一个小表弟。”
“噢。”宋萸点了下头。
开学前一周，宋萸和路政结束了暑期工，老板很感谢他们为店里引来了流量，特地给开了双倍工资。
宋萸用这笔收入买了一台学习用的薄款笔记本电脑，线下店的折扣力度竟然比网商还要大，宋萸怀疑老板是在亏钱做慈善。
晚上洗完澡，宋萸把冰箱里冻好的绿豆糖水端出来，路政还在帮她电脑下软件，手指修长地打着键盘，神情闲适。他似乎很懂这些，她不懂的地方，都是他在教她。
宋萸让他先喝糖水，随即‘咦’的一声，“你衣服的扣子掉了。”
路政低头，衬衫最上面确实没了颗扣子，不知道掉哪里去了。他耸耸肩，无所谓，一件衬衫而已，扔了就是，却听宋萸说：“我帮你补一下吧。”
路政身体一顿，抬眸：“现在？”
“对啊，我有备用的扣子。”宋萸边说边转身去房间拿针线盒子。
“…………”路政不知道想什么迟疑了半天，最后仿佛认命般解开剩余的衣扣。
宋萸找到颜色相近的扣子，刚出来就看到这一幕，惊呼：“你脱衣服干嘛？”
“你不是要吗？”路政转过头看她，清贵的脸在灯光下，无辜又俊美，好像拿她没办法似的，纯情得能魅惑人。
“我……我要什么了……”宋萸被他顺从的样子弄得结巴了一下，声音越来越小：“我没让你脱衣服。”
她走过去，放下针线盒子，手忙脚乱地帮他把衣服扣好，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结实的胸膛，指腹软软的，少年高瘦的身体变得很脆弱，颤栗了一下。
宋萸：“…………”
他目光像钩子一样注视着她。
总觉得自己心虚，宋萸避开了目光，说：“你坐着别动，不用脱衣服的。”
“嗯。”
宋萸冷静下来，把扣子缝补上去也就几分钟的事情，很简单的。
她微微弯了下身，路政低头明目张胆看着她，太近了，闷热的老房子里，老式风扇咯吱摇头吹风，扑面而来的热风夹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少女馨香，连头发丝都缠了过来，俏皮地拂过他的皮肤。
路政闭上眼睛，感官被无限放大，热气从他的脖子蔓延、充血。
“好了。”宋萸声音轻快。
路政像是如梦初醒，猛地睁开了眼睛，迅速站起来。他别过的脸可以看到他耳朵后面和脖子后侧的冷白皮此时染上了世俗的颜色。
“我回家洗个澡。”他走得像落荒而逃。
宋萸看了眼还在辛勤运作的风扇，有那么热吗？
路政洗了个冷水澡降了夏天躁动的热意，出来时看到宋萸发来的微信，让他过去吃糖水。她对他很信任，他有她家的钥匙，同样的，宋萸也有他家钥匙；路政想牢牢抓住这份信任，永远不变。
去了隔壁，路政看见宋萸侧枕在手臂上睡着了，老风扇还在摇头吹风，桌上放了一碗他的糖水，还有零散打开的课本册子。
路政看了一眼，把打开的课本册子逐一收拾叠好，又把另只空碗拿去厨房清洗，他的动作很轻，擦干净手出来后，他站在宋萸身边看了很久。
然后，俯下身——
宋萸没有睡着，她只是刷题累了想休息一下，路政来了她是知道，心里突然萌生出想作弄他的想法，结果他又是收拾这又是收拾那的，好不容易等到他终于停下来，他却没有了动静。
不知道他在干嘛，宋萸有点装不下去了，想着索性就现在睁开眼睛吓他一跳！
下一秒，温热的吻落在她唇角，轻轻的，小心翼翼的，珍惜而晦涩。
宋萸僵了一下。
心脏，满了。
重重地悸动着。
然后，逐渐跌落到谷底。
第29章
夏日蝉鸣喧天, 首京的天气比南方小城要干燥得多，又是一年同学聚会。
当年高考之后，宋萸顺利考上心仪的大学, 她一边在首京勤工俭学, 一边规划自己的人生, 毕业后留在首京工作, 一切如她所愿那样按部就班。她已经很久没回去过南方小城了, 那里, 没人在等她。
她始终一个人，哪里都能为家。
下班后，宋萸来到聚会的酒店。
他们一个班的人能来的也就二十个, 当北漂一族的人不少，回去小城市发展的人也有不少，大家各有志向, 都有光明的未来。
周予安也在。她一进去，周予安便招手喊她，当年他的成绩后来居上，排在了末尾, 和宋萸做了一年同班。而盛清雅却临时掉队, 休学了一年才再战高考。
周予安问：“丫丫没来？”
“她去下乡当教师了。” 宋萸坐下来拿出手机拍了一桌美食照发给盛清雅。馋得盛清雅在微信上跟她各种斗图。
她把今晚自个儿吃的饭发给宋萸看，两个大馒头搭配肥猪肉爆炒辣椒和一碗飘葱蛋花汤，文字幽怨：【你们大鱼大肉，我在啃白馒头。】
盛清雅：【摆烂.jpg】
宋萸忍笑点赞：【伙食不错。】
盛清雅：【？】
【可恶！】
宋萸微笑着抬眸，看见应如正盯着自己，染了蔻丹的手指捏着红酒杯对她下巴微点, 喝了口酒：“好久不见，宋萸。”
“嗯。”宋萸微淡颔首。
吃完饭后有人提议去新开的酒吧续趴, 他们一行人开了一间大包厢，洋洋洒洒地又喝起了酒。
应如前几年总是借口推脱同学聚会，今年是第一次参加，倒是和老同学一点也不生疏，和男女都玩得嗨。她的目光追到一处不起眼的位置，女人身穿一身黑，圆领微宽，皮肤白得像牛奶，开叉的裙摆设计，小腿如玉，她不知道是多少人学生时代的明亮珍珠，现在依然漂亮。
应如心里微酸，拿着个酒杯坐了过去：“不喝吗？”
宋萸看了她一眼，说她：“再喝就醉了。”
“没那么容易醉。”应如笑着又喝了一杯酒，借着酒劲她对宋萸说：“我真嫉妒你，以前读书你总拿第一，我永远被你压着，现在又越活越年轻，听说你还没有男朋友，怎么不找一个？是还在想他吗？”
应如越说声音越小，仿佛真的快醉了一样，最后几个字更是几乎被其他人玩嗨的动静盖过，她说完起身又拿了一杯酒，一口饮尽，脸上醉意已经很明显。她转头看着宋萸——
“你和路政还有联系吗？”
宋萸看着老同学表演调酒，他要调一杯梦幻芭比粉的烈酒，她似看得很入迷，双眼没有焦距地看了好一会儿才答：“我们早就不联系了。”
“呵。”应如怪笑一声，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我没那么嫉妒你了。”
宋萸看向她，当时她年纪小没发现应如对路政的心意，现在再看不明白应如喜欢路政那她就真的太蠢了。
“当年你是故意的吗？”宋萸问的声音不大不小，应该足以让两个人听得见的，老同学终于调酒成功，旁人围观鼓掌起哄。
应如心中一动，勾起唇：“我也尝一下。”
大家最后都喝嗨了，应如更是醉倒了，她没有回答任何问题。
宋萸不知道她是不是在躲避，算了。
算了……
这些年来数不清多少次‘算了’。
散场时，外面刮起了风，雨势渐大，最近天气多变，时而大晴天就突然下起暴雨，宋萸没带雨伞，周予安最后一个出来，望了眼外面的雨说：“宋萸，我送你回去吧。”
他目光清醒，今晚滴酒未沾，他自己开车来的。
宋萸笑着说好，她和周予安已经不像高中时那么尴尬拘束了，后来在首京工作他也帮了她不少，她突然开窍，明白到有的人拒绝后还是可以继续做朋友的。
周予安去了取车。
宋萸站在门口走神，她倒是不急，吹着晚风反而惬意。
男人出来时一眼就注意到她，外面漫天雨幕，夜色黑得浓稠，衬得她像从墨画里走出来般，开叉的裙摆勾着若隐若现的小腿，微侧的身子露出小半张脸蛋，琼鼻秀挺，骨相极美。
“宋主编。”男人喊了她，是熟人，叫程之遇，金融圈新晋，宋萸采访过他，目前还跟进他的自传。
他走过来攀谈：“这么巧，你也来这里喝酒？”
“嗯，和朋友一起来的。”宋萸笑了笑，喝过酒后脸蛋有点发红，眸光如水，看着人时秋波盈盈的。
程之遇盯着她的脸，也笑了，他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宋萸：“我不知道你也感兴趣，这酒吧是我和几个哥们开的，下次再来我给你们免单。”
宋萸礼貌性地接过名片看了几眼。
程之遇问：“你朋友呢？下这么大的雨，我让司机送你回去吧。”他很绅士，戴着金丝眼镜，名表，铮亮的皮鞋，尽管喝了不少酒形象依然一丝不苟。
宋萸收起名片：“不用了，我朋友开车送我。”
程之遇只能作罢，这时一辆低调的黑色迈巴赫停了过来，司机是一个很魁梧的男人，撑着一把黑伞遮住了脸，宋萸盲猜对方是个外国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