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萸抿唇:“……放手。”
“不……”他哑声呢喃,脸一转,薄唇甚至轻柔地轻吻手心。
宋萸微微瞪圆眼,叫他:“路政。”
听到自己的名字,男人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喉结滚了滚,沙哑地问:“怎么了吗?”
他显然不知道自己出格的行为,神色迷蒙又无辜至极,双眼巴巴地看着她。
宋萸深呼吸。
算了!
跟一个没睡醒的人计较什么!
他估计在做什么奇怪的梦!!
宋萸说:“起来吃点东西。”
“嗯……”路政扭了扭脖子,从沙发上起来,看宋萸抿着唇在餐桌前忙里忙外,就是没看他一眼。他目光登时一凝,立刻问:“你怎么生气了?”
宋萸没好气道:“我没生气!”
“你明明就有……”路政声音渐低,起身走了过去,又是拿筷子又是拿碗的,一副讨巧的乖样子。
宋萸侧过脸不看他,盛了两碗粥,还有一份脆嫩菠菜炒虾仁,以及肉蛋卷。
吃饭时,恰好门铃响了,不知道是谁,路政还在思考宋萸为什么生气,格外主动道:“我去开。”
宋萸由得他去,想着应该是李准。自从有了这位新邻居,宋萸算是见识到社牛的真正交际能力,李准和这一层的几个邻居迅速混熟,偶尔还会给宋萸送吃的,宋萸也会礼貌性地回赠他,如此几次,也算是熟络了。
路政开门,门外的人肉眼可见地露出震惊。
他挑眉,全无表情。
林纾万万没想到会在宋萸家里见到路政,她还记得上次路政出现在婚礼现场时,陈知潮不知道有多高兴,也曾听闻过路政显赫的家世,这是陈知潮向往的另一个层次。
没想到他会在这里。
林纾不动声色地打量路政,他身上的白衬衫随意而有些凌乱,看着有种居家的散漫感。她迅速收起脸上的震惊,笑道:“我来找宋萸的。”
路政神情冷漠,眉峰深沉,他什么也没说,径自走了回去。
看见林纾,宋萸表情诧异。林纾说:“给你发了几条微信你都不回,我就过来找你了。”
什么微信?
不就是让她去陈姿的生日宴吗?真稀奇,平时这种事,林纾都巴不得她不要出现的,这次却一反常态让她过去。
还有陈姿,早早就把生日宴的酒店告诉她,让她务必出现。
她几时变成了香饽饽?
再说,她不回微信就是拒绝了,这层意思林纾怎么会不懂,真是匪夷所思。
比起宋萸的波澜起伏,林纾除了一开始见到路政时震惊,现在则自如得多。她笑:“你们在吃饭?”
宋萸嗯了一声,没问林纾吃过没有,她今晚做的刚好是两人分量,没有多的了。平时她要上班,晚餐很少在家里吃,所以不喜欢做多了菜剩在冰箱里。
林纾好歹是靠手段上位的女人,这点问题不至于让她感到尴尬。她言笑自然地坐在旁边看他们吃饭,说道:“原来你们俩这么熟,之前我都不知道呢。”
宋萸从未提起过她和路政曾经共同生活过一段日子。她不自在道:“你找我有事吗?”
林纾说:“姿姿的生日宴,我们都希望你来。你一直没回我消息,我刚好路过你家附近就过来看看你了。”
这么不辞辛苦就为了让她去庆祝陈姿生日,宋萸说不出是何种滋味,回:“我那天没空。”
“工作很忙吗?”林纾伸手,轻轻拢了拢宋萸乌长的秀发,像慈母一样关心她:“别把自己累坏了,要劳逸结合,实在不行就请一下假。”
又很心疼道:“你瘦了。”
宋萸羽睫微颤,心底一种名为亲情的情绪在发酵,恨自己不够狠心硬气。
林纾用手摸过宋萸的脸,路政眸色厉然一冷,如有实质的锋利视线盯着林纾,迫使她悻悻地收回摸宋萸的手。
“她没空。”路政嗓音肆慢:“她那天要跟我约会。”
第40章
约会——
谁跟谁??
她怎么不知道???
宋萸震惊地看向路政, 只见他单手撑着脸,微微对她挑起一边眉毛,比平时还要黑亮的双眸含情脉脉般注视着她, 俊美得不可方物, 全然不像刚才对林纾时凌然厉色的样子。
“你忘了?”男人的声音很好听, 低沉而温柔, 像在哄情人。
只有宋萸知道他有多狡猾, 神情分明带着几分戏谑, 自己却在他直白的注视下,耳尖冒红,受他蛊惑道:“……没。”
男人轻声笑着, 坐在宋萸身边垂眼看着她。在林纾眼中他和宋萸气氛融洽,灯光明暗分界处,男人脸上的表情暧昧不清。
林纾按住心里的震惊, 不动声色问道:“你们在交往?”
宋萸立刻否认:“没有!”
又澄清:“你误会了!”
殊不知,太过着急否认,反而给人一种心虚不敢承认的错觉。路政则恰当地不说话,只一味看着宋萸。他这般若无旁人, 林纾几乎认定他们就是在交往!
林纾沉默了。
她这次来带着目的, 但是比起沈宴,路政优越的条件远胜千百倍,看情况陈姿的可能性已经不大。林纾转了转无名指钻戒,微笑改变主意:“我不知道你约了人,还以为你在生我气呢。”
说着,林纾伸手想摸摸宋萸的头。
她偶尔会不介意给宋萸一点吝啬的母爱, 以亲情绑架亲生女儿。
她的手,还没碰到宋萸, 一道锋利的目光倏地转来,男人俊美的眉眼逐渐弥漫上极重的占有欲,仿佛她的手是什么脏东西,会玷污了宋萸一样,用眼神冷冷警告她。
林纾心下一惊,总觉得路政对她有很深的敌意,像是看穿她的想法。她不确定宋萸有没有把她们的关系告诉路政,又觉得不太可能。路政才回国不久,之前宋萸和他肯定是没联系的。
以宋萸无趣的性格,也绝不可能在上学的时候和路政早恋。
所以林纾断定,路政在回国后对宋萸见色起意才开始展开追求,现在俩人关系还未明确。
林纾慢慢收回手,对宋萸笑道:“你没空来就算了,我回头跟姿姿解释,没关系的。”
既然没关系,她为什么要过来?
无非是在见到路政后,觉得没必要再讨好陈姿。
宋萸心冷但不算失望,她本来就没对林纾抱有希望。
路政像一尊赶客的黑脸煞神,饶是林纾脸皮再厚也有些坐不下去,没多久就告辞了。
林纾走后,宋萸去关门,回头看悠闲喝粥的男人,一碗见底后还有脸问她还有没有。宋萸脾气软,给他又盛了一碗后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要说那种话?”
路政仰头,俊美的脸一派无辜:“什么话?”
宋萸咬着唇看他,他分明明知故问,却拿他没辙:“你这么说话很容易会让人误会的。”
“那就让她误会呗。”路政轻佻一边眉梢,不甚在意道:“难道你想去?”
宋萸和陈家的关系生疏得很,自然是不想去陈姿的生日宴,只是——她垂下眸,小声嗫嚅:“你没必要这么说的。”
路政轻笑一声,自嘲般,听得宋萸心尖微颤,他低沉的声音逐字逐句说:“你贯来对谁都容易心软,除了对我。”
宋萸一惊,抬眼看见男人深不见底的眼睛,他偏着头看她,眼也不眨:“难道不是吗?我不这么说,你肯定会心软答应,你想被林纾利用?”
说话间,他的视线炽烈又明目张胆,仿佛装也不想装。宋萸别过头,心跳声几乎覆盖了耳边,只听他语调漫不经心道:“陈姿生日那天,我们约个会呗。刚好是七夕——”
陈姿生日在下个月,路政知道。她早在之前就邀请过他。
“路政,”宋萸找回声音打断他,提醒道:“你该走了。”
这话,就像是冷水泼在热情当头。
路政坐在椅子上目不转睛盯着宋萸,眼底的炽烈一点点褪去。他没有说话,却显得很固执,跟多年前非要她亲口赶他走的时候一样。
宋萸说:“谢谢你今天送我回来,还有刚才替我解围,但现在时间不早了,你真的该走了。”
路政闻言,神色倏变,顿时失了心情,清疏低冷的声音说:“好,我走。”
他起身离开,头也没有回,大门随着他的动作‘砰——’的一声,很用力地关上,餐桌上的双人碗筷被这巨大的动静震了一下。
宋萸垂眸安静收拾碗筷,洗了碗擦了桌子,又闲不下来似的开始清洁家里的卫生,最后清洁到浴室,看到装衣篮里男人的衣服,犹豫了一下,还是给他发了条微信。
宋萸:【你的衣服怎么办?】
男人秒回:【扔了吧。】
宋萸也秒回:【好。】
简单的对话,连二十个字也没有,这应该是他们最后一次对话。宋萸捧着手机看了又看,最后还是把路政的衣服洗干净烘干,收了起来。
那天之后,首京迎来了短暂的降温,维持了一周后开始升温。盛清雅每天都在微信上跟宋萸抱怨,南方的天气能热死个人,她想在空调房里吃西瓜刷剧刷视频,但乡下的孩子实在朴实可爱,她热爱教师这份工作。
盛清雅呜呜:【孩子快热傻了。】
宋萸安慰她:【等你回来我给你买个大西瓜,你天天待在空调房里享受就行。】
盛清雅又很现实:【不行,电费很贵的!】
宋萸:【……我缴行了吧。】
盛清雅发了个羞答答表情:【爱你呦萸萸!】
宋萸哭笑不得,放下手机继续工作。
没多久,微信又响起。
盛清雅:【路政还找过你吗?】
宋萸指尖停顿了几秒,回:【没,我们不怎么联系的。】
确实是不怎么联系,上次不欢而散之后,路政就没再找过她,微信界面也被其他聊天消息挤下去。宋萸唯一顶置的人还是和工作相关的程之遇。
她偶尔会关注程之遇的朋友圈,以他的风格润色新书。
盛清雅那边没了动静,估计上课去了。
宋萸工作累了顺手刷一下朋友圈,看见程之遇在一个小时前发了一条动态视频,坐标泸市商圈。好像是什么建筑的剪彩仪式,视频里出现了娱乐圈明星和知名主持人,和程之遇一起的还有路政。
他似乎很有距离感,也可能是因为他把头发捋上去后露出了额头和眉峰,凌厉的双眸让他俊美的五官具有了攻击性,气场显得更强大而冷峻。尽管他什么也没做只站在那里,也足以成为所有人的焦点。他远比在场的男明星耀眼夺目。
宋萸第一次看见工作中的路政,和他平时很不一样。
视频只有一分多钟,宋萸刷了几遍后继续工作。后来中午和同事吃饭,宋萸才知道程之遇的这条视频已经在公司群里传开,还以为她们会八卦明星和主持人,谁知反而都对路政很好奇。
“他是谁啊,这样逆天的颜值简直是明星滤镜粉碎者!”女同事一边嗦粉一边感叹,又问宋萸:“小宋,你和程之遇那么熟,知道这帅哥是谁吗?”
宋萸没敢说他是程之遇新书里的‘断腿小政’,而且她和程之遇也没那么熟。
她含糊道:“不知道,视频太短了,没看清楚。”
女同事无语:“这么一个大帅哥你还看不清楚?”
什么眼神啊!
程之遇的朋友圈收获了无数点赞,宋萸发现公司的同事和老总都纷纷捧场,人情世故拿捏得死死的,她不好一点表示没有,于是也点了个赞,再把稿子前面几个分段发给程之遇看。
一直到晚上十一点多,程之遇才回微信消息:【抱歉,我这边有点事,才看到。】
宋萸刚刚躺到床上,这会儿只能认命爬起来,趁这位大忙人有空赶紧问他一些问题。程之遇的感情状况是新书的一个大卖点,要是情史丰富,那篇幅可以适当做长。
宋萸以为他会和往常一样侃侃而谈,对感情方面大有心得。
谁知,他反而虚心请教:【打个比方说,我有个朋友,他喝醉后不停叫着一个女人的名字,你觉得这是怎么一回事?】
宋萸:“…………”
这个朋友就是他吧?
程之遇用的借口未免太过大众。
行吧,宋萸没有直接拆穿他,深沉打字:【应该是你……朋友还忘不了那个人吧。】
程之遇也很深沉:【原来如此。】
他突然没有下文,是悟了吗?
宋萸想问又怕打扰了他的酝酿。这应该是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史,没法用三言两语说清楚,程之遇需要时间思考也是正常的。她等了又等,以为终于要等到程之遇的‘小作文’,结果,他却牛头不搭马嘴——
【宋主编,你和路政熟吗?】
宋萸:【?】
这个话题毫无悬念没有结果,宋萸不想提起以前,这会让她想起那个自卑又别扭的自己,她从来配不上路政。那个像天上悬月的少年,美好得令人胆怯。
……
月底的时候公司组织了团建,老总请吃饭又带着一票同事去程之遇的酒吧消费。没想到这位大忙人居然也在,还亲自出来欢迎他们。
今晚酒吧里的顾客少得稀奇,好几桌桌椅都打翻了,一地的狼藉,似乎刚干过一场架,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砸场子,几个侍应正在打扫地上的碎片。
程之遇倒是气定神闲,推着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温和解释:“刚刚有个女孩被几个醉酒的男人缠着要微信,发生了一点冲突,问题已经解决了。”
他说这话时一直看着宋萸,看得宋萸莫名其妙,心里毛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