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纾看见宋萸从别人家里出来,明显愣了一下:“这是谁家?”
宋萸不想提路政,只道:“帮邻居喂一下狗,他今天加班。”
林纾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接着进去宋萸家里,之前没仔细看过这房子,只觉得小,和她住的别墅完全不能相提并论。今日一看,林纾留意到玄关上不止一双拖鞋,看码数也不是女性穿的。
林纾不动声色换了拖鞋,进到客厅后又观察了一圈,随后问:“吃过午饭了吗?”
宋萸:“吃了。”
林纾:“和谁吃的?”
宋萸:“自己一个人吃。”
林纾意外道:“没人陪你?”
宋萸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谁陪我?”
林纾看她还在装傻,就说:“谈了恋爱就要好好把握住机会,会来事才讨人喜欢,知道吗。”
宋萸越听越皱眉,下意识否认:“我没谈恋爱。”
林纾坐在沙发上,笑着问宋萸:“那你跟路政是什么关系?”
宋萸一怔,怎么也没想到林纾会提到路政。
她果断说道:“只是朋友。”
林纾闻言冷笑,懒得再跟宋萸装傻,直接开门见山道:“你跟朋友会接吻吗?会住在一起,还会上床?”
宋萸脑袋像挨了一击,懵的:“……什么?”
林纾不想浪费时间,她打开包包,甩出了一沓照片。
宋萸看着散落在茶几上的照片,脸色越发苍白,这些照片有她和路政在车上接吻,在药房买避孕套,还有一起回家的。照片的视角有的模糊,有的角度奇怪,怎么看都像是偷拍来的。
宋萸只觉得全身毛骨悚然:“你找人跟踪我?”
“我只是担心你被人骗了。”明明是龌龊的事情,林纾却说得冠冕堂皇,“你那么年轻貌美,路政喜欢你也正常。但天知道他是不是真心的,你是我女儿,我总不能让你被人白玩。”
宋萸心寒至极,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全身血液都凝固在一个点。
林纾继续道:“你和路政现在是正式交往吗?他带你见过家长没有?”
第59章
宋萸脑子嗡嗡的, 林纾喋喋不休的声音就像张牙舞爪的爪子一下下撕扯着她的神经,她什么也听不清,只觉荒唐。
林纾见她白着脸, 一言不发的像个木娃娃似的, 心下当即不妙起来。虽然路政在公开场合承认自己有女朋友, 但没说女朋友是谁。
难道她猜错了?
宋萸只是一个情人?
也不是没可能。
宋萸再漂亮, 对男人来说也只是个猎艳目标, 真要交往结婚, 肯定是轮不到她的。要不是照片清清楚楚拍到,林纾怎么都不会想到路政和宋萸会有这层亲密关系。
林纾声音冷了八度,盯着宋萸问:“怎么?路政只是和你玩玩?”
宋萸觉得, ‘玩’这个字不配用在她和路政的感情上。更想不到这种话会是她的亲妈亲口说出来。
宋萸深呼吸,压下纷乱的情绪,不答反问:“你什么时候找人跟踪我的?”
什么时候——
林纾想起上一次, 她来找宋萸时路政也在,俩人氛围微妙,像是吵架又像是在闹别扭,当时她就觉得路政对宋萸的态度不同寻常, 不像是普通朋友。
据她所知, 路政不是那么好请的。
陈姿曾在路政回国后邀请过他几次来家里吃饭,路政都没来。
怎么到宋萸这里,路政就亲自上门,还有点赖着不走的感觉。明显他和宋萸之间,他是比宋萸更加主动的一方。
这很稀奇。
林纾眼神毒辣,情商高, 当察觉到不对劲后,她随后就找私家侦探拍下这些照片。于是, 她改变主意,比起沈宴这种没什么本事的花花公子,路政岂不更香?
要是宋萸能把握住,她也是个丈母娘了。
有路政当靠山,她在陈家的路会走得更顺。陈姿到现在都没喊她妈,毕竟是个半路女儿,宋萸才是从她的肚子里出来的。
林纾把什么都想好了,唯独没想过宋萸的感受。
她一如既往地把宋萸当软柿子,只要给点温情就会心软:“我要是直接问你,你会跟我说吗?我之所以这么做,还不是因为你长大了,有事也不愿意跟我说了。我是你妈妈,想关心一下你的感情生活有错吗?”
宋萸听得想笑,忍不住问她:“你现在又是我妈妈了,怎么不是我小姨吗?”
闻言,林纾愣了下,旋即冷下脸:“你什么意思?”
“只是佩服你的演技。”宋萸抬眸看着林纾,“以前我是吃你这一套,但现在我确实长大了,不相信你这种鬼话。”
林纾显然愣了几秒,可能是没想到她一直认为的软柿子女儿,竟然会讽刺她。
“你就这么跟我说话?宋萸,你的学白上了!”林纾很生气,“你明知道我有难处,却还是一味迁怪我,一点也不会体谅,难道是我欠你的吗?”
她和林纾说不清是谁欠谁的。
所以——
宋萸很想问,既然那么不厌烦,当初为什么为了一时激情而生下她。她就活该当一个拖累的包袱吗。
宋萸说不出话来,心里又难受又失望。
林纾却竭嘶底里的,抓着宋萸的手,长长的指甲陷进她的肉里,拉扯着问:“你说啊,我跟你说话呢,今天你必须把话说清楚了!”
宋萸垂着眸皱眉,没有说话,双眼湿润泛红。
林纾最烦她这点,除了这张脸蛋,也不知道宋萸的性格像谁!
就在她们僵持不下的时候,门口响起了动静。
宋萸抬起头,木然的眸子微微亮起一点光。路政提前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一个白色的蛋糕盒子。他眉宇松散,全然是一副回到家的轻松愉悦的状态。
而后,他眯起了眼睛,视线从宋萸惨白的脸色上撤下来,看见林纾也在,问:“我回来得不是时候?”
“没。”林纾看到路政的瞬间就已经管理好脸上表情与情绪。她赶紧趁路政还没注意到的时候,把桌上的照片收起来。
她没想到路政会突然回来。
他有宋萸家的钥匙,行为又那么自然,看来她没猜错,宋萸就是他的女朋友。路政作为更主动的一方,应该是相当重视宋萸的。
他们很有可能会有一个好结果。
林纾过了一遍头脑风暴,起身正要跟路政说话。
宋萸这时,突然对她说:“以后你别来找我了。”
林纾整个人一愣,什么意思?
宋萸要跟她断绝关系?
她敢!?
偏偏路政在这,林纾有火发不得,只能用指甲掐住宋萸的手,笑着说:“怎么了,刚刚不是说得好好的吗?”
宋萸看着她虚伪的笑脸,唇瓣上几乎没了血色,声音很轻很小:“你别来找我了,妈妈。”
最后一声妈妈,几乎是虚脱般听不到声音,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不会再有了。
宋萸双眼红红的,路政眉头一紧,直接走上去,林纾还没反应过来,她的手就被路政用力拽开。
宋萸手臂有上有很深的掐痕,在白得反光的肌肤映衬下,红得刺眼。路政瞥了一眼,眸色沉得吓人。
“这么长的指甲该剪了。”路政脸上没有一点表情,攥住林纾的手就往后折去,疼痛与手骨头不堪重负的恐惧袭来,林纾只觉得自己的手快要被折断,而路政没有要饶恕的意思。
他这张比谁都要漂亮的脸,在这一刻变得凌厉可怕。
林纾疼得几乎要尖叫起来,脸上冒出了冷汗,优雅的妆容不复存在,看起来扭曲狼狈。
就在她以为手要废掉时,路政蓦然松手,冷冷道:“不送。”
明晃晃的逐客。
林纾揉着快要失去知觉的手,心里一阵后怕,她是没想到路政那么不好惹,此刻也不敢再逗留,拿起包包夹着尾巴走了。
门‘哐当’一声关上。
路政皱着眉收回目光,低头看了眼一直没有说话的宋萸,随后牵起她的手,带她去浴室清洗手臂上细细的伤口。
林纾戴了美甲片又涂了指甲油,这些留在皮肤组织里都是有害的。路政找到医药箱,用棉签蘸消毒药水,弯着腰帮宋萸涂伤口。
“疼吗。”他抬起头看她。
宋萸摇头,路政却清楚看到眼泪从她的眸子里流出,滑过白生生的脸颊,在她的嘴角晕开。
“不哭了。”路政抬手给她擦掉眼泪,薄唇紧抿,想哄又不知道怎么哄,就这么干巴巴地杵着。
可只是这样,只要有他在,宋萸总是容易变得脆弱。她靠在路政怀里,咬着唇无声哭了出来。
细弱的哽咽,就像只受伤的小兽。
路政搂着她纤薄的肩,手轻轻顺着她的后背,眉头紧紧锁死,后悔就这样让林纾走了。
“路政,我好害怕。”宋萸埋在路政胸膛前,微弱的气息仿佛能穿透他的心,“我其实好害怕自己一个人,我也想有个家,可是他们都不喜欢我。为什么我就那么讨人厌。”
路政紧皱着眉:“谁说的,我就很喜欢你,一直都喜欢你。”
可是,宋萸还是很恐惧:“我害怕连你都失去了。”
路政不允许宋萸有这种不自信的想法,他掰着宋萸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宋萸,你尝过失去的滋味吗?我尝过。所有人都告诉我,我这个年纪根本不懂什么是喜欢,我在国外有了新鲜感很快就能忘掉你。但我发现这都是骗人的,我忘不掉你,这世界上没人比我更爱你了。”
宋萸泪眼摩挲地看着路政,心里酸酸涩涩的。
路政说:“周一我们去领结婚证,好不好?”
“好,好。”宋萸连连点头,此时此刻只想牢牢抓住路政,这是她唯一的安全感。可是,宋萸又哭着摇头,“我怕。”
路政温声问她:“怕什么?”
宋萸张了张小嘴,支支吾吾的:“我……我恐婚。”
她从小就见证父母的婚姻不幸,内心对结婚一直有一种难以言状的恐惧。她害怕结婚后,她和路政会走向不幸的结果。
没想到宋萸会说出恐婚二字,路政无奈又好笑。他抬手温柔地揉了揉宋萸的头,跟哄小孩似的问她:“那怎么办?”
宋萸眯着水眸看他,说:“我想和你谈一辈子的恋爱。”
“那不行。”路政想也不想就直接拒绝,他声音温温的,好听极了,“你得对我负责任,结婚后我们一样可以谈恋爱,和现在不会有任何区别。”
“可是……”宋萸犹犹豫豫的。
“没有可是。”路政打断她,“不结婚的恋爱都是白嫖,你是想玩弄我的感情吗?”
宋萸闻言,连忙摇摇头,玩弄也太严重了,她哪敢啊。
她很认真对待他们的感情的。
“那就是了,我们结婚,没有毛病。”路政一言敲定。他抱着宋萸,仔细给她擦着脸,看她不哭了,眉头才稍微松开些,“周一我们就去领证,然后跟我回家吃个饭,你什么都不用管,我父母不会为难你的。我们结婚是我们自己的事,和其他人无关,知道吗。”
宋萸哭得脑袋迷迷糊糊的,不知道怎么的就要和路政结婚了。但其实她心里并不抗拒,她喜欢路政,想要和他过一辈子。他们是两厢情愿,她愿意的。
“嗯。”宋萸轻轻点了头。
路政霎时眉目熠熠生辉,凑近亲了口宋萸的唇:“真乖。”
第60章
林纾的事, 宋萸是难以启齿的。
她没有办法对路政说,她的妈妈找人跟踪她,还偷拍了他们亲密的照片。至于目的, 显然是不光彩的, 所以路政不问, 宋萸也没说, 都有默契地没提起此事。
宋萸的精神蔫了一整天。
她在看清楚林纾对她关怀背后的目的之, 彻彻底底失望了。和林纾断绝来往并不是多困难的决定, 反正她早就习惯没有父母陪伴的生活,只是担心林纾不会就此罢休。
晚上,路政热了一杯牛奶, 看着宋萸一口一口喝着,她双手捧着玻璃杯,脸上心不在焉的, 显然怀着心事。上午哭得厉害,眼尾都现在都泛着红。
路政低眸微眯,伸手轻轻揉了揉,那么小的脸还不及他的手掌大, 衬得脆弱又无助。但路政了解的宋萸, 从来不是一个脆弱的人,相反她比谁都坚强。
这是受到多大的委屈才会这样低落。
路政接过空杯子,另只手从眼尾滑到脸颊,轻轻托着宋萸的脸蛋:“你先睡?”
“嗯。”宋萸有点疲累地点点头。
路政关了灯,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儿,轻轻关上房门。他还有工作没完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客厅安静得只有笔记本键盘敲打的声音。
忙完后, 已经过凌晨一点钟了。
路政阖上笔记本,摘下无框眼镜,扭了扭脖子松肩膀。往日这时候路政通常都不困,一般都会喝酒,但想到睡在身后房间里的宋萸,他起身去厨房把牛奶杯洗了,顺手把蛋糕放进冰箱里。
刚弯腰,就瞥见茶几底下落了什么东西,仔细瞧好像是一张照片。
路政眉毛一挑,屈膝把照片捡起来。
这张照片一半都是曝光的,基本看不清什么,唯一的内容就是一辆黑色轿车,还是从非正常角度拍摄的。
路政认得,这是谁的车。
他侧过头看了眼房间方向,然后面无表情地把照片揉成一团,扔到垃圾桶里。
*
宋萸睡觉时总是容易手冷脚冷,前半夜睡得并不安稳,后半夜感觉有人一直抱着她,身体紧紧贴着她的后背,体温热热的,暖和了她的手脚。她才迷迷糊糊地睡得踏实起来。
一直到中午,宋萸才起床。
她揉了揉眼睛,发现路政不在房间里,外面能听到爪子啪嗒啪嗒走来走去的声音。
不用看都知道是小五小六。
宋萸掀开被子下床,一打开房间门,就看到路政正站在阳台上讲电话。午后阳光明媚,带着丝丝温和的风,吹过他的发梢,他的衣领。
他回过头时眼底似盛满光芒,瞳孔剔透明净,像小时候珍藏的琉璃弹珠。日光一照,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