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大，京外？都可以。”
“姐姐呢？之前在哪里上大学？”
“我考上了京外，但没去，因为身体不太好，在这里我爸妈还能照看我点儿。”
林呓语了然地点了点头。
她离开时还给姐姐要了微信号，她没带手机，等吃完回去就点开微信添加了她。
又给她发微信消息说：【我以后想去好多好多地方，你看我的朋友圈，就当你去过啦。】
姐姐：【哈哈哈哈那好，说好的哦。】
林呓语：【我从来不骗人。】
跟顶置里的那个人已经一周没有聊天了，林呓语想，如果她跟他是加了企鹅而不是微信，现在肯定都要小火花了。
而这一星期，会有持续两天提醒跟对方没有聊天，那样也许会更难过。
手指戳了戳那个头像，戳了好几下，又逐渐放缓速度，手指一直盖在跟他的聊天界面上。
几分钟，把不到一年的所有聊天记录都看完了。
身体像瞬间失重了似的。
林呓语平躺在床上，又翻过身把整张脸陷入枕头，又清醒地知道，她跟叶寄朝，真的是相交平行线，她只能站在原地，即便是有一瞬间的擦肩，优秀的他也不会被暗淡的自己吸引，或者有丝毫的停留。
挂在天上的月亮不会看到沙漠里的枯石，即便从沙土中露出来，也不值得被照亮。
林呓语忽然想到网上曾经一个问答，是得到了更遗憾还是从不认识更遗憾。
她分不清，此时又被真实的被刺痛。
不知道另一种选择的结果会不会更痛苦。
但此时，她宁可她还是那个只怀着希望，想要认识他的林呓语。
而不是看着逐渐冷却的微信，心里想，可能在他眼里，林呓语也就这样了。
一个以后或许都不会被想起的人。
嗓子有些干疼，心脏也像是被捆着似的有些呼吸不过来，她深深地、沉了一口气，关掉了手机。
明天周一，她有些睡不着。
下了小雨，外面有很浅的青蛙的叫声，一阵一阵伴随着啪嗒的雨跟风，寂静安谧。
林呓语转了个身，趴着玩了会儿手机。
看到群里班主任说把成绩表电子版转给她。
林呓语保存到了微信，转发给了她之后，又无聊地刷朋友圈。
过了大概两三分钟，她刚退出朋友圈，倏然在发现—朋友圈那行看到了熟悉的头像。
从林呓语加了叶寄朝的微信之后，从来没见过他发过任何朋友圈。
几乎是一瞬间，林呓语就点开了，是一个陌生的文档，乱码的命名。
林呓语点进去，是一张照片，更准确地说，是一张报名表，左上第一行写着，姓名——袁今周。
林呓语愣了一秒，立马坐起了身想要确定是不是她看错了，可等她关闭文档再重新点进去之后，那个文档已经消失了。
她有袁今周的微信号，是后来加的，网名是首字母加上一串手机号码，头像是一只可爱的萨摩耶，同样从来不发朋友圈。
她以为是她困了没看清，就点开了袁今周的朋友圈看了一眼，跟之前一样，是空白的。
可刚才的文档又是她真实看到的。
所以是要转发给老师，所以转发错了吗？
林呓语脑子里忽然有些空，一种莫名其妙的慌神感让她有些乱，又不知道具体是哪里不对。
发错东西这种事情很常见，她以前也经常不小心点进陌生的链接，随后朋友圈就被发了莫名其妙的东西。
*
竖日下午林呓语回宿舍了一趟，整理床铺时发现床上的手机在响。
宿舍门关着，她往外看了一眼，才趴在床上偷偷看了一眼手机，看到手机里很多个未接来电时，她才微皱了皱眉想给对方打过去。
但最近学生会查得严，害怕会不会被看到，就给林温发了微信，问她有什么事儿，怎么给她打了那么多电话。
林温回复了一句：【店里小孩玩我手机打的，忘记跟你说了。】
【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吓我一跳。】
林温：【没事没事，最近怎么样啊？】
林呓语：【还行，我进步了很多呢！】
林温：【那就好。】
林呓语往外瞥了一眼，有点想林温了。
她犹豫了两秒，还是打了个视频过去，视频还没接通，她听到了门口敲门的声音，歪过头，骤然被吓了一跳，迅速把手机扔进被子里了。
还好对面林温也没接听视频。
一个学姐敲了门口提醒说：“宿舍要关门了，抓紧时间。”
林呓语面不改色地佯装铺了铺床，歪着头点了点头哦了一声。
“我这就好了。”
眼疾手快抓着床上那本书，锁了门走了出去。
走出门心跳还很快，深深地沉了一口气，还好她反应快，不然被抓到了要记过的。
她还是第一次这么直白地做这样违纪的事情。
可晚自习时，袁今周正在给教室的人发改过的数学试卷，新来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董洁表情严肃地走了进来站在讲台上。
班里本来嬉嬉闹闹声音瞬息平静了。
袁今周刚好把试卷发给杨淑仪，下一个是林呓语的，老师一来，他站在杨淑仪旁边的过道上没动，一脸未明看向讲台上的班主任。
董洁表情严肃地看着下面的学生，敲了敲桌面，声调冷厉地开口：“听说今天有位同学在宿舍玩手机，被学生会查到了，是哪位同学我希望你主动站出来。”
底下发出了些许交头接耳的声响，但迫于董洁的威严，也没人敢说话。
林呓语脸色煞白，强行镇定地看着讲台上的董洁没吭声。
刚才那个女孩，看到她玩手机了吗？
董洁又徐徐开口：“不要以为自己认识学生会的人，就可以直接瞒过去了，最近严查我早就跟你们说过，想偷偷玩就别在我眼皮子底下，起码别让我发现。”
“就算对方想帮你瞒过去，也是不可能的，学校的纪律摆在这里，学长学姐们愿意放你们一马，学校要担责，你们成绩下滑家长都是要找学校的。”
“我现在已经知道是哪位同学了，现在让你们自己主动站起来，只是想给你们一个自己主动承认错误的机会。”
林呓语紧张得要命，也清晰地知道，不仅仅是因为要给一个机会，这个班主任对他们的纪律一直抓得很严，不可能给谁机会息事宁人。这样说，只是为了借此揪出更多的人出来，谁心虚，谁就会跟着同时站出来。
林呓语咬了下唇，皱着眉，感觉教室里的凝滞气氛逼迫得她喘不过气了。
没有人站出来，只有她今天回了宿舍玩手机。
林温说，知错就改还是好孩子。
她抬起头看向班主任，肩膀有微微向上的姿势，手指还在拉着背后的椅子，余光中看到旁边站着的人，下意识扫了一眼，跟袁今周对视了一秒。
刚要闭紧眼站起身，旁边清脆的声音响起：“老师，是我。”
袁今周平静地说：“我带了。”
没完全站起来的林呓语愕然地歪头看着袁今周。
随后，袁今周跟这件事真正的肇事者被班主任一同叫去办公室训话。
林呓语坐在凳子上，手里还抓着笔，还有些怔怔的。
“所以袁今周没玩啊？？他心虚个什么啊？？？？”
“不是，今天班长根本没去过宿舍啊。”
“心虚必有鬼，他干嘛忽然住校了？他在家不是更方便玩手机吗？我艹，他不会跟我们学校谁谈恋爱了吧……”
“哎对！他前几天还换了微信号！！！不知道在干什么，按列表全部人都删了换了个号重新加。”
“这跟谈恋爱有什么关系，说不准就是之前号用不了了呗。”
……
……
那些嘀嘀咕咕的猜疑像是巨浪一样砸了过来，林呓语一动不动地她的日记本上看着，随后缓慢地、歪过头看他们，大脑一片空白之后无数碎片冲击着的思绪搅弄在一起。
目光重新移落在桌面上，她看到自己有些手抖，颤抖得厉害，摁也摁不住。
她忽然想起时不时才会回复的消息。
问数学题时总是回复得很快，问英语又明显的抗拒。
试探地说自己并不喜欢学习。
以及线上线下完全不同的性格。
昨天的微信朋友圈。
还有在学校遇到时，叶寄朝明显陌生的眼神。
她骤然想到了这件事的开端。
只有三个忽然清晰起来的字母，yjz，不是叶寄朝，是袁今周。
心里像是砸下来一块厚重又带满荆棘的巨石，狠狠砸下来，头破血流，全身都有些麻木了。
窗外还是五月的烈阳，照在身上却没有温度。
她摸了摸想要停止颤抖而攥紧的手指，不知道是在听到哪一句话的时候，整双手都褪去了温度，冰凉冰凉的。
林呓语微微偏过头，看向低着头抿唇一言不发的杨淑仪。
第18章 那一年
◎换个视角，他们才是主角。◎
林呓语提前结束了高二上学期, 只不过等过段时间还要来参加决定命运的文理分班考试。
林温的心肌炎发作，被叔叔送到了明江市中心的医院，已经住院了两三天了才告诉她。
那天的电话并不是被小孩子摁错了，是店里人看到了姐姐晕倒, 才给她打的。
只是姐姐醒来之后就说不要告诉她, 想让她在学校好好学习，不能耽搁小孩儿的学业。
林呓语直奔了医院住院部, 看到白花花的病床上, 林温带着呼吸罩, 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
她趴在床边, 害怕把林温吵醒, 眼圈泛酸又红, 眼泪无声地往下掉，怎么都哭不干似的，把被子弄出一片湿痕。
等林温醒来, 林呓语正坐在旁边凳子上发呆, 眼睛一圈都泛红, 还有些肿。林温歪着头, 林呓语立马注意到走了过去, 趴在床边问林温是不是很疼。
林温摇了摇头说：“还好, 都疼习惯了。”
林呓语嗓子堵得慌, 眼睛肿着, 眼前雾蒙蒙的一片，她擦了擦眼角说：“下次要及时告诉我，你知道没有比你重要的。”
林温轻笑了声, 摸了摸她的脑袋, 林呓语就抱着她的胳膊, 瘦极了，眼睛贴在她的病号服上，止不住的痛声大哭。
林温听到她都有些哑了的哭腔，有些愣，随后很轻地拍着她的背。
“怎么了这是？医生都说了我没事的，只不过要住院观察两天，还开了好贵的药，我都买了，没省着。”
林呓语还是哭，眼泪要把她的袖口给哭湿了。
她微微抬着头，一张小脸显得可怜兮兮的，林温试探着问：“是在学校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林呓语低着头，冰凉的手指贴着眼皮，哭到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重重地呼吸着，眼睛里像是失闸的水龙头，带着浓重的哭腔说：“嗯，我好难受。”
林温沉了口气，伸出手抱住她的脑袋，摸了摸人的后脑勺，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
“如果不想去，阿满，我们不去上学了。”
“对我来说，也没有比你更重要的。”
她有时候看社会新闻，知道有些学生会有很多压力，抑郁到自杀的不在少数，她也不应该这样让林呓语去做她不喜欢的事情。
林呓语只是摇着头，脑袋往她身上贴，又害怕她疼，只是在空气中悬空着。
“阿姐，为什么呢，为什么有的人看上去很好，但其实一点都不好呢？”林呓语双眸里还带着一层雾气，含了水似的眼睛显得可怜巴巴的，鼻尖也被擦得通红。
林温稍忖，说：“因为大家都想要很多吧，但善良的人还是很多的，只是有些人，欲望太大，走了弯路。”
林呓语眼尾泛红，抬头问：“所以要原谅不小心犯错的人吗？”
林温摇头：“当然不要，她可以在其他人身上犯错，但在你身上已经没有机会了。”
“人的感情很珍贵很珍贵，能够给出去就已经付出很大的勇敢了，她毁掉一些，你就少了一些。”
时间不会倒退，残缺也就补不回来。
林呓语闭着眼，额头枕着手背，闷声问：“姐姐，我还会有很多人喜欢吗？”
“当然啦，我们阿满这么好。”
*
林温在医院住了好久，除了她去国中参加了期末考试的那两天，其他时间她都跟她在医院，期间只跟班主任通过电话，跟谁都没联系过，也很少打开手机看，后来跟林温一起回的南泗镇，又过了一个冬。
转眼来到营城一年多。
2017年年初，她跟AB实验班失之交臂，以C班第三名的成绩开启了高二文科生活。
而杨淑仪跟袁今周也顺利进入理科A班。
她没有跟杨淑仪说什么，甚至于连指控都没有，太累了，她从没觉得交朋友是这么累的一件事。
她早该知道的，杨淑仪知道很多叶寄朝的事情，喜欢排球的原因，从无感到讨厌郭月婷的理由。
以及那个微信号一些明明那么明显却总被她忽视的怪异。
可惜她太迟钝，到现在才后知后觉，也体会到了在一瞬间长大的滋味。
高二下半年，林呓语忙于学习，除了每隔两天都都会借老师的手机给林温发条消息之外，连吃饭都是一边看书一边咬。
袁今周倒是找过她。
午休刚上课没多久，林呓语被人叫说有人找，她走出来之后才看到是袁今周。
站在门口，林呓语看了他一眼，他一直没说话，林呓语转身想回教室继续看书了。
大概是意识到她的动作，袁今周忙不迭地开口说：“对不起！阿满，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要骗你的。”
林呓语抬头跟他对视着，语气变得平淡了许多：“不是故意的？什么叫不是故意。”
袁今周低着头，不敢跟林呓语对视，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对不起，我刚开始是真的不知道，后来知道你误会了之后，我——”
袁今周沉了口气，抬头看她：“林呓语，给你补课的是我，跟你一起聊天的也是我，跟你一个班的也是我，明明是我第一个认识你的。”
“我很早就喜欢你了，是你在我被打了一巴掌时给我的口罩，帮我跑步。”
袁今周咬着牙，自暴自弃开口问她：“你问想去哪个学校的时候，就开始喜欢微信里的那个人了，你又怎么能清楚你喜欢的是他而不是我呢？”
林呓语安静地看着他，眼神像是从来没认识过这个人一样。
“你误会了。”
林呓语低着头，双手都放在口袋里，声音很轻，好像没有任何情绪变化一样，说出来的话语却像是一把锐利的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