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袋里嗡嗡的动静打破她短暂的自暇自逸时光。
“摩西摩西?”
“喂,伏见,你跑哪里去了?客人问蛋糕为什么还没送到?”
“啊嘞?”
“世田谷区......King’s coffee,E座,迹部先生,你不会是送错了吧?! ”
店长对她的速度相当有信心。
“啊——嘞??!!”
站在粗枝上的脚一个打滑,整个人向后跌去,枝叶刷刷刷地打在背后,视线里,与树冠的距离拉远。
“哈。”眼疾手快地抓住横枝,整个人在半空中荡了个三百六十度的秋千,再次翻蹲站上树枝。
伏见羽生吐了口气,“好险好险。”
“嗯?发生什么事了?”握在右手中的话筒响起店长关心的询问。
“没事。”伏见羽生很快想到那个金牙男,当时的细节在脑中过了一遍,瞬间明白前因后果,后悔没有狠狠揍那个坏蛋一顿。
她揉了揉额角,“抱歉,杉山店长,是我的失误,麻烦竹内师傅再做一份吧!我这就赶回去,这单的损失我会赔偿的。”
“嘛~倒也不用。”店长好脾气地笑音传出,“这次的客人不难应付,不过需要你重新再跑一趟了。”
“这次给的地址,我看看——六泽川,嗯?这不是你的学校吗?”
六泽川学园,一座位于世田谷区与涉谷区交界,并临近中野区的私立学校,穿过满是涂鸦的灰石墙,便来到有些破败的校门前。
据说,这座学校正前门外,曾有一条名叫“六泽川”的河流流经,故而得名。
只是后来,城市发展,自然环境随之发生变化,河流干涸,便被填平了去,只剩下六泽川校园依旧屹立在原址。
迹部带着部员们踏入学校大门,随手拦住一人询问清楚网球部的所在地,便朝那边慢慢走去,行走间数双粉色的鞋底隐现。
路过矮灌木围拢的水泥路,弯曲的斜道步移景换,啪嗒啪嗒的击球声比尽头处的网球场先至。
黄绿色的网球飞向天空,攀升至最高处,划出抛物线落向下方的球场。
一双白色球鞋早已等在下方,它的主人举着球拍后仰身体,在球落至恰好的位置,一拍将它击回。
“Game ,fushimi。”(伏见胜出)
黑色碎短发,容貌俊秀,眼里总是闪烁着碎光的少年笑容温和阳光地与对手握手。
“好厉害啊!这个一年级,连校队都被他打败了。”
“学长们很不服气诶!!”
“那又怎样,他可是那个人的哥哥,谁敢惹伏见啊!”
球场中的窃窃私语传不进正主的耳中,大腹便便的教练在这时走来。
“集合!”
杂乱的脚步声之后,安静下来的球场中,山田教练粗噶的声音响起:“今天下午,我们要和冰帝进行训练赛。”
“诶?!冰帝?那个贵族学校?”
“可是冰帝的网球部那么厉害,我们岂不是......”
部员们开始交头接耳,很快又被山田教练一声“安静”压下。
“哼,现在的冰帝可不是曾经那样了。”他轻蔑一笑,“据说今年,让一个家里有钱的贵族子弟重建了。”
“要我说,榊那家伙真是不怎么会做事,居然任由一年级生胡来。”
山田教练想起他那位有钱帅气的后辈,当初一起在同一个教练那儿学网球的时候,他就非常看不惯榊那装模作样的姿态。
靠着家里有钱随便玩一玩网球,也能在冰帝这样的贵族学校任职,还兼顾网球部监督。
但他这样厉害的退役选手,却因为没有门路,被冰帝拒之门外,只能来六泽川这样的破烂学校,教导一群连预选赛都打不过去的废物学生。
这一回,榊那家伙可算让他逮着破绽了。
一听说冰帝网球部被有钱少爷掀了的传闻,便立刻打电话给榊,忍着讨厌嫉恨陪笑脸,才顺利让他答应了两校的训练赛。
“听着。”山田教练一边妄想着将榊踩在脚下的爽快,一边给部员们打气:“对面不过是一群自视甚高的纨绔子弟,以为随便玩一玩就是会打网球,真是让人发笑......”
球场上方的道路上,领头的迹部停下脚步,队伍随之站住。
“啊—嗯?”嘴角不悦地勾起,锐利的眸光居高临下,倒映着正侃侃而谈的胖子。
“......你们可要好好打,能够将大名鼎鼎的冰帝踩在脚下,这种机会难得!”山田教练发表了一通让自己舒爽的言论,最后,这般鼓励道。
嘎吱——
话音刚落,六泽川网球部年久失修的铁网门便被人推开,吱呀呀嘶叫着拉出足够多人进出的空间。
引来球场人所有人的目光。
就见一群气势凌人的少年们昂然直入门中。
领头的那人一头紫灰色短发,额前刘海中分,向两旁散开,发尾微微翘起,容貌精致华丽,右眼下的泪痣迷人,气场强大。
其他身着冰帝运动制服的少年们紧随其后,明明不到十人,那强大的气场却硬生生压得包括山田教练在内的六泽川所有人噤若寒蝉。
......
伏见羽生用十分钟赶回店里,新蛋糕准备好已经放入箱里。
“这次不要再送错人了哦!”店长笑眯眯地嘱咐她。
“嗯。”
杉山抬手胡乱摸了把她的刘海,“不要老是这么严肃嘛!伏见桑~”
“不要弄乱我的发型,笨蛋店长!”羽生脑门青筋突突。
“哈哈,这样才像青春少年咉~”
“......”
“我走了。”拎着外卖箱,羽生转身就走。
这次,只花了二十分钟便到达目的地,站在空无一人的校门口,呆呆地眨巴眨巴眼。
“唔,没有人?”
“不会是被耍了吧!”她喃喃着掏出手机,对照店长给的纸条一一按下号码数字,嘟嘟的电音自话筒传出。
滴滴滴......
忍足侑士听到电话铃声,第一反应是去摸自己的口袋,很快,他反应过来,这是迹部的电话。
目光看向刚刚结束最后一球的比赛,开口:“喂,迹部,你的电话。”
“啊嗯?”迹部走下球场,接过桦地递过来的翻盖手机,接通,“哪位?”
“辛苦了,请稍等片刻,我们马上就出去。”
迹部挂断电话,向队友解释道:“慈郎的蛋糕送到了,我们该走了。”
他转头看向仍处于呆滞的六泽川众人,唇角斜勾,“真弱哪!连热身都没热完,比赛就结束了。”
“本来因为无聊才接下你们的训练赛,没想到,反倒让我感觉更无聊了。”
“建议重新学学怎么打网球吧,菜鸟们,呐,桦地?”
“usu。”
迹部嚣张地扔下嘲讽,扬长而去,“走了,桦地。”
空留下六泽川网球部一片死寂。
伏见鹤生愣愣地站在球场中央,手里的球拍脱手掉落,素来温和坚定的眸光破碎,自我怀疑的情绪如同黑漆漆的死水流淌而出。
黑沉如墨的瞳仁倒映着飞扬的冰帝外套衣角,看着他们消失。
太强了,那个少年。
那根本是他可望而不可即的高度。
他真的和自己一样,只是一年级生而已吗?
不可能的,连对战都做不到,更不要提打败,他的网球,太垃圾了。
伏见羽生看到一行穿着外校制服的学生从六泽川校园走出,脑门冒出问号。
对面也看到了她。
“啊,是你!”队伍中,红发妹妹头和长发男生一起指着她大叫道,其他人也是一脸吃惊的表情。
“?”
脑袋上冒出的问号顿时更多。
没想到这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女生居然就是那家蛋糕店的外卖员。
对于这点,迹部景吾也相当震惊,但他很快收敛住表情,恢复自己一如既往的国王气度。
他也很快反应过来之前那件事的前因后果,心下冷笑,将对外卖员的气转移到金牙男头上。
“樱屋的蛋糕?”
“嗯,是的。”伏见羽生挺直脊背,立刻进入工作状态,毕恭毕敬地掏出蛋糕递给客人,“您的草莓蛋糕,请签收。”
那句“您的草莓蛋糕”让迹部微不可见地抽了抽嘴角,他扭头看向身后正靠着桦地呼呼大睡的卷发少年,“喂,慈郎,你的蛋糕到了。”
“啊?”小绵羊般软绵绵的少年睁开惺忪的睡眼,鼻尖耸动,在空气中嗅嗅,很快闻到了弥散着的甜腻奶油香味,流着口水扑上来,“哇~谢谢你,迹部。”
他接过伏见羽生手里的蛋糕,回到队伍里,兴致勃勃地和队友们安利这家蛋糕有多好吃。
迹部唇角得意微勾,在订单上签下大名。
果然如店长所说的那样,不难对付,连刚才那一单外送失约的事情都没有计较。
伏见羽生愉悦地微微松开了紧绷的嘴角,欠身一躬,“非常感谢。”
“不用。”
少年们越过她离去,那个绵羊男生和妹妹头在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怎么分蛋糕的事情,散发着年少不知愁的快活。
连她恍然也受到感染,心情变得轻松起来。
不过,这份轻松在晚间看到伏见鹤生时,便被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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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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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人生和仙女棒
“我回来了。”推门,在玄关处换鞋,穿着袜子踩上垫高的木地板,伏见羽生一抬头,看到伏见夫妇凑在客厅里鬼头鬼脑地窃窃私语。
“父亲?母亲?”
“是羽啊!”两人闻声回头,一左一右拉住羽生的胳膊,“话说,今天鹤真是不对劲呢!”
“嗯?”
“今天天还没黑人就到家了,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伏见太太忧心地说着。
“而且,现在已经九点半了,电视里开始播放网球小子了,他都没下楼来和我抢电视。”伏见先生补充道。
伏见羽生立刻警觉,这么一看确实是问题很大,难道是因为有了青春期的烦恼?
嘶,不、不会是恋爱吧?!羽生苦恼。
“我去看看。”她从父母的怀抱里抽出手臂,踩着楼梯登上二楼。
笃笃笃——
“老哥,是我。”
伏见羽生听到细微的回应,推门进去,对上一双乌沉沉的眼睛。
平时里无人觉得相似的眸子,这一刻却能看出它们是一模一样的,四目相望,羽生一怔,“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
声音听起来起来像个失去灵魂的木偶那样无机质。
“......”捡起地上的杂志书,伏见羽生手放在翻开的页面中央,又问,“发生了什么?”
伏见鹤生看到她的动作,眉头一皱翻身不看。
“没什么!”
嘶啦——
“发生了什么?”这次是一本美女写真集,正经的那种,伏见羽生偶尔也会因为觉得好看借走翻一翻,她念上面的字,“春天樱花雨下的和服少女......”
鹤生的背影动了动,声音倔强:“没——什——么——”
嘶啦——
“发生了什么?”她从书架上拿下一本漫画,展开。
“没什——”鹤生虾一样缩起,试图隔绝骚扰。
“海贼......”
“等等,这个不行——”
鲤鱼打挺地从床铺坐起,果然看到羽生手里正欲撕掉的,画有草帽小子图像的书,如临大敌。
羽生挑了挑眉。
鹤生一屁股坐在榻榻米上,别过头不爽地撅嘴,余光在漫画书和羽生时刻准备作案的双手上徘徊,不情不愿地开口:“今天,教练请冰帝网球部正选来学校,和我们打训练赛......”
“只用了二十分钟,我们......全员惨败......”回忆起当时的场面,他面露痛苦,搁在膝盖上的双拳捏紧,“我在想......”
鹤生低着头,整个人仿佛烈日暴晒后的水母,浑身柔韧化作一摊无用的稠液,“我是不是根本不适合打网球。”
羽生无光的黑色瞳仁缩了缩,缓缓放下手中的书质。
书桌隐藏的暗屉被拉开,露出一排花花绿绿的细棒,小巧的手指从中拿出一把,越过消沉坐着的少年。
唰啦——
窗户打开,风一股脑涌进来,帘子吹起,书页哗啦啦作响,两人的发尾在风的波浪里起起伏伏。
羽生跨上窗户,弯腰曲折贴合在窗框里,回望,向背对窗户只转个头看来的哥哥伸出手。
“要上来吗?”
“......”
伏见家宅的屋顶是倾斜的造型,并不适合攀爬,还有掉下去的危险,但这对每天在屋顶跑酷的羽生毫无难度,在父母不知情的时候,两个人已经爬上来过无数回。
坐在红瓦上,头顶夜空,晚风带着夏天的气息吹拂。
兄妹俩并肩坐着。
既然最不想说的已经被妹妹逼着说了出来,鹤生打开了话匣子。
“在赢过学长们的时候,我还偷偷自鸣得意过,但是,今天才意识到自己有多自大,和迹部,不,和冰帝学园的任何人比,我大概都无法取胜......”
“......我本来,还抱着带领大家冲向全国的妄想,现在看来......”鹤生垂睑,自嘲地苦笑,“真是痴人说梦。”
“是吗?”
“......”
“但是,在我看来,你根本不需要想那么多。”羽生冷静地说着,风掠过她的脸颊,也不曾动摇她眉目丝毫,“我们学校的网球队,根本连预选赛都过不去吧!”
“噫!”鹤生猛地捂住心口,被妹妹一箭戳中痛脚。
“那个冰帝——”羽生将手里细长的棒子递给他一根,自己捏着火柴,划燃点亮棒头,噼里啪啦的小型烟花绽放开来。
“——是全国级的队伍吧!现在打不过他们不是很正常吗?”
“想做的话就去做。”
羽生又点亮自己手里的那根,两束电光花在夏夜噼里啪啦地燃烧,迸溅着耀眼的火花,代替头顶看不见的星空供人欣赏。
“人生这玩意,就像烟花棒一样,只会越燃越短。如果不趁着还有时间,尽情地绽放,等生命戛然而止的那天,后悔也来不及了。”
两双一模一样的漆黑瞳孔倒映着烟花喷泉,随着光芒跳动一闪一闪反射光泽,如同眸子自带的生动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