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木奈奈摇摇头,感觉头昏脑胀的,在很努力地呼吸,却有点喘不上气,心脏跳得有点太快了,四肢甚至有点麻痹了,不过不是很重要,她主要搞不明白自己,又忍不住在心里质问自己——
为什么,这难道不是她认为的正确的选择吗?为什么这样的选择居然会比不选要痛苦这么多呢?
好想怪系统,可是救的是她,选的是她,错的是她,是她自己偏要活的,和系统又有什么关系?
说到底,是她的错吧?不纯粹的是她,随便说喜欢转头又因为钱把别人抛下的也是她,现在在这里痛哭流涕的也是她,这世上哪里有这样好的事情,难道要好事都是她承担,骂名都去给系统吗?
是她没资格纯粹地去喜欢别人而已,因为一开始就目的不纯,什么都要啊?和谁有什么关系吗?又能怪谁呢?
【在这之后,拥有了五十亿,宿主都可以纯粹地喜欢别人了。】
好像是系统说的话,大约在安慰她,但是现在什么也不想听,所以只能带着哭腔吼一句很不着调的“闭嘴!”,然后就什么也听不见了,大概是机器也该知道这种时候应该让她自己来哭比较好。
但是,‘有了五十亿就可以纯粹地喜欢别人’,是多么讨厌的话啊?
因为现在已经要到了想要的,满足了一个条件,所以之后,除了喜欢之外,就不会再去向下一任索要什么了吗?
因为前后顺序,因为五条悟是被选择的第一个,所以只能扮演付钱的角色吗?
真是稍微想一想,就觉得荒唐到恶心的话。
真是……受不了了。
但是说到底,也没有那么重要了吧。
一边哭到没有办法,一边又在胡思乱想,如果有人路过巷子,恐怕以为里面有一个疯女人,害怕到想要报警了吧?但是,能感觉到没有人路过,虽然哭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在很狼狈地咳嗽着,却又好像很冷静,毕竟心里想的话不会被哭声盖过,一边抽泣到快要背过去,一边还能想到一些真相。
迟来的,时隔几天才意识到的,命运好像早就已经埋下的伏笔,之前也许觉得奇怪的事情,现在回想起来,感觉也好像有迹可循了。
‘那个好感度模板,不必再去报修了,它没坏。’
大约是在执行‘闭嘴’的操作,系统没有回应她的话。
铃木奈奈却没在乎这些,她狠狠地喘出了一口气,抹了一把脸,大约是有点赌气的,所以很用力,感觉脸颊都有点疼了,可是,疼痛也没让她清醒太多,以至于本该可以在心里说的话被她直白地开口重复了:“没坏!”
她有点歇斯底里,总之是很难看的样子,但是已经顾不上了。
什么好感度,四十到八十的差值,听上去很惊奇吧?现在想来,完全是正常的吧?那时候为什么没想明白呢?还傻乎乎地自己骗自己说好歹有几刻是有点喜欢的,又有什么意思呢?
就像在逛街的时候,常有的事情吧,会在橱窗里看到一个特别喜欢的东西,或者一只猫,一只狗,随便什么,也许品相还不错,所以当下非常喜欢,恨不得能立刻买下,这时候呢,对着这样可爱的东西,好感度就是80,但是往往虽然喜欢,但是也不会立刻买下,通常人们都会克制自己,告诉自己说下次再说,离开了这家店,因为没再亲眼看见那个东西,所以很快冷静了下来,回想起来也不过如此,这个时候,好感度就是40了。
很通俗易懂吧?
五条悟,是那个客人。
铃木奈奈当然就是那个东西了。
也正因此,所以不值得耗费多少真心。
因为,把那些上头的幻梦忘记,不去想海上的独处,不去想三更半夜的并肩而行,不去想烟火大会的,捏着袖子和他看过的景色,把这些抛掉,说到底也不是什么刻骨铭心的过程吧?是随处可见的,是谁都可以的,是换个人也照样心动的——
……不是的。
再怎么想要否定,再怎么想要忘记,甚至在这种时候有点怨恨他非要逼着自己做选择,但是也不得不承认,五条悟是独一无二的。
其实是是非他不可的,是那时候只有是他才会心动的。
因为没有人会在知道她撒谎还总是原谅她,也没有人知道她得寸进尺还总是娇惯她,也许她掉到海里还会有人救,但是没有人会在那样的时候对那么狼狈的她说她的珍珠发夹好看了,她从此以后可以看很多很多场烟火大会,但是再也不能那样有恃无恐地走在人群里,那样捞金鱼了。
是活到十六岁遇到的唯一一个。
再也不会这样了。
那样的海上的夜晚,即便要复刻,要把五十亿全都丢到海里,也复刻不出一模一样的了,月亮不是那天的月亮,星星不是那天的星星,就连海浪也不是那天的海浪了。
如果现在回去找他,又会对她说什么呢?说迟到的选择不是选择,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还是说既然回头是岸了,就勉强原谅你吧?
应该是后者吧?肯定是后者吧?现在回去可能还来得及吗?
但是——
「好可怜啊。」
虽然在自我厌弃着,想着些很没用的,甚至都连贯不起来的自我贬低的话,遐想着根本不会去做的可能,但是,当听见声音的时候,她泪眼朦胧又很迫不及待地,满心期待地抹抹脸抬头去看巷口,好像就要破涕为笑了,可看来看去,却发现哪里都空无一人,才迟来地反应过来,发现这原来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声音。
虽然,也有点知道只是幻想,毕竟这世上没有谁能毫无缘由地一直纵容她下去,可是,明明那么多次都来了,所以忍不住要问为什么了,为什么这一次,这一次没有那样跟过来,没有站在巷口,没有走过来摸摸她的脸,也没有这样和她说话了呢?
「哭的这么可怜,我都不忍心了哦?」
如果可以的话,接下来应该这样说的吧?
为什么不说呢?
……真是的。
再也不要见到你了。
第21章
虽然因为初恋就这么宣告结束而感到很伤心,但再怎么伤心,在家里哭一哭,花钱买点昂贵的漂亮东西,租一个更好的房子,再哭一哭,把眼泪流干之后,只要不去想,那么一时间稍微有些空荡荡的心也不会再有什么过分的反应了。
冷静下来之后,铃木奈奈也可以静下心来思考自己的下一步打算了。
她对长了四只手的千年诅咒没什么兴趣,对带了两个孩子的邪//教教主想法也不多,权衡利弊之后,当然还是维持之前的想法,选了早就认识的伏黑甚尔作为了自己的第二任攻略对象。
系统一开始给她发布的任务描述是「在半年内让一个攻略对象爱上她,并且让他甘愿为您花五十亿买命」,简单分割一下一共两点,一点她要让这个对象的好感度在系统的测算下显示的数值达到一百,当然,目前铃木奈奈还不太清楚这个模块是怎么样进行推算的,总之只要知道需要达到一百就行,第二点,就是让这个攻略对象做出给她五十亿这个举动。
两项的顺序是不分前后的。
但是,实际上,五十亿其实在这两项任务都完成之后才会被系统收走,因此,在这段时间内,铃木奈奈能用五条悟给她的五十亿干不少事情,当然,从此之后,她的攻略对象只要拿着她给的支票再还给她,「用五十亿买命」这一项任务就算暂时完成了。
不过,从来没接触过这么多钱的铃木奈奈不是个擅长理财的人,索性直接让系统全权代劳了,由系统将这些钱拆分成不算过分令人瞩目的大小存放到不同的银行账户里,即便只存一个月的定期,每个月的利息也有差不多一两千万了——差不多吧,反正系统是这么和她说的。
总之,她是个很有钱的人了。
所以,有钱的人,来赌场找人,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吧?
之前就说过,在她打工的餐厅旁,开着一家东京地带很受欢迎的赌场,「东轮」。
「东轮」地面上的几层只是比起其他地方来说要过分大也过分热闹的酒吧,也对来这里找乐子的普通人开放,而就算是普通人,在这里点了卡座消费不少钱后,会有人来问想不想要试试更刺激的,如果愿意,就会被带到地下。
当然,懂行的人也可以提前找酒保说暗号,又或者自己已经能轻车熟路地找到向下的电梯楼梯后,就会来到比地面上要扩大几倍的地下赌场区域。
总之,门槛不高,甚至对年龄卡的不紧,让虽然穿着打扮稍微成熟富贵了一点,但实际上在法律上还未到饮酒年龄的铃木奈奈也能蒙混着过了门口保安的眼,在系统的帮助下到达了地下一层。
而在她出现在这里的那一刻,就有站在门口的服务生迎向了她,尽管一眼就能看出她并没有到能来这里大肆挥霍的年纪,但他和在楼上酒吧门口拦人的保安的做法如出一辙,看在她身上的确昂贵的手环和扣着Logo腰带的,低调的日常裙装的份上,很上道地忽略了这一点。
他露出得体的微笑,向她出示筹码的兑换表,同时很礼貌地询问:“现金——噢,看起来应该不是,那么,刷卡还是支票呢?”
而第一次来这里的少女只是歪歪头,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很从容地问:“一般人换多少?”
“几百万,几千万,都有,如果消费达到五千万可以开包厢,换多的筹码可以寄存在我们这里。”
“我要找伏黑甚尔,他在哪里?”铃木奈奈这么问着的同时,也从「盗贼的秘籍」的书页里抽出了一张当作书签用的银行卡,递给了面前的服务生,虽然在说的时候稍微有点心痛,但此时,她还是松懈眉眼,做出一副阔绰的样子,“换五千万。”
而在她说出这样的确不算小的数额之后,她也获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经常在□□那里,当然,也可能在骰子类那玩「丁半博打」要么就是「チンチロリン」,总之一般他不会去赌牌,噢,现在算算时间,他的筹码应该快花光了吧?
*
伏黑甚尔此时正坐在□□区的休息地带,他一个人大喇喇地占着很大的沙发,不过没人会敢来他面前说些什么,这里很少提供饮料,因此他布满可怖伤疤的左手可以很闲适地搭在靠背上,右手拿着半杯还算冷的,没什么味道的酒,他面前的筹码框已经见了底,喝完这杯酒,今天也差不多到此为止了。
然而,有很轻的,鞋跟叩击地面的声音,伴随着框内不少的筹码的摩擦碰撞声,在一点点,不算慢的接近他,在这很嘈杂的环境里听清这种声音,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伏黑甚尔微微垂下眼睑,百无聊赖地盯着酒杯里快化了一半的圆形冰块,而后,顺着耳边突然产生的哗哗声抬眸,向前看,正好可以看见一只很纤细的,缀着一款简约但昂贵镯环的手正拎着一筐筹码倒进了他原来空荡荡的筹码框里面。
而顺着这只手往上看,是有些蓬,肩肘之间长度的青色裙袖,少女垂下来的,柔顺的,稍微有些发卷的棕色发尾,而后,是一张化着还算精致却不艳丽,甚至依旧可以称得上清纯可爱的,大概是有点熟悉的一张脸。
在这里见到这位熟人显然让伏黑甚尔稍微提起了一点兴趣,他从沙发上直起身,把手中的酒杯随手搁到桌上,托着下巴仰起脸望那个站在此处,却怎么看怎么有点格格不入的女孩,有些想笑,大约还有点不值一提的好奇,不过最后,他从她犹豫的脸上读出了一点情绪,因此嗤笑了一声,不算客气地问:“要包养我?”
开场白被抢占的铃木奈奈没觉得有什么,她将手中已经空荡的框随手扔到一边,垂下眼睑回望那双碧绿色的,在暖黄色的灯照下也不觉得柔和的眼睛,迟疑着点了一下头,却又很快摇摇头:“比这个的要求要稍微多一点。”
她顿了一下:“伏黑甚尔,我想要拿钱买你的爱。”
在棕发少女说出这有些荒唐的,狂妄的,以至于可以上纲上线说对感情不敬的话后,托着下巴的,本来就靠当小白脸赚点钱的伏黑甚尔没什么表情,他只是掀起眼睑,用那双此刻显得有几分冰冷的,碧绿色的眼睛凝视着这位实在过分年轻的,未来的金主。
他的视线扫过她在吊灯下闪闪发光的发饰,看向她颜色好看,涂了亚光唇彩的嘴唇,略过她耳垂上缀着的摇晃流苏的耳夹,身上崭新的,牌子昂贵,款式少见,价格不菲却只是日常穿着的连衣裙,以及被她随手抱在胸口的,与她这身装扮不太符合的那本书。
而后,伏黑甚尔的目光没有继续再在她身上停留,只是伸手,掂了掂桌上框内不算少的筹码,随后,朝站在他面前,表面上好像趾高气昂,但却忐忑不安的少女招了招手,用一种还算温和,却带着点轻嘲的语气和她说话:“可以是可以,不过,这可不是你出钱就能搞定的事情了。”
“我知道,你还得教我怎么让你爱上我。”铃木奈奈说着,并不太熟练地踩着有一点跟的凉鞋绕过半张桌子,凑到他面前,弯下腰,在动作间,她耳垂上荡下来的流苏一摇一晃,闪烁着有些刺眼的,贵价的光,可即便她想要做出什么冷酷的,高贵的样子,在对视时,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还是和上次见面一样,是浅透的,轻而易举可以倒影出他的影子的。
是很年轻的一双眼睛,充斥着天真,和有点狂妄的勇敢,但并不怎么让人讨厌,至少伏黑甚尔从不会讨厌金主的眼睛,
而这时候,他的金主却抿了抿唇,皱了皱鼻子,是实在有点小孩子的表情,好像觉得刚刚的话有点太严肃,又不自主地对他柔和了一点语气,用那双眼眸凝视他,认真地重复道:“我希望你能教我。”
单论色泽来说,在此刻,暖黄色的灯光照耀下,她的眼睛也不过是比价钱不高的琥珀稍微浅的光泽,不算罕见,不太珍贵,但是不是有人说吗,青春是无价的,那种活泼的,灵动的感觉,衬得这双廉价光泽的眼睛很昂贵。
伏黑甚尔因此沉默地,用那双有些冰冷的眼睛凝视了她一会儿,很短,大约是眨两次眼的那种短暂,随即勾起唇角,笑了起来。
“那么首先——”他的声音比起五条悟要低沉一些,沙哑很多,因此即便是卖关子地拖长音调,给人的感觉也完全不同,像是羽毛吹过耳边似的这么说着的同时,伸手扣住她的手腕,稍微用了一点力气,“坐到我身边。”
那差不多到膝盖的裙摆因为他的动作扬起一片绮丽弧度的同时,他也已经将铃木奈奈拉到了身侧的沙发上,虽然看上去有些粗鲁,但力道正好能让她坐下来而一点不被撞痛,可在他们的距离拉近一点的这时,他却收回了手,拿起了桌上喝了一半的酒杯,略略侧过脸,看铃木奈奈的同时,稍有含糊的,带着轻微调笑地又问:“也许我还该加个请?我的金主小姐?”
铃木奈奈蹙着眉头,惊讶于他不算客气的态度,可如果在这种时候露出惊讶的表情,就好想会处于下风似的,因此她只是撇了撇嘴,回答了他。
“不用。”她说。
第22章
“我跟着你下注,会赢吗?”
重新拿到一筐筹码的伏黑甚尔没再在沙发上坐多久,就带着他新上任的金主开始在赌场之间穿梭,大约是第一次来这里,尽管穿得很符合在这里一掷千金的有钱人的气场,在找到他之前极力表现出的轻车熟路也的确骗过了不少人,但当他们的交易达成之后,她就放弃了那些伪装,露出叽叽喳喳的,甚至可以称一句天真无邪的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