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海桑桑——张怀友【完结】
时间:2023-07-14 14:39:55

  瞪我干嘛。储怡禾毫不示弱地冲着他,在空气中比划了一个“揍你”的手势。
  不是你说不需要我帮忙的吗!
第二十三章 愤怒出走
  储怡禾埋着头在林间跑来跑去,她拖着树枝在泥土间划出一道道痕迹,像一只辛勤劳作的小牛。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温热的阳光照耀在林间,不一会儿,就让女孩热得满头大汗。
  唐博彦的小叔见初来乍到的储怡禾看起来细皮嫩肉的,一看就不是常常做粗活的主,于是主动提出来让她到旁边歇息,自己则是剪下更多的桑树枝。
  储怡禾也感觉自己的腰有点儿酸,于是没有逞强,她走到旁边,从背包里翻出水杯喝了一口,又想到被自己扔在一边的唐博彦。她偏过头,向唐博彦所在的方向好奇地张望。
  也不知道男人渴了没有——
  储怡禾在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自从唐博彦摔坏了胳膊,在医院里总让自己喂水,导致女孩现在一看到水杯就会想到“嗷嗷待哺”的唐博彦。
  储怡禾觉得自己真是个体贴的大好人,于是也不去问唐博彦究竟喝不喝水,而是自顾自地翻出瓶装矿泉水,就往正在单手锯树枝的人跑去。
  唐博彦这边因为手不太方便,所以动作比他小叔那边的进度要慢上很多。储怡禾绕开地上的树枝,看着男人费力地把桑树枝据好,并用脚把树枝尽量聚集在一起,方便之后女孩把它们拖走。
  “你干活真是利索。”储怡禾忍不住夸他。
  “是吗?”
  闻言,唐博彦回过头来,他不置可否,只是用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盯着储怡禾看。因为天热,正在干活的男人也冒了汗,汗滴挂在乌黑卷翘的发尾,紧贴在他的脸颊上,眼看着就要掉进眼睛里。
  储怡禾连忙低头从口袋里翻出纸巾。
  唐博彦已经习惯被储怡禾照顾了,于是自然地垂下头,方便女孩帮他把额角的汗水揩去。
  储怡禾的业务已经完全熟练,她手脚麻利地帮男人擦脸之后,又把打开的矿泉水递到唐博彦嘴边。
  唐少爷本来没觉得有什么,然而远处却传来小叔的“嘘”声,对方已经停了下来,站在不远处看着唐博彦被小女孩“疼爱”很久了。
  唐博彦一个激灵,这才发现周围还有观众。他的脸颊有些泛红,于是飞快地抢走储怡禾手里的水瓶。
  “......我自己又不是没长手。”他皱着眉头嘟囔道。
  “是啊,但你手还没长好。”储怡禾点点头,提醒眼前莫名拧巴的男人。
  经过短暂的休息,储怡禾继续帮忙收集地上的桑树枝。就在这个时候,一向在家里说了算的老纸匠来了。老人背着手走上山坡,难得在家里的桑树林里见到唐博彦,他的眼睛都瞪圆了。
  紧接着唐博彦的爷爷又重重地冷哼一声,走到唐博彦的身边阴阳怪气起来。
  “哟,我当是谁呢。不是说打死都不会靠近桑树林一步、这种没有时代价值的纸就该被抛弃吗?”
  尽管嘴上冷嘲热讽。唐博彦的爷爷说这话的时候,看起来并不生气,他甚至眉角有些舒展,像是对自己孙子终于懂事了一回,而感到欣慰。
  然而下一秒,逆反的唐博彦就用实际行动打破了他的幻想。
  “是啊,”唐博彦冷笑了一下,转过头来,“并且我的想法到现在也没有被改变——要是当初爸爸也按照您说的那样跑去造纸,我们全家人都得喝西北风。”
  他说着,故作一副惋惜的样子叹了口气,道,“爷爷,您得接受现实了。这种纸既没有人需要,也没有被传承下去的意义。”
  老人一时语塞,被眼前的不肖子孙气得脸红脖子粗,当场在唐博彦的身边站定,然后开骂了起来。
  一时间树林里鸟雀炸开,唾沫横飞。
  一旁的储怡禾ᴶˢᴳ缩了缩脖子,她蹲在地上埋头收集着树枝,努力减弱自己的存在感——也不知道唐博彦和他的爷爷为什么关系如此弓拔弩张,两人一凑到一起,气氛就变得水深火热起来。
  “......这和这纸好不好没有关系,归根到底是你品德败坏!不想承担家里的责任。”
  “纸落伍了,可以用各种各样的办法重新把它发扬起来。”
  “你不负责,我不负责,大家都不负责好了!”
  唐博彦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他颇为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看起来明显烦得不行,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储怡禾一眼。
  那眼神好像是在说——如果不是你在这里,我早就走了。
  之后唐博彦一直耷拉着脑袋,任凭老人在旁边拿言语刺激他,都一言不发地埋头干活。似乎是老人再一次提及到他的父母,唐博彦这才猛地抬起头,他愤怒地瞪着态度同样强硬的老头。但唐博彦又不好发作,于是男人深吸了几口气之后,才继续手上的工作。
  他的手上本就有伤,再者旁边站了个长者一直在对他喋喋不休地指责,让唐博彦很是恼火,不知不觉他攥着锯子的手抖了抖,险些被掉落的树枝砸掉脚。
  见此情况,储怡禾连忙走上前去帮忙,“......诶,医生说你的手要小心过度劳累,交给我吧。”
  唐博彦站在原地,被储怡禾从手里夺过了锯子,她正要推着唐博彦把他往树荫处赶,却不想此时此刻她的突然介入,引火上身。
  只见家里严酷的老头面色不善地瞪着眼前的“孙媳妇”,显然是迁怒于她,他重重大喝一声,“手受一点儿伤就受不了了?矫情什么!”
  “还有你,你是怎么干活的?地上这么多嫩桑树枝都不收,是摆在地上让虫子啃光吗!”
  储怡禾一愣。没有这类经验的她突然惊觉地上也许还有其他虫子,一想到她的工作方式可能会影响手机造纸的原料,她连连道歉。
  “我现在就去把地上的树枝收集起来。”储怡禾拍了拍胸口,向唐博彦的爷爷保证道。
  “你以为堆起来就完了吗?是要把桑树枝都送到仓库里放好。你去山坡下取一辆手推车回来。”老人冲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储怡禾点了点头,她刚准备往坡下跑,却被唐博彦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手腕。
  女孩被猝不及防地拉住,储怡禾疑惑地抬头看着突然发难的男人。
  “你不用去。”唐博彦却没有看她,他用一种坚决地态度和老人抗衡着,“你又没有义务做这种粗活,这又不是你的工作!再说了,树枝在地上放一会儿并不会怎么样。”
  还没等老人说话,储怡禾率先开口安抚他,“没关系。”她对唐博彦说,“我本来就应该好好把桑树枝收集起来嘛。”
  “那你说说,这应该是谁的工作?难道不是你的工作?”老人在一旁冷笑道。
  唐博彦没有理会冷嘲热讽的爷爷。而是颇为恼火地低头看了储怡禾一眼,“......我该说你点儿什么好呢?”他叹了口气。
  “你说想要造纸,我只是带你来体验一下,家里有专门造纸的学徒负责这些工作,你没必要这样。”
  “这不是大家都不在嘛,我帮个小忙。”
  “你看不出来他是在找你的不痛快吗!”唐博彦用手指着面前的黑脸老人大吼道,“他都骑在你头上拉屎了!”
  被唐博彦揭穿,老人在一旁吹胡子瞪眼的。
  因为这句没大没小的话,唐博彦差点被自己的爷爷一巴掌招呼上来,男人这下彻底被激怒了,见储怡禾没有理会自己的忠告,仍然想要帮忙运桑树枝,他愤愤地拂袖而去。
  储怡禾叹了口气——从小她的父母就教导她要尊老爱幼,再者她只是负责收集运送桑树枝的工作,还有个小推车作为辅助工具。她心中并没有太当回事。
  只是当储怡禾推着小车站在林子的入口一望,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此时唐博彦的小叔已经锯倒了一片,等待被收集起来的树枝在地上堆积成了一个壮观的程度,储怡禾回头看了看,明白即将有一场恶战要打,她攥紧了拳头给自己打气,在心里暗暗下决心。
  这天,储怡禾吭哧吭哧地跑了好多趟,总算一个人把树枝拖了回去。
  等到女孩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房间门口的时候,已经是天色渐晚了。
  听到走廊上有动静,旁边房间的门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有人一骨碌从地板上爬了起来紧接着唐博彦的房间门开了,男人探出头来。
  “你怎么才回来?”唐博彦紧皱着眉头,他仔仔细细地扫视着储怡禾。
  储怡禾有点儿尴尬,因为干了一天的体力活,她的衣服都被汗水打湿了,虽然没什么味道,但她整个人也有些灰头土脸。
  还没等储怡禾回答,唐博彦又恶狠狠地瞪她,“你的脖颈都晒伤了!”
  “什么?”储怡禾有点儿怔愣,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处,果然火辣辣地刺痛,她偏头一看,原来是红了一片。
  唐博彦看起来十分生气,男人深吸了一口气,怒道,“欺人太甚!”
  “什么?”储怡禾有点儿疑惑。
  “我说!我们不干了,你给我立刻收拾东西,我们走!”
  “但是你不是说我答应和你假扮情侣,你让我学造纸.....”
  “这和造纸没有关系,他就是刁难你!会造纸的人家千千万,我们没有必要在这里受气!”
  “快点,十分钟后,我要见到拿着行李的你。”
  唐博彦态度强硬地下了最后通牒,他越想越气,又大步流星地跑去柜台,拿了一管药膏扔给储怡禾。
第二十四章 转换阵地
  也许储怡禾真的是个耳根子很软的人,又或许是她还是放心不下骨折还未痊愈的唐博彦,总之女孩懵懵地回到房间,把自己晾在外面的衣服都收回行李箱。
  然后,她就真的提着箱子走到了门口。
  当她的一只脚就要迈到走廊上的地板上去,这个时候储怡禾猛然醒悟——唐博彦想要离家出走,她为什么也要奉陪到底啊!
  可是随即,储怡禾又叹了口气,明白自己是跟着唐博彦来到这里的,如果唐博彦不在,她也拉不下脸继续在风情园里赖着不走。
  她又最后回头往整洁的房间里看了一眼,这才恋恋不舍地打开房间的门。
  只见门外,唐博彦垂头丧气地依靠在墙边站着,看样子就像守着她的一只大狗,他盯着地板发呆,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看到储怡禾把门打开一条缝看他,唐博彦猛地站直了身体,他张开嘴巴刚想说什么,紧接着视线落在女孩晒红的脖颈处,男人皱了皱眉头,眼见着更沮丧了,似乎连卷翘的发丝都要耷拉下去。
  那不是你能乱摸的东西!储怡禾只感觉自己的手在蠢蠢欲动,就要向着那颗毛茸茸的头,她的理智连忙叫嚣着阻止。
  “我改变主意了。”唐博彦闷闷地对她说。
  “你不打算走了吗?”储怡禾问。
  她感觉自己有点儿过于惯着唐博彦了,当然储怡禾绞尽脑汁也没办法给出一个她一定要这么做的理由——她完全可以和唐博彦分道扬镳。储怡禾想了又想,可能是女孩内心深处的母性在作怪,又或者是我们都知道的一些其他答案。
  如果一定要深究储怡禾和唐博彦深度绑定的理由,那一定是生活中一些值得反复品味的瞬间,就比如现在。
  眼前的男人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什么?不。”紧接着,唐博彦猛地摇了摇头,“我折腾你好玩吗?”
  说着,他凑上来,微微弯着腰,细细看了看储怡禾晒伤的脖颈,但男人没有上手,储怡禾站在原地没有躲开,她能够看到唐博彦微微颤动的睫毛,和蹙起的眉头。
  唐博彦看起来有点儿内疚。
  “你怎么啦?”储怡禾的嗓音放得很轻柔,“你对什么反悔了?”
  “我是说,我们没必要立刻就走,至少我们不应该十分钟之内就离开。你应该先用凉水冲一下......”唐博彦说着,不自然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储怡禾本来也想学着他的样子摸摸自己的脖颈处,但是她的手被男人眼疾手快地抓住。
  “别摸,你不疼吗?”唐博彦皱着眉头道。
  随即,他的目光落在眼前被自己攥紧的女孩的手腕,他视线一颤,猛地弹开。
  “.....你被我烫着了?”储怡禾做出一副无语的表情看他。
  但是唐博彦说的不错,储怡禾心想,她确实应该去冲个凉,她知道自己的皮肤娇弱,本来就是易过敏体质,从前也总是晒伤。好在这些晒伤很快就会变暗,泛红的部分变成黑黑的一块。
  “我等你。”唐博彦没再说什么了,他只扔下一句,便快速地退开了。
  于是储怡禾回到房间ᴶˢᴳ换掉了身上的衣服,她身上的汗渍已经干了,但是冲凉的感觉还是很好,她从灰头土脸的小妹变回了之前的娇娇女,然后,储怡禾拿着唐博彦给她的药膏,对着镜子细细地往脖子上涂。
  晒伤的地方有点儿刺痛,但是涂上药膏之后变得凉丝丝的。
  储怡禾莫名其妙地笑了。尽管接下来她感觉一切又要回到原点——造纸的事儿刚有点儿眉目,又什么都一点儿影子都不见了,她还要拎着行李箱、带着一个“残废”男人不知道到哪儿去住。
  但她莫名其妙觉得没有那么糟。
  毕竟唐博彦应该会有下一步计划,并且,他帅得很。
  储怡禾心想,唐博彦真的和她刚认识的时候相比变化很大,谁能想到能够对女孩说出“我有预感,以后不会再见了”的唐博彦如今愿意主动和自己绑定在一起——他完全可以说,储怡禾你自己走吧,我们的邪恶交易泡汤了,你去寻找属于自己的造纸之旅吧。
  但是唐博彦没有。当储怡禾再次拉开门的时候,男人在她的门口蹲着,他已经背上了那个黑色的背包,唐博彦的行李比储怡禾还少。
  储怡禾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一定要趁着夜色出走,但是她觉得这一切都很有趣——她小时候很乖,也没有办法离家出走,于是长到二十三岁,在异域和一个帅男人出走,像是私奔,储怡禾觉得很酷,也很新奇。
  当然了,储怡禾也记得,唐博彦愤然出走的原因中,也有一小部分是出于对储怡禾这个假“未婚妻”的维护。
  当晚,两人决定入住街边的小旅馆。
  可能是时间太晚了,柜台前空荡荡的,并没有人,唐博彦喊了两声,然后和储怡禾一起等人来。
  站在小客舍破旧的前台边上,唐博彦眯起眼睛去看柜台后面的房间号,而储怡禾仰着头看他——她的大脑刚刚吹了夜晚的凉风,还是没能从“私奔”或者“青年离家出走”的刺激感中回过神来,于是女孩的扬起的嘴角带上一丝诡异的笑。
  唐博彦没看她,但他看起来很紧张,知道自己被女孩盯着看,于是男人的睫毛一直在不自觉地颤动,他舔了舔嘴唇。
  “我还以为我们要去你店里待着呢。”储怡禾率先开口,她开玩笑道,“然后你让我睡地板”。
  “我的小店,”唐博彦叹了口气,“我想盘个新店铺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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