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羞涩,孟娴湘看的真真切切的。
回头再瞧跪在地上的小栓子,不禁微微颦眉,只知道素兰与小栓子是同乡,别的……
应该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你起来吧,晚些时候让御膳房做一份宵夜,你亲自去一趟给皇上送过去吧。”
“嗻,奴才明白了。”
起身后,小栓子恭敬的退出内殿。
不多时冬霜端着洗脸盆进来,伺候孟娴湘梳洗,孟娴湘今日歇的早。庄芊芊身上的毒排尽了已然可以出门,廖羽柠怀了龙嗣势必会被解禁,她当然也会出来炫耀一番,因此明早请安时分,且有的闹呢。
翌日。
吃早膳时,素兰又将准备送给廖羽柠的白玉拿来给孟娴湘确认了一下,孟娴湘点头让她从凤栖宫请安回来后再送过去。
她特意早一些出发,不想撞见章玉妍,不想听她在耳边叽叽喳喳。
“你说,庄美人今日会去请安吗?”路上,孟娴湘手执摇扇问身边的素兰。
“这个,奴婢也不好说,主子是担心同时遇到她们两人怕不好对付吗?”
“是啊,能不担心吗。”
孟娴湘摇着扇子,抬眼去望远处高低错落的红墙黄瓦,嘴上说着担心可眼底却尽是悠闲,神色懒懒的,全然看不出有丁点儿担心。
再拐个弯,前面就到凤栖宫了。
一转弯,看见一张瞪着眼睛的脸,神色阴郁如同鬼魅。
孟娴湘没叫出来却也倒抽了一口凉气,被素兰拉着往后退了两步。
“放肆,本昭仪长得有这么吓人吗,倒是你做出这副惊诧模样万一吓到我肚子里的龙嗣,你担得起责吗,要是有个什么闪失,我要你这条命来陪葬。”
不是廖羽柠,还能是谁。
很显然,她是故意等在这里,就为着等她孟娴湘过来的。
孟娴湘隐下惊惧,面上慢慢恢复平静对着廖羽柠行礼,“嫔妾给昭仪请安。”
是的,廖羽柠怀上龙嗣,昨儿夜里就被下旨晋封为昭仪了。
“你不咒我就算了,还请安?你害的我被禁足,我还没跟你算账呢,没想到这才过去几日,你这个贱人不过就是侍寝了一次就从小小贵人跃上美人位分了,我怀了龙嗣尚且也才晋了一级,你凭什么?”
罚了一次禁足没能磨掉她的跋扈,反而仗着身怀龙嗣变本加厉。
“不过没关系,皇上说了等我生下孩子就晋我为嫔,到时候我就是一宫主位,我要把你调到沉熙宫来,到时候狠狠的折磨你。”
她朝孟娴湘逼近一步,孟娴湘便后退一步。
她这般动作,瞧的廖羽柠气愤难耐。
“你这贱人躲什么?是,你是该害怕,你没想过我能这么快就出来吧?”
孟娴湘却摇头,径自再往后退了退,颔首垂眸说道:“如昭仪所说,昭仪肚子里的龙嗣事关重大,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嫔妾的确担不起责任。因此,嫔妾也不敢离昭仪太近,怕不小心会冲撞了昭仪。”
乍一听,她这话好像没什么问题。
可仔细想想,又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廖羽柠身边的宫女倒是比她聪明,早早明白了孟娴湘的意思,附到廖羽柠的耳边细声说了什么。听她说完,当即便见廖羽柠脸色发青。
“你这贱人,你是说本宫会拿肚子里的孩子陷害你?”
孟娴湘忍笑,笑她傲慢太过却实在不够聪慧。
“昭仪明鉴,嫔妾哪有这个胆子?若嫔妾的话惹了昭仪不痛快,嫔妾愿意下跪认错,还望昭仪千万不要动怒,别伤了胎气。”
下跪俩字,她故意加重音量。
廖羽柠张口,却又忽而一噎。
她听不得下跪两个字,那日孟娴湘跪了大半天,她自己也被罚跪了大半夜,烧的高热不退险些快死了。她知道皇上也已经忌讳这个事了,要是听说孟娴湘又因为自己而下跪,他一定会不高兴的。
“我知道,我知道你那胆子比老鼠还小,你当然不敢。”
她本不想就这么放过孟娴湘,可这才是她解禁的第一日就闹得太大会不好,昨夜太后也亲口嘱咐过让她暂时先安分一些。主要也是因为孟娴湘那一跪二哭的招式,太容易闹得满宫皆知了。
“算了,请安时辰就要到了,我才懒得和你在这里纠缠,站的我脚疼。”
说罢,廖羽柠便扭着腰肢转身去了。
孟娴湘轻轻眯着眼睛看她走远,没忍住还是小声问了素兰:“你说,她到底有没有怀上龙嗣?”
第54章 打烂她的嘴
素兰大惊,皇嗣之事可不敢妄议。
她四下查看,确定没人才松了口气,“主子,这种事不能乱说呀。”
孟娴湘晃了晃手里的扇子,微笑示意她不要慌。素兰知道她是谨慎的,若不是有一定的把握,想她应该不会这样说。
“主子是看出什么了?”素兰搀着她继续往前去。
孟娴湘还是笑着,笑意却难以琢磨,“我能看出什么,怕是胎儿都还没长全呢。罢了,你就当我没说吧。对了素兰,你在宫里呆的久,得空儿给我说说太后的事吧,我听说太后自己的孩子早前间就夭折了,是个公主吧?”
“是的,是个公主。请安回去后,奴婢就把知道的都说给主子听。”
不一会儿到了凤栖宫门前,听见里头闹哄哄的,似有人在哭。
孟娴湘将摇扇交给素兰,抬脚迈了进去。
前殿花园里,围了好大一群人,有女人的哭声从里面传出来,夹杂着……廖羽柠的谩骂。
“你这该死的东西,哭有什么用?竟敢谋害皇嗣,我定要告诉太后告诉皇上,将你打入冷宫!”
听着,孟娴湘来了兴致。
“谋害皇嗣?”她好笑的望向素兰,接着又道:“走,看看去。”
也不知道谁这么大胆敢招惹廖羽柠,她背靠太后又怀了皇嗣,就是皇后见了她都得退避三舍不敢靠近,谁敢在这个时候惹上她,可真是个豪杰。
“不是的,嫔妾不是故意的,刚刚是有人推了嫔妾,嫔妾这才不小心撞到廖昭仪的。”
“那你说是谁推得你,说不出来便是胡言狡辩,我饶不了你。”
“嫔…嫔妾不知道,刚刚嫔妾身后站了好些人,嫔妾真的不知道。求昭仪明察,嫔妾也想知道究竟是谁推得嫔妾,竟然这样陷害嫔妾,还妄图借嫔妾的手谋害皇嗣。”
这哭求的声音,听着婉转悦耳,像是袭香宫的余美人。
站在外围的宫女看见孟娴湘来了,让开一道。
孟娴湘走近一瞧,跪在人群中间的人哭的梨花带雨,可不正是余音茵、余美人吗。
真是她撞到了廖羽柠?
再抬眼一瞧,站在她身后的人可还真的是不少。
宋昭容,齐玥齐美人,穆静烟,还有……庄芊芊。
见着庄芊芊,孟娴湘不自觉多看了两眼,她今日果然还是来请安了,精神瞧着是不错的,可脸色还是有些难看,毕竟是中了毒,虽说中毒不深,可到底还是伤身子的,她肩上原本就还有伤呢。
庄芊芊亦是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打眼看过来,不经意与她对视上。
倏然间,互相的脸色都有些不自然。
很快,又互双双将目光收回。
再论方才的事,除去这些妃嫔,站在余美人身后的还有好几个跟在她们身边的宫女。
这么多人,还真说不准是谁推了余美人,前提也得是她没有说谎。
不过孟娴湘也是庆幸,庆幸这事是发生在她不在场的时候。
“余美人这话可要说清楚了,站在你身后的人这么多,你说不上来可不成,没得叫我们都要人人自危起来。你虽没看见却总有感觉吧,你既说有人推你,那她是从哪个方向推了你,又推在你身上何处位置的?”
说话的是宋昭容,看站位正是她站在余美人的正后方。
照常说,她的嫌疑本就是最大的,自然便也是她最着急,心道可千万不要连累了她。
廖羽柠就是第二个贤妃,不,廖羽柠比贤妃更加嚣张跋扈,原本就不将她一个婢女出身的放在眼里,现下更是晋升成了昭仪,位分已然比她高了,这谋害皇嗣的脏水要是泼到她身上,她如何自保?
“你别是自己往上扑的,倒说成是别人推得你,好以此嫁祸别人洗清你自己。毕竟谁也没有看见,可不就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不,不……”余美人也急,急的都结巴了。
而不等她说把话说清楚,庄芊芊又顺着宋昭仪的话继续往下说道:“是啊,余美人你就是自己嫉妒吧。先前嫉妒孟美人得宠,教唆挑拨我去对付她。现在又嫉妒廖昭仪怀了皇嗣,便想着设计嫁祸除了廖昭仪腹中的孩子,说吧,你原本准备诬陷说是谁推了你?”
“你胡说!”余美人大吼,回头指着庄芊芊,“你别胡说,我没有!”
“没有?”庄芊芊扯起嘴角,露出冷笑,“是谁想得宠想疯了,趁着皇上来我这儿的时候用歌声假装偶遇,又是谁不知道羞耻落的皇上面前卖弄画技?以为自己才情天下第一,你是不是觉得皇上当晚就会召侍寝,谁知他压根就没把你放在心上。”
“我可听说你当天气的都摔东西了,你这不就是嫉妒的疯了吗?”
“你……”余美人又急又气,眼睛都红了,话却说不出来。
正要驳斥时,一道响亮的耳光落在她身上,甩的她往地上倒去。
自然,动手的无疑就是廖羽柠,动手便说明她信了庄芊芊的话。可在场相信余美人因为嫉妒而动手甚至嫁祸别人的话,应该也只有她信,果然再次印证孟娴湘方才的看法,廖羽柠的确不够聪慧。
除非,余美人真的比她还傻,傻到用这种方式。
即便要动手,她也该是从背后偷偷使坏的那一个,谁能傻到找死一般的直接冲上去撞廖羽柠,像现在这样既证明不了自己的清白,又指证不出是谁在背后动手。
“大胆贱人,竟敢谋害皇嗣,给按住打!”
廖羽柠一声令下,身旁宫女便立即上前去抓她的胳膊。
“不要!放开!嫔妾是冤枉的,嫔妾真的是冤枉的,嫔妾没有!”
“还敢说没有,给我打烂她的嘴!”
“不要!啊——!”
廖羽柠架子大着,出行带了好几个宫女嬷嬷跟着,宫女按住余美人,嬷嬷动手打耳光,听着是一下更比一下重,那架势俨然是要将她的脑袋给扇下来。
孟娴湘在一旁瞧着,皱起眉头。
在凤栖宫,哪里有轮得着廖羽柠一个昭仪私自处罚妃嫔的。
可孟娴湘压根不在意这些,左右都与她无关。
她眼下只想着另外一件事,刚才庄芊芊说上次她用鞭子打伤自己的事,是余美人挑唆她做的?
她不着痕迹的看过去,庄芊芊竟也正好在看着她。
双双一望,又是不自然的同时别开了眼。
“皇后娘娘救命,皇后娘娘救救嫔妾,皇后娘娘——!”
第55章 八百个心眼
在场的,属廖羽柠位分最高。
眼下能救余美人的,的确只有里面的皇后,除了皇后若是旁人多说一句,保不齐会被一块儿按在地上。
孟娴湘默默站远了些,转过身子懒得再看这场闹剧。
方才被吸引了注意没有发现,这会儿才总算真切察觉到人群里有一道炙热的目光的正盯着自己,她扭头去寻,竟是那被下旨要求搬离凝月宫的穆静烟。
穆静烟目光灼热且带着怨毒,生生要将她咬下一块儿肉似的。
可孟娴湘想不通,怎的这次的事是章玉妍做的,却也要被算在她头上不成?还是说,穆静烟觉得她与章玉妍关系好,以为原本就是她教唆章玉妍去做的?
烦意涌上心头,孟娴湘回眸不想搭理她。
“住手!都给本宫住手!”皇后终于出面,由珊瑚搀着走出来。
外头这么大的动静,皇后理应早该听见的,或者说她本就是故意任由事情闹大的?
“不能住手,她敢谋害皇嗣,打她一顿都是轻的。”
而廖羽柠那性子,真真是比贤妃还要嚣张。
见皇后出来,所有人都俯身去行礼了,就她依旧站的笔直,甚至态度强硬的驳斥皇后。孟娴湘在一旁瞧着,不禁感叹有靠山有背景真是好啊,她多想也尝尝这般横着走的滋味。
“廖昭仪,你消消气吧,小心别气着你腹中胎儿。”
“皇后娘娘这话说的不对,不惩治了这个谋害皇嗣的恶人,嫔妾才真是要气昏了。”
“可你又凭的什么断定就是她故意冲撞了你,她也说了是别人推得她,你就这般武断的动手打人,万一冤枉了人那可真是亏了大德,你还是不要如此冲动,多为你的孩子积德积福吧。”
听听皇后这话,分明已经将事情是始末都了解清楚了的。
方才廖羽柠叫打人的时候她没出来制止,刻意等着打了这许久,逼得余美人大喊‘皇后救命’才出来。不过她这番话也的确厉害,一句为孩子积德积福就逼得廖羽柠泄了火,做母亲的总是最在意孩子的。
没等廖羽柠回话,皇后便对着站在余美人身后的几人厉声再问:“说吧,你们之中到底有没有人推了余美人?”
然这样问,亦不会有人如实回答。
等待半晌,终究没人吭声。
“既如此,那本宫便只好将你们一同罚了。都是后宫里朝夕相处的姐妹,怎可如此心肠歹毒,本宫要你们记住,害人就是害己。另外没做什么的几个,也别觉得自己无辜,本宫此举也是为了告诫你们往后切莫学着做等傻事,后宫中的姐妹本该一条心伺候皇上,别总是想着那么多歪心思。”
“你们就都在这里跪着吧,跪一个时辰再回去罚抄半个月的佛经,日日都得亲自将抄写的佛经送去静佛堂烧掉,给廖昭仪肚子的孩子祈福。昭仪这一胎与后宫而言是大喜事,宫里许久没有孩子降生了,太后亦极为看重此事,今日之罚就当是给满宫一个警戒。”
“皇后娘娘……”
宋昭容声色委屈,还想着辩解,可皇后已然侧过了身去示意此事没得转圜。
宫门外,跑进来一名太监,是贤妃宫里的,说是大皇子病了,所以贤妃今日不能来给皇后请安,皇后没说什么,只吩咐身边的珊瑚叫人去太医院请太医过来,要给廖羽柠把脉看看有没有伤到胎气。
“不、不用了!”廖羽柠急急拒绝,欲言又止的有几分古怪,“我的胎是要黄太医来瞧的,黄太医是专门给太后请脉的,别的太医嫔妾都不信任。”
“既如此,那本宫便将黄太医请过来。”
“不必了皇后娘娘,嫔妾这便马上回宫再让身边宫女转道去请不是正好,太医看过后嫔妾便可直接歇息,不然还得费时等太医先来这儿,看完嫔妾才能回去,累也累死了。”
皇后站在高高的台阶上,无法清晰看见她脸上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