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娴湘躬着身,等她入内合上门后这才起身。
不多时,里面就响起和尚念诵经文的声音,方才问过住持师傅,祭奠仪式要到午时才能结束,太后要许久才能出来。
“走吧,我也要去给我阿娘设立个灵位。”
来都来了,在寺庙供奉一个灵位还是简单的。
午时前,回到禅房门口,与崔嬷嬷等人一同候在外面。
诵经声渐渐停歇后,太后终于从里头出来,只是脸色不太好,双眼发红俨然落过泪。
孟娴湘上前搀扶,她反手拍了拍孟娴湘。
“明日还有后日,仪式一共需要三日呢,你不必日日都守在门口的,太辛苦了。”
“太……”
孟娴湘刚开口,忽闻院外响起嘈杂之音。
第112章 孟娴湘被蛇咬
“临安哥哥你别走呀,临安哥哥你等等我……”
“临安哥哥!”
“临……”
临安哥哥?
孟娴湘与太后都转了头,看向院外。
“别叫了!”卫临安疑是气急,说话都是压抑的低呵声,“太后与婕妤都在里面,你大喊大叫的成何体统,里面怪罪下来你担待的起吗?”
“好,我不叫。”
少女声音清甜,委屈又带着撒娇。
“那临安哥哥你别不理我嘛,我就是想远远看着你就好,可你一见着我就跑,我才难过着急的。”
“我跟你说了,我在当差!”
“我知道呀,我只是……”
院内,太后伸了手,孟娴湘立马接着去搀扶,一同走下石阶,外头的女子依旧缠着卫临安喋喋不休的说着女儿家的情话,可显然,卫临安并不上心。
“梁亿婉,你再吵闹的话休怪我不客气,里头是太后为祭奠懿姝公主举行的仪式,如此庄重的场合若被你惊扰……太后!”
话到一半,孟娴湘与太后已然走出禅院。
外面两人皆是始料未及,卫临安当即跪了下去,身边的梁亿婉则是呆住忘了动作,直至卫临安扭头扯了她,她才反应过来一同跪下。
“还不参见太后与孟婕妤。”卫临安又提醒她。
她咽下口水,这才慌乱问了安。
待她说完,卫临安继续开口又道:“臣知罪,惊扰了太后的祭奠仪式是臣该死,臣愿意领罚,请太后降罪。梁亿婉年幼,全是臣规劝不力导致的,求太后宽恕她的过错,臣愿意一力承担。”
见他竟然维护自己,梁亿婉眸中感动。
太后却没说什么要降罪的话,反而极为感兴趣的问了别的。
“临安,难道这小姑娘是你心仪的女子吗?你也到年纪了,你母亲进宫的时候也时常说起的你的婚事,也曾托哀家给你物色过,哀家一直记在心里呢,也已经定了几个合适的就等着哪日你母亲再进宫,哀家将看中的女子告诉她,一起相看决定之后再找你谈的。”
“如今,你若是自己有了心仪的女子倒也是件美事,只要人品家世都般配,早些把日子定下来也好。”
太后比国公夫人大不了几岁,是在闺中时就认识的。
国公夫人时常入宫陪伴太后,又有国公爷为国殒命的功勋在,太后对卫临安也是极为疼爱,当做子侄一般。
跪在地上低着头的梁亿婉,脸上笑开了花。
若有太后做主赐婚的话,那于她而言自然就是天底下头等美事,她从小就喜欢卫临安,一直追在他的屁股后面跑,嫁他为妻便是她此生最大的愿望。
“你叫梁亿婉?几岁了,是谁家的丫头?”
听见太后问自己,梁亿婉抬了脸喜笑着答话:“回太后娘娘,臣女是叫梁亿婉,父亲是督察院右都御史,臣女明年春天就及笄了。”
她笑得太甜,看着便叫人心生喜欢。
太后亦是觉得喜气,满意点头。
“原来是右都御史家的女儿,门第倒是不错,模样也好,就是年纪稍小了些。不过也无甚大碍,所幸临安年岁也不大,若真是两情相悦,先把婚事定下也无妨。”
督察院右都御史,官居从一品。
孟娴湘轻轻点头,这门第的确算是非常不错了。
“太后!”卫临安跪的笔直,双手抱拳请罪又言道:“太后恕罪,臣与梁亿婉之间只有兄妹之情,并无分毫男女之情,请太后明察。”
“胡说,什么兄妹之情,分明我对临安哥哥全是男女之情,我才是没有分毫的兄妹之情呢!”
“太后,梁亿婉尚且年幼,她还不懂何为男女之情……”
“我懂,我当然懂。男女之情便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便是吃饭时想你,读书时想你,出门坐马车时想你,见了到个背影像你的人时想你,回了家睡不着时想你,见到你也想你,见不到你更想你。临安哥哥你告诉我,如果这都不算男女之情,那到底什么才叫算?”
说着说着,眼泪也不自觉跟着往下流淌。
而她这些话未免太过不知羞,传到外面怕是要被人耻笑死,可莫名从她嘴里说出来只让人觉得怜惜,并不觉得她浪荡羞耻,许是太真了,字字句句表达出来的真挚叫人无从嘲讽。
然,独独感动不了卫临安。
“太后,臣只愿意娶一个臣发自内心真正喜欢的人,否则,臣宁愿终生不娶。”
“临安哥哥!”梁亿婉眼泪流的更急,不敢置信。
卫临安笔直的身躯,如同寺外那颗松柏,坚毅不可拔。
“罢了罢了。”
太后挥手,她也没想让到两人闹到这个境地的。
“哀家老了,实在是管不动你们年轻人之间的事,你们呀都别急,人生还长着呢,谁也不能知道未来会如何,且慢慢走着再看吧。”
她叹气说完,转身离开。
孟娴湘自然也没有道理再留,搀着太后与她一同离走远。
卫临安身子一软,松下一口气。
他望着地面,余光却是本能的随着孟娴湘的身影渐渐远去,直至再也看不见这才慢慢转回眸子,而后心底蔓上一股说不尽的苦涩,但他却不知道为何苦涩,只觉苦到了他心里最深处,苦的他几乎要落泪。
再听耳边的啜泣声,只让他觉得烦躁。
他站起来,大步走开。
留下梁亿婉望着他绝情的背影,啜泣更深。
“临安哥哥,我不会放弃的,这么多年都坚持下来了,我不会轻易放弃的。临安哥哥,若不能成为你的妻子,我也宁愿终生不嫁。”
……
入了夜。
寺庙都外是山林,多的是蝉鸣声,吵闹却并不恼人。
太后由崔嬷嬷陪同着在寺中后院散步,微风阵阵,凉意正好。
“参见太后。”
卫临安从小道上过来,正要往孟娴湘那边去。
“平身吧,你提着灯笼是要去何处?”
“回太后,臣准备去孟婕妤那里在院墙各处都洒些雄黄,防止蛇虫爬入,臣方才刚从太后的禅院处过来,已经将禅院各角落都洒了雄黄。”
正说着,一名小厮装扮的下人往这边跑来,是找卫临安的。
询问得知,梁亿婉不慎摔了一跤。
太后暗暗笑着,她看出梁亿婉“摔跤”只是为了引卫临安过去的小小算计,她挺喜欢梁亿婉那丫头的,于是便也怂恿着卫临安去一趟。
“可是孟婕妤那里……”
“无妨,回头让别人去就是了,梁家丫头若真出了什么事,只怕你回去也不好向你母亲及她父亲交代。”
卫临安是不情愿的,可太后都已经发了话,他不得不从。
转了身,跟着小厮去了梁亿婉那。
到了之后,梁亿婉果然躺在厢房内的床上,泪眼巴巴的。
“临安哥哥,你终于来了,我腿好疼啊。”
卫临安还是那副板着脸的样子,若不是看在梁亿婉的父亲从前与他父亲交好的份上,他真的不想管她。
“昨日我便与你说过让你今早就下山去,你若走了便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我若不是有公职再身不可擅离职守……明日,你必须下山,你不想走也得走。”
“都统!”外头有属下匆匆跑了进来。
“不好了都统,孟婕妤院子里进了蛇,她被蛇咬了。”
一听,卫临安脸都白了。
到孟娴湘那儿时,随行的太医已经为她处理伤口,正在包扎。
他远远的看着,孟娴湘疼的冒汗的脸,让他愧疚。
转了身,行至无人处。
“啪”的一声耳光,重重落在他自己脸上。
一掌不够,他又打了自己一巴掌,随即接二连三狠狠抽了自己好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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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下章回宫哈,卫临安这个男人,大家有什么想说的吗?
第113章 替他受罚?成全你
与数个耳光同时落下的,还有卫临安眼里的泪。
他低着头,眼泪就顺着他的鼻翼滑落下来,滑过颤抖的唇瓣,然后被他一把抹去,可这边还没擦干泪痕,上面眼眶里便又再次滚出泪水。
他自知内疚,可他却不知眼泪为何会这般止不住的流。
只觉心中又涩又疼,他根本无法将之抑制。
可他更明白自己不能一直陷在这样的情绪里,是他的疏忽,他得出来承担。
别过头,所幸也没人看见他的异常。
他深吸一口气又重重的吐出来,强迫自己打起精神,转了身。
院内。
孟娴湘坐在小方凳上,看着面前跪着的人深觉无奈。素兰,小栓子及冬霜已经跪了许久,不论她怎么说都不肯起来。
太医正在收拾药箱,叮嘱她这几日好好要按时换药。
蛇是咬在她左脚脚踝的,庆幸那蛇无毒。
原本小栓子是准备将蛇打死的,可眼下是在寺庙内,佛祖当前,断不可随意杀生,因此只让他暂时先收进袋子里,回头再行处理。按照佛门的话说,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既是命定的劫,平安度过便已是最好的结果。
“非要我亲自扶你们起来是吧?”
孟娴湘作势便要起身,跪着的几人这才慌忙起来要去搀她,发觉她只是做做样子逼他们起来,便又低了下头皆一脸歉疚,甚至小栓子又再次跪了下去。
“主子,是奴才的错,是奴才没有守好院子才让蛇溜了进来的,请主子责罚。”
孟娴湘叹气,她已经说了许多次与他们无关,她都说累了。
“是我让你去看附近有没有萤火虫,你才离开的,若真有要怪罪的话那也是我的问题,缘何要怪到你身上。素兰与冬霜亦是我让她们进去拿蒲扇和驱蚊香包的,是我非要自个儿待在院子里…罢了,你们要自责,要请罪都随你们吧,我要进去躺着了。”
要怪,都怪她乌鸦嘴。
昨日进来的时候就说什么蛇虫横行,许是这山里的蛇常从寺庙过也沾了灵性,听她说要防着便偏要进来咬她一口吧。
正要动身,只瞧卫临安进来了。
一入内,他便也朝着孟娴湘下跪。
“臣知罪,是臣没有尽到应尽的职责竟然让蛇溜进来咬了婕妤,臣甘愿领罚。”
见他跪下,他身后两名属下便也跟着往下跪,就是他们两个守在孟娴湘的禅院外。只是孟娴湘还没来得及开口呢,院外便有人急急出声并闯了进来。
“不是临安哥哥的错!”
这般称呼,也就只有那督察院右都御史家的,梁忆婉。
她健步如飞,冲了进来。
“启禀孟婕妤,一切是臣女的错,与临安哥哥无关,临安哥哥是为了臣女才一时疏忽的,婕妤要只怪我一人,不要降罪临安哥哥。”
“你……”卫临安抬头看她,露出震惊。
却不是震惊她为他揽罪,而是震惊她竟然没有摔伤腿,全是骗他的。
“临安哥哥对不起,是我错了。”梁忆婉低头看他,全然读不懂他眼里的痛苦,只在他身旁跪下,一副要与他共同承担的架势。
卫临安方才极力压制的酸楚,再次冒了上来。
梁忆婉一句“我错了”说的轻轻松松,可若不是因为她的谎言,他就不会突然转道,他若去了孟娴湘那里,或许就可以避免孟娴湘被蛇咬。
“孟婕妤,这是临安哥哥方才去臣女那儿时掉出来的雄黄包,臣女在外头也问过他们,说临安哥哥原本是准备要到婕妤这里撒雄黄粉驱蛇虫的,是臣女半道将他叫走这才……所以婕妤要怪,那就怪我吧,都是臣女的错。”
梁忆婉泪眼朦胧,从怀里掏出一包油纸裹着的东西。
稍稍一想,孟娴湘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她摸了摸耳后的发,撩了一簇到胸前来,用指腹轻轻的摩擦着发丝,面色让人读不懂,不知是怒是忧,也不说话,只静静的看着两人。
真要论的话,守在外头的护卫是要担责的。
况且她还特意交代过一定要注意蛇虫之类的,那么卫临安自该严守,也必得交代下面的人去重视。加上禅院门口两名护卫,稍远些的后方及左右加起来也共有七八名护卫,结果还是没有防住让蛇爬了进来。
不过孟娴湘也知道,蛇虫之类的躲在角落里难叫人发现,不知道会从哪个狗洞亦或是那块松动的砖头洞里爬进来,又许这蛇是先前就已然藏匿在这间禅院里。
主要是这佛门清净之处,她没想此刻便闹大去追责。
然这梁忆婉偏要这般牵扯,想要她如何?
好好的祭奠之行,非要生出这许多事来,真是害人不浅。
“宫中规矩如何,卫都统你是最清楚的,然你是直属于皇上的禁军,惩与赏皆是皇上的权力,不该由我来僭越管束,你自己心里明白。”
“是,臣明白。”
卫临低着头,郑重再道:“回宫后,臣便会上交辞呈,辞去禁军右都统的职务。连一条蛇都防不住,危及到婕妤的安全便是臣的失职,臣不配坐这禁军都统的位置。”
孟娴湘闻言挑了眉,暗叹他倒挺有魄力,拿得起也放得下。
“不行!不可以!”
梁忆婉的反驳之声,听的孟娴湘心生烦意。
“求婕妤宽宏大量放过临安哥哥,这件事情不是他的错,都是臣女的错呀,该承担罪责的人是臣女,臣女愿意替临安哥哥受罚。临安哥哥是凭自己的本事当上禁军右都统的,不能轻易被革去,婕妤请罚臣女吧,怎么罚都行,只求您放过临安哥哥。”
孟娴湘收回眼,向上伸手,素兰和冬霜便立马过来搀起她。
她不明白,梁忆婉是听不懂人话吗?
都已经把话说到那个份上了,便是指她不会再追责今日之事,要是再闹下去将太后与其他人引过来,扰了寺内师傅们清修,那罪过可就大了。
“卫临安,佛门清净之地切勿吵闹,你带她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