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材没有问题。”孟娴湘走回内殿,再坐上了软榻,语气沉沉:“什么让我暂时不用请安了,明明是让我暂时不用侍寝了。”
“什么?”素兰细细再想王公公刚才的话,终于明白了过来。
“那怎么办?皇后既然这么说了,那一定会让敬事房把主子的绿头牌给撤掉的,主子,这可怎么办?”
孟娴湘从鼻息间哼出一气,拾起桌上喝了一口的茶杯,紧紧捏着杯沿半晌没有说话。
“不急。”良久,她才出声。
随即,微微低头抿了一口茶。
“他只要是个男人,我不信他忍得住。”
先前在龙辇上时,她很明显的感觉到了他强烈的欲望,甚至连他身下都已经起了反应。她虽没经历过,却曾经偷偷不小心偷窥到过别人的欢爱时刻,所以她明白赵君珩何故会有那种反应。
当时快到凝月宫时的那段路,他甚至连呼吸都已经乱了。
若不是念着她淋了雨身子不舒服,今夜恐怕就要……
今夜不能得偿,他势必心痒难耐,越是压抑,他想要的心一定越是强烈。
而且太医可是当着他的面说了她身体没有大碍的,虽说皇后发了话,可到底这宫里真正做主的人还是皇帝。
再说,他都金口玉言说了明晚要她侍寝,还能收回成命不成?
“且等着吧,明晚总会有消息的。只是,王易为何要特意说一句皇后是从太后宫里用完膳回去的?”
“主子是说,不让您侍寝是太后的意思?”
“谁知道呢,又或许都有。太后自然是因为我闹了那一出连累廖昭容受罚,至于皇后,皇后或许压根就不愿意任何人得宠,否则那日……”
否则殿选那日,为何要称病。
但若要问起来,她们又肯定嘴上都是说要为皇帝的身体着想,怕她孟娴湘把病气过给他。
“不重要,眼下是谁做的这决定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得先得到恩宠,她得先有自己的势力才有能力和她们斗。
“药熬好了吗?”她问素兰。
“奴婢这就去看看,那皇后这药……”素兰看想小桌上的木托盘。
孟娴湘没看几眼,只道:“先收起来吧。”
她不敢吃,怕没病也给吃出病来。
虽说是明面上送过来的不至于下什么药,但还是小心为上。即便皇后没有,但谁又知道路上有没有遇到过什么人呢。还是太医的药比较安心,毕竟是皇上亲自看着太医诊脉开出来的药方,旁人不敢动手脚,万一出了问题查出来,谁能承担的了后果。
这一夜,为了发汗排出体内湿气,她足足盖了两床被子。
第二天起来,果然神清气爽。
因为皇后说了她近日不用请安,所以起的也比平时晚了一些。
吃完早膳,由素兰陪着去外头院子里转转。
昨夜到后半夜,雨就已经停了,只是风很大直至早上都没有停歇的意思,院子里吹落了许多树叶。
“主子,咱们还是进屋吧,风太大了奴婢怕您给冻着了。”
“好。”
正要回身,忽的听见宫门口响起一道俏皮的声音在喊她:“孟姐姐!”
竟是章玉妍。
“孟姐姐,风这么大你怎么站在外头?”章玉妍提着裙子向她跑来,她身后的宫女紧张的跟着怕她摔了,像带小孩似的。
“你怎么来了?”孟娴湘问她。
“我去皇后娘娘那儿请了安就立马过来看你了,昨天晚上我就准备来看你的,可是后来听说皇上在你这里我就不来了,怕打扰你和皇上。”
孟娴湘心头惊了惊,惊讶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可她是真心这样想,还是故意在她面前说好听的话?
穆静烟就只想着争宠,没想过会打扰她和皇上相处。
“快进去坐坐吧,外面风大,你一路走来可有被吹冻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章玉妍回回见她回回都笑盈盈的,说话也讨人喜欢,相处起来确是轻松的。
“嗯,好呀。”章玉妍上来挽着孟娴湘。
走了两步,宫门口处又响起声音,却满是嘲讽。
“哎呀,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果然什么样的人就爱和什么样的人一起玩。”
不是穆静烟,还有谁。
章玉妍虽单纯却不傻,自然也听出了其话中的讥讽,于是气的皱眉问:“穆贵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呀?”
“什么意思?我能什么意思,自然是说你们俩人好,没什么心眼,自然都能玩到一块儿。”
“你!”章玉妍还口,却被孟娴湘拉住。
“孟姐姐,她骂我们缺心眼。”
孟娴湘耐着性子,按下她问:“你缺吗?”
“我自然不缺。”
“那你理她作甚,快进来喝口茶吧。”孟娴湘拉着章玉妍的手往里走,清楚穆静烟这是因为昨晚的事冲自己来的,与章玉妍无关。
她不欲搭理,穆静烟却不不依不饶。
“皇后娘娘都免了你请安了,自然也会免了你侍寝的资格,怕你过了病气给皇上。你还以为皇上来过你这儿一次,你就能得宠了?真是笑死人了,你几斤几两,以为皇上能被你迷惑?”
正说着,三人忽而听见凝月宫外传来颇为热闹的响声。
不多时,便有太监从外面进来。
竟是皇上身边的太监总管,于忠海。
第20章 这花不是给你的
于忠海满脸的喜气,由于穆静烟就站在门口处,所以进来便先给她行了礼。
“于公公快起来。”穆静烟自然知道他是谁,因此言语间多了几分谄媚,“于公公怎么来了,快进来喝口茶吧,不知公公来凝月宫有什么事,可是皇上让你来的?”
“贵人客气了,的确是皇上让奴才来的。”
那穆静烟脸上的笑意顿时更深了,想着难道于忠海是冲她来的?
昨天晚上和皇上见了一面,皇上虽然表面上没说什么,其实心里已经对她留下了印象。总不能是为孟娴湘来的吧,孟娴湘那个废物,昨天皇上都到她那儿了,她都没本事把皇上留下来过夜,皇上肯定是对她不满了的。
她就说,她怎么可能会被孟娴湘那个贱人给比下去呢。
她虽高兴,却矜持着不让自己表现的太明显,尽量端庄再问道:“不知皇上让公公过来,究竟是有何事?”
不会是来传旨,让她今晚准备侍寝吧?
若是这样的话……
她微微侧过脑袋,余光得意的瞥向孟娴湘,炫耀之意已然溢于言表。
章玉妍气的跺脚,见不惯她那副蔑视的姿态。
可孟娴湘却是气定神闲,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其实是她觉得于公公不应该会是来找穆静烟的,这太没有道理。
“回贵人的话,皇上是让奴才来送花儿的。”
送花,听到这两个字后,孟娴湘眼神一亮好像明白了什么。
那穆静烟却一脸茫然,直至看到好些个太监合力从门口搬了鲜花进来,她终于抑制不住喜悦跑了过去惊喜道:“是芍药,皇上怎么知道我喜欢芍药花!”
孟娴湘眉眼一挑,心道巧了不是,她穆静烟也爱芍药?
“翠云你看,是我最喜欢的芍药花,好漂亮,有好多颜色呢。你看那边,是不是比牡丹还要艳红。还有粉色的,白色的,真的太好看了,连蝴蝶都吸引过来了。”
抬花的太监鱼贯而入,开的正欢的芍药花各色都有。
穆静烟穿梭在鲜花中间,左瞧瞧右闻闻,高兴的都快找不着北了。
于忠海面色为难,看了看孟娴湘又看了看穆静烟,急的都快将手中的拂尘给甩出去了。
最终,一咬牙疾步上前。
“穆贵人,实在是抱歉,这花儿不是给您的。”
正弯腰嗅着花香的穆静烟,顿时一怔,微笑的嘴角不住的扯了扯,眼皮子直跳站起身不可置信地问:“于公公没有弄错?这就是我平日里最喜欢的芍药花呀,公公去我那屋里看,摆了好几盆芍药呢,不然怎会这么巧,巧到送来的全部都是芍药?”
“这……穆贵人喜欢芍药,可皇上又怎么会知道?”
“若、若不是因为知道我喜欢芍药,那皇上为什么送这么多芍……”话到一半,就见她倏地脸色一红,转眸瞪向孟娴湘,难道是送给她的?
而孟娴湘面带微笑,并不看她,只缓缓走向于忠海,轻轻福一福身。
“有劳于公公了,还请公公替我谢谢皇上.”
如此,便可证明这些花果然就是皇上送给孟娴湘的。
站在花丛里的穆静烟,脸上出现被羞辱后的青红,再回想自己刚才那般兴奋的模样,恨不得找个地缝给钻进去。几次了,这是她第几次在孟娴湘面前丢脸了?
“孟贵人客气啦,这都是皇上的心意。皇上上早朝前特意交代了奴才,要把开的最好最艳的芍药花移到凝月宫送给孟贵人您的,说是昨晚承诺了贵人,那就不可以叫贵人失望。”
“贵人您看看喜不喜欢,若是可以,那奴才就让人全都搬去东殿了。”
“喜欢,只要是皇上送的,我都喜欢。”
孟娴湘羞涩一笑,旋即扭头用眼神示意素兰,素兰亦是立马意会转身快步走回东殿。
于忠海指挥着太监小心的把花搬入孟娴湘的那边的院子,并一同跟着去监督以示皇上对孟娴湘的看重。
留下穆静烟眼带恨意的盯着孟娴湘,及章玉妍。
“孟姐姐,皇上对你可真好!”
章玉妍又挽住孟娴湘的胳膊,说话间不住的瞟向穆静烟,想着刚才穆静烟嘲讽她们的话,这下有机会便讥讽了回去:“有的人说的没错,人啊,就应该长些心眼,没有心眼的话行事说话就容易丢人。”
穆静烟张了张嘴,还未说话,眼泪竟先流了出来。
她被气哭了!
今天这一出,她的确是太丢人了,传出去还不知道要怎么被人笑话呢。
她觉得没有面子,丢光了脸,自然气势也丢了,一跺脚便抹着眼泪往西殿跑了回去。
孟娴湘看着,笑而不语。
回东殿的路上,正巧碰见于忠海出来。
“贵人,安置芍药花的地方都安排好了,贵人回去看看有没有不妥当的。”
“有劳公公了。”正好这时,素兰也出来了。
素兰手里拿着一只荷包,塞入于忠海的手里作为答谢的辛苦费,于忠海推辞过但最终还是收下了,乐乐呵呵的离开了凝月宫。
“主子。”素兰搀着孟娴湘回去,一面又问:“章贵人走了?”
“嗯。”
“她倒是常来,主子觉得章贵人可信吗?”
孟娴湘摇头,她暂时也还看不出来什么,只道:“凡事多留个心眼吧。”
今日这雨确是停了,甚至出了太阳,只是这风却越来越大,一直到入了夜都未曾停下。
晚膳过后,赵君珩照例在沐心殿批奏折。
于忠海端着放置绿头牌的木托盘走进来,让他挑选今夜侍寝的嫔妃。
“皇上,今晚要翻牌子吗?”
赵君珩闻声看了过去,木托盘上的确摆着刻有嫔妃名字的绿头牌,别人都有却独独少了孟娴湘的,他拧眉,放下毛笔。
“怎么不见孟贵人的?”
“回皇上,昨个儿夜里皇后吩咐了敬事房叫撤下孟贵人的牌子的。”
“皇后?”
“是,是皇后。说是怕孟贵人淋了雨难免会染上病,担心把病气过给了皇上。”
“怎的皇后是比太医还要有本事,不需要搭脉问诊就能确定孟贵人会染病?你今日去了凝月宫,可瞧见孟贵人生病了?”
“回皇上,奴才早上去的时候瞧孟贵人气色很好,不像有病的样子。”
“哼!”赵君珩站起来,冷冷瞥过那盘子绿头牌道:“摆驾凝月宫!”
第21章 宽衣
夜里的风,忽疾忽缓的,时不时将凝月宫前的灯笼吹的左右摇摆。
东殿这头,孟娴湘正坐在榻上饮茶。
素兰关了窗回来,站在她身边伺候着问:“主子,沐心殿那边这会儿还没有消息呢,通常这个时辰敬事房就该通报晚上侍寝的事了,会不会……”
“没有就没有吧。”孟娴湘放下茶杯,素兰还想再为她添些却被她拦下。
“若皇上心里有我,迟早都会有机会的。”其实她也有些摸不准。
纵然她有几分小心机,却也没有那么自信自己现下就可以拿捏住帝王心。
素兰轻声一叹,转眸又道:“奴婢去小厨房给您拿些点心吧,看您晚膳吃的不多,怕夜里会饿。”
她撩起珠帘出去,快走到正殿门口时,猛地顿住身子并往后一缩。
随即眼中露出惊喜,快步又跑了回去。
“主子,奴婢看见皇上正朝这边过来了。”
“你没看错?”孟娴湘亦是惊了惊。
“没有看错,的确是皇上,许是没叫人通传直接就进来了,没几步就要进来了。”
话落,见孟娴湘站了起来,快步走向床前的梳妆台。
坐下后,迅速拔掉头上的珠钗,耳坠。抬头与素兰对视一眼,素兰立马默契的冲她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躲在珠帘后头,注意着门口的动静。
终于,明黄色的龙纹鞋子迈进门槛。
素兰立马缩了回去,站在孟娴湘身后拿起梳子帮她梳头,并道:“主子,您这么早就要歇下了吗,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我身子无碍。”孟娴湘望着铜镜中自己,装扮素净刚刚好。
“昨夜喝过药发了些汗,早晨起来沐浴后过后已经感觉神清气爽。皇后娘娘还是圣明的,若非娘娘免了我请安,否则今儿风这么大,出去一吹还是要发病的。”
“可如此一来,外头肯定要说主子您病了,既然病中那便不方便侍寝,那皇上他……”
气氛随着这句话沉了下来,外头的脚步声也跟着停住,似在等待孟娴湘的回答。
孟娴湘亦是半晌回话,微微侧过头用眼角扫视着珠帘,唇角一弯。
再开口,用语气诉说失落和遗憾。
“没关系的,皇上送了我满院子的芍药花,这已是我最好的礼物。只要皇上心里能记得我,我就不奢求其他了。”
说的好听,可从语气来看谁都听得出来是在逞强。
站在珠帘外头的赵君珩,更觉心疼,脑子里出现的全是昨夜她那张带着泪,隐忍委屈楚楚可怜的脸。
“朕金口玉言说过的话,自然不能再收回。”
他大步一跨,撩开珠帘。
孟娴湘如被吓到一般,铜镜中的脸微微张着口呆在那儿忘了动作。
“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岁。”素兰反应迅速,蹲身下去行了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