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看他用调羹顺着碗边刮粥,咬着唇道:“我做饭不太行,你先尝尝,要是不想吃我出去给你买。”
阿伽喂了一口进嘴,笑得心满意足:“很好吃啊!”
多曼一脸怀疑,他是不是烧得味觉都失灵了?
这碗粥其实味道很一般,但胜在用心,她先用少量的糯米大火熬出米花,又把米花过滤出来。糯米粉调成糊倒进米汤里,这样米粥就不会清汤寡水的。他说要吃的时候才把青菜放进去煮,加点盐调味。
但调味这事多曼真不太行,这碗粥就有个咸味。作为一个动手能力差的吃货,她尽力了。
阿伽一调羹一调羹慢慢吃着,连多曼给他准备的开胃小菜都没动就把粥喝完了。
吃完饭阿伽的精神仿佛也回来了,闻闻自己一身的汗味,准备洗个澡。
见他能动弹了,多曼背上自己的小挎包也要走。
阿伽奇怪:“天还早呢,干嘛这么着急。”
多曼不记仇,她真的不记仇,她一般有仇当场就报了。傲娇的给了他一个白眼:“我这人脸皮薄,经不住人家撵我,但出于人道主义精神,我厚着脸皮留下来照顾你。现在你好了,那我就功成身退,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有空再见。哦对了,告诉你一声我最近忙得很,一直要忙到出洼(傣族的节日,在11月中旬)没什么空!”
阿伽哭笑不得,拉着她的手道:“我生病的时候脑子烧昏了胡言乱语,你怎么还跟我认真起来了。”
多曼甩开他的手:“就是因为你生病才没和你计较,不信你再撵我试试?我绝对头也不回的走了,你喊我我要是回头,我就不姓多。”
阿伽又把她的手抓过来,逗她:“不姓对也行,跟我姓昆布莱?”
这点调戏指望多曼娇羞然后扑进他怀里挥舞着小拳拳嗔怪,讨厌、讨厌。那是不可能的!
她嘟着嘴抱怨道:“谈恋爱就应该谈得糊糊涂涂的,这点我知道。两个人都精明、都斤斤计较,骗也骗不着,哄也哄不好,这种恋爱很累。可今天我真生气了,好心好意想给你换衣服,你还打我,打我就算了,你还撵我。我跟你讲,哄不好了。”
看样子的确是很难哄好了。阿伽苦笑着求饶道:“要不你先别忙着生气,歇几天。等我完全好了你再生气,那时候我就有精力和体力哄你了。”
生气还能先暂停等时机成熟了再捡起来?这个人明显就是不把她的情绪当回事。
“哼。”多曼重重哼了一声,扬着头转身就走。
阿伽连忙追上从后面将她抱住,温言相求:“你别跑好不好,我现在没什么力气,你跑了我追不上你。”
他的烧还没完全退,滚烫的气息扑在多曼的耳根,她当场就软了。
气势已经不足但嘴还很硬道:“那里是我要走,明明是你撵我。”
平日里明明是八面玲珑、油嘴滑舌、见风使舵的一个人,偏偏在他面前就是受不得一丝委屈。阿伽清楚,这个女孩是真的爱上他了。
滚烫的唇印在她的脖颈间,怀里柔软的身体瞬间僵硬,又瞬间软了下去。
阿伽在她耳边撒娇道:“别生我的气了,我在这里一个人都不认识,你要是再不理我,我该怎么办?”
哇塞,帅哥撒娇,这谁遭得住。多曼从身到心举手投降。
但就这样轻轻放过好像太便宜他了。她清了清嗓子问道:“那个粥你要不要再喝一碗,我煮了一大锅。”
这下轮到阿伽僵住了,多曼在心里暗笑:叫你虚伪,叫你张嘴说瞎话。以为说点好听的就我没办法治你是不是?哼哼,你要说不好吃我就说你浪费我的心意,你要说好吃我就往死里灌你。
多曼觉得肆无忌惮的和男朋友作天作地、无理取闹真好。感觉会上瘾,嗯,一个月可以来一次。反正借口有的是,晚上月亮不圆、池塘里的青蛙叫得不好听都是绝好的借口。
阿伽咬着牙,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一般道:“那就再来一碗吧!”
多曼回身也搂住他的腰,在他脸颊亲了一口:“你先去洗澡,我去给你热饭。”
看着阿伽拿着换洗衣服无奈的进了浴室,多曼倒在沙发上笑得直蹬脚。
关上门都还听到她肆无忌惮的笑声。阿伽一边放水一边纳闷的摇头,怎么就能这么高兴呢?抬头一看镜子,里面的自己也是笑容满面。
第47章
洗完澡出来,他以为迎接他的只有多曼那锅仅有咸盐味的糯米粥,没想到餐桌正中摆了一锅热气腾腾的火腿木瓜鸡。
他更忐忑了,多曼会不会狠心到让他吃稀粥,她自己吃肉喝鸡汤,让他干瞪眼。
多曼见他出来本来想招呼他吃饭,但看他头发只擦了个半干,叹了一口气,老气横秋的教训道:“别仗着年轻就这么不注意,等年纪大了犯头风你就知道难受了。还病着就这么作病,你是想刷我的医保卡去住个院么?”
阿伽......我活到现在也没犯过你说的那种病。他瞅了多曼一眼:“你说的那种是月子没做好吧?”
嬉笑怒骂,两人又恢复了以前的亲热。多曼把阿伽按在浴缸边坐着,举着吹风机给他吹头发。柔软的发丝在指缝间穿梭,阿伽被多曼像撸猫一样撸着脑袋。多曼还嘴贱的问:“舒服么?舒服你就呼噜两声啊!”
阿伽哭笑不得:“你再作怪,当心我挠你啊!”
鸡汤酸香很是开胃,多曼叮嘱:“不是我舍不得给你吃,鸡肉难消化,你病还没好多喝几碗汤长长元气,肉少吃一点。”说完夹了两个鸡翅和一个鸡腿放到他的汤碗里。
一碗鸡汤下去,阿伽瞬间胃口大开,又盛了勺汤浇在米饭上,就着凉拌姜丝稀里哗啦吃了个痛快。
多曼咬着筷子斜瞅着他,语气酸酸道:“不是说我煮的粥也很好吃么,你吃粥怎么不像吃肉一样香。”
这真是个世纪难题,阿伽觉得,这道题他真不会。正在左右为难,一个电话解救了他。
他起身去阳台接,回来对正在啃鸡脖子的多曼道:“我要回蒲甘几天,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我给你带回来。”
啥?他要走?多曼瞬间觉得嘴里的鸡肉一点都不香了。她闷闷不乐道:“要回去几天?不是说好吃三月一起去奘房做功德么?对佛祖失信不好吧?”
阿伽解释道:“那边的工作留了点尾巴没处理完,必须得赶回去善后,我尽量争取早点回来。要是真赶不上吃三月,你帮我跟佛祖告个罪,我不是存心怠慢,实在是生活所迫。”
既然是工作上的事曼还能说什么,她上班人家在家给她煮饭。轮到他有正事,自己钳手袢脚的那就不像话了。做好心理建设后她拍着胸脯跟他保证道:“你放心去,吃三月回不来也没关系,我会跟佛祖好好解释的。家我也会看好,每天来给这些花花树树浇水、施肥、打药。”
见多曼这么懂事,这么明事理阿伽很欣慰,大方许诺道:“等我回来给你买缅甸的伦塔雅阿切(缅甸女式筒裙),每个颜色都买。”
身为女人听见男朋友要给自己买买买是很开心了。但为了表现自己不是物质的女孩,她很贤惠道:“不用买多,买个一两条就行,我衣服很多的。”
阿伽看了她一眼,慢条斯理道:“还是多买几条吧,以前那些就别穿了,省的你又赖我故意摸你大腿。”
多曼:“......那是借的,穿我自己的别说上车,劈叉都行。”
阿伽:“你正常点,谁穿着裙子劈叉。”
离别的愁绪被冲得很淡,两人论着论着又要打起来了。
阿伽走后的第一天,多曼吃饭的时候想他;阿伽走后的第二天,多曼睡觉的时候想他;阿伽走后的第三天,多曼和叶敏蹲在烧烤摊想他;阿伽走后的第四天,多曼在阿南哥家一边打麻将一边想他。
第五天,阿伽给她打电话,电话那头很安静,多曼鬼鬼祟祟的压低声音问:“你有什么事?我正和吴彦祖翁丁分祖吃饭呢!”
阿伽......昨晚打电话就很应付:“幺鸡碰,你要说啥,没别的事挂了吧!等到,那个双排扣我胡了。”
走的那天在机场搂着他凄然泪下,说他还没走就开始想他了催促登机的广播都播了好几遍,她还挂在自己身上死都不愿放手。这才分别了几天啊!打电话第一句就是,你有事吗?没事挂了吧!
呵呵,女人!
他故作不悦道:“我不在,你的日子过得真是多姿多彩,日程安排得很满嘛!明天又有什么安排。”
多曼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几乎是用气声对他道:“明天郭富城翁丁分城约我去澜沧江钓鱼。”
阿伽哈哈大笑:“你别吹牛了,哪有那么多帅哥会跟你玩,怕是郭德纲翁丁分纲吧?”
嗬!他还认识郭德纲。多曼不满道:“你这不是瞎看不起人么?我男朋友是杰拉宇缅甸分宇,说明我就是个吸引帅哥的体质。”
说他时杰拉宇缅甸分宇,阿伽被安抚了,心满意足的挂了电话。
多曼对面被噎了一脖子狗粮的陶央表情一言难尽,多曼春风满面的挂了电话,他故作不经意的问道:“交男朋友了?交往多久了?是本地的么?怎么也不带出来让我见见?”
这夺命连环问多曼一个都不想回答,故作不在意道:“只是谈着,还不知道做不做数呢,等真确定了再带来给你鉴赏、鉴赏。”
陶央......你男朋友是古董呀?提一嘴都算是给他脸了,还鉴赏、鉴赏?
第48章
陶央忍着心里的酸溜溜开口道:“今天约你出来吃饭是有点事想拜托你。”
多曼一听这顿饭是为了使唤她干活才请的,把刚刚喂进嘴里的菜吐在装食物残渣的骨碟上,歇下筷子道:“我不吃了。”
陶央......这孩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讨厌了?
他哭笑不得道:“你就是不答应这饭也可以吃。”
多曼放心的添了一碗饭,她刚才尝了一口,这家的臭豆腐煮鱼很下饭,闻着臭但吃起来那叫一个香。顺嘴表扬陶央道:“陶央哥对我就是好,我刚刚还在我男朋友面前夸你是吴彦祖翁丁分祖呢!”
陶央不上当,他还不知道多曼么?那张嘴活脱脱就是秋名山赛道,飙车飙得哪叫一个快。但你要是敢上车,她又嫌你油腻,真是难伺候得紧!
他笑了笑:“这家煮的鱼很好吃,要不要再来份酸笋煮的。”
多曼快乐的点头:“好呀!好呀!”
见她吃得这么开心陶央心里也喜欢,但他才开口还没说什么事多曼就忙不失迭的拒绝让他心里也怪不是滋味的。安慰自己道:这头驴得顺毛捋,哄高兴了再提要求会容易得多。”
多曼酒足饭饱,见陶央只是随便吃了点,有些不好意思。端着茶问陶央:“你最近是遇上什么为难、棘手的事了吗?”
陶央见她终于良心大发,叹了口气道:“还不是为了上次那件事,玉浓遇袭后我们严正以待,没想到这帮人却像人间蒸发一样。最近有消息,说他们搞这么多事情是为了找一座古坟。我们想先他们一步把这座古坟找出来,这就需要用到你家的喊魂术了。”
多曼皱眉:“古坟?有多古,要是时间太久的话我家的喊魂术也是没有办法的。而且我阿婆一直都有交待,要是那坟主人的后代不在场,那就是无主孤坟,不能随便喊。没有亲人的羁绊,有可能会招来厉鬼。”
陶央不知道喊魂有这么多讲究,但他更觉得是多曼的推脱之辞。
多曼见他不信,很是诚恳的解释道:“你别以为我是不想干活编瞎话哄你,我每次喊魂都要主家跟着喊,成功率才会高。就我自己在哪里干喊,十有八九是喊不回来的。血缘这种东西神秘得很,隔了几代都管用。”
见多曼这么信誓旦旦陶央才作罢。送她回翁丁后又回到娜迦寨。
陶清河见他一脸怏怏的,笑道:“那小丫头没答应。”
陶央不好说自己不痛快是因为多曼交了男朋友,顺着陶清河的话答道:“她说得找个有血缘的一起才能成事。”
陶清河用茶汤浇洗着茶盘上的茶宠,漫不经心道:“没关系,咱们使唤不动她,有人能使唤。”说完抬眼看了一眼陶央:“你对那丫头一贯心软,但这事关系到你能不能顺利接神官的位子。你自己要掂量清楚,儿女情长对你没什么益处。”
陶央低头敛去情绪,毕恭毕敬道:“我省得的。”
吃三月阿伽果然没有赶回来,多曼自己提着香油,扛着纸树花,腰插经幡威风凛凛的去庙里听经。
可能是汉族的清明节快到了,佛爷竟然讲《楞严经》。这本经多曼最熟悉遏魔篇,喊魂人的必修功课。
佛爷讲述此经书的翻译者般剌密谛带经书回来时的艰难险阻。
般刺密缔要利益中土之人,第一次身上藏着《楞严经》东来之时,被守边界的官吏查获,而不许他出境,这反而更使他的宏法之愿更加坚定,并且更加精进。他并想到了一个方法,可以将此经携带出境而不被发觉;他用极细的白绢书写此经,然后剖开自己的肩膊,将经文缝藏在其中,等疮口平复之后,再申请出国,海关搜查无疑,才得航海东来。大师于唐中宗神龙元年(西历七〇五年)到达广州,那时正好首相房融被贬在广州,房融便请大师住在制止寺。般剌密谛于是剖膊出经,并诵出,与另外两位法师一起译成汉音,房融笔受。大师如此艰辛冒险,乃至不惜荣辱、身命,正是所谓重法轻身,所成功德,不可思议。
光着个就讲了一天。
第二天从教令开始讲,正发心起经循循善诱的破惑、见真(明心见性)、依性起修(设坛结界、于实际上起正修行),并详细开示了一切凡圣境界(二十五圣圆通、三界七趣众生),令于圣境起企慕、而于凡外得知解,从而不受迷惑、不入岔道;又详述六十位修证(三渐次、干慧地、十信、十住、十行、十回向、四加行、十地、等觉、妙觉)令行者于菩提道上知所趣向;最后更广开示五阴魔境,及其破除之法,俾于菩提道上能克服魔怨留难,所修圆满成就。
经书晦涩难懂,多曼坐在一群老灭桃中间昏昏欲睡。要不是对佛祖还有崇敬之心,她恨不得靠在卖米线的老板娘腿上昏睡过去。
正悄悄咪咪打瞌睡,电话微信响了。她一面觑眼看看佛爷有没有注意她,一面悄悄把电话掏出来放在盘起的腿上。点开微信,是阿伽发来的,就三个字:我回来了。
多曼顿时激动得一跃而起,动作太大引起众人的注意。连佛爷都暂停讲经奇怪的看着她。
场面极度尴尬,但多曼多机灵一个人。冲拳向天喊道:“萨度、萨度。”
众人不明所以,以为她对经书有所感悟发出惊叹,也纷纷跟着喊:“萨度、萨度。”
多曼一边喊一边朝门口退去,退到大殿的门槛,她向佛爷鞠了一躬赔罪,飞快的穿上鞋跑了。
跑到大门口,阿伽站在贝当树下等他。见多曼出来笑着朝她张开双臂。
烈日从树叶缝隙洒在他的脸上,他的脸上仿佛洒了金一般明暗分明。多曼欢呼一声朝他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