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德娜见到对曼就想起那天的烈火焚身之痛,不由自主地瑟缩着偏过身子躲在阿伽身后。
阿伽搂住她的肩,抬眼看向多曼:“你打我阿妹了?”
多曼一脸悔恨:“你知道的,我的手一贯比脑子快,火上头就什么都管不着了,没等反应过来手就伸过去了。”
阿伽克制的深吸一口气重重的呼出来,沉声对多曼道:“他们身上的蛊毒发作又是怎么回事?”
多曼搓着手讪笑:“就是我刚刚学会操控,拿他们两个练练手。”
多善差点破口大骂,练手不会拿你男人练么?他冷笑一声道:“看来不用多家列祖列宗出马了,还是有人制得住你的。”
多曼斜眼看他:“你这是想和你的小宝贝再试试我有没有忘记控蛊的方法?”
“多曼。”阿伽的声音不轻不重却带着不容忽视的严厉:“塔德娜是我唯一的妹妹,你好好想想我是怎么对艾勒的。”
多曼嘟着嘴委屈道:“好嘛,好嘛!我道歉嘛!”话音才落她就变了副脸。吊着眼梢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表情对塔德娜道:“对不起行了吧?喏,我已经道歉了,这事就过去了啊!以后谁要再提出门就被车撞死。”
听到这些名为道歉实则诅咒的话,阿伽脸色铁青,多善和塔德娜差点破口大骂。
阿伽身后响起塔德娜伤心又克制不住地啜泣,两个男人连忙安慰她。
就这!就这?哭要是有用,小寡妇哭坟早就把自己死鬼老公给哭活了!多曼不屑地想哭谁不会?我也会哭。
她嘴一瘪,揉着眼睛干嚎:“你们怎么这样,我都道歉了还要我怎么样?三个人加起来六百多岁,欺负我一个连你们零头都不到的小孩。”
嗓门太大把哭得梨花带雨地塔德娜吓得一激灵。多曼从手指缝看出去,不由得赞叹。果然术业有专攻,这小白花哭得我见犹怜,自己还真是比不过。继而又有些生气,她嚎得嗓子干痛,阿伽怎么还不过来哄她?难道是她哭得还不够惨烈?那要不要加上肢体动作,坐地上蹬着腿哭?
这狗男人就是心硬,等下回酒店她一定要装作体力不支,撞翻他摆茶具的桌子。那些什么汝窑、青花通通给他撞翻摔碎,心疼死他。
多曼魔音穿脑的效果太好了,哭得阿伽不知道该顾那头,最后只能揉揉塔德娜的发顶柔声无奈道:“你好好休息,我有空又来看你。”
塔德娜怯生生看了一眼揉着眼睛哭嚎地多曼,轻声道:“你好好哄一下多曼,她年纪小、脸皮薄。我没关系的。”
阿伽又叮嘱了几句保重身体的话,起身来到多曼身边,提溜着她的脖领子冷声道:“行了,回家吃饱饭再接着哭。”
多曼任由他像提米袋子一样把自己提溜出去,到了门口她扭头看了塔德娜一眼,满脸不屑,眼神狠厉地无声道:“你找死。”
塔德娜面容平静地朝她勾了勾嘴角,冲着阿伽的背影扬声道:“阿哥,你有话好好说,千万别打多曼呀!”
“你给我等着……”多曼狠话还没放完,被阿伽捂着嘴夹在腋下抱了出去。
多善站在二楼的窗口,看着阿伽把又踢又骂的对曼塞进车里扬长而去。他转身对塔德娜道:“泰国闭关的大法师就要出关了,有他出马对付多曼这个我小丫头简直是易如反掌,你何必节外生枝搞这么一出。这丫头心眼小,你阿哥一下子看不住她,还不知道她要来怎么闹呢?”
塔德娜掀开被子下床,坐在梳妆台的镜子前梳着自己的头发。曾经自己有一头又黑又亮的头发,盘发髻时都不用假发苞。可如今的自己盯着一头黄枯的乱发,四肢如冬日的干枝。就算是自己的身体也心生厌恶。
不忍再看镜中的自己,她放下梳子对多善道:“我这个阿哥在战场上杀人如麻,可在家里却是个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性子。可这世上哪有什么事是大家都满意的。我还是多曼,他得选选了。有了分歧、嫌隙,他就会和多曼离心离德,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你怎么能肯定他一定会选你舍弃多曼?”
塔德娜嘴角噙着笑,柔声细语道:“我不敢肯定,但冲着我阿哥这两百年都没放弃找我,甚至还利用了多曼,我给他们两个制造点麻烦,不难。我们需要的不是让他们两个彻底翻脸,而是要他们两个心生芥蒂。心不齐,还有什么余力管其他事呢?我得让多曼知道,昆不莱家的媳妇,没那么好当的。”
第128章
多曼以为一上车阿伽就要发难质问她为啥打自己妹妹,结果阿伽跟没事人一样。
“你饿不饿,饿的话先吃根香蕉,我带你去吃点宵夜再回酒店。”
吃什么香蕉,她今晚已经吃了一堆了。
多曼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实在看不出他有生气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就没什么话要问我?”
阿伽抽空回看了她一眼,嘴角噙着古怪的笑道:“你以为我真不知道你上次给我下药来了娜迦寨?前天中午你前脚才进了娜迦寨,我留在这的人后脚就报告给我了。”
多曼赞叹道:“论狗还真是你狗,竟然这么不动声色!”她刚想吃一个香蕉放松一下,却听到阿伽道:“可没想到你竟然打了塔德娜?本来想等你吃饱了再跟你算账,既然自己起了头就说说吧?”
多曼瞬间就没胃口了,把剥了一半的香蕉扔回塑料袋,眼睛一闭准备装作睡觉。
“你想不想去捞金鱼?”
多曼立即睁开眼。她从小就喜欢拿鱼摸虾,在阿伽出现以前,去花鸟店捞金鱼对她有致命的吸引力。阿伽出现后改为他穿着折腰阔腿裤练刀。
她眼神炯炯道:“想去,可是捞回来又没地方养。”
“何必要自己养,拿去奘房的放生池放生不就行了,有空带包鱼食去看看它们。”
“好呀!好呀!”对曼点头如捣蒜。
到了花鸟店,多曼拿了捞网站在鱼缸前,拿不定主意是捞狮子头还是捞凤尾。
阿伽背着手站在她身后,见状道:“想捞什么就捞什么,奘房的放生池那么大,你把这店里的鱼全买了也放得下。”
一条顶着小红帽的狮子头在多曼眼前悠哉悠哉地游来游去,多曼决定,先捞它。
捞网贴着鱼缸壁静静等待着,待鱼游近,多曼手一抬,出水的小鱼甩了她一脸水,多曼开心得又笑又叫。
阿伽和老板找了个水瓢盛了些水,多曼把鱼放进瓢里又去捞凤尾,不一会瓢就装满了。看多曼正在兴头上,阿伽让老板再拿个瓢来,多曼却放下捞网说够了。
阿伽去结账顺便让老板给金鱼充氧气。转身见多曼弯腰站在乌龟池边,伸着手指戳乌龟脑袋。
这些乌龟一点都不怕人,被多曼戳了好几下还是伸着脑袋往前爬。
阿伽提着袋子走过去:“喜欢吗?喜欢就买,拿个小玻璃缸就可以在酒店养。”
对曼摇头,指着几只小乌龟的背道:“你说,他们干嘛往小乌龟的背上喷这些乱七八糟的漆?这些漆有毒的,不赶快弄掉小乌龟就会畸形。刮掉这些漆小乌龟h一定很疼。”
阿伽看了一眼那些彩漆龟:“那你要不要救它们?”
多曼笑道:“怎么救?全买下来么?老板见这么大好卖怕是要多喷几只。发善心也是要讲究方法的。圣母心泛滥只会连累更多的无辜。拯救它们的唯一方法就是不买。大家都不买,没有市场和销路,那个傻子还会费这精神给乌龟喷漆。”
说完她又走到一个装满木屑地盆里提起一只小仓鼠的尾巴。看着小仓鼠扭动着四肢乱蹬,她捂着嘴笑道:“好小,就比你大脚拇指大一点。”
阿伽也觉得有趣,建议道:“买一只回去给艾勒玩?”
多曼把小仓鼠放回去,摇头道:“隔壁家的猫动不动就往我家跑,这小玩意买回去它还以为我们给它买点心了呢!”
买完鱼两人也不回去,手牵着手在步行街散步。走到奶茶店门口,阿伽还破天荒的拉着多曼进去给她点了一杯番石榴草莓汁。
金鱼袋子靠在窗边,街对面的商店霓虹闪烁,一眼看过去,几条鱼在五颜六色地光影里惬意地游来游去。
看着多曼的心情已经平复,阿伽才开口道:“现在能给我说了么?为什么打塔德娜?”
多曼嘬着吸管偏头问道:“你觉得塔德娜不该打么?”
看到奶茶店没有禁止吸引的牌子,阿伽让服务员给他拿了个烟灰缸,白雾袅袅上升,掩在后面的面孔表情晦暗莫名。
阿伽缓缓开口道:“最近这些名堂是娜迦寨搞出来的毋庸置疑,塔德娜说她毫不知情也说不过去。但是多曼,我们得理解她的苦衷。被埋在地下两百年,出来了又是那么一副样子。她只是想过正常人的生活。”
多曼状似不解的反问:“那为什么不能好好商量?要靠骗、靠偷,靠牺牲别人的性命达成自己的目的?这些你都觉得没有问题么?”
阿伽沉默几息后道:“这些事当然是不可原谅的。我不知道塔德娜在这些事里扮演了什么角色,但我知道塔德娜不会为了达到这些目的危及我的性命。”
多曼听了直想翻白眼,这男人怕是忘记自己为什么去住酒店了。枪手都追到家了,还说什么不会危及他的性命。你只是长寿不是打不死。
她刚想出声反驳却听见阿伽又问:“我一直都忘记问你了 ,他们要抢的书是怎么回事?都去泰国请翁书赛阿里额耶了,有那么重要么?你上次拉着我回老屋就是去拿那本书吧?”
多曼靠在沙发椅背上道:“是丹琳祖奶奶留下来的手札,多善他们认定里面有解蛊的方法,我们在缅甸的时候他派人偷走了一本。”
“这么说这不是一本书,至少是两本。分上下册?多善偷走的是上册还是下册。”
多曼放在杯子,两肘搁在桌面上道:“其实是一本,多善偷走的是备份,内容一模一样,只是他不会看。”
阿伽反应过来:“就是你说有几个字不认识,拿着来问我的那本书?”
多曼点点头:“就是那本。”
阿伽不相信:“多善是允坎城土司,和周围的缅甸土司有邦交,蒲甘古文他还是认识的,怎么可能不会看?”
多曼笑得得意又古怪:“那本书我加了密码,别说多善,就是你这个在蒲甘住了百来年的也不一定看得懂。”
“什么密码?”
多曼朝他招招手,待他靠近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当年很迷《射雕英雄传》,看到黄蓉的妈妈冯衡倒背《九阴真经》骗了周伯通时收到启发。就把丹琳祖奶奶的这本手札倒着抄写一遍,藏在伙房灶洞里。”
阿伽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离开老屋和多那兰生活时她也不过才12、3岁,就有这样的心眼?缅文和汉字不一样。汉字是固定的,倒着抄写多看几行读着不通顺就能发现问题所在,缅文字母一颠倒意思就变得千差万别。除了著书人和原版的拥有者,谁都不会知道这书里到底写了什么。
多曼见他不说话,不满地皱起眉:“你不表扬我是个小机灵鬼么?”
阿伽干巴巴道:“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没诚意。”多曼嘟哝了一句,接着喝自己的番石榴柠檬汁。
阿伽好办天才从震惊中醒过神,问道:“丹琳的手札里真的没说涅槃股怎么解?”
多曼吸饮料的声音顿了一下,继而道:“说了,但说了等于没说。”
听到丹琳留下了解蛊的方法,阿伽的心脏漏跳了一拍,他舔舔因为激动有些发干的嘴唇道:“什么叫说了等于没说?”
丹琳看着他,嗤笑一声道:“我死了,你们身上的蛊就等于解了。”
阿伽呆住了,看着多曼瞳孔中呆楞的自己,遍体生寒。
晚上睡觉时,阿伽把多曼紧紧搂在怀里。只要一想起多曼在奶茶店里话他就不寒而栗,只有感受到多曼的体温和心跳他才觉得心里安稳些。
多曼被他折腾得睡不着,知道他是被自己的话吓到了,大拇指抚着他脖颈的血管轻声道:“你怕什么?知道了解蛊的方法不是很好么?你不是一直想解脱么?我死了你就可以解脱了。”
阿伽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再说下去,哑声道:“我知道,你话才说了一半,解蛊的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你肯定还瞒着我更糟糕的事情。但我没勇气去探究。”
多曼轻笑:“你在说什么胡话,还有比我死了更糟糕的事情?你是不是皮痒了想挨抽?”
阿伽抚着她的后颈:“巫蛊之事,这百十年我也研究了一些。蛊主一死 ,子蛊的寄宿者也活不成。你却说你死了蛊就解了,不是多善我们几个同归于尽,那说明你肯定悄悄做了什么事保全了我。我很想知道,但我又怕自己接受不了。不管你悄悄做了什么,能不能停下?我早就活够了,我不怕死的,你别扔下我一个人。”
黑暗中,多曼叹息一声道:“你别胡思乱想了。我说过,这是多家女人的命。不管你有没有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我都要按既定的命运走下去的。”
阿伽伸手扭开床头的台灯,多曼被突然亮起的光线刺到眼睛,连忙将脸埋进枕头里。
阿伽见状,以为她是想逃避。将她拉起来,握着她的肩头道:“什么是多家女人的命?丹琳的心怎么这么狠?为什么要把这个害人的蛊虫传下来?她把我和塔德娜害成这副样子就算了,为什么连自己的后人都不放过。多善可不是个讲亲情的人,他若是狗急跳墙真的不管不顾伤害你要怎么办?”
多曼哀伤地看着他:“为什么你就是不相信我的话呢?丹琳祖奶奶真的是一个敢作敢当,为自己的错误负责到底的人。她善良得超乎你的想象。”
看着阿伽不屑地表情,多曼道:“你跟我说过,丹琳祖奶奶为了帮多善达到他下流的目的给塔德娜种了情蛊。可我探过,塔德娜的身体里除了涅槃蛊就没有其他的蛊毒了。你再看看她和多善浓情蜜意的样子,像是需要种情蛊的样子么?”
她拉下阿伽的手,背对着他躺下:“你和丹琳祖奶奶,多善相处过,塔德娜又是你的亲妹妹。这几个人的性情、人品你比我更了解。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为什么塔德娜和多善也被下了涅槃蛊?为什么只有塔德娜被封印在大阴山?为什么只有你青春永驻过正常人的生活?想明白了这些,所有的谜团就解开了。”
第二天起床看着脸阴得都能滴水的阿伽,多曼眼珠转了转。过去搂着他的腰求饶道:“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我以后不说那些乱七八的话吓唬你了。你放心,以后我不管去哪里都带着你。我成佛飞升,你就跟着我鸡犬升天。我下地狱你就跟着我受苦。我绝对不扔下你一个人。你不是说今天要带我去奘房放生么?我拼着被鲍主任臭骂一顿,请假一天。你去哪里我都陪你去好不好?”
平时她这么一撒娇,阿伽就是有多大的气都消了,可今天他软硬不吃。推开多曼声音硬梆梆道:“先去买菜吧,艾勒昨晚说想吃炒菌子。”
多曼眨眨眼:“那去奘房放生还去不去?”
阿伽头也不回道:“吃完午饭再说。”
多曼咬唇轻笑,拎起桌上的小金鱼跟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