糯扎不以为意,用肩膀碰了碰他,挤眉弄眼道:“姐夫很会哦!这种从天而降、英雄救美的桥段,对曼姐得感动死。”
岩罗不以为然地扯了扯嘴角:“感动?你也不想想罪魁祸首是谁的妹妹。姐夫突然回来,咱们折腾这么一晚上算是白忙活了。多曼姐今晚的杀戒怕是开不成了,脑子里估计已经把姐夫家的祖坟都刨了八遍了。”
糯扎伸头望向多曼,果然见她脸上没有丝毫狂喜的神色,双唇抿紧,面沉如水的望向牵着阿努曼大步走过来的阿伽。
阿伽伸手扯开一个黑衣人,那人抬手想阻止,阿努曼张大嘴发出哈气的威胁声。獠牙在月光下闪着寒光,吓得黑衣人一动不敢动。
阿伽来到多曼面前,看到她脖子有一圈红色的印记,皱眉问道:“怎么搞成这样?谁伤了你?”
多曼不答反问:“你不是昨天才回缅甸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阿伽帮她把落在颊边的发丝别在耳后,柔声道:“我接到阿妈出事的消息马上就赶回来了。你怎么不听话呢,我不是跟你说过么,无论如何不能自己来娜迦寨。吃亏了吧?”
多曼扯了扯嘴角:“我在你妹妹手里吃的亏还少么?既然回来了就回家把陶央哥换回来吧!你的岳母让人家照顾像话么?”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阿伽:“有你在,我还不好施展。搞不好一不小心就误伤了你。”
第143章
阿伽对她冰冷的态度不以为意,摸摸她的发顶柔声道:“陶央么,我回家牵阿努曼的时候碰到他了。我出来的时候那个给阿妈下药的巫师已经醒了,但阿妈还没醒。陶央要给阿妈喂解药我没让。吃药这种事没你在旁边看着怎么行,谁知道那个巫师给的解药是真的还是假的。乖,你回去照顾阿妈,这里有我呢!”
多曼气笑了,咬牙看着他:“这次可不是薅着你妹的头发给她几耳光就能解决,我是准备扒了她的皮的。你三言两语就想让我善罢甘休,想什么美事呢?”
阿伽表情温和道:“你想多了,我不是要你罢休。是阿妈哪里真得你去看一眼。你放心,这里的事我会搞定。你吃的亏,阿妈吃的苦,我都会给你们讨回来。”
这些话多曼是不会信的,但阿伽说的有一点很对。那个巫师醒了,阿妈如果要用药自己的确也得回去看一眼。吃错药可不是好玩的。她似笑非笑地看着阿伽:“你不会又搞高高拿起轻轻放下那一套吧?你妹滴几滴眼泪你就口头教育几句就揭过。我跟你讲,这次的事可不比以前。结果我要是不满意,家你也不用回了。”
阿伽让她放心:“杀人诛心,我比你有经验。保管比打一顿还能让他们痛不欲生。”
多曼半信半疑地看着他半晌,对母亲的担心压住了报复心。她把短刀插回腰间:“那就交给你吧!”手指头指向黑老头:“他有种压制蛊虫的药我很想要,他身上有多少都给我拿回来。”
黑老头……你刚刚不是说出钱买,现在有人撑腰了连钱都不想出竟然要抢?
阿伽拍胸脯保证:“他身上有的我都给你带回去,你喜欢啥就留啥。不喜欢的就扔了。
多曼警告地看了他一眼:“今天的事你给我办漂亮了,不然你就等着净身出户。”说完招手领着糯扎和岩罗走人。糯扎一边走一边问多曼:“这老头的针好不好取,我身上插了好几根呢!”
多曼对他道:“这针又细又小不是那么容易取的。等回家我煮锅烂一点的糯米饭,用糯米饭给你粘出来。”
含笑目送多曼离开,再转身时眼神冷了下来。无声而又阴沉地望着黑老头,眼底掠过一抹阴鸷,透着一股子令人不寒而栗的杀伐之气,让黑老头不由得毛骨悚然。这个男人看上去就不好惹,还有三只辣手的猴子鬼。小多曼什么时候找了这么一个阴间气质很重的老公?
黑老头干干的强笑了两声道:“既然小多曼先走了,那我也告辞了。”
阿伽冷冷地盯着他:“你聋了么?我老婆说了要你身上的药。”
黑老头把把全身的兜都掏了一遍,翻出七八个小瓶子双手递给阿伽:“小多曼要我当然是舍得的,都拿去吧!”
阿伽没有接:“本来按照我以和为贵的性子,你把东西交出来这事就算了了。但你打了我老婆,我不打回来简直不配做人家老公。所以,别废话了,动手吧!”
像是为了符合他的话,阿努曼和其他两只猴子鬼混身的毛炸了起来,龇牙朝着黑老头和黑衣人嘶喊。
见多曼的老公比多曼还难缠,黑老头的心沉到了谷底。虽然他知道眼前的男人不好惹,形势逼人,该服软就得服软。但他毕竟在柬埔寨横行了几十年,现在面子被人撕下来踩在地上玩,心里的火气也被激了出来。
他暗暗摸向藏着牛毫针的袋子,口中道:“我不知道阁下是什么来头,但我劝阁下一句,得饶人处且饶人。我念在和小多曼有交情,没有痛下杀手,你若是对我不依不饶,那就是不讲道理了…….”话音未落,抬手准备将所有的牛毫针全部撒出去。
不想他才一抬手,阿伽身边的阿努曼便窜了出去,一口咬伤他的手腕。
黑老头惨叫一声,连踢带踹才摆脱阿努曼,现在也顾不得害怕了,气急败坏对着和其他两只猴子鬼对峙的黑衣人道:“还愣着干嘛?动手。”
他话音未落,阿伽已经拔出插在地上的刀,无数刀光横劈竖斩快如闪电,煞气逼人。
阿努曼也加入那两只猴子鬼和黑衣人缠斗起来,猴子鬼的爪子淬了毒药,被抓到基本就丧失了战斗力。倾刻间,地上倒满了人。
黑老头这边处境也十分不妙。他最大的本事就是下药驱鬼,拼武力靠的是手下那帮黑衣人。现在手下被团灭,单打独斗他更不是阿伽的对手。如今他也被阿努曼咬伤,还来不及吃解毒的药就被阿伽逼得无处可逃,左躲右闪也避不开阿伽的刀锋,想掐诀施法遁去完全找不到机会,不一会整个人就成了血葫芦,体力不支地跪在地上。
献血顺着刀锋流下,一滴一滴地隐入尘土里。望着阿伽阴寒的眼神和凶气俨然的脸盘,黑老头知道自己凶多吉少。他颓然道:“不用再戏耍我了,求求你给我个痛快吧!”
阿伽冷漠地扯了扯嘴角:“你想多了,我和你又没什么深仇大恨,我看杀你做什么?”他把一瓶药扔在地上对黑老头道:“这个待会喂给你的那帮手下,算是换我老婆想要的药。一物换一物,别说我沾你便宜。我这个人随和公正得很,你挨这顿打完全是因为你欺负我老婆。”
药就在手边,但黑老头却不敢伸手去拿,他盯着阿伽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听你和多曼的对话你应该是多善的亲戚,那你怎么又和多曼在一起?多曼和娜迦寨可是水火不容。凭你的身手,不可能在东南亚默默无闻,我为什么从来没听说过你?”
阿伽不冷不热道:“你猜错了,我老婆才是多善的正经亲戚,我只是多家的上门女婿。”手指压住舌头打了个呼哨,三只猴子鬼围了上来,规规矩矩地蹲在他身后。
阿伽一边捡地上的药瓶一边道:“当然我也不是白放你回去,我需要用你的影响力给东南亚那些乱七八糟的巫师们带句话。”他把药瓶揣进兜里,目光冰凉无情,犹如闪着寒光的刀锋一般:“娜迦寨的活最好不要再接了。谁再因为娜迦寨为难我老婆,我让他有命赚钱,没命花销。”
说完领着三只猴子鬼往娜迦寨走去。
多善接到报告说宛托缇莱玛伽突然间杀了回来惊得从一下子从地上的蒲团跳起来。脸色青白交加:“他不是……他不是昨天就出境了么?怎么突然回来了。盯着他的都是死人么?这么大的事,为什么没报告?”
陶然默然,宛托缇莱玛伽杀了个回马枪,他们这边一点消息也收不到,估计盯着他的人已经被悄悄收拾掉了。或许他早就料到引他回缅甸是娜迦寨的调虎离山之计,他假装中计,再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不愧是领兵打过黑瓦的人。
塔德娜听到自己阿哥悄默声息的出现在娜迦寨也是脸色苍白,但不一会就面色如常,淡淡对陶然道:“回来就回来,你去让那些枪手退下吧!他是我亲阿哥,还能吃了我?”
陶然出门打电话正碰上阿伽领着阿努曼来到了小楼前。看着三只面目凶煞的猴子鬼,陶然扯开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打招呼道:“宛托缇莱玛伽先生。”
阿伽回他一个笑,但语气比早晨田间的落霜还冷:“看在你侄子陶央帮忙照顾我岳母的份上,我今晚不动你。但你记住了,只有今晚。再不知道规劝着你主子,我就赏你几滴血,到时候你就知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是什么滋味。”
说完推开门走进屋内,多善见他进来骇得不清,面孔不断的抽搐。塔德娜却姿态端庄地坐在蒲团上,面带微笑地和他打招呼:“阿哥,你来了。”
阿伽朝她点了个头,面带讥笑居高临下地看着惊骇不已的多善:“怎么看见我这么害怕,亏心事做多了?”
多善没敢接话,扭头看朝一边。
阿伽冷嘲热讽的声音更大了:“都两百年了,你还是光长年纪不长脑子。你在掸邦的那些产业被独立军当肥肉咬了这个教训还不够大么?我就不明白,凭你的胆量和智商你怎么敢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计我。我要怎么对待你,才能让你明白我不好惹呢?”
看多善吓得浑身冷汗直流,塔德曼出声劝阻道:“阿哥,你不要这样。”
阿伽冷峻的眼神瞟向她:“你先不要和我说话,等我教训完他,有你说话的机会。到时候你一五一十的跟我讲讲,你跟着这个玩意到底学了些什么坏毛病。”
塔德娜不敢置信地看着阿伽,从小到大阿哥从来没有跟她说过这么重的话。就算是当时她和阿伽说她要嫁给多善,阿伽为此大动肝火,但还是好言好语地劝她多善并非良人。
塔德娜的心冷了下来。果然是有了老婆就忘记妹妹。多曼那个野丫头迷得他都忘记了和丹琳的深仇大恨。
第144章
阿伽再次看向恨不得缩成一团的多善厉声道:“我问你话呢,你哑巴了?我和你有仇,可多曼是你多家的骨血,倒底是什么事值得你冒着多家绝后痛下杀手?就为了解蛊么?早跟你说过她解不了,你耳聋了听不到是吧?再说,你中涅槃蛊不是报应么?当年你怎么对我,你的好妹妹就怎么对你。你自己养虎为患,倒来寻别人的晦气。”
多善听到这些话猛然抬头,满心不甘地咬牙切齿道:“你敢说报应?不都是你逼我的么?我费尽心机得来的位子被你占去,我虽然不甘心但为了塔德娜我忍了下来,尽心尽力地辅佐你攻打黑瓦。可你却一点都不领情,还想拆散我和塔德娜。你把我逼上绝路,我也不可能让你好过。”
阿伽讥诮的看着他:“让你做不成领主的是傣王,关我什么事?你杀父弑兄,多家的男丁被你杀得一个不剩。你心狠手辣不算还不忠,妄图在掸邦、清军,傣王之间左右逢缘。傣王会放心让一个不忠不孝的逆贼做领主?你后来投靠清庭做了勐坎的第一位土司又怎么样,这个位子最后还不是便宜了那些血缘薄得可以忽略不计的多家旁支。为人作嫁的滋味好受么?本来你当上土司后我有机会回来结果你的,但当我知道你无儿无女后,我就不着急动手了。你这种人就该尝尝费尽心机得到的一切拱手让人的滋味。”
多善不屑冷笑:“你以为我真的在乎这个位子?”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塔德娜:“若不是为了心爱的人,我哪里会铤而走险。”
阿伽对他这番话嗤之以鼻,正准备再讽刺他几句。塔德娜开口哀求道:“阿哥,够了,不要再说了。你是要逼死他让我做寡妇才满意么?”
“你给我闭嘴。”阿伽厉声喝道:“阿爸阿妈去得早,我兄代父职,自问对你的生活、教导都是尽心尽力、无可指摘的。可你自从遇上这个狗东西把你作为贵族小姐的教养和礼仪通通扔进浪沧江了。是谁教你兄长说话可以打断,是谁教你当着外人的面指责兄长?”阿伽冷笑:“我当初的决定真是没有错,你跟着这个狗东西果然学不了什么好!”
塔德娜被阿伽斥责得面红耳赤,好一会才冷笑一声后道:“他的确不是什么好人,可他却是对我最一心一意的。你为了多曼是不是连妹妹也不要了。你不要忘记我们兄妹倆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是拜谁所赐。你口口声声说恨丹琳,可最后还不是要娶她的重孙女。你为了爱情忘记了仇恨叫大度,我记仇就叫恶毒么?”
阿伽垂下眼眸淡声道:“你真的是记仇么?你记仇还要和多善混在一起?你怕是忘记了,我们兄妹倆变成这样,他的功劳也大得很?多曼虽然是丹琳的血脉,可我和丹琳的仇怎么算都算不到他身上。你说我为了爱情忘记仇恨,你自己呢?你为什么又那么容易原谅一个坑害自己阿哥的凶手,要和他厮守一生?”看着塔德曼不断变幻的脸色,阿伽高深莫测地扯了扯嘴角:“而且你确定是丹琳把我们害成这样的?你和多善身上的蛊也许是丹琳下的没错,可我身上的…….怕不一定。”
看到塔德娜的脸瞬间变得青灰,阿伽痛苦地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脸上没有任何感情地对塔德娜道:“你搞这么多事无非是想变成一个正常人。只要你离开多善和我回缅甸,我跟你保证,我会劝说多曼把血给你。多善我管不了,也不想管。但你是我的亲妹妹,我不可能不管你。”
听到阿哥要让自己离开多善,塔德娜惊恐地瞪大眼睛,眼泪当即就落了下来:“我不要离开他。阿哥我错了,我下次不敢了。我去给多曼磕头认错,她要是生气就打我好了,打到她消气为止。你别拆散我和多善。”
看着妹妹泣不成声,阿伽没有心软:“是要跟我去缅甸变成一个正常的模样过日子,还是要继续不人不鬼的和这个狗东西厮混,你自己考虑好。”
说完领着三只猴子鬼踏出了小楼。
委顿在地的多善爬过去搂住哭得不能自己的塔德娜,温声劝道:“听他的话吧!你阿哥真的有办法让多曼把血给你。你跟他去缅甸,快快活活地过日子。我……我没关系的。”
塔德娜矮下身子,卧躺在他的腿上,哽咽道:“我不去。两百年了,我们两人,一个在外面、一个被埋在土里,说是阴阳两隔都不过分。好不容易团聚了,我说什么都不会再和你分开。”
多善轻柔地抚着她的头发苦涩道:“和我在一起有什么的好?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风烛残年,老得不成样子。你和宛托缇莱玛伽走吧,跟他走,你还是那个让人艳羡的相坎小姐。”
塔德娜撑起身体,一把扯开自己的上衣,露出干尸一样的身体:“你不嫌弃我,我又怎么会嫌弃你。你不要讲这种话,在我眼里,你还是那个去码头接我的勐坎领主,相貌堂堂、意气风发。”
多善帮她拢好衣襟,眼含热泪地笑道:“在我眼里,你也还是那个从勐卯来的相坎小姐,风姿绰约、仪态万千,让人看一眼就忘不掉。”
塔德娜感动地搂住他,脸颊埋在他的肩上喃喃道:“我从没想过还能有重见天日的一天。本以为重新活过来,有你、有阿哥,我可以快快活活地过日子。没想到…….本以为有机会弥补我的过错重新开始。看样子,是我想得太简单了。命运这种事,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改的。既然如此,我们就顺应天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