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止迷恋——裁云刀【完结+番外】
时间:2023-07-14 14:47:07

  填满这些时光的,是他的太过迟钝、他的犹豫不决,还有太多事与愿违的小心翼翼。
  “但我可以属于你。”他说。
  不是她属于他。
  是秦厌属于闻盈。
  交错的灯光和投落的灯影里,闻盈看见他藏在幽黑眼瞳里的满心期许,像是遥远到随手抹去的星光,忽然带她回到很多年前浸着细细碎语的大礼堂,在满座的观众里,她隔着很多人仰起头和他在心照不宣的隐秘里交换微笑。
  她那时在想什么?
  闻盈有点恍惚。
  记忆和现实画面重叠。
  那时她想……
  如果这一刻长一点、再长一点,该有多好。
  梦寐以求成真,谁能不心满意足?
  她听见心口混杂着轻叹的微笑。
  在很亮很亮的灯光里,她微微偏头,微笑。
  她看见秦厌从期许里绽出的喜悦,就像很多年里她一直念想的一样纯澈。
  “好呀。”她说。
第25章 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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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三个月后的某个黄昏,闻盈接到一个意料之外的电话。
  “闻盈,你可不可以让我借住几天?”一个久无交集的人在电话那头顿口无言,每个字都像是艰难,“……我和林州分手了。”
  这是这大半年来,阮甜第一次和闻盈联系。
  其实她们一直不算关系亲密的朋友,生活在不重合的圈子里,选择的是不同的人生方向,只有偶尔,生活碰撞着产生了交集,彼此交换一个礼貌友善的微笑。
  闻盈知道阮甜毕业后和林州一起留在国外,不出意外的话,未来不会回国。
  “你在那边的工作呢?”她有点惊讶。
  “我辞职了。”阮甜低声说。
  突然的分手,突然的辞职,突然的回国,她身上一点钱也不剩,她在这里长大,可她好像没有家。
  闻盈答应了。
  阮甜请她不要告诉任何人自己回国的事,她也答应了。
  她们的关系似乎是还没好到这样的程度,但闻盈这么做也不需要很多理由,就像很多年前她想把陈婉的盘算告诉阮甜,很多年后她也愿意答应阮甜的请托。
  她去机场接阮甜,把那个仓促收拾的小行李箱塞进后备箱,神情憔悴的旧识朝她勉强微笑。
  路边的小面馆里,阮甜在灯光昏黄里对着一碗云吞面狼吞虎咽,“还是这个味道……我真的好久没吃到了。”
  说着说着忽然又赶紧低下头喝一口面汤。
  闻盈假装没看见她通红的眼眶。
  “还没恭喜你和秦厌。”阮甜说,“之前我就看到了,但当时有点乱,状态也差,想给你打电话来着,结果忙忘了。”
  仓促回国,没什么亲故,阮家从来不是她的家,身上没有一点钱,她有想过求助秦厌,但犹豫了一下,电话竟然打给了闻盈。
  阮甜迟疑了一下,抬起头,借着小面馆不太亮的壁灯光线,勾勒出闻盈干净明澈的轮廓,和一点点泛着光泽的白皙面颊,一如很多年前的剪影,好像从来没有变过。
  她想到自己一团乱麻的生活,和青葱岁月里所期盼的未来没有一点相似,她忽然很想知道,闻盈是否过上了少年时期待的生活。
  思绪万千,阮甜自己也理不清。
  脱口而出是艳羡,“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想,这个女孩子好骄傲啊。”
  闻盈微怔。
  “看起来那么安静,其实什么都要最好、最完美,差一点都不行。骄傲得孤独。”阮甜茫茫地微笑了一下,“你其实从来不和人交心的。”
  闻盈似乎有点想反驳,但阮甜更先一步说下去,“你看,你从来没有好朋友。”
  有那么多点头之交、互利互惠,但闻盈没有朋友。
  很难说是她不想、不需要,还是做不到,她从来不曾拥有真正交心的朋友。
  一个都没有,从来没有。
  闻盈安静了一瞬。
  “我还以为这时候你会说,我们就是好朋友——电视剧里都这么演。”阮甜很轻地微笑。
  但现实并不是电视剧。
  她们也并不真的是好朋友。
  闻盈没有说话。
  阮甜于是又笑了一下。
  “我也没有朋友。”她说,又好像不太甘心,她问闻盈,“其实我们可以是朋友的,对不对?”
  闻盈看着她,微笑了起来。
  “我有时候真羡慕你。”阮甜喃喃。
  如果是闻盈,一定不会在阮家十年仍是战战兢兢的外人,不会在感情里进退维谷狼狈退场,不会辗转二十年仍觉无处存身。
  她不是没幻想过成为闻盈这样的女孩子,做什么都有勇气和底气。
  可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最后还是活成了这副温吞又瞻前顾后的模样。
  “为什么要这么贬低你自己呢?”阮甜听见闻盈问她,悠长的壁灯光下,连对望也迢远,“你也认真地生活,认真地对待你自己,努力学习,努力工作,为什么要为人生的一段低谷否定你自己?”
  灯影昏黄的小面馆、嘈杂往来的路人、迢远绵长的来自故往的气息里,阮甜忽然抬手捂住脸。
  她哭了。
  可又比哪一刻都轻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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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盈载阮甜到她的公寓时,天色已经昏黑。
  阮甜一直坐在副驾驶座上,微微歪着头,手支在侧脸,半昧半醒。
  她确实很累了,奔波和心事凑在一起,足以榨干肌骨里最后一点力气。
  中途秦厌给闻盈打过电话,这还是阮甜第一次见他们作为情侣相处。
  人在恋爱中总会和平时不太一样,两个她熟悉的人忽然在一起,这感觉其实很新奇。
  就连闻盈这么冷静又骄傲的人,和秦厌说话的时候,也会不自觉微笑。
  很浅的弧度,那么安静又浅淡,但又那么真切,触手可及。
  阮甜也忍不住微笑了一下。
  走进电梯的时候,她问闻盈,“秦厌追你也有好几年了,你喜欢他,为什么之前没和他在一起?”
  电梯缓缓上行。
  透亮的镜子反射着苍白的灯光,从阮甜的角度看镜面,亮白的灯影正好盖住闻盈的脸,把一切的神情都模糊。
  她听见一片安静,又在安静里一声轻笑。
  “因为和合伙人谈恋爱很不专业。”她听见闻盈带着点笑意的声音,“风险太大,不利于经营,分手后拆伙太亏了。”
  阮甜有点被逗笑了。
  这个答案有点太正式、太正当,太务实了,以至于仿佛不该出现在这里。
  可当说出这个理由的人是闻盈,又好像合情合理。
  一个很“闻盈”的答案。
  可后来,当闻盈打开厚重的防盗门,阮甜又忽然问,“可这不是主要的理由,是不是?”
  那也许是最“闻盈”的答案,但有时最重要的答案却偏偏不是最“闻盈”的那一个。
  在理智、务实和冷静之外,还有一个同样真实的闻盈。
  闻盈回头看她。
  “也许吧。”
  短暂的沉默后,闻盈轻声说。
  “但至少,这是我能确定的答案。”
  走廊里的声控灯无声地湮灭。
  阮甜听见闻盈很轻的笑声。
  又或者是叹息。
第26章 迷恋
  圈子是个很奇妙的概念,有人用尽努力也融不进,有人究其一生也摆脱不掉。有时远渡重洋、换了天地,去到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里,回首,曾经的圈子仍然若有若无地环在身边。
  “我听说阮甜回国了。”同学聚会,有人似模似样地举着杯子,眼尾一个劲往秦厌身上瞟,“好像是和林州分手了。”
  脱离了校园,同学情谊也早褪色成不那么纯粹的模样,同学聚会更成了意气风发者眉高眼低的传递、别有所图者察言观色的片场。有些人不太说话,但只要坐在那里,就有人殷勤搭话。
  秦厌抬眸瞥了那人一眼,没有说话。
  他当然也知道阮甜回国的事,毕竟阮甜现在还在闻盈的公寓里住着,她们没有刻意隐瞒,曾经的故知旧友听说消息也很正常。但这人特意在他面前提起这件事,显然不是单纯关心老同学的近况。
  无论对方是出于什么心思和他提及,秦厌都不关心。
  他漠然地挪开视线。
  没有得到预想中的反应,那人有点不甘心,他特意在秦厌面前提起阮甜,其实是打算给秦厌卖个好,如果能借机和秦厌打好关系,他家生意上也能受惠。
  卖好,无非就是投其所好。
  当初秦厌喜欢阮甜,那是众所周知的秘密,青梅竹马、独一无二的白月光,青春能有几次情窦初开的青涩喜欢,说白了,人生不就这么一点念念不忘吗?
  那人翻来覆去想得太“聪明”——以前秦厌对阮甜是求而不得,但现在阮甜不是分手了吗?就算秦厌现在有女朋友了,闻盈当然也很好,漂亮、能力一流,相当拿得出手,但……白月光毕竟是不一样的。他就推一把,也算卖个好。
  “诶,秦厌,”那人笑嘻嘻,“你都等了阮甜那么多年了,现在机会就摆在眼前,还不赶紧抓住?”
  秦厌乍然抬眸。
  精致雕花的水晶灯倒影和光芒半明半昧地照在他脸上,在阴影边界里映衬他幽黑的眼瞳,仿佛有什么极阴郁冰冷的恐怖存在蛰伏着,冰冷地凝视。
  “明天你不用来谈项目了。”他说。
  气氛猛然僵住了。
  三两交谈的同伴也猛然收住了小声交谈,在面面相觑的尴尬里,那人脸上写满了竭力掩饰的惊慌失措,强颜欢笑着辩解,似乎是不明白十拿九稳的卖好怎么竟适得其反。
  其实缘由就搁置在手边,只是他先前不曾相信,补救都不及。
  “怪我,怪我嘴贱!你和闻盈现在好好的,我这是昏了头了!”
  秦厌冷冷地看着那人。
  尴尬的沉默和成串的挽回和辩解里,他神情漠然到冰冷。
  在气氛攀升到最紧张的边缘前,忽然有人笑了一下,斜边上伸出一只手,手里托着支烟,递到秦厌眼前,“出去透透气,抽根烟,去吗?”
  秦厌偏头。
  递烟的人姓赵,算是他在仕英高中关系不错的朋友,在很遥远的学生时代,秦厌还没加闻盈微信的时候,就是打给这个朋友,让后者帮忙去闻盈的班级问来微信的。
  老赵朝他笑了一下。
  这时候递烟说出去透气,无非就是打圆场,同学聚会总不好闹得没法收场。
  秦厌垂眸看了那支烟一眼,片刻后,缓缓抽走。
  他不再去看先前提到阮甜的那个人,拈着那支烟,神情漠然地起身。
  他们在走廊尽头的露台停下。
  老赵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要给他点上。
  秦厌没接。
  “不用。”他很简短地陈述。
  其实秦厌是会抽烟的,老赵见过,有些合作方刁钻,不搞些推杯换盏递烟的套路,仿佛就合作不成,秦厌竭力避免秦氏集团的影响,那么也就难免要遇到这样的事。
  但老赵也知道秦厌没这个瘾,也不勉强,转而给自己点上。
  白烟雾绕里,老赵看了秦厌一眼,忽然生出一点很深的感慨。
  从前老赵和秦厌闻盈合作过,也就是那时候见过秦厌抽过那么一次烟,下了饭局,老赵还在为谈成合同兴奋呢,秦厌倒是一上车就把衣服给换了。那时候他一头雾水地问秦厌这是做什么,老赵还清晰记得秦厌回答他的每一个字——
  “闻盈不喜欢。”
  那时候两人甚至还没在一起呢。
  再想想刚才那人提起阮甜分手是秦厌的机会,那时秦厌漠然冰冷的眼神,老赵居然有点啧啧称奇的感觉,谁能想到兜兜转转这么多年,秦厌真的把过去放下,和闻盈走在了一起。
  彻彻底底、死心塌地、义无反顾。
  人生际遇实在难料。
  他们沉默地站在露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最近的消息、合适的机会、可能的合作,直到什么都说到尽头,是更长久的沉默。
  在这漫长的最终沉默里,老赵才忽然不经意般偏头。
  “认定闻盈了?”他问秦厌。
  秦厌没说话。
  过了很久,久到老赵甚至以为他不会再回答这个问题,他才终于在簌簌的风声里开口,“这个问题我曾经想了很多年。”
  心怀疑问的并不只有旁观者。
  喜欢谁、究竟是什么样的喜欢、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怎么就在谁也不曾留意的时候生根发芽,走到进退维谷也不想放手。
  她会是和他一起走到最后的那个人吗?
  ——与其说是疑问,倒不如说,这是他心里最隐秘又真实的愿望。
  秦厌很轻地笑了一下,又像是叹气。
  答案在茫茫的风里。
  “就算她不是,也不会是除她以外的任何人。”
第27章 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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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厌在聚会散场前就离开了。
  其实他接下来没什么急事,但要是再留下来,也实在没什么意思。
  就在隔了两条街的地方,经常合作过的公司举办了交流会,发了邀约,过去看看情况也好。闻盈和他约好两边散场后正好一起回去,但秦厌宁愿提前去等她。
  到了地方,交流会进程已经过半了,没什么空位,但秦厌从前来过两次,前台一眼认出他,很殷勤地给他在后面加了座。
  秦厌悄无声息地在最后排坐下,几乎已经靠近玻璃门边,除了他前面两排的人听见动静后回头看了他一眼,几乎没有引起一点注意。
  他向前张望了一眼,在很前面的位置认出了闻盈的背影。
  很纤细、很挺直,活脱似她,看起来娴静,内里冰雪一样。
  秦董事长和儿子关系僵冷到一年没几句话,看人的眼光却准,“那个姓闻的小姑娘,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淡了,你留也留不住,早晚要走的。”
  这一句让秦厌走到门边了也站住,定在那里回头望从来生疏的父亲。
  “不试试怎么知道?”他问,冷硬如刀锋。
  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秦董事长推荐闻盈去国外交换不是做慈善,一年到尾,闻盈会收到秦董身边秘书许多有关秦厌的邮件,无关痛痒的她就回些挑不出错漏的答案,很偶尔秦董对儿子和下属的强势透过邮件传递来,她就来问秦厌。
  “我来解决。”秦厌和她保证。
  这些困扰都和他有关,闻盈本可以远离,是他挽留她。
  是那一刻他自私地想把她留下来,即使他那时并没有理清自己的心意,在不为人知的卑劣期待里把她留下,至少再等一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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