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元衡咬了咬牙,手上的刀往身后刀鞘一插,不敢动了。
顾安摇了摇头,往前走去,过了石碑后,石碑上的几个字微微一动,仿佛活了一般游在了三人的身后。
君临川蹙眉一动,猛的回头向后看去,没人。
“阿珩,你是不是也觉得有人在看你,”顾安蹭到了君临川的身旁,小声嘀咕道。
“嗯,”君临川蹙眉点了点头。
“不必理会,蛊虫罢了,”顾安摆了摆手。
只要她在,怕什么蛊虫,根本就近不了她的身。
顾安站在了主殿门口,抬头看去,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又是楼梯啊。”
天知道她有多讨厌爬楼梯,那周国圣女殿已经是忍无可忍,现在还要爬楼。
君临川低声一笑,伸手一揽身边的顾安,足尖一点,快速向上掠去。
不过几息而已,两人就落到了台阶最上方,白元衡紧跟在后。
顾安回头看向了紧闭的大殿,手刚要触上大殿的门,大殿黑红色的门就自己打开了。
顾安眸中一闪,这布置,像极了地下十八层。
一声桀桀的笑声响起,最上方原本背对着他们的血红色的宝座缓缓转了过来。
还是那名红纱女子,依旧是一身红纱,斜卧在了血色宝座上,白皙的腿搭在了跪在宝座角落的一名黑雾人的身上。
“来了?等了你们很久了,认识一下,湮云,白夜楼少主,唔,陆挽歌的亲姐姐?”
湮云长腿一收,微微一屈搭在了椅边,伸出染着血红蔻丹的手抵住红唇,红唇微嘟,“嘘,别说话,让我猜猜。”
血红的手指在椅把上微微轻点,向前微微倾身,一双凤眼微微眯起,定定地看着殿中的三人。
第119章 鬼奴
“是来找楼主占卜的,嗯,不对,你们三人都看起来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像是有求于人的。”
湮云苍白地手指捂着嘴轻笑一声,长腿一迈,站了起来,拍了拍还跪在身旁的黑雾人,“滚下去。”
“唔,那便是来挑事的,我可最喜欢来挑事的了,门口的榕树你们可看到了,一个铃铛一条命,今日过后,又可以多了三个铃铛了。”
白元衡淡淡看了一眼,爽朗一笑,“少楼主,我们是来问事,不是来挑事的,少楼主怕是有些误会了。”
这疯批女人,真的母女三人都是疯子,老鼠生的孩子会打洞这一词果然是正理。
湮云笑意一收,柳眉微挑,坐在了高座上,双手撑着椅把微微俯身,颇为感兴趣地问道,“竟是来问事的?这么说本少主误会你了?”
“陆挽歌的死实属偶然,而我们与少主与白夜楼并无仇怨,怎能称得上是来搞事的?”
白元衡心中一个猜测,这姐妹俩的感情怕是不好,若是好的话,怎么可能还谈笑风生。
“嗯?你们这么说,与陆挽歌是有仇怨,就不怕我来寻你们报仇,那可是我的血亲,”湮云冷着脸看着底下的人,紧紧盯着三人的神情。
“若是少楼主想报仇,我们三人便已经站在这了,可我们是诚心求见楼主,望少楼主通报一声,”白元衡一拱手,朗声道。
“倒也不必,陆挽歌死,是因为她蠢,更是因为不识抬举,区区圣女殿,就妄想借常宁骑到本少主的头上,”湮云冷冷一笑。
“若是来求见楼主的,便去客房稍作等待,凡是能走到这殿中的,都有资格求见楼主,至于走不到的,”湮云勾了勾唇角,颇有兴致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黑雾人。
手指轻点身后黑雾人,“都在这里了,我自会禀告楼主,至于楼主见不见你们便不是我能插足的。”
“多谢少楼主,”顾安颇为上道,学着白元衡的样子上前一步,一揖手。
湮云的眼波流转了一番默不作声的君临川脸上,停留了许久,低声一笑,“鬼奴,带贵客们下去休息。”
黑雾人点了点头,一声不吭地走了下来,走到了三人面前,做了个引路的动作。
顾安回头看了看柔弱无骨般躺回了高座上的湮云,若有所思,也不再吭声,跟着黑雾人往外走去。
“你是何人?你怎么会在这里?”顾安不停地在黑雾人的身后嘀嘀咕咕,可是黑雾人一声不吭。
三人被领到了离主殿颇远的客房,黑雾人才将门带上想出去,一声落锁声传来。
白元衡快速到了房门口,拉了拉门,脸色变了变,冲着身后的二人摇了摇头,“锁住了。”
“既来之则安之,坐下吧,”君临川坐到了案桌边,茶壶里竟还有热水。
“这少楼主似乎与陆挽歌之间,不太和睦,”顾安道。
“这少楼主不能以常理待之,她嘴里的嫌恶,不一定是真的,她嘴里的喜爱,可能下一步就是毁了,”白元衡解释道。
“是个疯子,”顾安一愣,囔囔道,也是,能在这白夜楼当少楼主的,还能是什么良善之辈。
“你以为白夜楼楼主不知道我们来做什么的额?命他都想拿去,怎么会相信我们只是来问问题的,”白元衡淡淡一笑。
“不然能给我们锁在这里?”顾安翻了个白眼,还没见过嘴里说的接贵客,手上一动把人锁起来了。
他相信如果他们破门而出,这白夜楼就有了杀了他们的理由,外来入侵者,杀了有何不可?
君临川的手指成环,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着,“那些黑雾人有名字,叫鬼奴。”
“不错,听那湮云的意思是,鬼奴都是要进白夜楼可是进不来的,就成为了鬼奴,”顾安皱着眉头,那数量该有多庞大。
“师兄,他们这样不会引起江湖众怒吗?”顾安有些不理解,这分明是在与全江湖做对。
“这就是为什么我进瘴毒后给君临川拿了一颗药的原因,若是不吃那药,此时君临川可能就是一名鬼奴。”
白元衡从怀里掏了掏,掏出来一颗药丸,在手上把玩,是师傅说过,进了白夜楼诡林,必须服药。
顾安脸色一变,手上一翻,两指掐上了君临川的脉,又握上了百元衡的手,一手一只胳膊。
过了一会,才放下了手,松了一口气,“无碍。”
顾安眨巴眨巴着眼睛看着白元衡手上的药丸,满脸写着两个字:“想要。”
白元衡唇角抽了抽,将手上的药丸递了过去,顾安一脸欣喜地接过,直接揉碎就在手中研究了起来。
君临川轻笑一声,摇了摇头,“那瘴雾应该是有毒的,而且,是天然而成的毒。”
“这么说?”顾安有些疑惑,怎么跟打哑谜一样,这药丸中也有些淡淡的香味,好熟悉。
对了!是湮云身上的味道,是一样的,“是湮云身上的味道。”
“不错,这瘴雾应该就是鬼雾,与这鬼林同根生,鬼林怕是因为潮湿湿热,聚集了越来越多的毒物,才会有毒性。”
顾安听着君临川的解释,眼睛一亮,眨了眨眼,“而毒瘴便是因为毒物的聚集,寻常动物无法生存,而留存存活下来的,就都是毒物了,毒物制造出这毒瘴。”
“不错,小师妹果然聪慧,”百元衡满意地点了点头,对于夸赞小师妹的事情,他从不吝啬。
顾安骄傲地一晃脑袋瓜子,“所以那些江湖中人进了这鬼林后,只要中毒无解,就都会变成这鬼林里的人,再被白夜楼一控制,那便是他们的人了。”
“白夜楼楼主好算计,不费一兵一卒,便可以扩大楼内势力,收获一群绝不可能变心的属下,”君临川蹙眉。
“那楼主和那少楼主是怎么做到在这里面自由行动的?”顾安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
“若是自小便在这里长大,从小便浸淫在毒物里,吃毒物长大,她便是毒物,何来中毒一说,”君临川道。
顾安虎躯一震,“可她不是陆挽歌的亲姐姐吗?为何会在这白夜楼长大?”
百元衡笑了笑,“若是与陆挽歌是双生子呢?一个被送到了顾家,可是还有一个不能留在宫里,圣女殿自古便是白夜楼的人,送来白夜楼便没有什么疑惑。”
“那这湮云少楼主难怪就对陆挽歌有怨气,同是一个娘生的,一个在君国君京锦衣玉食,险些母仪天下,”顾安乍舌,这是不同命。
“还有一个便被送来了这白夜楼中,由白夜楼楼主抚养,从小便在毒物里长大,成了这白夜楼的一员,”君临川从善如流地接下了自家娘子的话。
“至于那白夜楼楼主,怕根本便不是人了,”顾安眉眼一松,分析道。
白元衡颇为赞赏地看着顾安,小师妹果然聪慧,凤族的小狐狸。
“师兄,阿珩,你们说,明日我们可以见到楼主吗?”顾安手皱了皱眉,“这白夜楼里不就只有两个活人了?”
“还有,还有跟我们一样吃药生存的,江湖大恶人士,无处可去,便会来这白夜楼投奔,”君临川摇了摇头,这些事,他也都是才知道的。
“不错,而那些来白夜楼投奔楼主的人,会服下楼主给的药,从此便是白夜楼的一员,无条件听令于白夜楼,但是白夜楼也给了那些人一出避身之地,”白元衡猛喝了一口水,说太多了,口渴。
“这些人是不是也受白夜楼庇护?”顾安看了看白元衡。
“嗯,”白元衡颔首称是。
“那便就在这待着吧,总饿不死我们,既然是贵客,一日三餐总得有,来了总不会将我们关在这里,总会来的,”顾安无所谓地起身拍了拍手。
这房子跟前世那总统套房一样,这是听,旁边还有是三个房间,顾安随便找了一间就躺了进去。
倒是许久没有睡过床了,困的很,不过一会,便睡了过去。
君临川和白元衡面面相觑,谁也没有起身去自己的房间里。
君临川摇了摇头,起身将顾安房门关上,又回到了案桌边,替白元衡和自己都倒了一杯茶。
白元衡见状淡淡一笑,心知肚明,这九王爷是有事与自己说,肯定是和他那小师妹有关。
曾经他还在周国当定安王的时候,便与君临川交过手,说鬼见愁都是不过分,有勇有谋,从未打过败仗。
曾经,这世间,除了师傅,他只服君临川这一个对手,棋逢对手的感觉,只是好巧不巧,现在成了自己人。
“临川,你怎么看?”白元衡看着坐在了自己面前的男人。
“是冲着顾安来的,顾安曾经梦到过这里,也梦到过楼主,这里的榕树,瘴雾,一切都对的上顾安的梦,”君临川蹙眉道。
“不错,是师傅和了空用了星象之力,将小师妹从梦里带出,紫眸之力一定是这白夜楼楼主想要的,她要的是顾安。”
“岳母说过,她的紫眸之力已经丧失,现在凤族中有紫眸之力的只有顾安。”
第120章 疯批白夜
“与其等着白夜楼楼主暗地里又找上门,不如一了百了,”白元衡冷冷一笑。
当初隐族的灭族,与这白夜楼脱不了关系,他梦里那些哭声,还有那日的血腥味,如今仿佛尚在眼前。
“当年隐族是不是也?”君临川对上了白元衡那恨意弥漫的双眸。
“不错,”白元衡点了点头。
君临川轻叹一声,“顾安曾经梦到过我成为了白夜楼的一员。”
“你?”白元衡闻言一震,看向了眼前平淡的男子,“你说什么?”
“与顾安刀剑相向,若是真的,顾安对我下不了手,白元衡,若是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与顾安刀剑相向,你定要助她,杀了我,保顾安。”
君临川平静的说道,若真的有那么一天,我愿意放弃我自己的性命,只愿你平安无事。
“君临川,顾安梦中的事情都指引着她去改变未来,你不会有那么一天,”白元衡摆了摆手,祸害遗千年。
“但愿不会,”君临川轻叹了一口气,白元衡说的不是没有道理,顾安至今为止做的所有的梦都改变了。
房间里原本躺在了床上的顾安,此时静静地靠在了门后,听着门外两个男人间的对话。
唇角微微勾起,若你有事,我如何能安然度过余生,大师兄说的对,眼中闪过一片坚定,梦里的事她不会让它发生。
若是真的发生,她也会化解,相公和大师兄,她都会平平安安地带回去。
不再听外头两个男的说话,打了个哈欠便上了床,蒙头睡了过去。
梦里,顾安听到有人在唤她,一声又一声的,“顾安,顾安,到我这来。”
顾安眼前一震白雾,低头看去,连自己的手都看不清。
“你是谁?”
“只要你追随我,我便赋予你永生,如何?”
“我不要永生。”
“那,你要什么?我便给你什么?只要你追随于我。”
顾安愣了愣,我要什么?张了张嘴,刚要说话。
耳边一声暴喝,“顾安!”
顾安有些迷蒙的神智瞬间回笼,“教父。”
顾安猛的睁开了眼,坐了起来,看向了四周。
与此同时,房门被人从外打开,“做噩梦了?”
一声清冽中带着温和的声音传来,顾安抬头愣愣地看向了门口,那披着月光而来的男人。
“相公,我做梦了,”顾安撇了撇嘴。
“莫怕,”君临川走到了床边,坐了下来,将人揽进了怀里,大手在顾安削瘦的脊背上安抚性地拍了拍。
“嗯,”顾安嘤咛一声,钻进了男人的怀里,躺了回去,“陪我睡。”
“好,”君临川低声轻笑了声。
而此时,白夜楼楼主的寝屋里,一名鹤发童颜的女人猛的睁开了眼。
如果此时有人看到的话,就会发现这个女人只有眼白,过了好一会,瞳孔中才逐渐浮现出黑色。
“白渊,你总是阴魂不散,如今是你的外甥女,主动送上门来,那如何能怪我留下她,”女人浅浅一笑。
伸出手轻轻地抚上眼角,指尖轻点,过了一会,伸手一摸,瞳孔难以置信地瞪大了一瞬。
起身走到了镜子前,抚着眼角的手一颤,“长皱纹了,为何?”
那宛如双十少女的脸,嘴里的声音却如八十岁老妪一般苍老,沙哑。
“拿吃的来!”女人冲着门口一声冷喝。
过了几息,门被打开,一名黑雾人带着一个中年男人进来,黑雾人单膝跪地,“楼主。”
“下去,”这女人正是白夜楼的楼主,白夜。
黑雾人退出了门外,还带上了门。
白夜缓缓走向了那被绑着躺在了地上的中年男人,伸手一扯,扯着男人的头皮。
原本昏迷的男人苏醒了过来,看到了眼前的人,呜咽了声,“饶命,楼主饶命,我愿意奉献出我最珍贵的东西给您……”
白夜想起了方才自己在镜子里看到的眼角,眸中闪过了一丝不耐烦,“啧,真吵。”
伸手一扯,苍白修长的手,插入了眼前男人的心口,一掏,一颗鲜红的心脏握在了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