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一开始就知道,当然不可能。”谢景明的话还有另一层含义,“但若一切已成定局,他若反悔,有失皇家颜面,也不利他个人威严。”
“说白了,你们是打算让他骑虎难下呀?”
“不是我,是他。”谢景明口中的他自然说的是谢景贤。
“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想不到,看上去懦弱的五皇子竟然也有如此胆魄。”
余光中,风澜汐看到池清羽还在位置上等着她,站了起来,“清羽还在等我,我先回去了。”
“好。”谢景明眼神温柔如水,一直目送着风澜汐远去。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自己才起身离开。
池清羽看到风澜汐回来,自然也注意到了不远处的谢景明,内心替池清城感到惋惜,“以谢景明和风澜汐两人的恩爱程度,池清城是没有任何机会了。”
李相夷的“神医”之名,越发名声大噪。谢景明眼看时机成熟,那日与谢安在殿内议事,看着谢安面容不佳,便提出让李相夷给他瞧瞧。
若是之前,谢安定是不会让一个乡野村医给自己治病的。
但现在,李相夷被众人吹捧,谢安的心中也有几分期待,兴许他真能瞧好自己的病。
“那就带过来看看吧。”
“是,儿臣遵命。”谢景明脸上难得有了一丝愉悦。
听说要给皇上看病,李相夷不免有些紧张情绪,“若是看不出来怎么办?若是用错药怎么办?”
“我这颗脑袋不会要搬家吧?”李相夷明显生出了几分恐惧,连脚步都变得迟疑了许多。
“你只需要记住,看的出来看不出来都无妨,一定要实诚。”谢景明看出他心中的忧惧,出声宽慰道。
“其他的,万事有我。”
有谢景明这一句话,李相夷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太极殿,谢安躺在床上。他这身子,他自己也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每天都觉得有些疲累,提不起精神。
但太医过来看,都只是说并无大碍,只是累着了,吃些滋补的药材即好。但药每天都在喝,谢安仍未感觉有所起色。
“皇上,他们来了。”
“让他们进来吧。”
不一会儿,谢景明便带着李相夷走了进来。
宫里的规矩,出门前谢景明已经简单交代了几句。
“父皇。”
“草民李相夷见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他撩起衣服,跪在地上,虽然早有准备,手还是有些抖。
“起来吧。”
谢安的声音自上方传来,李相夷这才慢慢站了起来。
幔帐放了下来,谢安只有一只手露在外面。
谢安咳嗽了一声,紧接着就听见高公公提醒道:“李大夫,开始吧。”
李相夷走到谢安床边,高公公端来一把椅子,他点头表示感谢,随即在椅子上坐下。
他拿起一块帕子,置于谢安的手上,然后将自己的手指放在谢安的手上探听。
整个过程持续了大约一刻钟,李相夷收起东西,朝着谢安,有些冒昧地问道:“可否请皇上,让草民看一下气色。”
“高公公。”
谢安一说话,高公公便领回了他的意思,走到床边将床幔掀起。
李相夷这才看清谢安的容貌,他凑近前去,仔细端详,又问了问高公公一些谢安近日的饮食状况。
殿内正中间放着一大炉子,烟顺着四面八方飘了出来。
李相夷一进来便注意到这个奇怪的炉子,但那时候炉子还未点上,也就没有异香传出来。
现下,房间里烟雾缭绕,李相夷觉得有几分奇怪,往前凑凑,脸色忽然大变。
“高公公,这炉子里燃的是什么?”
“是太医院配的凝神的香料,皇上近日难以入睡,太医院便给开了这方子。用了后,皇上果然容易入睡了。”
李相夷对着谢景明挤弄了下眼睛,又朝着那炉子看了几眼。
谢景明领会了他的意思,“但说无妨。”
李相夷这才开口,“以草民诊断,皇上是中毒了。”
谢安还没说话,高公公首先第一个出来反驳,“怎么可能?皇上所有的吃食都经过我检查,确认没有问题才会送过去。”
高公公这么说,自然是怕谢安责怪他办事不力。
“公公莫急。”李相夷接着说道:“问题就出在这炉子身上,炉子里燃的香却有凝神的效果。但下毒之人很高明,在里面掺了小部分的其他药材,普通人自是闻不出来。”
“时间久了会如何?”沉默了许久的谢安,终于开口说话了。
“前期的症状,就是皇上现在的样子,疲乏不堪,吃多少滋补药材都无济于事。”
“中期,人会陷入昏睡,大部分时间都处于睡眠状态,人更不会感觉到异样。”
“至于后期……”李相夷犹豫了几秒。
“直说。”
“后期的时候,人可能直接在睡梦中死去而不自知。”
“下毒之人心思可谓是缜密,一般人如何会认为睡觉有什么问题呢?”李相夷出口评价道。
谢安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脸色比之刚才更加难看。他一直信任太医院,谁曾想里面竟然有人要置他于死地。
“这是太医院何人开的方子?”
高公公颤颤巍巍答道:“柳太医。”
在场几人,除了李相夷一无所知外,其余人全沉默了。
第66章 喊冤
柳太医,全名柳林风,也是柳家的旁支。算起来,和凤仪宫的柳文惠多少沾亲带故。
柳林风当初能够入职太医院,多少沾了点柳文惠的光。
“高陉,立刻将柳林风带来见朕!”
“还有那炉子,还不命人给我砸了!”
“是是是。”高陉连声应道,立马找了几个人过来将那炉子扛了出去,又打开所有的门窗透气。
李相夷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喘,都说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今日他可算是见识到了。
谢景明对此现象,毫无在意,甚至还拍了拍李相夷的肩膀,示意他宽心。
“依李大夫看,朕这病可还有救?”面对生死,没有人不恐惧,谢安亦如是。
他本来对李相夷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如今李相夷一眼就看出端倪所在,令他刮目相看,就连说话语气都客气了许多。
李相夷见谢安突然点到自己,上前回话道:“还好发现的不晚,只要皇上届时依着草民的方子好生调理,一月上下,便可痊愈。”
“既如此,那到时候便有劳了。”谢安如此客气,反倒叫李相夷有些惴惴不安。
谢安似是累了,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高陉的动作果然迅速,不过一刻钟,便将那柳林风带了过来。
当时,柳林风还在太医院给其他人配药,浑然不知发生了何事,就看见高陉面色不虞,五花大绑将他带到了这里。
一路上,柳林风不是没有探听过究竟发生了何事,但高陉看他的眼神多少有点看将死之人的感觉。
“自求多福吧。”高陉只说了这几个字,一路上再也没说过其他。
一进太极殿,柳林风就觉得气氛诡异。
谢景明站在一侧,面色也算不上好看。
“臣柳林风,见过皇上。”即便是手脚被捆住,柳林风还是没有忘记礼数。事到如今,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何人给你的胆子,竟连朕也敢谋害?”谢安显然很是生气,不顾身体的不适,对着柳林风吼道。
“这这这……就算借臣十个胆子也不敢啊。”
谢景明见状,动了动嘴说道:“父皇,为了身体好,切莫动气。”
高陉是个有眼见的,立马上前帮谢安抚平胸膛里的不适,小心说道:“皇上何必为难自己身体,有什么事情奴才替你问就得了。”
他这副嘴脸,可谓是谄媚至极。若是平时,谢安定会领情,但今日下毒事情在前,谢安总疑心高陉有参与。即便没有,也离不开监管不力。
他瞥了高陉一眼,转头看着谢景明道:“明儿,你替朕问吧。”
“是。”
谢景明款款走到柳林风面前,看着这张与柳文惠有半分相似的脸,心生厌恶。
“不见棺材不落泪。”
“李相夷。”谢景明与李相夷合作了那么多次,默契总归是有几分的。
李相夷做事向来谨慎,刚刚他就扒拉了一些炉子上的香灰,用油纸包住,揣进兜里。
眼下,谢景明这一招呼,李相夷便将东西拿了过去。
谢景明的声音不轻不重,柳林风的身体却开始颤抖,“柳太医,还是先看看这里有什么奇怪的吧?”
柳林风接过李相夷用油纸包裹着的粉末,又是嗅又是碾压,结巴道:“这这这……有毒。”
“看样子,他并不知情。”谢景明的心中有了判断。
“这些粉末可是太极殿的炉子里拾得,据说那香料是你献上的。”
前面,柳林风自己也察觉出这灰烬有毒,眼下谢景明又说这是从炉子里拿过来的。
两相印证,便是指出柳林风利用这香料给谢安下毒。
“臣……”柳林风有些语无伦次,他想起这东西也是他从别处得来的。
但这来处,他眼下却是不能说。
“臣,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当初,这东西臣也是检查过才敢拿给皇上用。”除了狡辩,柳林风实在想不到其他办法。
“还请皇上彻查,还臣一个清白。”柳林风一口咬定自己没有投毒,只说是他人损害,更是在殿内嚎啕大哭起来。
谢景明心中已然明了,想来这东西应当是柳林风极信任的一个人给他,他才会不经检查就直接献与谢安。
但柳林风顶着被砍头的危险,也不说出这幕后之人,想必是有些情分在里面,又或者说他坚信那人可以救他。
谢景明能猜到,谢安自然也可以。
“高陉,将柳林风先行打入大牢。”
“臣冤枉啊……皇上……”柳林凤叫冤的声音在殿内回荡。
“李大夫,你先出去开药。”谢安这是要支开李相夷。
马上就有人领着李相夷到偏殿而去。
殿内只剩下谢安和谢景明父子,谢安总觉得自谢景明从九阴山回来,对他疏远了许多。
但他却不明白,人非草木,若非失望多次,感情又怎么会突然变淡呢?
“你怎么看?”
谢景明斟酌了一下,半天开口:“儿臣以为,柳林风没有这个胆子也没这个必要,若真是他投毒,一下子便查到他身上,太容易了。”
“你的意思是有人主使?”
谢景明没有回答他的话,反问道:“父皇难道不是这样认为吗?若不是,刚刚就应该赐死柳林风,而不是收押。”
“那你的心中,可有可疑之人?”
说到可疑之人,谢景明自然是有的。但这么多年,他早就看清了谢安的态度,所以他摇了摇头。
谢安看着他神色莫明,若是以前谢景明早就说出柳文惠的名字,但是而今他却连这也不愿意说了。
“这件事情交给你去查,切莫不要走漏风声。”
谢景明的眼睛亮了一下,但立刻黯淡了下去,“儿臣只希望,无论是谁动的手脚,父皇都能秉公处理。”
谢安的心突然有些刺痛,因为他发现谢景明看向他的眼神,竟然含着失望。
“皇上,方子开好了。”
“行了,你先下去吧。”
“儿臣告退。”
殿外,李相宜看着脸色不太好看的谢景明,关心问道:“怎么了?”
谢景明摇摇头,他深吸一口气,说道:“去天牢。”
“啊?不回去啊……”
第67章 天大的秘密
柳林风刚被关进大牢,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谢景明便如阴魂不散般出现。
他本来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太子来这里干吗?”脸上还是装作惊恐模样,叫嚷道:“太子殿下,臣真的是冤枉的。”
谢景明没有理会他的话,开门见山道:“说说吧,那东西是谁给你的。”
柳林风脸色骤变,只不过一刻他又恢复之前那个样子,“殿下说笑了,什么谁给我的,那真是臣自己配的。”
“你配的,不知道里面有毒?”谢景明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所在。
柳林风似是无奈,“殿下,我不是说过了嘛,肯定是有人要害我,至于这人是谁还得麻烦你们去查了。”
谢景明看的仔细,柳林风明显不愿多说,今日怕是问不出什么了。
“回去吧。”
柳林风看见谢景明走远,立刻坐了下来,神情放松,并没有作为阶下囚的恐惧。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这一切都被谢景明尽收眼底。
“想不到堂堂太子殿下,也有听墙角的习惯。”李相夷站在一旁,小声说道。
“对付小人,自然要用不一样的法子。”谢景明目光闪动,心中有了想法。
谢安虽说不要走漏风声,却架不住这宫中人多嘴杂,柳林风被押着进了牢房,有不少人看见。一下子,宫中流言四起。
谢景明本可以制止这些流言继续扩散,但他没有行动,他要的就是消息传播出去,好让幕后之人有所行动。
天牢那里,谢景明已经派人盯着,就看那人什么时候沉不住气了。
凤仪宫,今日丁香没有服侍在侧,随侍左右的人还是丝丝。
一般来说,有什么隐秘的事情,柳文惠还是放心交给丝丝,毕竟是跟了她十几年的人。
“那里可有消息传出来?”
丝丝一边给柳文惠按捏着双腿,一边垂眸答道:“据说太子殿下去过一回,没问出什么东西。”
“找个时间,你去一次。”
“若柳林风还算听话,留他一命,若不听话……你知道的。”
“奴婢知晓。”
当日夜深,丝丝提前打了招呼,身披黑色斗篷来到了地牢。
但谢景明提前交代过,未免打草惊蛇,所以丝丝进入地牢还是受到了盘问。
“哪里人?”
丝丝放下斗篷,露出脸来,“凤仪宫的,奉皇后娘娘命过来看望一下柳太医。”
“这是一些吃食。”丝丝主动撩开帘子,诱人的香味飘了出来。
本就是例行询问,况且谢景明交代过,无论是谁,放他进去,时刻观察柳林风状况即可。
“行,不要太久。”门口的军爷交代了一句,便放丝丝进去了。
丝丝一进去,立马有人将此事汇报给了谢景明。
“果然和她有关。”谢景明沉吟了片刻,吩咐道:“注意动静,尤其是柳林风,别给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