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相互搀扶着，眼神的慌乱已经完全暴露了她们的心虚，若不是此时围观的镇民众多，夜色已深，恐怕旁人一眼就能看穿张阿娇和赵婆子的不自在。
这两个人做梦都没有想到，宋小福这个黄毛丫头居然还会和九公主扯上关系，起初，她们还以为宋小福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不足为惧，可如今，她们真的是脸疼的发紫。
那替张阿娇办事的两个人，听见景柔的质问，也是哆哆嗦嗦的不敢隐瞒。
毕竟，他们也不过是收了别人的银子替人办事，为了区区几两银子，就这样丢了性命，那可是不值当的。
于是，只见那两人二话没说便立刻抬起头在围观的人群中搜索着，即便张阿娇和赵婆子一直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依旧是被那二人所发现。
“就是她！就是张家酒庄的掌柜，张阿娇，是她给的我银子，让我放火烧了酒馆的酒，好让她们不能顺利送出货！就是她！”
随着这两名男子的话音落下，在场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全部看向了站在围观人群中的张阿娇。
就这样无数双眼睛盯着，原本就因差点害了九公主而腿抖的张阿娇，这时更是心慌的额头直冒汗。
春杏向站在马车旁的其他侍卫使了一个眼神，那侍卫抱拳后，便来到人群中，一把将张阿娇抓了过去。
赵婆子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甚至将张阿娇立刻推了出去，自己躲的远远的，完全装作不认识。
就这一举动，让张阿娇才反应过来，她是彻底被出卖了。
“草民，草民，叩见公，公主。”
此时，已经因为心虚而吓的浑身发抖的张阿娇，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第一次跪在堂堂当朝公主面前会是这样的场景。
“听说是你买通的这两个人来酒馆放火，可有此事？”景柔的语气严肃，再加上皇家威严，听起来让人不寒而栗。
墨归还是第一次见景柔这般模样，看来，这一次，她是要帮他出这口气。
张阿娇听见景柔对自己的质问，心里恐惧极了，她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连忙给自己找了一个垫背的。
只见她抬手，指着人群中的赵婆子道：“公主，草民也是受了旁人挑拨啊，就是她，就是这个赵婆子，是她暗示我，不要让酒馆的酒卖出去，这样以后就不会有人再来酒馆买酒了。”
围观众人一听，这又拽出来一个，立刻又将目光不约而同的移到了赵婆子的身上。
“哎呀，我说阿娇啊，你说话可要有证据啊，你不能这空口白牙的诬赖我啊。我何时挑拨过你，你有证据吗？有旁人听见吗？你可别往我身上扣屎盆子啊。”
张阿娇听了赵婆子为自己开脱的话，她才明白什么叫老奸巨猾。
这人啊，若是倒霉，可真是墙倒众人推啊。
“赵婶子，你这话说的可昧着良心啊，你之前说过什么，难道你自己会不记得？你千般叮嘱我让我别声张，怎么会证人？你这样做，不怕被雷劈吗？”
张阿娇立刻回怼赵婆子，场面似乎一下子就精彩了起来。
面对张阿娇的回怼，赵婆子显然也有了准备，反正她的手从头到尾都是干净的，光脚不怕穿鞋的，她自然挺的起腰板。
“阿娇啊，雷劈这种事我可不敢说，我不像你，自从人家王家姑娘在的时候，你就在人家身后嚼舌根，曾经的那些闲言碎语的什么未婚先孕的话，不都是你传出去的。这现在又看不惯人家姑娘开酒馆挣钱，我和人家王家无冤无仇，干嘛要挑拨？我看你现在啊，就是坏事做多了，所以，遭报应了！”
“你......”
张阿娇在镇子里过了四十余年，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落到这般田地。
当围观的镇民得知了二十年前散步谣言的正是张阿娇时，议论声、唾骂声立刻蔓延开来。
宋小福站在酒馆中，听见赵婆子的话，她这才明白，原来二十年前对阿娘的攻击全部是因这张阿娇一人所起。
而如今，她又因放火被抓，正跪在宋小福的面前。或许，这就是世道轮回吧。
“你还有何话可说？”侍卫一边用力按住跪在地上的张阿娇，一边向她质问道。
此时，就算是有心想要为自己开拓，张阿娇也再不到合适的借口和理由。
当她知道，自己已经是再无争辩的可能时，立刻换了往日伶牙俐齿，能言善辩的模样。
只见她跪在景柔的马车前，一声声哀求道：“请公主饶命，求公主饶命啊！草民只是一时冲动才做了这样的蠢事，草民不是有心的，更不知公主大驾在此，草民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公主饶命！”
明日即将启程动身的景柔，其实并没有心思对一个贫民百姓不依不饶，但因这事出在福来酒馆，她就不能不帮墨归出这口气。
就当作，是他最后欠她这个人情吧。
“今日，能不能饶了你，本宫说了不算，一切，都由小福姑娘来决定，毕竟，你烧的是她的酒，她能不能原谅你，你就要问她了。”
景柔话音落下，张阿娇看向站在酒馆门口处的宋小福，二人皆是一怔......
第110章 救与不救
恩恩怨怨，世道轮回，宋小福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曾经与阿娘作对，散布阿娘流言，肆意谩骂侮辱阿娘的人，竟然会有一日，跪在这里等着她去救。
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但有些人，有些事，并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可以轻飘飘翻过的。
宋小福即使知道，她现在只需说出几个字，就可以让张阿娇逃离惩罚，但真的让她就这样轻轻松松的说一句“原谅”简直太难。
不论是二十多年前，张阿娇对阿娘的栽赃陷害，还是二十多年后，张家对她的嘲讽不屑，甚至包括今日的一场大火，这种种情形加起来，都已经让宋小福对张阿娇恨之入骨。
所以，原谅怎能轻易原谅？
饶恕的话，她根本就说不出口。
张阿娇自知已经无路可走，眼下要想躲过这一劫，只有向宋小福求情。
或许，一切从她开始嫉妒王家姑娘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注定了要有今日这一遭。
只是，当时的张阿娇盛气凌人，她万万想不到，自己的报应会在二十年后的这一日来到。
呵呵，真是应了那句话——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小福啊，我知道，之前的事都是我的错，你就看在我家里还有一个十来岁的孩子需要照顾的份上，原谅我这一次吧。我保证，以后一定不会再找你麻烦，一定和你好好相处，就像你阿娘刚来镇子里一样，行不？求求你了，好吗？”
这是自从认识了张阿娇之后，宋小福第一次见到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之前，一直是一副高高在上，对她和阿娘嗤之以鼻，不屑一顾的人，居然在这一刻，为了活命，如此放低身段哀求着她。
这样的场面，恐怕，宋小福就是做梦都想不到有一日会发生在她的眼前。
宋小福想过要让张阿娇对之前她所伤害阿娘的事付出代价，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样的事会以这样的情形兑现。
过瘾吗？
并没有。
相反的，这一刻，宋小福竟觉得有些可笑。
果然，当认罪的那一刻，不论多么残忍的杀手，都会变得可怜且虔诚，就像是突然之间忏悔了自己所有的过错，瞬间立地成佛一样。
呵呵，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墨归看着一旁的宋小福一直沉默没有说话，他知道，这丫头陷入了为难。
的确，面对一个让自己恨了这么久的人，这一刻让宋小福做出救与不救的决定，确实太难了。
墨归与宋小福相识十年，宋小福是个怎样的人，他或许是除了宋小寿以外，最了解的人。
这个丫头从小在哥哥和爹爹的保护和宠爱下长大，从不知什么是恨，什么是怨，在她的世界里任何事物都是美好的，所以，她从不会主动去伤害别人。
或许，就是骨子里的这种善良，才让这一刻的宋小福如此为难。
墨归慢慢走到宋小福的身边，轻拍她的肩膀，柔声道：“小福，做你自己认为不会后悔的决定，不论是什么，师父都支持你。”
宋小福看着墨归，四目相对间，她仿佛看见了哥哥，爹爹和阿娘，也站在一旁。
这里，似乎已经没有了宁安镇的镇民，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了，只剩他们一家人。
宋小福知道，这一刻的幻觉究竟要告诉她什么，那就是不论张阿娇受到什么样的处罚，这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他们一家人始终在一起。
是啊，从一开始，宋小福要的，就并不是张阿娇受到怎样的责罚，她要的，就是还阿娘一个清白。
所以，想到这，宋小福终于知道，自己的决定是什么。
只见她给了墨归一个微笑，然后，慢步来到张阿娇的面前，低头看着她，沉声道：“今日，你烧我酒窖之事，我可以不予计较。但是，有一件事，我必须让你一五一十的向在场的众人说清楚。”
“好，好，好，什么事？你说，我一定说清楚。”张阿娇一听有活命的机会，连连答应下来，没有二话。
“这件事就是二十多年前，我阿娘的那些流言究竟是不是出自你的口？是不是你栽赃诬陷我阿娘？”此时，对于宋小福来说，她知道，还阿娘一个清白是她最想做的事，也是必须做的事。
“啊，你说你阿娘的事啊......”
张阿娇一听宋小福要追问的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心里越发慌张起来。她眼珠子滴溜溜转着，似是在想着什么逃脱的借口。
“快说！公主没那么多耐性等着你！”
站在一旁的侍卫，瞧着张阿娇一直没有回话，又用力的压了一下她的肩膀，突然传来的疼痛感，然张阿娇立刻发出惨叫。
“哎呀呀呀，轻点轻点啊，我说我说！当年是我传的话，说你娘和你爹未婚有染，还有说你娘是妖怪，都是我传的！小福，我向你赔不是！我给你认错！你饶了我吧！我家里的女娃才十几岁啊，还未出嫁呢！”
宋小福听着张阿娇的句句忏悔，心里好像是一块堵了许久的石头忽然消失了，似是空落落的，一点都没有她预想的那样喜悦。
原本宋小福以为，当她替阿娘伸了冤屈，让坏人得了报应，自己就会开心许多。可没想到，真的到了这一刻，她却一丝高兴的心情都没有。
在场的众人，听见张阿娇承认了自己在二十多年前对王家姑娘的所作所为，也纷纷对此议论起来，甚至，在人群中还有唾骂的声音。
宋小福知道，也许，这对于阿娘来说，已经足够了，毕竟，人死不能复生，能在死后这么久，得到一个清白，已经是对死者最大的安慰了。
“启禀公主，草民要问的话都问完了，要得到的答案也都得到了。至于，怎么处置，就由公主决定。草民还有事，先告退了。”
宋小福对着马车行礼后，默默回到酒馆，任凭跪在地上的张阿娇怎么求饶，怎么哭喊她都没有回头。
这句原谅要说出口，太难太难，这个曾经对自己的阿娘如此伤害的人，岂能容她几句求饶的话，就配得到原谅？
宋小福做不到，她真的做不到！
于是，就这样，在所有围观的镇民面前，张阿娇被景柔施以杖刑，这三十棍打在张阿娇的身上，等于是要了她的半条命。
宋小福坐在后院中，听着酒馆外张阿娇的声声惨叫，面无表情。
是啊，这些比当初阿娘所受到，简直差的太多太多。
“在想什么？”亦寒在宋小福的身旁坐下，将她轻揽进自己怀中。
“想阿娘了。”宋小福抬头看着天空中的月亮，这月光皎洁的让人沉醉。
第111章 另一支玉笛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张阿娇的棒刑在一声声惨叫声中结束了。
身上已经被伤口溢出的血染红的张阿娇被张家酒庄的人背走，这一幕，真是让在场围观的镇民为之震惊。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曾经在镇子里颇受欢迎的张家酒庄的掌柜，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来，这也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不过，好在，有了这次的惩罚，让一切真相大白，王家姑娘的事，总算是在二十多年后，得到了应有的清白。
事情结束后，小桃和阿贵回到后院，大家一同来到宋小福的身旁，虽然都没有说话，但也都在用陪伴安慰着宋小福。
墨归因有话要同景柔说，所以，迟了一些才回到院中。
看着四周陪伴着自己的众人，宋小福的心里倍感温暖。虽然阿娘和爹爹还有哥哥此时都不在，但能有这些如同亲人般的挚友，宋小福也觉得足够了。
更何况，在她的身边还有亦寒的陪伴，这对于宋小福来说更是最大的安慰。
“好了，你们不用这么看着我，我没事的。来，大家一起帮忙，咱们把地窖里的酒收拾一下，明日还要准时交货呢。”
宋小福打起精神站起身来，虽然对阿娘的思念依然在她的心里，但眼下，好好处理酒馆的事，或许才是阿娘最希望的。
于是，宋小福在阿贵和亦寒的帮助下，一起来到地窖旁，收拾刚刚因为一场大火而造成的残局。
因为火灭的及时，所以，地窖中的酒也没有损失很多，除了上面一层已经烧的有些干的酒坛以外，其余的，都并没有受到影响。
“小桃，你身上有伤，这里让阿贵去弄，你到一旁清点一下酒坛的数量。”
“好。”
地窖里，宋小福和亦寒一起查看着酒坛的情况，地窖外的后院中，阿贵和墨归接过宋小福递上来的酒坛，一一码放在院中。
有些酒坛上的字已经被大火烧的发黑，阿贵一点点用抹布擦着，整理着递上来的酒坛。
地窖中，由于大火的原因，地窖周围的墙壁已经烧的发黑，虽然大火已经灭了有一些时辰，可地窖里还有有一股刺鼻的味道。
这让宋小福一直咳嗽不止。
“小福，你上去吧，这里让我来就可以了。”亦寒心疼宋小福这难受的样子，立刻细心的叮嘱着。
但事事亲力亲为的宋小福是不可能就此离开的，她必须要自己亲自检查，确保这第一批送出去的货没有纰漏才行。
“不用了，没事的，我还是在这里看着比较安心。这点味道我能忍受，不用担心我。”
宋小福给了亦寒一个安慰的眼神，然后继续在地窖里检查着每一坛就得情况。
或许，是由于地窖里光线太暗，又或许是因为刚刚被烧了一场大火，地窖里的酒坛都已经是有些凌乱，甚至还有破损。
由于做事太过投入，宋小福根本没有注意看脚下，她只是感觉自己似乎踩在了一个碎片上，然后，“嗖”的一下，整个人身子一歪，重重的向后倒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