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得意？”
姬夏骤然拉远距离，七海建人默契地飞身顶上。她不知何时已经归剑入鞘，手中正捧着青玉流，五指弹拨间有着古朴苍凉的调子传出。真人神色微变，他之前没见过姬夏这招，但此刻听着这曲调居然莫名有些慌乱。
这又是什么术式？为什么自己在这曲调里感受到了威胁？
怎么可能！她就是虚张声势罢了！真人几乎是瞬间便抛弃了自己的想法，狞笑着扑向姬夏，想要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狠狠地吃个苦头！
可三秒时间已过，平沙落雁在真人即将抓到姬夏的前一刻落在了他身上。
平沙落雁这个技能，一回生二回熟，姬夏几乎是在视角落到真人身上的一瞬间便开始读条自绝经脉。她第一次平沙那个小酒馆老板的时候就发现了，自己平沙成功之后可以使用自绝经脉这个游戏里的技能。
平沙自绝，这个剑胆琴心赛季初期的大BUG，居然被她带到了另一个世界。
能平沙到真人算是个意外，姬夏也没想到这技能对咒灵同样适用。不过平到就是赚到，只是真人作为一个特级咒灵，控制他所要消耗的咒力实在是过于庞大，时间不到五秒，姬夏便觉得自己的咒力已经用出去三分之一了。
自绝经脉的读条时间需要十秒，七海建人谨慎地守在一旁，看真人不知为何从四肢到躯干寸寸崩裂，气势肉眼可见地萎靡了下来。
然而操控着真人的姬夏，此时也不太好受。
她没想到平沙落雁操控别人时，会同步被操控者的五感。因此经脉寸寸崩裂的痛觉也同样影响着她，痛得她意识都有些模糊不清，险些主动解除了平沙落雁的控制效果。
但在自绝经脉的最后一秒，真人还是找到机会解除了控制。
回归本体的姬夏终于切断了这股撕心裂肺的痛觉，大量咒力的流失以及视角的突然转换令她腿一软跌坐在地，眼前一阵阵发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真是谢谢你啊！美丽的术师小姐！”躺倒在一片血泊中的真人突然开始疯狂地大笑起来：“感谢你给了我如此新鲜的灵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是多么美妙的感受啊……”
真人无神的眼睛望向天空，视野中七海建人提刀冲来的身影都显得像电影里的慢动作似的，他狂笑着大张开嘴，有无数双手从其中涌出。
姬夏惊骇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只来得及一记冲秋冥将毫无防备的七海建人击出去老远，随后眼前的景象便被铺天盖地的黑暗和无数双手淹没。
“领域展开――自闭圆顿裹！”
第22章
无数双手自黑暗中延伸纠缠，织成比蛛网更细密的图景。姬夏不敢触碰领域内的任何一只手，用青霄飞羽将自己挂在半空中，双手抚在琴弦上，随时准备发起攻击。
青霄飞羽，使自身处于浮空状态，不受控制效果影响但无法移动。
“不是那个三七分术师啊……”真人的面色看起来有些遗憾，但他很快又扬起一抹笑来：“不过没关系，抓到你也不算亏，就算无为转变对你没有效果，但想必灵魂上的痛苦并不好受吧……”
姬夏觉得她心里有无数句脏话要讲。
真人说得没错，就算无为转变对她没有效果，但灵魂上传来的疼痛不会消减，此刻她深陷对方的领域之中，形势实在被动。
自己所有的技能中，只有啸影能勉强对真人造成反伤，但前提是自己也要承受来自真人的攻击，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姬夏并不能保证她扛得住。
怎么办？要再试一次平沙自绝吗？
都说反派死于话多，自己是不是应该让真人多说一会儿拖延下时间？
忽然有碎裂的声音自头顶响起，姬夏有些讶异地抬头，看一线天光从领域被击打出的缝隙里挤进来，洒在她的脸上。
紧接着便有樱粉色短发的少年伴随着领域的碎片从天而降，真人还未来得及惊讶，左侧的肩颈处便骤然撕裂，喷薄出猩红的血液。
原来两面宿傩出手这么快的吗？
姬夏有些恍惚地想。
真人最终还是逃掉了，同漫画里一样，逃走之前甚至还嚣张地挥手说了声“拜拜”。姬夏本想带着虎杖悠仁去追，却被他拦了下来。
“青莲同学，顺平他现在的状况很不好，我们还是先把他送回高专治疗吧！”
虎杖悠仁身上的衣服因为打斗而变得破破烂烂的，显然为了控制住吉野顺平费了不少力气，此刻听他这样说，姬夏便也顾不得去追只剩一口气的真人，连忙扭头冲进体育馆。
吉野顺平的式神水母应该是已经被虎杖悠仁打散了，此刻他被虎杖悠仁不知从何处找来的绳子绑着，身体不自然地抽搐着，口鼻处不住地往外溢着血。
见姬夏用疑惑的眼神看向自己，虎杖悠仁连忙解释道：“不是我打的！我把他绑起来后他就变成这样了！叫他的名字也没有反应，身上的咒力倒是一直向外释放着。”
姬夏心道不妙，连忙打电话叫来伊地知，让他送自己和吉野顺平回高专。虎杖悠仁本也想一起，但里樱高中这满地昏厥过去的学生还需要有人帮忙施救，不得不和七海建人一起留下来处理后续事宜。
伊地知洁高在姬夏的催促下将车开得飞起，一路风驰电掣连闯几个红灯飞回高专，将吉野顺平送进医务室后便哭丧着一张脸去交通部“自首”了。姬夏紧张地看着家入硝子给吉野顺平做着各项检查，一颗心随着家入硝子逐渐严肃的面色高高提起。
“他的身体没有问题，只有几处软组织挫伤。”家入硝子扭过头对姬夏说：“你说他被人改造了大脑才获得术式的是吧？”
姬夏连忙点了点头。
“这就怪了，在我的检查下，并没有发现他的大脑有任何异常的畸变。”家入硝子点起一支烟：“术式与大脑的关系一直十分神秘，我也不敢说自己治得了所有的病症，眼下他这种情况，我只能勉强维持他的生命体征，至于他自己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医务室里少见地开启了一系列的医疗器具，姬夏捂着脸坐在一旁，听着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声，愤怒之余又有点迷茫。
难道无论自己怎么干涉，现实的走向最终都会汇聚成剧情的模样吗？
自己救下了吉野M，暴力开导了误入歧途的吉野顺平，本来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可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真人出现在里樱高中，吉野顺平再次被真人施放了无为转变。
虽然真人为了牵制逼迫虎杖悠仁与两面宿傩定下束缚，并没有直接将吉野顺平变成同之前遇到的那样的改造人一样，但术式对大脑的伤害照样无法逆转，吉野顺平还是难逃一死。
姬夏有些挫败地俯下身，将头埋进膝盖里。
“青莲同学！你怎么――”
身着深蓝色校服的女生急切地闯进医务室，却发现病床上躺着的并不是自己熟悉的人。她有些尴尬地“哎”了一声，被身后的黑发海胆头少年伸手拍了拍肩膀，讪讪地让开了门口的路。
“伏黑同学，野蔷薇，你们来了啊。”
姬夏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试图驱散掉内心的胡思乱想：“我没什么事，是外出做任务时遇到的人受伤了，我把他送来高专治疗。”
“可你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钉崎野蔷薇有些担忧地坐到姬夏身旁，伸出手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可以跟我说说吗？有些事可能说出来会好一些。”
姬夏顺从地靠上钉崎野蔷薇的肩膀，似乎是因为有了依靠，原本被她死死压抑着的疲累忽然汹涌而出。她半阖着眼皮，目光涣散着没有焦距，她听见自己轻声地问：
“野蔷薇，伏黑同学，你们觉得，这世上有‘命运’这个东西吗？”
两人被她这漫无边际的问题问得一愣，面面相觑了半晌，伏黑惠才试探着开口回答道：“或许……是有的吧？”
“我倒是觉得，‘命运’这东西虚无缥缈，而且命运要你过得不好，那你就甘心认下吗？”钉崎野蔷薇不太赞同地摇了摇头：“或许有‘命运’的存在，但我不会完全依照命运的指示活着，我就是我。”
姬夏闻言难得地微微笑了笑，她说：“野蔷薇倒是让我想起我家乡的一句老话，‘我命由我不由天’。”
“很中二吧？但我确实一直都是这么想的。人活着便是自由的，不该被虚无缥缈的‘命运’套上枷锁。那样又与被圈养的家畜何异？”
“可直到今天我才意识到命运的可怕之处，不管我如何抗争，事情最终还是会走向那唯一的结局。”
姬夏抬起头，目光看向病床上苍白得没有血色的吉野顺平：“我到底还是没能救下他。”
钉崎野蔷薇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病床的方向：“那个男生也是个咒术师吗？”
“之前不是。”姬夏摇摇头，想了想又点点头：“但是他被一个咒灵改造了大脑，变成了可以使用术式的状态。但是后来那个咒灵为了对付虎――对付我和七海前辈，再次改造了他的大脑。”
“术式暴动，咒力外泄，或许还有自己的意识，可他的身体完全不受他自己的控制了。”
“咒灵？改造大脑？”伏黑惠闻言面露惊骇，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能做出这种程度的事情，至少也是特级咒灵的程度了，难道和五条老师前一阵说的火山头咒灵是一伙的吗？”
“或许吧。”
姬夏不能剧透，只能含混地应付过去，目光惆怅地看着气息越发微弱的吉野顺平。
“要是能让那个咒灵替这个男生去死就好了！”
钉崎野蔷薇忿忿开口，显然为真人犯下的罪行感到十分愤怒。姬夏听她泄愤似的这一句话，脑子忽然像是被重锤锤中一般嗡嗡作响，随后便双眼发亮地开始翻找起自己的游戏背包。
或许有一个东西可以改变目前的状况！
游戏背包里的东西很多，姬夏翻找了好一阵才从角落里看见那个熟悉的白色物体，连忙将它从背包的深处取出来。
生死蛊，可对他人使用，当施蛊者与被施蛊者在同一场景时，施蛊者将代替被施蛊者承受一切伤害。
吉野顺平死亡之后无法复生，可她姬夏可以啊！用自己死一次换吉野顺平活下来，既能救人又能扰乱剧情，划算得很！
感谢自己当年有去五毒地图做门派任务！背包里存了十多个生死蛊！
钉崎野蔷薇有些惊讶地看姬夏不知为何突然振奋起来，紧接着手中便出现了一团发着白光的蚕茧一样的东西。她三步两步上前，将手里的东西塞进病床上的少年口中，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便面色一白，紧接着便流出一道鼻血。
靠！居然这么疼！
姬夏强忍着脑内传来密密麻麻针扎般的刺痛，动作略显慌乱地抬手去擦自己的鼻血。一旁的钉崎野蔷薇举着纸巾冲过来，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鼻子。
“怎么突然流鼻血了？”钉崎野蔷薇来不及计较姬夏究竟喂吉野顺平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抬手就要支使伏黑惠去隔壁找家入硝子来给她治疗。
一想到等下还要上演一场死去活来，姬夏赶忙拦下她：“没事没事，就是最近天气比较干燥，我出任务太累了，累得，等下回去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真没事？”
伏黑惠显然是不太相信她的说辞，但姬夏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问什么，斟酌了一番对她说道：“那青莲同学现在就回去休息吧，医务室这边由我们来帮你看着，有什么问题立刻通知你。”
“行行行！”姬夏巴不得躲远点，等下自己死去活来可不能让他们看见，一是怕把他们吓到，二来自己能死而复生的事情太过神奇，除了五条悟和已经领了便当的黑木沙耶没人知道，她也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免得招来咒术高层的注意。
“那我先回去休息了！你们俩一定要好好帮我看着他啊！”
姬夏捂着鼻子，说话的声音都浑浑噩噩的。钉崎野蔷薇闻言点点头：“不就是陪护病人吗？完全没有问题！小剑姬你累了几天了赶快回去休息吧！”
大脑传来的痛觉越发强烈，姬夏眼前开始一阵阵发黑。她怕自己撑不到回到房间，在得到钉崎野蔷薇肯定的答复后迅速转身离开，速度之快令本来想对她嘱咐两句的伏黑惠一番话语尽数卡在喉咙里，许久才喃喃道：
“这么着急吗……”
姬夏在走廊上拐过一个弯之后便觉得自己有些撑不住了，脑内传来的痛感令她几乎连身体都无法控制，脚步踉踉跄跄，仿佛随时都会摔倒。
要不是她及时撑住了墙壁，恐怕这会儿已经在地上趴着了。
不行，不能倒在这，起码要找到一个没人的地方。
姬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双腿软得像两根面条，大脑受到的伤害对身体影响太大了，她这会儿几乎都看不清眼前的路。不过幸好，现在走廊里除了她没有其他人，不然任谁看到了她这幅面色苍白的鬼样子，都要强行把她扭送进医务室，让家入硝子好好地治一治她。
“小剑姬？你怎么在这？”
姬夏的听觉也不太灵敏了，但还是捕捉到了从身后传来的声音，她闻声一惊，也不去分辨说话的人是谁，又说了什么，强撑起双腿就要往前跑。
人的潜力是无穷的，姬夏这么一努力，还真的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出去老远。不知道是甩掉了身后的人，还是她这会儿彻底听不见声音了，总之她的耳畔只剩下了巨大的嗡鸣声，几乎要震碎她的颅骨。
加油！姬夏！距离宿舍没有多远了！
姬夏暗暗给自己打气，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除了鼻子以外，耳朵和眼睛都在往外渗血。若是她这会儿能照镜子，肯定要感叹一句自己真是比鬼屋里的NPC还像个鬼。
鲜血滴滴答答流了一路，姬夏终于抵挡不过大脑传来的铺天盖地的痛觉，失去了四肢的控制权。她绝望地闭上眼，心想这下要被所有人知道自己能死而复生了，却冷不防撞进一个宽阔的怀抱里。
姬夏努力瞪大眼睛，失去焦距的眸子捕捉到一抹显眼的白色，由痛得都快变成一团浆糊的大脑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接住自己的人是五条悟。
“……走……带我去……没人的地方……”
她咬紧了牙关才吐出这几个字，随后便两眼一闭彻底昏死过去。五条悟蹙着眉看向怀中狼狈的少女，到底还是选择了听从她说的话，将姬夏打横抱起，抬腿走向自己的宿舍。
他曾经对少女有过不少的怀疑，但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五条悟有自己的判断。姬夏或许身怀连他这个特级都需要忌惮的力量，但不可否认的是，她有一颗赤诚的，正义的心。
白发蓝眸的教师微微叹息。
青莲剑姬，你可真是一个不让人省心的异界来客。
第23章 救世主的私心、松软的枕头上散发着淡淡的薰衣草香味，姬夏伸了个懒腰睁开眼，忍不住在柔软的床铺上打了个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