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从来没有怪过老师。”
他只是没法接受他崇拜的,视若神明的老师,与他心中最不可触碰的伤痛有关。
可是渐渐的,他意识到如果不回来,如果就这样放手,老师迟早会成为他心里的又一个伤痕。
他不想再错过,不想再留下遗憾。
可是,没能在老师最脆弱的时候陪在她身边,他已经有遗憾了。
他握住盛笑南的手腕,将脸枕在她手心,是她最喜欢的温顺乖巧,满眼孺慕的样子:“我想让老师的目光为我停留,现在老师的眼里,有我了吗?”
盛笑南久久望着他,指尖触感光滑细腻,令人留恋,她忽然倾下/身,与何嘉许拉近距离,抬起他的脸,呼吸交缠,不答反问:“接下来几天有没有别的安排?”
何嘉许说没有,开机前都没有特别安排。
“PAD,依恋症,知道吗?”
“我百度了。”
盛笑南轻笑一声,“治疗过程里不能接触信息素,所以希望你出国。”
“是因为我的信息素?因为你标记过我?”何嘉许反应过来,盛笑南身边一直都只有他一个Omega,“我没控制好自己的信息素,才会――”
“不是。”盛笑南打断他,动作轻柔地给他擦了擦溢出眼眶的泪水,“是老师的体质问题,和你无关。想你能高高兴兴在国外享受生活,才不告诉你的。”
何嘉许沉默了很久, “……你现在好了吗?”
“嗯,”盛笑南的手往旁边一伸,拿来什么东西放在他手里,是那天没收的催化剂,她略带暗示性地抚过骨感分明的手腕,意味深长地说,“不如你来试试。”
第41章 标记
薄薄的药剂瓶很好打开,淡蓝色的液体一接触到空气迅速挥发,无声溶在忽然变得稀薄的空气中。
最先开始发烫的是腺体,抑制贴的存在变得极其鲜明,等意识到信息素失控,何嘉许已经被自己的甜味儿包裹了。热度一股一股往上涌,他舔了舔嘴唇,感到一种鱼脱水的燥热与干渴,本能地寻求散发着清冷味道的Alpha。
盛笑南还没被影响,她锁上房间门,拿起手机分别给莫叔和徐彻发消息,然后开始慢条斯理地脱衣服。
她原本打算做完检查去公司,因此穿得比较正式,修身的马甲丢在床脚,她解开衬衫前几颗扣子,朝何嘉许勾勾手,“你发情了。”
“是、催化剂。”何嘉许晕乎乎的。
“对,Omega要怎么解决发情期?”盛笑南耐心诱导。
何嘉许看了眼她身后注入模拟信息素的系统,他还记得自己刚到盛笑南身边时,就在这里度过了自己的发情期。
“模拟信息素,和……”
“和?”
何嘉许急喘一下,终于反应过来:“和永久标记。”
“那你选哪种?”
“我要老师,”何嘉许勾住盛笑南的手,跌坐在床上,仰起的脸上写满迷恋,“要老师的标记。”
【……】
三天后。
何嘉许浑身汗涔涔的,嘴唇微肿,宛若一枚糜烂熟透的果子。
除了他的脸,包括脖子在内的白皙皮肤上几乎布满Alpha失控留下的痕迹,有些较早的已经泛出青紫。
简单清洗过,他餍足又惫懒地靠在盛笑南肩窝里。
盛笑南拉开床头柜,从里面拿出个眼熟的盒子,她执起何嘉许细薄的手腕,摩挲过上面的红痕,将那块修好的星象表扣了上去。
“物归原主。”
何嘉许珍惜地摸了摸表盘,突然想起什么,掀开被子下床,却差点摔下去,幸好盛笑南及时出手捞了一把。
“腿软了。”他回过头半是解释,半是抱怨。
“嗯,给你按按?”
盛笑南隐晦的视线从他光裸的脊背往下滑,直到下方更危险的区域。
“等会儿,我有东西要给老师。”
他在散落一地的衣物和那床鹅绒被――就是原来那床,已经被不明液体弄脏了――之间翻找,终于找到了自己带来的小袋子。
大概是礼物吧。
这小孩儿虽然不怎么循规蹈矩,却很讲礼数。
盛笑南看着他拎着礼品袋回到床边,从里拿出个黑丝绒盒子,比装手表的小一点。
“那天你的问题,我很认真地想了――”
□□带来的欲尚未散去,他用力抿了抿唇,眉宇间浮起淡淡的赧意。
盛笑南情不自禁勾起唇角。
何嘉许忐忑地掰开盒盖。
莫比乌斯环形状的戒圈,承托着顶部熠熠生辉的钻石。
“我猜,你喜欢简单点的……”何嘉许紧张得差点嘴瓢结巴,整张脸都涨红了,可是眼睛很亮很亮,“所以、所以,你要不要和我结婚?”
婚姻。
这个几年前和盛笑南八竿子打不着边的词,意味宽容、退让、妥协、束缚,足够幸运,才会有爱与责任。
她在物质和精神上从未有过缺憾,从未期待从婚姻里得到什么独一无二、非此不可的好处,即便是三年前,她也没有把自己和何嘉许代入到婚姻关系里过。
然而时值此刻,这个才二十出头的小孩儿拿着枚钻戒跟她求婚,眼睛里的光仿若星河,照亮前方触手可得的新生活。
婚姻的定义变得如此纯粹,它仅仅只代表他们对携手迈向明天的期待。
所有快乐的、悲伤的,甚至是多年前何嘉许父亲那场车祸带来的绵长沉郁的疼痛,他们都将会一起分享、承担。
如果对象是何嘉许的话,盛笑南觉得,她不会失望。
在何嘉许紧张等待回复的眼神中,盛笑南把手递过去。
愣了半拍的何嘉许手忙脚乱地从软垫中捏出戒指,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地推进盛笑南纤细的中指。
盛笑南抬手端详了一下,款式大小都很完美。
按理说,盛氏掌权人订婚应该先通知董事会,人选也应该先跟那群老家伙商量,大部分人觉得没问题,再有条不紊地安排订婚宴,决定宾客和媒体名单,谨慎地向外界公开。
而不是这个毫无计划的黄昏,在凌乱的衣物和被褥之间刨出戒指,随意得好像受了满房间的信息素影响。
但是,管他的呢。
盛笑南要来男戒给他戴上,轻轻揉搓他泛红的眼尾,调笑的嗓音低哑温柔:“这么爱哭啊,未婚夫。”
“没有,我是――”
他的话音未落,便被盛笑南挑起下巴吻住了,三天的条件反射不是开玩笑的,在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之前,他已经顺从地张开嘴,任由他的Alpha肆意含弄。
空气很快焦灼起来,何嘉许已经怕了,手抵在盛笑南肩头,含糊地说:“老师,我困了。”
“不做。”盛笑南在他唇上啄吻一下才放开他,“睡觉。”
盛笑南遥控合上窗帘,厚实的绒布完全遮挡了天色。
何嘉许躺下很快就睡着了,瓷白的脸贴着枕头,纤长的睫毛在眼睑落下浅浅的阴影,乖巧又脆弱。
她借着暗光定定打量何嘉许,花了一会儿时间才平复掉又想折腾他的心情,只是用被子把人严严实实裹起来。
谁说只有怀孕的Omega才会有筑巢行为,她也很想做一个巢,把自己的宝贝藏在里面。
盛笑南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中午,成年之后,她就没再这么晚起床过了。
房间内的温度有点低,何嘉许半张脸埋在被子里不安地动了动,盛笑南给他掖好被角,放轻动作下了床。
空气流通系统无声运作起来。
其实睡前就该打开的,只是她存了私心,不想气味这么快消散。
洗漱过后,盛笑南下楼去厨房找吃的,结果一走进餐厅就愣住了。
餐厅长桌边正坐着一男一女,和莫叔夸着桌上菜色,不是她父母还是谁。
三人看见盛笑南进来,动作相当一致地先从头到尾扫她一眼,最后又别有默契地停在她自然垂下的手上,向来很少佩戴首饰的指根,钻石闪着晶亮的光。
盛母放下筷子,饶有兴致:“我还以为你乐于助人,没想到也是有偿交换?”
“妈――”盛笑南无奈地喊了一声,拉开椅子坐下,“你们怎么来了?”
“你刘叔叔没了,我们过来参加葬礼,顺便见见其他老朋友。没想到……”盛母别有深意地停顿,“意外之喜。”
盛父则言简意赅:“价值不菲。”不知道在说戒指还是别的什么。
二老这回过来没提前说,若只是碰上女儿在家和情人厮混,自然会避开,不是什么人都能坐下来和盛家家主主母吃饭聊天的。
但一听莫叔暗示,两人立马不急着走了。
何嘉许之后,盛笑南身边就没出现过Omega,盛母真情实意地担心了好一阵。
看不惯的老对头去了另一个世界,女儿终于走出过去的阴影,两件事碰到一起,可不是意外之喜么。
“莫叔在厨房给你们留了菜,拿上去吃吧。”盛母贴心地说。
盛笑南一看就知道她妈肯定误会了什么,现在也解释不清,何嘉许身上还带着各种痕迹,等个更合适的机会带着何嘉许去见他们。
盛父倒是叫她吃完饭再去书房,聊聊公司最近的发展。
盛笑南嗯了一声,起身正要跟着莫叔去厨房,餐厅外就传来轻轻的拖鞋声。
盛父盛母立马调转视线,盛笑南脸色微变,下一秒,穿着家居服的何嘉许揉着眼睛出现在餐厅门口。
他一头蓬松的乱发,宽大的领口根本遮不住锁骨,更别提那些吻痕和咬痕,声音软绵绵的好像在撒娇,带着无限的依赖:“老师,找不到你了。”
第42章 明年
他还没睡够,薄薄的眼皮肿着,一副被欺负狠了的样子出现在餐厅。
饶是见惯大风大浪的盛父盛母也有一瞬怀疑自己的眼力,眼前这个神态放松的Omega或许是某人的替身,然而定睛一看,他的五官和三年前并没有区别,只是脸颊两侧的婴儿肥消了,更加瘦削单薄,已经有青年的样子。
但如果是他,盛笑南愿意戴上戒指也不奇怪了。
二老愣神时,盛笑南把人牵走了。
永久标记后一段时间,Omega会对Alpha的存在产生极强依赖,盛笑南本想趁他睡着下楼取饭,没想到家里有其他人。
“你有客人吗?是不是打扰你们了?”何嘉许没看清餐厅里坐着的两个人。
“没有。”
盛笑南把他带到主卧,刚从被窝里爬出来的Omega身上热烘烘的,皮肤上残留着两人信息素的混合味道,像个移动香源。
“转过去,老师看看你的腺体。”
何嘉许乖乖转身。
腺体是人身上恢复能力最强的一个部位,即便如此,过了这么几天,何嘉许的腺体上仍七零八落叠着几个咬痕,看着好不可怜。
盛笑南满足了自己微妙的占有欲,凑过去亲了亲他耳侧,“要不要吃东西?”
何嘉许一把按住她的手:“别走。”
“不走,”盛笑南知道他现在不一定处于清醒的状态,不然不至于以为在她家不顾主人上桌吃饭的会是正儿八经的客人,于是另辟蹊径,“莫叔做了椰奶冻和松饼,不想吃吗?”
莫叔做的东西自带一股特别的风味,是外面的餐厅吃不到的。
何嘉许脸上出现了明显的挣扎,理智和情感不断拉锯,最后耍赖似的说:“不吃了,不许你走!”
盛笑南失笑,主卧的门被敲响,传来莫叔的声音:“虽然可能有点不是时候,房间里有人想吃刚出炉的小松饼吗?”
她没错过何嘉许瞬间警惕起来又放松的小表情,像守护比自己还大只的巨型宝藏的小动物,一听到有外来者的动静,就戒备地竖起耳朵。
“吃小松饼?”
何嘉许才认真地点头:“吃。”
填饱了肚子,何嘉许没一会儿又觉得困了,盛笑南特意拉上窗帘,就是想让他模糊时间概念,能在极其消耗体力的永久标记之后得到足够的休息。
哄何嘉许睡着,盛笑南去书房拿了笔电,靠在床头处理这几天堆积下来的文件。
一一回复之后,她特意调出《群青色》的资料查看。
做过人员和企划调整之后,她对项目组交上来的东西仍然不是很满意,一些细节问题依然存在,她勾画出来,附上自己的意见,发回给负责人,又给了一些限定日期。
这些东西应该在开机前全部解决。
何嘉许不知道深夜里发生的这些,等他醒来,新的问题已经产生。
客厅里,四人两两对坐,一片寂静。
尴尬是无法避免的,何嘉许面对盛笑南的父母总有种抬不起头的心虚。
但盛母什么都没问,没问他为什么走,又为什么回来,宛如面对家中留学回来的后辈,语气轻柔地了解他在法国的生活。
“法国艺术氛围好,挺适合你们搞创作的,就是效率太低了,”盛母想起从前在法国待的一段时间,“不吃斋念佛平心静气根本待不下去。”
“慢工出细活。”盛笑南插了一句。
盛母目光重新回到何嘉许身上,和盛笑南相似的眼睛里有零星笑意,“是,对你们小孩儿来说能享受那里的人文风光就好了。”
何嘉许忽然想起,三年前在港区书房外听到的她们母女的聊天。
伯母问老师关于他父亲的事,或许那个时候,她担心的不是来自他的报复,而是顾虑他们两人再发展下去,某天揭开真相会因此由爱生恨,互相纠缠,不得善终。
“小何以后要留在国内发展?”
“对。”何嘉许刚回答完就意识到不对,他知道有些豪门是不希望家里人在外面抛头露面,被人点评的。
也许他应该说得更委婉一点,但放弃成为导演,这种话是违心的,他说不出口。
没想到盛母略一沉吟后说:“笑南,影视部要抓紧,娱乐圈里的人手哪有自家用着放心。”
盛笑南说已经在弄了,等会儿和爸细聊。
盛母嗯了一声,又看向何嘉许,她的五官和神情柔美,一点都想象不出她在两个Alpha面前雷厉风行下决策的模样。
“好孩子,这么多年辛苦你了,”盛母说,她的目光那么温柔,“改天带笑南去见见你爸爸。”
这是一个家庭对他最具善意的接纳。
何嘉许很努力地忍住眼泪,说了个好,被盛笑南无声牵住手安慰。
因为这句话,回房间后,何嘉许的情绪低落了好一阵。盛笑南捏捏他的脸,又去吻他,把他闹得气喘吁吁差点擦枪走火才分开。
几天后,盛笑南带何嘉许去了成衣店。
何嘉许量尺寸时,盛笑南在一边和设计师商量款式和数量,何嘉许耳朵尖听见那个数字,忙说:“我衣柜里有好几套没穿过的正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