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慎松开荣谨的胳膊,也是暗暗地松了口气。
台上。
荣惜看一眼宁慎和家人们的方向,后退一步。
“如果大家有什么问题,可以采访我们乐团的其他成员。”
退到人群后,她快步走下舞台。
廊道里,荣谨等人早已经担心地追过来。
“小惜!”二哥荣谨第一个冲过来,“你没事吧?”
荣惜轻轻摇头。
裴云舒也走过来,拥住她的肩膀。
“要是难过就哭出来,别忍着!”
“妈!”荣惜抬起脸,眼睛里有泪芒,“您说……二叔他是不是也在天上看着我呢?”
安慰地拍拍女儿的肩膀,裴云舒接过丈夫递过来的纸巾,帮荣惜拭拭眼睛。
看她情绪平息下来,她才轻声开口。
“你看,宁慎把谁带来了?”
荣惜从母亲怀里直起身,看向不远处。
只见廊道里,宁慎正带着一个人向她的方向走过来。
那人已经是一头白发,古稀之年,一对蓝眼睛却是明亮如阳光下的大海。
她的偶像大卫*连赫?!
吸吸鼻子,荣惜快步迎住二人。
“连……连赫先生?”
大卫*连赫接过助理递过来的花束,笑着送到荣惜面前。
“荣小姐,非常荣幸现场听到你的演奏。”
“您过奖了。”荣惜忙着伸过两手捧住老人掌的手掌,“我……我真得想不到,您也会来看我的演出。”
“这要感谢宁先生。”大卫*连赫看一眼身边的宁慎,“如果不是他将你们乐团的录音亲自送给我,我可能就要错过这么精彩的音乐了。”
荣惜侧眸,看向宁慎。
一时间千言万语,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那天晚上,因为想起二叔情绪失控,错过大卫*连赫的演奏会。
荣惜后来一直还有些惋惜,以为此生都不会再有机会见到他。
哪想到,宁慎竟然把他请看,看她的演出。
“这可不是我的功劳。”宁慎回她一笑,“如果不是你的音乐足够好,我可请不动连赫先生。”
二人说话的时候,大卫*连赫仔细打量荣惜两眼。
“荣小姐,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我想起来了,几年前我在欧洲演出的时候,你和你的叔叔一起到后台给我送过东西。东方美食,对不对?”
“没错,是我!”荣惜笑着点头,“没想到,你还记得。”
“当然,那么美味的食物,我可不会忘了。”大卫*连赫笑着看看左右,“怎么没有看到你叔叔,他没来看你的演出吗?”
“他……”荣惜垂下睫毛,“他去世了。”
“真是抱歉!”大卫*连赫一脸歉意,伸过右手,他安慰地扶住荣惜的肩膀,“不过……我相信,他在天堂一定也能听到,并且为你而骄傲。”
荣惜轻轻点头。
“好,我就先不打扰几位。等明天,我们再好好谈谈你的乐团。”
大卫*连赫主动道别,众人一起将老人家送出来,宁慎亲自帮他拉开车门,吩咐周砚青和司机将他送回酒店。
他扶着荣惜退到一边,二人一起目送老先生坐车离开。
从车道上收回目光,荣惜捧着花束转过脸,一脸感激地看向宁慎。
在她开口之前,宁慎抬起手掌,轻轻按住她的嘴唇。
“和我不用说谢谢,告诉我,开心吗?”
荣惜用力点头:“今天是我这几年最幸福的一天。”
“不对。”宁慎笑得温柔,“以后,你的每一天都会很幸福。”
不远处,荣家众人远远看着二人,都是默契地没有走上前来打扰他们。
直到,宁慎主动将荣惜带回来。
“大家都在,我就不送你了。”
“咳!”荣谨轻咳一声,“今晚刘嫂包了饺子做宵夜,宁先生要是饿了,也一起过去吃点吧?”
“是啊,小慎。”荣斯年也跟着附和,“反正明天周末,也不用早起,一起过去尝尝刘嫂的手艺。”
荣惜站在旁边,手伸过来,轻轻拉拉宁慎衣角。
“好。”宁慎笑应,“飞机餐实在难吃,刚好饿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那你们等我一下,我去拿东西,顺便和大家交待一句。”
将花束塞到宁慎怀里,荣惜笑着转身,小跑着登上台阶。
“跑慢点,别摔着!”
宁慎和荣谨异口同声地提醒。
“知道啦!”
荣惜在台阶上,向二人摆摆手,消失在入口。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荣谨傲骄地撇撇嘴。
片刻,又伸过右手。
“宁先生,以后多多关照。”
伸过右手,握住荣谨的手掌,宁慎微微一笑。
“大家自己人,叫我名字就好。”
荣爸荣妈站在旁边,看着两人握手言和,同时露出笑容。
片刻,荣惜提着琴去而复返。
荣家司机和荣谨的助理也将车子开过去。
荣谨很知趣地坐到父母的车上,将自己的车子留给荣惜和宁慎。
坐进后座,荣惜侧身,将头靠到他的手臂上。
“哪天你有空,陪我去看看二叔好不好?”
宁慎伸过手臂,拥住她的肩膀,怜爱地抚抚她的长发。
“看我时间,我随时有空。”
“那……等演出结束吧,这几天要忙着排练。”
“好。”
伸过手臂,拥住他的腰身,荣惜重新将头靠回他的肩膀。
片刻。
车子返回荣家别墅。
路上的时候,荣妈妈已经打过电话,等到大家走进客厅的时候,刘嫂也已经把煮好的饺子端上桌。
“来来来,大家趁热吃。”
大家围桌而坐,一边吃饺子,一边聊着今晚荣惜的演出。
餐桌上,欢声笑语。
饭后,荣斯年取来自己珍惜的好茶,亲自动手泡了一壶功夫茶。
大家一起坐在桌边喝过茶,宁慎看时间不早,主动起身告辞。
众人一起将他送出门外的时候,司机也把车子开过来停在台阶上。
荣惜迈下台阶,将他送到车边。
当着家人的面儿,伸臂抱住他的颈,将唇凑到他耳边,轻轻亲了一下。
“谢谢老公!”
之前,他说过要娶她。
当时荣惜并没有说什么。
从“亲爱的”改口到“老公”,一个称呼的改变,就是她的答案。
听到“老公”这两个字,宁慎有些惊愕地一怔。
荣惜却已经松开他,转身退到台阶上,站到家人们身边,笑着向他眨眨眼睛。
“路上慢点!”
当着荣家人的面儿,宁慎也不好多说什么。
向大家点点头,他侧身坐进车子后座。
抬起右手,轻轻地抚了抚耳侧她刚刚吻过的地方。
男人唇角一弯,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砚青,帮我联系首饰设计师。”
副驾驶座,周砚青捧着平板电脑,正在处理一份着急的文件。
“好的,我处理完手头的工作,回去就帮您联系。”
“我是说现在,马上!”皱眉低喝一句,宁慎取出手机,“算了,我亲自和他谈。”
周砚青:……
这是要订什么首饰?
用得着这么着急!
第124章 二叔的遗物(1)
宁慎与大卫*连赫订下的饭局是中午,不过第二天清晨,荣惜并没有赖床。
因为是周末,裴云舒熬夜改稿还没有起床。
荣爸爸和荣谨有各自的工作,都已经早早就离开。
简单吃一份早餐之后,荣惜开上车离开荣家别墅。
车子一路驶向城西南,最后拐进荣家之前住的部队大院,在大院最深处那座古朴的三层小楼前停下。
这是荣爷爷的房子。
荣家老太太去的早,两个儿子担心父亲一个人太冷清,一直都住在这所老房子。
哪怕是荣斯年婚后,与裴云舒生下几个孩子,也依旧没有搬出去。
直到四年前,荣家二叔荣经年意外去世。
荣家人担心荣惜触景生情,才一起搬离老宅。
四年了,这是荣惜第一次回来。
从车上下来,荣惜从包里取出特意带过来的钥匙,迈步走上台阶。
用钥匙打开门锁,她深吸口气,终于还是鼓起勇气推开紧闭的木门。
清晨的阳光透进窗子,映亮客厅的一切。
穿过客厅,她轻手轻脚地迈上台阶。
入目,到处都是熟悉的痕迹。
楼梯拐角,她刚学走路的时候在那里摔过跤。
餐厅边的墙上,还挂着她儿时画得画。
客厅东南角放着旧钢琴,二叔以前最喜欢就是和她一起在那里练琴。
每当这时候,爷爷就会坐在沙发上,眯着眼睛听。
……
环视四周一圈,荣惜缓步上楼。
穿过二楼廊道,来到尽头的卧室前。
这一间,就是荣家二叔荣经年的房间。
握住球形门锁,荣惜轻轻推开房门。
房间里,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那种感觉,仿佛只要她推开门,二叔就会从书桌后抬起脸,向她笑着询问。“小丫头,是不是又偷懒不想写作业?”
……
然而,一切只能是幻想。
她推开门,书桌后的椅子却是空空如也。
书架上的书,还保持着原样。
不过书桌上的东西都已经收起来,四下看了看。
荣惜很快就在书房一侧,发现一只偌大的纸箱。
纸箱里是荣经年的遗物,都是些荣经年生前习惯用的东西。
她送他的那只派克钢笔,静静地躺在一只大信封上。
荣惜拿过信封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小心地倒在地板上。
信封里的东西,是荣经年律师事务所的合作人送回来的。
荣家二叔荣经年,在事务所办公室的遗物。
里面有他平常用的笔和办公用具,还有荣惜和荣经年的一张合影。
照片里的荣经年,不过才是二十五六岁的年纪。
身为江城最知名的律师,一手创办经年律所的他,正是人生忆物中最意气风发的时候。
她那时才只有六七岁,坐在二叔的肩上,正伸着小手摘后院树上的樱桃。
那张照片是妈妈随手用手机拍抓的,光线和构图都拍得很好。
二叔亲自打印出照片,放在相册里,在办公桌上一放就是十多年。
荣惜一样一样认真翻开,人就一点点地湿了眼框。
一一将东西整理好,看到纸箱最深处那只小铁盒。
荣惜呼吸一窒。
这是二叔临终之前,交给她的。
小铁盒一侧的缝隙里,还有些干涸的血迹。
当时情况紧急,她没有打开看过盒子里是什么东西。
后来,被荣家人带回来之后,她好长一段时间都住在医院。
家人担心她看到盒子失控,悄悄将盒子收起。
没想到,也放在这里。
盘腿坐到地板上,荣惜小心翼翼地打开那只精致的金属盒。
盒子里,放着两样东西。
一枚硬币,还有一把钥匙。
硬币是黑色的,正面浮雕着一只七芒星,四周包裹着橄榄树枝。
硬币背面是一行拉丁文。
Non sibi, sed omnibus。
不为自己,为了所有人。
下面是一个龙飞凤舞的签名。
那把钥匙也和普通的钥匙不同,不是一字也不是十字,而是一把截面是七芒星的钥匙,钥匙尾端还镶嵌着一颗金灿灿的宝石。
荣惜从小就跟着荣经年学琴,他的东西她大部分都见过。
可是,这把钥匙和这枚硬币,她却是第一次。
钥匙和硬币的作工都是精致无比,握在手里有沉甸甸的份量,那样的质感怎么看都不太普通。
荣惜轻抚着手中的那枚钥匙,眼前再一次闪过二叔的脸。
当时,他满身是血,脸色苍白如纸。
吃力地将小铁盒送到她手里,嘴里还在叮嘱。
当时,他说什么来着?
荣惜闭上眼睛,再一次回忆起当时的情景。
终于,她想起来了。
“快……快跑……不……不要让他们抢走……把它交给……”
说到这里,偷猎者已经追过来。
二叔展开手臂,用力将她推进河道。
“小惜,向前游……活着……一定要活着……”
她在河道里转过脸,亲眼看着一颗子弹穿过他的胸膛。
注视着眼前的钥匙,荣惜的眉一点点地皱紧。
二叔临终之时还在记念的东西,一定很重要。
阳光透过窗子,投在地板上,将钥匙上的宝石映得光彩夺目。
直觉告诉荣惜,在这把钥匙之后,一定隐藏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难道……
她的眉重重一跳。
二叔的死不是意外?
嗡——
口袋里,手机突然震动。
荣惜回过神来,摸出手机。
屏幕上,显示着宁慎发来的微信。
【宁慎:起床了吗,我去接你?】
【荣家小惜:我没在家,一会儿我直接过去餐厅。】
回复完他的微信,荣惜目光扫过手机屏幕上,宁慎的微信头像,微微一怔。
宁慎的微信头像也是一颗七芒星,与硬币上的七芒星图案,几乎一模一样。
宁慎和二叔难道认识?
不!
很快,荣惜又否定了这个猜测。
大概只是巧合吧。
如果宁慎认识二叔的话,又怎么会不认识她?
毕竟,他家二叔平常最喜欢的做的,就是向别人炫耀她这个侄女。
看看时间,荣惜仔细收拾起箱子里的东西。
那枚硬币和钥匙,她还是按照原样放回盒子,小心地塞到背包夹层。
不管这硬币和钥匙后面有什么秘密,她都必须查清楚,给二叔一个交待。
将纸箱抱到楼下,放到后备箱。
她重新坐进驾驶座,侧眸扫一眼不远处的老宅。
“二叔,您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地活下去,把您的那一份也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