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她下了决心。
“对不起。”谢知雨轻轻开口,顿了两秒,又说:“谢谢你。”
见谢知雨恢复正常,李延策悬着的心落下来。随之涌上的,是平静表象下强烈的不安感。
在娱乐圈这些年他见过不少上不了台面的事,他知道韩勋撞他是故意,但他不觉得这和谢知雨有什么关系,更不想见她因此感到愧疚。她动摇的表现其实很让他有曾经的即视感,需要她的安慰。
李延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他长臂一揽,直接箍住谢知雨的腰将她拥进怀里,下巴牢牢搁在她的肩上,埋进她的脖颈间。
谢知雨因李延策的动作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他藏獒一样冲她嗷嗷一阵背后的不安和脆弱,伸手抱住他,安抚性地摸摸他的头发。
李延策感受着她的温度和香气,高挺鼻梁蹭蹭她的脖颈,低声开口:“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许再丢下我了。”
谢知雨有一下没一下地替他顺毛,点头:“好,我答应你。”
“你发誓。”
“我发誓。”
“如果你再做出对不起我的事,我就去爆料你潜规则我。”
“……你幼不幼稚?”
“我向来幼稚。”李延策更紧地抱住她:“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了。”
想了想,谢知雨没忍住旧事重提:“以前的事,你怪我吗?”
“你这不是废话?”李延策的声音有点瓮声瓮气,眼睫半垂,掩住似空潭积水幽光明灭的眸光:“但我现在原谅你了。”
他无疑怨恨了谢知雨很长一段时间,哪怕谢知雨刚刚重新接手他时,他心里也赌着气别扭得要命。但看着她与从前如出一辙的模样,看着那些熟悉又陌生的相处方式一点点回归生活,他才恍然大悟,所有的执着,全因从来没有放下。
他无比动摇,却也感到欣喜,甚至开始承认心中对她最隐秘的情感。
所以他选择了顺从内心,想要新的开始。
时光漫漫,岁月回声,有些东西在这时得到了真正的和解。
冬夜的室内一片柔光,是谢知雨和李延策这段时间来难得的温馨相处,但这种温馨并没有继续太久。
李延策怕自己再这么和她亲密接触下去会出事,觉得抱得差不多了,松开她,示意了下自己的裤子:“睡裤还没换。”
李延策:“……你帮帮我?”
谢知雨:“?”
还想让她帮忙换裤子,这人怎么不上天呢?谢知雨干脆地留下一个“滚”字,回了房间。
看着谢知雨的背影,李延策勾勾唇角,单手枕着头靠在床背。
这样真好,他想。
-
新一天的录制,李延策正式开摆。
因为昨天发生的事,节目组临时调整了流程,减少了游戏环节。其他人见李延策有伤在身,也不太敢让他做事。
天气正好,冬日阳光柔软洒落,悠闲自在。
让人感觉即便是这样雾雪交融、寒冷漫长的季节,也有可以温柔拥抱的温暖事物。
下午其他人去冰钓,李延策躺在客栈院中玻璃温室花房内的摇椅上,安详地前后摇晃,像极了晒太阳的老大爷。
闭目养神间,花房门口传来小小一声“嗷呜”,李延策掀开眼皮,起身一看,竟来了一只小狗。
小狗不过手臂长,整体呈棕褐色,耳朵和面部有一些黑色杂毛,胸前和四肢还带着点白毛。耳朵是折耳,睁着一双黑葡萄似的圆眼睛歪头看李延策,憨憨又可爱。
李延策来了兴趣,起身冲它招招手:“来,过来咬我。”
这别具一格的招狗话术导演组听了都直摇头,偏偏小狗好像听懂了,迈着小短腿屁颠屁颠跑到李延策跟前,伸出小舌头在他伸出的掌心舔了一下。
“真乖。”李延策揉揉它的头,取下刚刚他就注意到挂在小狗脖子上的信息卡。上面写着它是一只中华田园犬,会在这段时间陪伴冬日客栈的朋友们,让给它取个名字。
“哦,那就叫你黑坨坨吧。”李延策迅速决定了名字,黑坨坨似乎很满意它的名字,冲着李延策奶乎乎又叫了两声。
大概因为李延策本身就狗,在和狗的相处中有种无师自通的技巧和亲切感。仅是一个下午,黑坨坨便和李延策熟悉了,他走哪跟哪。
其他嘉宾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人一狗和谐相处的绝美画面。
郑聿风和池屿都过来逗狗,郑聿风问他:“怎么突然多了条狗,你去谁家抢的?”
李延策“嗤”一声:“你能不能盼着点我好,节目组给的。”
郑聿风:“哦,看来是给你找点事干,节目组还挺体贴。”
池屿问:“这狗叫什么?”
李延策答:“黑坨坨。”
郑聿风嫌弃:“这什么名,你起的?”
李延策点头。
郑聿风:“果然你嘴里起不出什么好名,要我说就应该叫个洋气一点的,比如布莱克。”
李延策一脸看傻逼的表情:“你是不是有病?”
池屿哈哈大笑:“黑坨坨挺好的,接地气。”
这边李延策开始带狗摆烂,另一边谢知雨也没闲着,安排团队将韩勋的黑料一个接一个挖出来爆料,不给创芽半点喘息时间。
韩勋单板滑雪撞李延策的传言尚未澄清,又叠加接连不断的黑料,韩勋的几个大粉受不了了,纷纷要求创芽尽快出面解释,解决当前问题。
创芽的公关也找过来和Fiona打感情牌,问能不能两边统一个口径解释下韩勋和李延策的事。
谢知雨拒绝得很果断:“这件事没什么口径可言,让他们创芽的张总先去问问方伟成怎么回事吧。”
节目组这边晚上原本安排了聊天环节,韩勋显然已经知道现在网上的情况,整个人都不在状态,神游几次还需要靠衡迦提醒。
于是节目组也不再给他镜头,换到其他人身上。
客栈今天新增了新成员黑坨坨,大家的聊天话题便提起了“动物”。
姚芝是爱动物之人,聊起了她资助流浪动物机构的事,又谈到自己和丈夫正是因此结缘,家里也收养了几只流浪猫狗。
姚芝提起丈夫时满脸幸福,他们从相恋到结婚已度过30多年岁月,是圈内知名模范夫妇。
郑聿风对这个话题颇感兴趣,问:“所以当时是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
姚芝想了想,答:“都有吧,第一眼都对对方有好感,不过当时两人都比较害羞,没有要对方联系方式。后来在朋友组的局上又碰见,他来要了我电话,然后就出去拍拖啦。”
郑聿风:“现在两个人之间会更偏亲情多一点吗?”
姚芝:“确实我身边有些朋友走到后面两个人之前会少一些激情,反而更像亲人。不过我们一半一半,可能因为我们两都比较恋爱脑,你们有谈恋爱吗?”
姚芝这个问题问出来,DESTINY的两位和楚昕甜表情都有点尴尬,楚昕甜勉强笑着看向镜头:“这是可以说的吗……”
见姚芝有些不解,池屿大大方方和她解释:“像爱豆的话公司一般要求不能谈恋爱,我以前在团里的时候也是,不过现在有稳定的女朋友。粉丝觉得我年纪不小了,该进入这个阶段了,就还好。”
郑聿风回答这个问题毫无压力:“以前谈过,后来因为一些原因分手了。”
众人将八卦的目光投向李延策,李延策rua着狗头的手顿了顿:“……我没谈过恋爱。”
姚芝当下看李延策的目光就有点怜爱:“你是演员,你们公司都不让你谈恋爱吗?”
郑聿风在旁边吭哧吭哧地笑:“不是,他是凭实力单身,这么一看和他怀里的狗还挺配。”
姚芝恍然大悟:“其实情感阅历对演员来说也是好事。”
这话扎心了,正好戳到李延策近期的痛点上。李延策先用眼神对郑聿风飞了两把小刀。沉吟片刻,向姚芝请教:“如果您和丈夫吵架,一般会怎么解决?”
第29章
李延策,你还想吃多少?
姚芝笑起来, 摆摆手:“一般他都会先认错。有时候明明是我的错,他也会让着我,说是因为他没做好才让我误解或是生气。偶尔他脾气犟的时候, 我给台阶他也就赶紧下了。”
郑聿风总结:“所以您丈夫会包容您多一些?”
姚芝点点头:“我性格要强, 有时候脾气也不太好, 他一直让着我。不过现在我们很少吵架了,其实夫妻之间还是需要互相关心和包容。还有沟通也很重要, 吵架的时候通常大家都觉得自己有自己的道理, 两个人坐下来好好谈, 千万不能冷暴力。”
池屿深表赞同:“我和我女朋友脾气都不太好, 刚开始的时候天天吵。后来我先学会服软, 两个人之间的相处就好很多,现在也是遇事先坐下来聊。我女朋友有些地方会比较敏感, 我作为男人确实应该多体谅她一些。”
郑聿风笑道:“学习了。”
李延策若有所思,又问:“那你们当初怎么表白的呢?”
姚芝答:“我们当时已经约会了一段时间,两人彼此知道对方有好感, 后来有次情人节,他就向我正式告白了。”
池屿:“我女朋友圈外人,有点青梅竹马那意思吧。不过之前就普通朋友, 我退团转型后因为工作上的一些事情变得联系紧密,是她向我表的白。”
那没什么参考价值,李延策想。
姚芝反问李延策:“哎延策,你今晚怎么对这些话题有兴趣?”
李延策撒谎撒得面不改色:“哦, 最近在研究剧本, 有一些关于情感方面的问题。”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 众人也没再追问。
次日, 方伟成带韩勋离开了《冬日客栈》录制现场, 迎来新一轮的嘉宾。
于久也从A市飞过来照顾李延策,在民宿看到戴着肩颈腕托带的李延策,扑过去声泪俱下:“我的策哥,几天不见你怎么就残了,我这心都在滴血啊!!”
“夸张了啊。”李延策推开于久挨过来的头,英气俊朗的面容上冷色如常:“你策哥什么身体素质你不清楚?再休息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讲道理,李延策心中其实不太待见于久过来。毕竟他来了,就意味着谢知雨要搬回隔壁自己房间。
眼见于久要将行李推去谢知雨住过的隔间,李延策右手拉住他:“等等,我住这边,你住我那边就行。”
“哦……”于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照办,毕竟李延策的脑回路也不是常人能琢磨透的。
接下来几天嘉宾都正常,大部分是室内聊天、互动游戏的环节,终于有点慢综艺的味道。
因为谢知雨不松口,韩勋最终还是发布了道歉微博,称因自己的不小心导致李延策受伤,发布后又引发一轮韩勋粉丝与李延策粉丝、DESTINY队内唯粉的互撕。
而节目组这边楚昕甜的手不知为何一直受伤,姚芝只能叫了郑聿风和池屿帮她一起做饭。
李延策看在眼里,但不想搭理,每天带着黑坨坨遛弯。郑聿风偶尔也来加入他和狗做朋友的摆烂大队,于是节目组的镜头经常能捕捉到两个大男人跟一条狗站在田埂上,对着朝阳或夕阳思考人生。
郑聿风也开玩笑说,这场景再加点文字排版,比如什么男人与狗的一生,活脱脱一文艺片海报。李延策连看都没看郑聿风:“我不想知道你有病,不要表现得这么明显好吗?”
综艺拍摄中后段,节目组终于迎来了在北市小镇的第一场雪。看天气预报发现有雪后,节目组当即决定今晚吃火锅。
上午雪不大,李延策主动认领了到镇上采买食材的任务。李延策现在是重点保护对象,节目组时刻担心着他的肩膀,见李延策态度坚决且跃跃欲试,安排了郑聿风一同前去拎食材。
郑聿风拿着装菜的环保布袋时一脸懵逼:“不是,怎么就他负责花钱我负责拎呢?”
李延策拍拍他的肩,态度潇洒随意:“照顾病号啊郑导。”
于是两人穿好羽绒服,带着黑坨坨向镇上进发,还特意给狗子准备了黑色背带式牵引绳。
小镇主道路两侧多为木质结构的民宿旅社,“人”字形的房顶设计方便积雪落下,减轻负荷量。一楼临街有不少商铺,每当夜色来临,商铺亮起星星灯,雪与橙色暖光辉映。远处是没有遮挡的无垠星空,美不胜收。
此处有温泉度假项目,不少民宿旅馆都有自己的露天或室内温泉。早晨微寒的空气中缭绕温泉的烟雾和早餐铺的腾腾热气,犹如置身白茫茫的仙境。
李延策按清单完成食材采购,停驻一家早餐铺前,问郑聿风:“要不吃点东西再回去?”
郑聿风往内看了看,看到烤炉中滋滋冒油被烤得酥脆的火勺,有点心动:“可以是可以,不过我们花剩下的菜钱吗?”
李延策莫名:“你不是背着节目组藏了钱吗?”
郑聿风想捂李延策的嘴,但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悻悻问他:“你怎么知道我藏了钱,我还想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呢。”
李延策听郑聿风承认,直接拽着他往早餐铺里走:“什么不时之需,你要留到最后一天才花吗?”
郑聿风还在纠结,李延策直接扔出四字箴言:“来都来了。”
“……行吧。”郑聿风同意,找了张桌子坐下。他们两人都一米八几的身高,早餐铺内的空间一时显得有些逼仄。偏偏两人英俊帅气、气质出众,坐在这里不像是吃早餐,更像是即将进行一场烛光晚餐。
然而这种优雅的气质也就持续了片刻,郑聿风放下菜袋,摩拳擦掌对着墙上的菜单开始点菜:“我要五个牛肉火勺和豆腐脑,豆腐脑要香菜再多加点辣油。另外再来碗羊肉羊杂汤。”
李延策心想这人点菜倒很积极,将黑坨坨的绳子拴在最近的门边:“我和他一样,豆腐脑辣油少点。”
“好嘞。”老板娘热情地应下,先从备餐台巨大的铁桶中舀出两大勺豆腐脑,浇上咸香的肉卤和辣油,再点缀上一撮香菜,端到两人跟前:“你们要的豆腐脑。”
郑聿风拿了勺子,递一个给李延策:“今天早上这早餐可是碳水爆炸,谢姐不会说你?”
李延策慢条斯理,用勺子拌匀碗中的豆腐脑:“她又不知道,而且我身材管理一向很好。”
郑聿风“嚯”一声:“还给你骄傲上了。”
其实想到这里李延策就有点牙痒痒。自从于久来了谢知雨就不怎么跟拍摄了,最多每天于久给她进行下汇报。他毫不怀疑,如果不是因为那天受伤在谢知雨面前装可怜让她陪他,谢知雨一定会按最初说的只在这里待七天。
是他在她面前演得还不够可怜吗?李延策化悲愤为食量,吃完早餐后仍嫌不够,又拖着郑聿风去镇上当街溜子。
一圈油炸糕、烤实蛋、冷面吃下来李延策才算完,还打包了点冰糖葫芦带回去吃。殊不知已然为他晚上遭受正义制裁埋下了伏笔。
夜幕降临的时候,窗外的雪大起来,如纯白鸟类振翅落下的羽毛,覆盖了今夜霜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