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屿唇角轻勾, 还没等开口说话, 宋怀从旁边楼梯冲下来,一把揽住林星晚的肩膀,然后靠着头撞了下,“星晚同学!一起回家啊!”
“嗨,屿哥!”
陆屿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转身往前走去。
宋怀挠挠头,撞了下林星晚的胳膊,并肩同她一起走,“谁又惹这位爷了?”
林星晚笑了下,“你吧。”
“林星晚,一个寒假没见你倒是长本事啊,伶牙俐齿的!”
前面云念歪头看两人,眉眼弯起来,“阿屿,星晚和宋怀的关系这么好吗?”
陆屿轻嗤,没作声。
云念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林星晚自然是听到的,她微微掀起眼皮看向陆屿,后者面无表情,甚至没管云念拽在他衣服上的手。
林星晚垂下眼眸,咬着下唇慢慢跟在两人后面。
走廊里的空气似乎不太好,她的呼吸都不太通常,甚至觉得烦闷,可明明,明明旁边的窗户都开着一点。
空气中还夹杂着冷气。
初春冷意更甚,甚至要比腊月的风还要侵人骨缝。
她将领口拉链拉到顶端,围巾遮住脸颊,只露出一双眼睛和清浅的呼吸。
四个人一路走出校门。
今天第一天,很多家长正好赶在下班点过来接孩子,云念指了指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我家司机来接我了,一起回去吧。”
陆屿站在原地没动。
林星晚也没动。
倒是宋怀直接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还不忘招呼林星晚,“星晚,赶紧上车!”
林星晚笑着摇摇头,“不了,我等下要去旁边店里买笔芯,明天见。”
说完她转身往旁边行人路走去。
陆屿抄着手侧头瞥了一眼,慢条斯理地从裤兜里掏出烟盒,含住一根烟,低头拢手点燃。
黑眸微微眯起。
他扬了下手,淡淡开口,“抽烟,不上去了。”
云念啊了声,转身推开车门下来,“那我也不上车了,我和你们一起回去。”
宋怀没办法也跟着下来,可还没说上话便被一通电话给叫走了,四人行再次变成三人行。
学校旁边的小超市大多数都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什么学生用品都用而且还便宜,林星晚一般都会多买几支笔,老板会给便宜一些。
熟悉了老板见她来了便笑着打招呼,看见她身后跟着的同学愣了下,“你们都买笔啊?”
林星晚笑着回:“没,就我自己买。”
云念站在门口有些无从下脚的感觉,目光扫了一圈里面后便退了出来,同陆屿站在一起。
每次用的笔芯都是那几种,林星晚调好后付钱,一出来便看见路边少年站在那里,身姿挺拔,脸庞清冷矜贵,神情清冷,而旁边的女生娇小漂亮,小皮鞋上的蝴蝶结随着风飞舞着,她穿着黑丝袜,长腿纤细笔直。
两人并排站在那里,俊男美女,十分般配。
忽的一阵冷风从旁边胡同刮过,云念抬手去拉裙子,娇羞的语气喊陆屿帮忙挡风,惹来得只是少年的轻笑。
林星晚低头看了眼自己,除了参加活动时候买的裙子,她冬天都是厚重的裤子,甚至颜色也是一致的黑色。
毫无美感的版型,而且现在穿的这条把她衬得好像一根黑色铅笔芯。
这种感觉太过奇怪了,林星晚停止乱想,迈出门去跟两人打招呼,“我买好了。”
陆屿转头看她,她下意识避开他的目光,看向旁边云念。
云念忙跑过来挽着她的胳膊,打量她手里的东西,亲昵地说道:“你都是用这种笔芯吗?我家里好像也有,等明天我带一盒给你。”
林星晚笑着拒绝她,“我自己买就行。”
“哎呀没事,我家里多的都用不完,好星晚你就大发慈悲帮我用用吧!”
三个人,陆屿站在最边上,林星晚被云念挽着,她在最右边。
两旁的人都很少言,只有云念在说话。
“星晚,你的成绩很好,改天能不能教教我啊,”云念叹了口气,语气娇嗔,“之前让陆屿教我,他说自己没空。”
砰——
旁边小孩手中的可乐易拉罐被拉开,气泡争先恐后涌出来。
林星晚呼吸轻轻一窒,心跳加快,她不敢看旁边少年,也不敢去回应云念的话,就像是有一颗种子趁人不注意跌进她的心里,然后盘踞发芽,在黑暗中迅速长大。
她不知道该怎么去思索,却嘴角不自觉的扬起,敛下,直至咬住唇才罢休。
陆屿教过她滑冰。
这件事只有她和他知道吧。
“哎呀!”
忽的胳膊被一股力量下坠,林星晚下意识去拽,顺势反握住云念的手。
再看向她时,云念已经疼的脸色苍白,她脚下有块凸起的石头,刚才又只顾着聊天没有看地面,一脚踩上去直接崴了。
“阿屿,我疼……”云念说着,眼眶骤然发红,豆大的眼泪往下砸。
这样的神情,可怜兮兮的。
陆屿拽着她的胳膊没任何下一步动作,眉头下压,抬手拦下刚才就慢步跟在后面的黑车,“你家司机没走,上车送你去医院。”
云念点点头,“可是我走不动啊。”
陆屿眉头一扬,“司机会抱你上去的。”
果然那司机按下双闪灯,小跑不过来将她扶进车里,而后看向陆屿和林星晚,“还麻烦两位跟我一起去趟医院,小念的父母都不在荣海,麻烦了。”
林星晚轻轻吸了口气,弯腰坐进车里。
陆屿则坐在前排。
车子快速行驶在道路上,车厢内云念小声哼哼着,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拉住林星晚的手不肯松开,似乎是真的疼得厉害。
“再忍忍,马上就到医院了。”林星晚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抚。
副驾驶上,陆屿不曾回眸看过来一眼,直到车子到达急诊门口,他推门下车,大跨步走近里面,不多会儿便推了辆轮椅出来。
急诊挂号,拍片。
等待云念进去拍片时,林星晚靠在墙上,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慢慢从脚底攀上来,在她脑海里打了个转儿。
她想回家,逃离这两个人都在场的空间。
可现在不能走。
嘀嘀嘀的机器声,还有旁边病患疼痛的呻,吟声,加上车轱辘急推进来与地面摩擦的声响,种种声响弥漫在逼仄候诊室里。
空气稀薄烦闷,消毒水的味道从未消散开,烦躁胸闷感再次出现,林星晚靠着墙,掌心贴在墙上,冰凉的触感让她短暂的清醒几分。
忽的一只手穿插进她的后背与墙壁之间,抵住她的背,轻轻往前一推。
整个后背起空,与墙壁分开。
她仰头望去。
陆屿垂眸瞧她,语气低沉,“靠墙凉。”
他将手里的衣服递给她,“垫着这个。”
医院急诊闷热,他脱下外套只穿了件黑色高领毛衣,清俊淡漠的脸庞在这里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林星晚没接,“不用,我不靠了。”
“心情不好?”陆屿没坚持,手垂下拎在一旁,淡淡开口。
“啊?”
陆屿轻嗤,弯腰凑近她的耳畔,隔得近了,她闻见少年身上清冽的洗衣粉味道以及淡淡烟草味,而后是低沉的嗓音,“看你阴着脸。”
林星晚飞快眨眨眼,对上他的眼眸又垂下眼,“没,可能,只是分到A班。”
分到这样的班级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同,只要自己努力,一样可以跟S班的同学考上同一所大学,甚至会比他们考的更好。
可她的难过在哪里呢。
CT室的门被打开,云念踮着脚走出来,朝着两人的方向伸出手,红唇微嘟,半是撒娇似的喊道:“阿屿,你也不来帮我一下!”
林星晚愣怔下。
难过的答案呼之欲出。
直到旁边陆屿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她恍然回神。
“你去,我去不方便。”陆屿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他靠近她极近,甚至呼吸都在她的后脖颈处。
林星晚连忙过去扶住云念,将她扶坐上轮椅,重新将她推到就诊室。
急诊传片很快,医生看了眼片子笑着推了推眼镜,“骨头没事,就是伤着筋了,吃点药,贴一贴,养养就好了。”
司机已经在跑前忙后的缴费买药,林星晚便推着云念回到车前。
陆屿跟在她身后,黑漆漆的眼眸落在她的身上,半晌后,轻啧了声。
几个人终究还是一起坐车回悦揽华庭。
到门口时,林星晚率先下车,车窗被云念按下来,伸出手冲她挥挥,“星晚,明天早晨我们一起上学,你在这里等我!”
林星晚微笑着同她挥手说再见。
轿车缓缓启动,她看着车窗摇上,少年清冷的面容闪过,和后座如花的笑颜。
她站在原地愣怔几秒。
心里有件事终于恍然大悟。
不知道怎么爬上楼的,她机械式的换好家居服,然后翻开试卷开始做题。
笔下的答案一个个写下,公式一条条写下,正确率很高,可林星晚没有停下,她不停地做着卷子,一份又一份,一张又一张,直到做到英语阅读理解。
这篇单词太过复杂,超过她的阅读词汇量,满篇的英文字母慢慢变幻组成一张奇怪的试卷,卷子展开,闭合。
她埋下头捂住脸,乌黑长发挡住白净的脸庞。
直到手机震动,林星晚抬起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宋怀建了个小群,拖进来她和云念,陆屿。
宋怀:“云念,你脚崴了?”
云念:“呜呜呜,是的,疼死了~~~”
宋怀:“那你得跟陆伯告状,你这未婚夫不咋样啊,都不保护你!”
作者有话说:
七七:我一拳可以锤走俩云念!
第42章
能不能不走。
初春冷峭, 前一天还有点回温的迹象,第二天能直接垂降好几度。
说好的冬至,结果冷的简直骨头缝都要有冰碴。
林星晚掩嘴连连打个好几个喷嚏, 蹭了蹭鼻尖, 再转过头来的时候眼尾有些泛红。
云念满脸担忧地望着她, 贴心的递过去纸巾,“星晚, 你是不是感冒了啊?”
“都怪我, 今天早晨我迟到了, 不该让你在外面等好久的。”
昨天晚上的微信消息林星晚没有继续往下看, 她将消息设置成免打扰, 早晨的时候直接删除了。
她实在不想知道后面他们聊的什么。
也不想知道陆屿怎么回复的。
只是删除的那一刻,她拳头攥紧, 指尖掐进掌心里,至今还有一道深深的红痕。
而晚些时候云念单独私聊她说明天一早坐她的车走,反正都是一个小区, 让林星晚不要推脱。
林星晚应下。
可今天早晨,她从六点半等到七点十五,车子没来, 微信没人回复,最后自己滴了车走的。
她等到身体冷得要命,哈出的气白雾一团一团。
可到了教室却发现云念没来,陆屿也没来, 隔了十分钟后两人才并排出现在教室里。
林星晚搓了搓手, 手指冷了很久后再回到温热环境有些发痒, 她攥紧笔写下题干, 复习昨天的错题, 旁边云念小心翼翼地将一杯牛奶推过去,“对不起啊,星晚你不会生气了吧。”
“没有的,没关系的。”林星晚微笑着摇摇头,将牛奶推回去,“我早晨喝过了,谢谢。”
云念哦了声将牛奶收了回去。
从进门,陆屿便看见林星晚坐在那里,教室里别人早就脱了羽绒服外套,而她不但没脱,还裹得严严实实,脸色冷白。
他蹙起眉头,路过时,少女低头专注看自己的课本,丝毫没有分一个眼神给他。
昨晚她似乎就有心事的感觉。
课间操,陆屿路过她的位置伸出手指扣起,敲了敲她的桌面。
林星晚吓了一跳,仰起头看去。
正对上少年黑漆漆的眼眸。
她抿了下唇,强壮镇定地拿起水杯作势要去打水,淡淡开口问他,“怎么了?”
陆屿瞥了眼她手里的保温杯,伸手拿了过去,而后转身朝外走去,留下林星晚站在原地有些不明所以。
云念从外面回来时刚好看见陆屿站在饮水机前。
她歪头看了眼。
白色保温杯。
这种风格的保温杯肯定不是陆屿的。
她没作声,拍了拍陆屿的肩膀,“嗨,打水呢!”
陆屿没作声。
“你刚买的水杯啊,白色挺好看啊。”
水杯接满水,陆屿将上面一点倒出来,而后拧紧杯盖返回教室,径直将水杯放在林星晚桌上,力道有些重,发出咚——的一声。
林星晚抱过保温杯道了声谢。
只见少年双手抄进裤兜,身体微微前倾,黑眸同她的平视,神情清冷,“有心事?”
他声音不大,近乎带着点柔,可耐心却没那么足。
林星晚被他这样的动作惹得下巴微收,身体僵硬地向后靠去,杏眸缓缓眨了眨,“没有。”
陆屿轻嗤,直起身没再继续问下去,“成。”
说罢转身离开教室。
不知道什么时候云念站在旁边,教室里也有同学朝这边看过来,林星晚刚坐下她便也跟着坐下,只是没有问两人刚才发生了什么。
直到快上课时,她转头看向林星晚,“星晚,你知道陆屿会离开荣海吗?”
就像是有一颗石子丢进湖泊中,泛起一层层波纹,波纹跌跌宕宕地朝着四周扩散,然后碰壁,接着扩散,直到整个湖面凌乱一滩,才肯作罢。
她的心就像这样一般。
林星晚翻了页单词,淡淡地说道:“知道。”
“我们都一样的,高三就是个说再见的地方。”云念托着腮叹了口气。
是呀,他们终究会说再见。
林星晚不断安慰自己,茫茫人海能遇见,已经很开心了。
高三的最后半年至关重要,复习紧张,各科的资料试卷一摞摞的发放,甚至上厕所都有种争分夺秒的既视感。
可学校的打扫卫生这件事依旧不能忽略,班级根据座位和名字排了值班表,开学后的第一个人就是林星晚。
快放学时,林星晚起身看了眼值班表。
上面连续三天都是她,而余下的人都都是两天,她转身想要去找劳动委员,云念抓住她的手臂,在她耳边低语,“我去厕所听劳动委员说这次的班级打扫卫生值班是老师安排的,你要不要忍忍,反正三天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