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夏愕然,她刚本想和他说怎么走,却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她住哪栋楼。
“……嗯,你要不就把我放这里吧,我自己走进去。”
“没事。”
车子经过小公园时,外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阿风哥哥!”
盛怀风停下车,那个小人儿就飞快地跑了过来,身后跟着匆匆忙忙拿了一堆东西的保姆,边追边叮嘱:“慢点儿、看路。”
毛球儿一看到副驾驶的位置上还有人,先是一愣,转而又想起这人他认识,惊讶地问:“姐姐,你怎么在这儿?阿风哥哥,你俩认识?”
“嗯。”盛怀风也不解释,“上车。”
保姆把一堆东西放上车,然后一脸谢意地去看盛怀风:“麻烦你了,盛先生,记得让他喝水。”
毛球儿坐在后边,一脸的好奇,看看知夏,又去看看盛怀风,问:“今天是你们俩陪我一起打球吗?”
“不,我们先去送姐姐回家。”
毛球儿听到这话,皱起眉来,有点不开心,问知夏:“你可以不回家吗?今天不是休息日吗,你为什么要回家?”
这话问得……
知夏微微一怔,转头看了眼驾驶位上的盛怀风,又看了看毛球儿,说:“好,不过,你上次也发现了,我技术不太好。”
“没事,我不嫌弃你。”
知夏:“……”
毛球儿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接着对她说:“正好,阿风哥哥可以教你。”
他兴奋地比了个耶,又对盛怀风说:“你快从前边绕出小区,姐姐说她不回家了。”
盛怀风给知夏投去一个无奈的眼神,“你想好,小屁孩儿可黏人了。”
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一声不满的抗议:“谁是小屁孩儿!”
知夏忍不住笑:“没事,正好你教教我打球的技巧,盛老师。”
她声音清甜,语调轻缓。
“盛老师”三个字,落入盛怀风的耳中,无端带来一阵躁动。
第23章 假扮情侣(3)
但都不是你。
“盛老师。”坐在后边的毛球儿笑起来, 似乎觉得这个称呼很好玩,又重复了一遍。
一路上,小毛球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知夏都能记住他同桌叫什么名字, 前桌叫什么名字, 班里哪个女生最漂亮,哪个老师留的作业最多等等。
球馆在学院路那边,开车很快就到了。
盛怀风显然是经常来这家球馆, 和前台的经理很熟。
毛球儿是自己带球拍过来的。
他虽然人小,但手臂很有力, 盛怀风故意把球打得低一点,放轻力道, 两人一来一回, 配合得十分默契。
知夏在一旁看着他们打, 看到精彩处都忍不住拍掌, 小毛球儿实在是太灵活了。
几轮下来,小朋友的额头上都是汗。知夏拧开保温杯的盖子, 让他喝水。
毛球儿喝水时,眨着一双黑亮亮的眼睛,不住地打量知夏, 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等喝完, 他把杯子还给知夏,问:“你还在上大学吗?”
“嗯。”
“你和阿风哥哥是一个学校吗?”
知夏摇摇头。
“我一猜就是。”小毛球儿说道,“我舅舅说只有非常聪明的人才能考上阿风哥哥读的学校。”
盛怀风读的清华,知夏想了想,笑着说:“可是我们学校离他们学校也不远。”
毛球儿眼睛一亮, 问:“北大?”
“嗯。”
“看来你也很聪明。”他认真地夸道。
知夏忍不住笑。
两人聊着天时, 盛怀风走过来, 问她:“要打球吗,我陪你。”
知夏和盛怀风刚刚都换了运动服,此刻两人穿得十分清爽。
他一身黑,她一身白,有种情侣装的感觉。
盛怀风额头上也出了汗,知夏递给他一张纸巾,问:“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他顺手接过纸巾,随意地擦了擦,说:“不用,一会儿毛球儿还要打,我先和你打一会儿。”
从阿那亚回来后,知夏进行过的为数不多的运动,就是去小区的游泳馆游了几次泳。
她读本科的时候,曾有一顿时间,沉迷于游泳。
几乎每天下午下了课,就会去游泳馆游几圈。结果不到三个月,头发的颜色就变浅了,发质也变得有点差。
因为游泳池的水伤头发,所以她后来几乎不怎么去游泳。
这几次实在是因为天气愈发炎热,知夏对泳池的渴望也愈发强烈,没忍住,才去游了几次。
在格子间坐了几周,知夏感觉自己的体力越来越差。这期间也没进行过其他的运动。
盛怀风看她一脸犹疑,问:“怎么了?”
“怕你一会儿说我菜。”
盛怀风忍不住笑,把球拍递给她,“我是那样的人吗?再说了,你都叫盛老师了,我怎么也得手下留情一点儿。”
他顿了顿,眼眸中含着璀璨的笑意,“你说是不是,小夏同学?”
知夏被他看得心跳加快,也被这一声称呼给击中。
她站起身,拿着球拍去了另一边,在心中暗暗吐槽自己,还没有开始打球,就已经心跳加快了。
可真没出息。
盛怀风发球。
白色羽毛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形,知夏挥拍子接住,动作十分利落。
这次,观战的变成了小毛球儿,他在一旁兴高采烈地欢呼着。
“阿风哥哥好棒!”
“小夏姐姐也好棒,加油!”
……
知夏和盛怀风的视线不时在空中交汇。刚开始时,两人的视线撞上,知夏还不自在地移开脸。
慢慢地,她开始坦然地看盛怀风。
就像他看她时
䧇璍
的那样,坦荡又从容,对她轻轻一笑,笑容中含着鼓励。
知夏越打越好。
打羽毛球就是这样,如果对方技术好,很容易被带得也能打好,不由地产生一种“我技术也不错”的错觉。
而一旦换了球搭子,这种感觉就很可能不复存在了。
两人打了几场,知夏已经有些累,正好小毛球儿要上场,于是她下场休息。
球馆提供矿泉水,她去拿了两瓶,又帮小毛球儿的保温杯里倒了些热水。
谁知回到羽毛球场地时,知夏忽然瞥见前边有个熟悉的身影。
她吓得立刻躲到休息室的架子后。
直到确定那道身影进了右边的壁球馆后,知夏才出来。她脸上有一丝慌乱,强掩下去,装出镇定。
知夏快步回到刚刚打球的地方,盛怀风和毛球儿打得正欢。
盛怀风的体力是真的好,打了这么长时间也不见他累。
中场休息,盛怀风跑回她身边。
运动总能带给人最简单和最纯粹的快乐。
知夏把矿泉水拧开盖,递给他。
他接过,忽然说了句:“好多年没享受过这个待遇了。”
知夏心头蓦地一顿,拿着瓶盖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语气却很淡定,接着他的话茬问道:“打球没有人给你送水吗?”
“有人送是有人送,但都不是你。”盛怀风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陈述无关紧要的事情,但目光紧紧盯着知夏。
其实很久以前,盛怀风在学校打篮球,知夏是从来没有给他送过水的。
她甚至都没有好好看过他打篮球。
但总能听到女生们讨论,盛怀风打篮球有多帅有多帅,谁谁谁今天又给他送水了。
当时陈沉也爱打篮球,景宜偶尔会拉着知夏一起去看。
她嘴上说着不想去,但心里,也是好奇盛怀风在球场上是什么样子的。
京藤有室外篮球场,也有室内的。
天气好的时候,他们便喜欢在室外的篮球场打。
用景宜的话说,就是“招蜂引蝶”。
每个从球场旁边经过的女孩子,都忍不住停下脚步,看几眼。
盛怀风跑步时像是带风,动作极快,他在球场上总能吸引大多数人的目光,尤其当精准投篮时,场内一阵欢呼。
他不知何时发现了知夏的到来,笑得张扬又肆意,在投完球后,忽然回眸,穿过一众视线,看向知夏。
知夏被他看得心虚。
而站在她前边的那些女孩儿们,因他忽然投来的一瞬目光,心潮起伏。
有一个女孩儿对盛怀风是明恋,手中拿着未拆封的矿泉水瓶。她的朋友们都在鼓励她。
于是她飞跑过去,给盛怀风送水。
盛怀风笑看着那女孩儿,却没接,从一旁裴淮的手中抢过一瓶正准备拆的水,对她说:“谢谢,但我有了。”
说完,他似乎还抬头,看了远处的知夏一眼。
知夏看着那女孩儿一脸失望地走回来,她朋友拉起她的手,安慰道:“算了啦,他好像一直这样,就当他没眼光好了。”
景宜站在知夏旁边,当时还调侃道:“盛怀风好招人喜欢,我前桌也喜欢他,昨天还偷偷问我盛怀风是不是喜欢你。”
知夏略微一惊,问:“你怎么说的?”
“我说我不知道呀。”景宜笑了笑,“但怕她真去追盛怀风,到时候某人可要吃醋了。”
知夏轻哼:“才不会。”
“我说你名字了吗?”景宜捂着嘴哈哈大笑。
知夏轻捶了一下她。
景宜接着说:“然后我就说盛怀风好像有喜欢的人,不在咱们班,她又问我是谁,我说我不知道,但有这么个人。她听了老伤心了。”
那时,知夏和盛怀风在同学面前装得光明磊落。
所以她从来没有在学校里给他送过水。
为数不多的几次送水经历,还是发生在盛怀风假期在校外的篮球场,和朱遇他们打球的时候。
他常去的那个篮球场,就在清水花苑后边。
知夏去的时候总是鬼鬼祟祟,生怕被知晓雯或者谁撞见。
不过一般人很少来后边,知晓雯他们从单位回来也是走前边那条路。
那会儿,知夏捧着一本书或者试卷,坐在篮球场旁边的椅子上,低头看书刷题,模样十分认真。
她是那种在哪里都能学得很投入的人,并不太受环境的影响。
偶尔,知夏从题海中抬起头来,看盛怀风一眼,他正打得投入,身上洋溢着青春的光芒。
知夏似乎被这种热烈的气氛感染,再低头做题时,也不再觉试卷枯燥。
有一次中场休息的时候,知夏正好遇到一道毫无头绪的物理题,盛怀风看了看,便拿起笔来给她讲解。
他的朋友们见到此情此景,都忍不住又惊又笑,调侃学霸到底是学霸,在哪里都能学习。
知夏被他们说得不好意思,脸上微微泛起红意。
盛怀风却懒得理会他们,对她说:“不用理他们,他们就是嫉妒你学习好。”
他的朋友们都很有趣,听到这话,说他们确实是嫉妒,还嫉妒盛怀风成绩突飞猛进,问知夏能不能传授秘诀。
一直等到夕阳西下,盛怀风他们结束,一群男孩子们大汗淋漓,脸上笑容洋溢,散发着青春与活力。
他们约着去吃饭,要知夏一起。
知夏却不得不回家,因为知晓雯和陈稳快回来了。
盛怀风便先送她回去。
两人走在夕阳里,聊聊题目,聊聊明天做什么。
或者什么都不聊,只是慢吞吞地走着,每一秒钟却都很快乐,连脚步都轻盈起来。
那样纯真美好的时光,知夏后来甚至都不忍再回忆。
……
此时此刻,时隔多年,在羽毛球馆里,在盛怀风紧锁的目光中,他说:“有人送是有人送,但都不是你。”
但都不是你。
知夏心中百转千回,记忆与现实交织,纠缠着。
她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轻声问:“那你喝了她们送的水吗?”
盛怀风把手中的矿泉水瓶还给知夏,闻言略微俯身,平视着她,勾唇笑道:“小夏同学,请问我是那么随便的人吗?”
第24章 夏至(1)
像梦一般。
——小夏同学, 请问我是那么随便的人吗?
盛怀风温热的呼吸洒在知夏的脸颊上,让她无端生出紧张,睫毛飞快地乱眨, 指尖紧紧攥着运动衫的下摆, 把运动衫攥得有点变形。
正当她不知怎么回答时,身旁忽然传来一阵笑声。
是毛球儿。
他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抬头看着他们,看看盛怀风, 又看看知夏,笑得既乖又坏, 他忽而用手指抹了抹脸蛋,说:“羞羞羞。”
知夏后知后觉地感到不好意思, 竟然忘了还有小孩子在旁边。
她嗔怒地瞪了盛怀风一眼。
盛怀风十分淡定, 他蹲下身子, 捏了捏毛球儿的脸, 又去看知夏,问:“你要不要捏一捏?手感特别好。”
知夏弯下腰, 跟着他捏了捏毛球儿的另一张脸,果真如他所说,手感好得惊人。
之前有一阵子, 知夏会买各种解压玩具, 其中就有一些手感特别好的玩具,比如彩泥之类的,让人在揉捏按压的过程中释放压力。
但知夏觉得,那些解压玩具的手感,都没有毛球儿的脸蛋好。
毛球儿也顾不上打趣他们两人的八卦, 连声大喊:“喂喂喂, 你们两个好过分, 这是我的脸,快放手!”
知夏和盛怀风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三个人闹作一团。
闹了一会儿,知夏想起什么,不敢再待下去。
打羽毛球的场地和壁球馆隔得不远,刚看到干妈去了壁球馆。她怕一会儿碰到干妈出来。
想想就头大。
于是,知夏和盛怀风说自己要先走。
毛球儿听到了,跑过来拉她的手:“你再玩一会儿嘛,等打完球我请你俩吃饭。”
一旁站着的盛怀风没说话,但看着她,显然和毛球儿一样,想让她留下。
知夏心底同样想和他俩待一起,运动总是能让人放松下来,尤其陪她运动的人还是盛怀风,更让她开心。
但她还是摇了摇头,弯下腰再次轻轻捏了捏毛球儿的脸,柔声说:“姐姐下次再找你玩,今天还有事情,你和阿风哥哥玩好不好?”
毛球儿眨巴眨巴眼睛,不再说话。
这孩子其实很乖。
盛怀风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要走,不过也没留,只说:“我和毛球儿送你。”
知夏摇摇头:“不用了,我打个车回去,你俩接着玩儿。”
一个人出了球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