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怀宁前世确实嫁给了马大人的孙子。
赵幼澄对定亲的事情丝毫没有害羞之意,安成却有些不好意思,她和赵幼澄都比怀宁大,见赵幼澄不以为意,问:“阿姐不着急亲事?”
赵幼澄听得笑起来:“我不着急。”
安成这才笑起来:“我也不着急。”
赵幼澄虽然和她没那么亲近,但却很喜欢她。因为她性格虽然烈,但万事不往心里去,见过太聪明的人,再见安成这样的性格,简单直白,觉得十分可贵。
安成觉得什么都新鲜,即便晚上和她睡在东炕上。
几个女婢睡在西间的炕上,晚上安成和她躺在东炕上,问:“阿姐,姑苏是什么样的?”
“姑苏?姑苏一年四季都是绿的,绕城的河流很多,出门不远就有河,码头上船来船往,街上人很多,有小娘子乘船顺河而下,去湖边游玩……”
她自己不知道,她口中的姑苏有多美,听得安成都痴了。
“东山上有得道高僧吗?”
“有哇,我小时候听过传闻,那里住着老神仙。清晨山中大雾,行在其中,犹如入了仙境……”
安成听着故事,入了美梦。
等第二日起来,安成还是不想回宫,正好遇见静义公主过来,静义公主这才知道安成出宫了。
安成族昨日躲懒就没去请安,这才给静义公主见了礼,见了礼急着要永嘉寺看练武,因为赵善易的两个儿子来了。
方氏今日过来送书,赵幼澄问她借了很多书,赵幼澄笑着说:“冬青,你去跟着照看,别让他们玩的疯了着了风。”
她细细嘱咐,对所有来的人都和颜悦色,面面俱到。对十几岁的小娘子来说这本事非常了得。
连静义公主都惊叹,不知不觉她已经成了真正的长公主,并不是陛下恩宠才有的荣耀。
她已有长公主的威仪和学识。
方氏笑说:“两个小子玩的心野了,每日都惦记着来,你表哥也不管管,今日硬是催我来。”
赵幼澄笑说:“表嫂若是有事,只管让家里管家将人送过来,临近年底你怕是没时间,但是他们正是玩的时候,安成不就跑出来了。昨晚不想回宫,特意央我和娘娘去信留她。”
只要她用心思,没有她哄不住的孩子。
方氏是真的有事,便起身说:“你这么说,我就不管他们了,我今日当真有事。
丽嘉
”
方氏性格飒爽,也不扭捏,等走后静义公主便说:“赵夫人性情有些莽撞。”
赵幼澄知道姑母的意思,她喜欢规规矩矩的娴静淑女,对方氏这样的性格自然敬谢不敏,但这是公主府,她不以为意道:“表嫂性格大概是随了表哥,夫妻两一样的直爽性格。”
赵善易那是属狐狸的,心眼多得出奇。他的夫人怎么可能莽撞。
但这是她的客人,不需要姑母喜欢。
静义公主见她话中有刺,便不再说。等片刻后,门房处的人进来说有年礼到了。
赵幼澄问了声:“报给章嬷嬷就好了。”
女婢却说:“江南来的。”
赵幼澄问:“姑苏吗?”
女婢却答:“江都。”
赵幼澄脸色一僵,问:“怎么回事?”
片刻后章嬷嬷从外面进来,悄声说:“忠义候的年礼。”
赵幼澄怔怔了片刻,静义公主也听到了,笑说:“忠义候与你是小表亲,亲密一些也使得。”
赵幼澄却说:“姑母说笑,我只见过忠义候两次,固然是亲戚,但也用不得如此重礼。”
说完和女婢吩咐:“去问问还有谁家的?若是只有我这里,那就先收下。”
说完不再理会静义公主,和章嬷嬷说:“就当是我加封长公主,侯府给的贺礼吧。”
章嬷嬷见静义公主在,便没有再说话,转身出去了。
静义公主本就是奉命陪她,客居在此,见赵幼澄不复姑苏时的乖巧,心中也知道,她已经身份不同,对她少些尊敬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再说什么回东院去了。路上身边的女婢嘟囔:“长公主好生没理,殿下本就是关心她而已。”
静义公主:“这样的话少说,。”
等姑母走后,赵幼澄才唤章嬷嬷进来,问:“怎么回事?忠义候回京了吗?”
章嬷嬷:“送礼的人还在门房处,忠义候应该是没有回京。只是遣人入京送礼。”
并将一封信递给她。
赵幼澄想起从前,周聿昭也是这样,他那个人就是这样面面俱到,从前每每出门,必定是三日一封信,从不间断。大概是自小养成的习惯。但那时候她只当他是贴心……
她拆了信,周聿昭信中言辞恳切:听闻殿下遇刺,属实愤然,心中实在担忧,江南多雨湿冷,恐难年内北上,某在码头遇见冯直堂兄,竟然得晓此人出自殿下府上,便知殿下心焦冯直之事,某尽力转圜,冯直必无性命之忧,还望殿下宽心,殿下仓促北上,特意谢上江南特产,寥解殿下思乡……”
赵幼澄看完后很久都没说话,周聿昭必定查清楚了,才敢这么明目张胆和她邀功。
话中说起冯唐、冯直颇为熟稔。
他怎么会那么清楚?是谁告知的?是皇祖母吗?还是周宪实?亦或者是京中的某位大人?
她想了很久,最后也没有声张,只说:“把东西收拢。”
临近年底,上京城又热闹起来,朝中的风波也已经过了最激烈的时候,街上不再有步军衙门的人搜查,商贩们乘着年底赚点钱好过年。
至于赵幼澄遇刺案还在排查中,但也不像从前那样闹得满城风雨,并且大肆搜捕了,上京城搜查了一遍,安定了很多,抓了一些可疑之人,审理还在进行中。
也有一些进展,比如那个东昌府的富商被杀,家眷四逃,但线索到这里也断了。赵幼澄并不催促,她知道并不是那个富商,毫不相干的人,而且还是商人,怎么会莫名其妙来杀她。
但她不过问,裴岘却一直在查,那几个刺客已经死了两人,他查到的东昌府的富商在江南的生意了。
整日早出晚归,老妇人很不满,特意将人叫回来数落了一顿。
“定亲的事好好地,这么久没了音信?”
裴岘其实没那么上心,但也不好惹母亲生气。
徐氏对这件事很生气,刘夫人明明先前属意蕴玉,可拖了半个月后,变了口风。
听说刘大人欲攀忠义候。刘大人只喜欢才子,忠义候年少素有才名,身份显贵。
“母亲何必迁怒他,明明是刘家失信……”
“你们就知道惯着他,还不是他态度桀骜,刘大人才不喜欢他。”
“母亲。”,徐氏无奈提醒。
老夫人也是因为生气,恨恨道:“早年刘重儒就有些酸腐之气,你哥哥就不喜欢他,没想到到了如今,居然变的如此不堪……”
徐氏听得好笑,又觉得解气。那日老爷设宴请刘大人过府中一叙,没想到最后人也没来。老爷都动了气。这才让人去打听,原来攀上了贵人。
第42章 长辈
◎就要受礼又出力◎
过了腊月初八, 公主府先行祭祀洒扫,公主府的长史终于来了。礼部也已经举荐了,一位来自益州的秀才, 时年二十七岁, 科考未曾中的,家道艰难,托亲友谋得一份差事养家。
永嘉寺的文学馆当初说是文学馆, 赵幼澄从不敢行招贤纳士之事,此例朝中无人敢开, 她也不敢任意招揽读书人,只是表舅和表哥两人助她整理此书, 他们两个平日里也并不扬名, 最多也不过是和其他籍贯地的才子们多有交好而已。
并且多是聊一些游历之事。
陛下明知她没有整顿好文学馆, 但看了她的徐州府的成册, 却丝毫没有催促之言,必定也是希望她少生事端。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 互相明白,但不能讲明白。
腊月初八那日,大朝会上, 宣读旨意, 明年三月末为太后娘娘贺寿。满朝恭贺声不绝于耳。
赵幼澄在晚间听闻此事,是两位师兄过府中带来的。
她不好多问其他的事情,直言:“皇祖母年事已高,陛下本就纯孝。”
大师兄也说:“是啊,你的好友们年后就能上京了。”
赵幼澄眨眨眼睛, 心里问到, 好友?我有什么好友?
刘彰太清楚她了, 立刻说:“她哪来的好友,在姑苏城谁不知道小郡主目中无人……”
“二师兄不想喝茶了吗?”
赵幼澄微微笑着威胁他。
目前小青柑滇西红茶,是她的独门秘方,只此一家。
宋岚见两人斗嘴,也不制止。笑说:“这次地方官员都会进京,地方上的官员家眷们最迟元宵节后动身,二月就能到达上京城,若是动身早,正月里就能入京。外放的官员大多在京中有私宅,到时候你可以请她们来你这里小聚。”
赵幼澄问:“大师兄的亲事定在明年四月,到时候高中接着就是洞房花烛,到时候双喜临门,不知先生会不会来。”
她这话促狭,但又提起先生,让人哭笑不得。
宋岚见她像是想念姑苏城了,便说:“又胡说八道。明年我若是侥幸能中的,到时候回姑苏祭祖,你跟着去就是了。”
赵幼澄笑起来,却不再是开心,摇摇头:“我已经不是姑苏的阿鲤了。”
回不去姑苏了。
刘彰楞个愣头青:“怎么就不是了?还还是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小师妹。”
他这话说的赵幼澄都愣住了,没成想,她就这个形象?
可想想,又觉得有趣。
“我当年是当真这么讨厌吗?”
宋岚瞪师弟一眼,温声说:“你孤身南下,不喜欢姑苏也在情理之中。”
她当年才七岁,父母俱亡,孤身南下,本就凄惶。对赵幼澄,他心里多是怜惜。
赵幼澄前世从没理会过两位师兄,准确说她始终没学会和别人相处。
可两位师兄对她从始至终都心存善意。
“江南的事情,终于听不到风声了。”
宋岚的叔父在京中任职,只是官位不高。对朝中的事也有耳闻。
“终是为了赈灾,为了百姓。高大人也是一片赤诚之心,非常时期的额非常手段罢了。”
赵幼澄知道他并不知其中的原委,高崎能出狱是因为圣恩,并不是他避开内阁的旨意南下筹粮一心为公。
如今他落了一身污名,再难回京,想必陛下也不想看见他吧。
他太正直,太累落了。犹如一面镜子,将别人的卑鄙照的一清二楚,陛下见了他就会不舒服,就会想起他曾辜负过江南百姓,辜负过高崎的赤诚之心。
刘彰见他们说起大人,他只是听说过这人,毕竟江南百姓中的骂名他还是知道的。
他便说:“不说这些了,高大人自有高大人的前程,听说李大人进了吏部当值。”
赵幼澄这几日不曾见过舅舅,并不知道这事。表舅和二表哥一直在永嘉寺也没来过。
宋岚见她茫然,解释说:“昨日才接的旨意,听说是吏部尚书周大人举荐,周大人这次举荐了十几人。”
赵幼澄突然听到心里警惕,周宪实这人的心性,非一般人能比。舅舅远不是他的对手。
她试探说:“周大人在朝中威望不小,陛下对他一直敬重。”
是敬重,不是倚重。
大师兄毕竟没有出仕,也没再说什么。
可这等机会,周宪实在乱局中插了一脚,起到了好处。
不能说他全凭太后娘家的权势,他这个人也是极聪明。
赵幼澄听得意兴阑珊,舅舅入了吏部,最高不过五品郎中,陇西李家本就不显赫,舅舅性情温和,怕不会好过。
只是一瞬间她就想了很多。
宋岚见她不像是高兴,就说:“不说这些了,太平王小殿下呢?”
赵幼澄笑说:“在永嘉寺那边,他有了玩伴,整日乐不思蜀。”
正说着,听到冬青匆匆进来报:“安成公主到了。”
安成自从上次来玩之后,对宫外都是兴趣,这才回去几天,就又出来了。
安成在太微宫也算熟门熟路,冲进上房,才看到屋里有两个男子,赵幼澄也不避讳,屋里章嬷嬷等人都在,安成身边也跟着人。
“这是我两位师兄……”
安成不太在意,等受了礼只说:“阿姐有客人,我就不打搅了,我去永嘉寺了。”
赵幼澄听得好笑,好好的小娘子,怎么会这么痴迷武艺。
安成像阵风似的,来去匆匆。
宋岚惊讶但不多话,刘彰却忍不住惊叹:“这位安成公主倒是……与众不同。”
宋岚:“非议贵人,非君子所为。”
刘彰也不在意,话唠惯了,“听闻安成公主擅骑射弓马。”
赵幼澄失笑:“她才多大年纪,怎么会擅武艺,不过是好奇心作祟,师兄怎么会知道安成擅弓马?”
刘彰看了师兄一眼:“京中参加文会,偶有提及。”
赵幼澄皱眉,真是最脏不过书生才子,连天家公主都能随意议论。
“那可有人议论我?”
“当然……”,刘彰说到一半,见师兄瞪他,立刻不敢说了。他这么久没来太微宫,也是因为和人打架破相,当时闹的很大,就因为对方非议赵幼澄。
赵幼澄一看他们两个,哪有不明白的,不甚在意说:“我猜,议论我相貌的应该是少数,言我命数有碍的人更多吧?”
宋岚:“阿鲤。”
宋岚不准她这么说自己,那些克父母,克亲族的说法不过荒谬,当日先生都说了,她面相无碍。
宋岚改口说:“先生早就赞过你耳高齐眉,乃是大富之相。”
赵幼澄前世最怕别人诟病她,尤其是她父母早亡。
可等重新活过来后,就不甚在意了。
“师兄年长于我,也远比我聪慧,跟在先生身边学了那么久,想必相术也有小成了,耳高齐眉固然是福相,但师兄也该知道,相不独论。”
宋岚没想到她能这么冷静。
对,相不独论,一个人的生辰八字,她的所处的环境,甚至她做事情的习惯,都会影响她的命数。
赵幼澄:“你们不用避讳,福祸之间,谁能说的清。人人都有长寿之想,只是天不假年。我不惧流言,师兄也不要为我去和他人起冲突。非议皇族,自有惩戒。二师兄不用自己去打架,打不赢还要白白挨揍。”
宋岚笑起来,她说的最后一句才是重点,不怕人议论和不喜被人议论是两回事。
刘彰立刻说:“就是,非议长公主,非议女眷,算什么才子!”
赵幼澄见他一团稚气,笑着说:“那二师兄肯定是吃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