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也认出徐氏了,走过去迎了几步:“年前忙碌,没能到府上拜会。”
徐氏笑着说:“你府中事多,不在这些虚礼,等春日有空了再来府中一聚。”
裴芝玉乖乖给两位行礼,赵幼澄笑说:“安成正好来了,你们一起玩吧。”
安成拉着裴芝玉就进西面房间里去玩了。
徐氏见安成公主很听婉淳的话,笑着说:“还没有感谢上元节殿下照料芝玉。”
赵幼澄:“夫人不必这么多礼,本就是遇见,芝玉和安成性情相投,那就是玩伴。若不然安成一个人也玩不好。”
方氏也说:“也是,殿下这里就是招小孩子,我家两个小子现在心野的家里也呆不住,整日要往这里跑。”
徐氏是临时起意来太微宫的,见太微宫从外院到内院里,外松内紧,女婢们看着年纪都小,笑谈中青春年少,但行走坐卧很有规矩。
她对赵幼澄的喜爱都多一分,这位殿下虽然远在姑苏,跟在没嘴葫芦似的静义公主身边,但十分聪慧,教养比京中贵女要高出很多。
徐氏也说:“殿下这里确实清静。”
赵幼澄开玩笑;“也不清净,表嫂刚才就来给我讲热闹了,她下个月十七日要去忠义候候府参加婚宴。”
徐氏被她说的就懵了。
赵幼澄见徐氏脸色不好看,笑着继续说:“我就说姻缘天注定,这样的好事才是最好,热热闹闹满城恭贺,夫人觉得呢?”
徐氏想了一下又笑起来,这小殿下就是促狭,刘家闹成这样,忠义候府在京中丢尽了面子,捏着鼻子认下这门亲事,仓促成亲可见双方关系差到了极点,她居然说的出天注定。
满城闹成笑话了,哪来的满城恭贺。
徐氏也看开了,被她说的有了开玩笑的心思:“也是,刘大人性格耿直,刘夫人性格外放,性情直白倒也不藏着掖着。刘小娘子想必也有几分聪慧。”
徐氏这个年纪的人了,太清楚事情走到这一步,不可能只是周聿昭的错处,想必刘家和刘小娘子自己都出力不少。
赵幼澄见她没那么介意了;“就是。”
她自己又觉得自己对裴岘的亲事这么上心,真是奇怪了。
方氏说起徐州的亲眷即将入京,三月京中肯定热闹,大考后金榜题名的学子们,加上太后娘娘的寿辰,到时候京中成亲的肯定也多。
徐氏就笑说:“我家的长子定在四月,就等着大考后成亲。到时候还请到府中喝杯喜酒。”
冬青给两位倒了茶,赵幼澄也说:“我大师兄也定在了四月,到时候怕是会在京中成亲。”
徐氏立刻说:“那到时候要让蕴玉张罗。他毕竟是做长辈的。”
赵幼澄笑笑,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说起裴岘,她就想起那夜他远远站在人群之外盯着她的样子。
他好像很少走到人群中间来,可站在背后注视着她,让她更难心安。
几个人聊了一中午,徐氏带着礼物上门,说明了是为了感谢她那晚照顾裴芝玉。也是有心打听刘家和忠义候府的事情,是否牵扯到裴岘。
前者赵幼澄领情,后者她只当自己不知道,都有方氏给她介绍了。
傍晚前方氏和她都起身告辞。
赵幼澄备了礼物,让两人带回去了。
方氏洒脱毫不客气,笑着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徐氏难免拒绝,章嬷嬷年纪大笑着说:“夫人别客气,我家殿下是小辈,她就这个性格。”
裴芝玉又收获了一箱首饰。
赵幼澄的首饰不敢说上京城最名贵,但一定是上京城贵女中最多的。
马车上裴芝玉抱着小箱子,徐氏打开看了眼,那支鸾凤金步摇她见过宫中嫔妃戴过,都是内造的东西。
“那日就带回去一大箱子,怎么又收了这么多?”
裴芝玉不好意思说:“我不肯要,可是安成公主不依,殿下说她最晚月底就能搬出来住在太微宫,到时候让我去给她作伴。”
徐氏看着女儿乖乖的模样,心里有些明白,婉淳公主是喜欢女儿乖乖的,这样陪安成公主也放心。
她心里又觉得怪异,婉淳哪像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娘子,真真是玲珑心思。
她胡思乱想了一路,等回去见裴荀已经回来了,见她才进门,好奇问:“你这是去哪里了?”
徐氏:“太微宫。”
裴荀放下手里的茶,看她一眼。
徐氏:“上元节那夜也多亏殿下照看芝玉,蕴玉领回来人也领回来一箱子礼物,我今日上门,殿下又送了芝玉一箱首饰。实在大方。”
裴荀淡淡说:“天家公主,自然尊贵,封赏也厚重。”
“我今日去遇上安成公主和都统衙门总督赵善易的夫人也在那儿,她们看起来很亲近。这位殿下做事不显山露水,亲眷们都很亲近。”
裴荀叹气:“被召回上京城,能安安稳稳住在太微宫,而让陛下和太后娘娘和和和气气不生间隙,这就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
他也就说这一句。
徐氏知道,裴荀不爱提这些,在家中极少提外面的事。徐氏说起刘家,又说:“今日遇见赵善易的夫人倒是爽快人,称刘家和忠义候府是天作之合,我是又生气又解气。”
裴荀当日宴请刘重儒想问询几句,即便亲事不成也不好闹的不好看,当初母亲和夫人看上刘家女儿,他还没有回来。难免少了些礼数,但刘重儒没有赴宴,他也没往心里去。
裴荀是一心为幼弟,亲事不成,他自然也不再问,将此事揭过去了。
刘重儒后来也可能转过弯来了,打发人来请他,他也没理睬。
既然亲事不成就算了,刘家的人他本也看不上。
“既然过去了,就不要提起了,蕴玉的亲事还是要你多操劳,只是我看他也没心思。”
徐氏叹气:“蕴玉在家中不觉得怎么样,可出了门像他这个年纪,手握兵权的人,畏惧的自然也多。若不然刘家……”
裴荀:“刘家也不是为这个,那就不要再看言情书网的。”
徐氏和他说了几句,就去忙活了。
裴荀起身去了外东苑,裴岘刚从城外回来,张克坚说,从去年到今年,建奴扣关,西面的羌人逼近陇西之地了。
两人对军中公务处理了一整日,他傍晚才结束。
陛下眼下肯定是不想动,江南不敢乱也不能乱。
马廷庸等人要留着要约束文官,他这等权臣为了震慑在外的地方官。现在又扶起周宪实勋贵一派……
如今是边疆不宁,内腐不绝。
他心里叹气,陛下若真想整顿江南,未必不成,酷吏在前行雷霆手段,震慑江南,再用勋贵抚慰江南,江南贪腐定可安定数年。
虽然凶险一番,但好过连年这样。
第53章 心里的恨
◎再久都记得◎
他忙了一整日, 等回了家,略洗漱后在书房休息,又看见书桌一侧的书架上的东西, 伸手将书取出来, 结果都是搜罗的一些游记。最上面放着的是赵幼澄在姑苏送他的画。这些书回来他忙着再也没工夫碰过。
他伸手将画取下来,那时候她的画还没有落款,也没有用印, 他看了半晌,抬手将西墙上的画取下, 把手中的画换上去。
刚换好,听到院子里大哥说话的声音。
裴荀见他站在窗前出神, 问;“今日回来的晚, 出城了?”
裴岘收起神色:“大哥怎么过来了?”
裴荀面色肃然, 并不说话等进来坐下了, 才盯着他问:“刘家和忠义候府的事,可有你的手笔?”
裴岘无奈:“怎么会。”
裴荀脸色没什么变化, 但知道裴岘不屑与刘家计较后,心情也好了。他坐下后看了眼墙上的画,“原来的南山图换了?”
即便他常年不在家, 对裴岘的关心一点都不少, 裴岘书房挂的画也是他送的。
裴岘指指画匣子:“有些潮了,卸下来了。”
裴荀看着画赞了声:“起笔一挥而就,写意留白都流畅自然。是你画的?”
裴岘也不解释:“不是,是我偶得的。不是什么名家手笔,胜在拙朴。”
裴荀也喜欢这画。
他提刘家, 也是为了提醒弟弟, 不要因为私事做这种落了下乘的事。刘家如何行事, 。人品如何,自有别人定论。若是裴家出言,就成了落尽下石。
裴家从不屑做这种事。
裴岘的心思不在这里,年后他就一直在盯着边关。对兄长的怀疑也不恼怒。看着兄长的脸色,安慰说:“大哥放心,只是母亲和大嫂有些微词。”
裴荀见他对这些不在意,淡淡说:“你知道就好。陛下心志不坚,做近臣便不能有谄媚蛊惑之言,为臣者,记住稳重。”
裴岘听懂兄长的意思,他不能太锋利。
看着兄长自回京瘦了很多,面色发青,老态毕现。他劝裴荀:“大哥看着轻减了,国事为重,也要保重身体。”
裴荀摆摆手,并不欲提这个,沉默了片刻突然问:“冯直当真清白吗?”
裴岘沉默了。
关于他的差事说来话长,他最初连步军都统衙门总督也任职过一年,之后升任京卫营经略使,兼按察使督办,身上的官职越来越多,他也越低调,除了年少的朋友,他极少参加宴请。一是没有时间,二也是为了避嫌。
陛下用他放心,也是因为他办事得力,他查办了那么多人,裴荀从未问过一句,可今日他问起冯直。
裴岘警惕看着兄长,裴荀却面色无恙,只说:“户部亏空,实在重疾难返。”
裴岘也知道,看着长兄只说:“陛下都是知道的。”
裴荀突然盯着他的眼睛,不死心:“陛下知道冯直?”
“冯直,应该是陛下的人。”
裴荀一瞬间仿佛泄气一般,弟弟既然用‘应该’二字,那就是确定的。
而他如此说,就是陛下不欲让人知道。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裴岘摇头:“没人知道,包括所有和冯直有联系的人,他四处上供,做得太严实,我也是在江南账目中看出的端倪,没人能猜到这里。”
裴荀点点头,很久才站起身:“好了,晚膳在母亲那边用,该过去了。”
裴岘起身站在兄长身边,突然发觉兄长有些瘦的过分。
他心里咯噔一下。不动声色看着兄长,直到晚膳时,他和母亲提起请太医过来请平安脉。
母亲都说:“你哥哥最近看着气色不好,我倒是好好的,给你哥哥看看。”
裴荀却拒绝:“母亲多心了,我不过是因为事情多,劳累了些,等下个月过后我也能轻省些。”
裴岘见他不肯,看了眼大嫂。徐氏见他的示意,冲他微微摇头,他也不好再多说。
等晚上徐氏和裴荀说:“蕴玉一直担心你。”
裴荀笑着说:“他性格自小老成,在我眼里和孩子无异。”
徐氏也点点头,见他不肯提请脉的事,也就不再提。
正月一过,京中涌进来很多人,各地的富商、押送贺礼的官差。各地赴京赶考的学子,好似一夜之间就热闹起来了。酒肆、茶楼中高朋满座,哪里都是人。
赵幼澄也听到了消息,姑苏的宋宝珍进京了。
表哥傅容在二月二那日来看她,见了她就问:“好些了吗?”
他因为刻苦,除夕也只是回傅家的别院中守岁,也不曾进宫就回书院继续读书了。
赵幼澄笑说:“五哥让人送的信我收到了,早就好了。只是不好打扰你温书。”
傅容叹气:“那也该和我说一声,我除夕那晚才听闻你遇刺的消息。”
赵幼澄笑着说:“这都是些小事,也已经过去了,五哥只管备考,等高中后姑母一定会为你庆祝。”
傅容叹气:“我昨日才出书院,听闻嘉宜病了,入宫看了趟母亲,母亲这些日子十分劳神。”
赵幼澄听得也爱莫能助,周聿昭这个月十七日就要成亲了,傅嘉宜伤心也是在所难免。
她笑的淡淡的,本想提醒他一句,但又想起周聿昭都要成婚了,免得节外生枝,也就没提。
“春日天气变化无常,五哥也要保重,还是让身边的人服侍的好。刻苦不在这一刻,起码等考完再说。”
傅容笑着说:“我身边有人,你养好身体才是。等二月中旬京中热闹了,你那些玩伴们说不准也都到了。”
赵幼澄听得好笑,她哪来的玩伴。
傅容性情就是这样,性情平和,说话永远和和气气,少有愤怒的时候。
因为大考在即,傅容也不过是休息两天就匆匆回书院了。
二月十五那日,太后传旨让她进宫一趟。她能猜到皇祖母的意思,她大概会因为周聿昭的事情,感觉到了背叛,所以会和她讲讲她曾经为她殚精竭虑的心思,为之计之深远的苦心。
她转门挑选在十七那日独自进宫,连赵诚都没带。
路过广平街的时候,车夫怕惊了马,马车走得很慢,听到喜乐传来,她问了声:“哪来的声音?”
外面的人答:“好像是忠义候府迎亲的队伍。”
她听得一顿,“站一站。”
说着她撩起纱敲了眼,远远看见好似有人骑在马上,一片鲜红,她不自觉攥紧手里的纱,心想:周聿昭,这次我祝你喜得良缘。
前世的我不识天高地厚,爱慕之心成了笑话。你不是心有抱负,不是有雄心壮志吗?
我拭目以待。
周聿昭心知自己太过大意,向来谨慎小心,因为在江南的事情办得顺利,周家起复有望,他失了警惕。祖父早逝,父母又去了,他一个人独木难支,所以只能助叔祖父起复。
没想到稍有疏漏,就栽了这么狠的一个跟头。让他连着几日都没能回过神。
可说什么都晚了,再多做纠缠,只会更丢脸面。
从方静云到刘小娘子他反复的查,始终查不到什么人出手。
五城兵马司的褚英,步军都统衙门的赵善易,连同那日一起去的御史台的刘相。
所有人都毫无破绽,可越没有破绽,就越说明有问题。
这个闷亏,他不认也得认。因为祖母糊涂惹出前事,他才被人钻了空子。
祖母现在咬死,是三婶和刘家媳妇姐妹两做的局。
两人确实有密谋,那晚也确实有勾连,可刘小娘子怎么到的别院,没人知道,三婶是不知道的,三婶这人有些小算计他知道,再大的本事她没有。
就是刘小娘子自己也不知道到的别院。
忠义候府成亲,但阖府上下毫无喜气,刘家倒是满脸喜色,但新郎官面色平淡,礼数周全,平平静静来迎亲,刘家门户大开,无人敢挡。
周聿昭知道,而今之际,认下此事,那就不得抱怨,说来也对他岳家不堪,姻亲少,陛下用他也就更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