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诡大人对女子执念颇深,我猜测他所做的一切都与那女子有关。”
孤淮凛清冷的桃花眸微微泛着凉意。
费渡杀了哪些人嵌的骸骨,为何要娶新娘而取血,甚至与江鎏交易,他猜测,这所有一切的关键都在那女子身上。
兰台遇险当日的聚鼠丹并不是费渡所投,豢养黑鼠的秋枝已被上线毒杀,杀害父亲的真凶还有投聚鼠丹的帮手到底是何人?
他一定要查出那女子的身份。
孤淮凛凝紧了眸,“继续查下去。”
“是!”
“对了公子,此次回兰台,卑职欲求些药物,”沈忱继续道:“那王嫣然伤太重了。”
不仅是气血两虚,手臂上的青紫疤痕疙瘩遍布,如此这般,本是花容月貌的女子可竟如耄耋之年的老妪一般。
俶尔,门外传来一声碎响。
孤淮凛眸色一暗与沈忱对视一眼,登时,沈忱双脚一蹬飞跃了出去。
门一骤开,正稽首跪趴在地上的绿衫女子赫然入目。
是秋叶。
孤淮凛起身提步踏了出去,一双冷眸眯了眯,囚着有些颤栗的少女。
“你来多久了?”沈忱低声喝道。
秋叶眼眸垂了几分,来多久了……此话言外之意是有没有听到两人谈话的内容。
秋叶掩下眸里情愫,故作惶恐答道:“公子,沈侍卫,奴婢本欲为柳姑娘送些滋补的乌鸡汤,因着经过了这书房,奴婢什么都没听到。”
孤淮凛视线稍转,这秋叶身旁置着的托盘里确实盛着一碗乌鸡汤。
“公子恕罪,奴婢才将经过,沈侍卫便跃了出来,奴婢真的什么都没听到!”
凉风如水,钻的人心尖生疼,她不知自己这借口能不能骗住孤淮凛。
她适才用完膳欲回寝屋之际,却是瞧见了那沈忱一脸肃厉朝青云居而去。
岂料她方一接近,两人便一前一后走了出来,沈忱更是神色凝重跪了下去,之后她便跟着两人来了这青云居,可两人说话声音极低,她什么都听不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秋叶的心如遭凌迟,她余光中瞥见了紧紧钳在冷硬石板上的精致皂靴,而再往上一点是那清冽如雪般的白衫。
长身玉立,琨玉秋霜。
可她未忘记自己在地牢时遭遇的一切,那生不如死的回忆令她从心底里畏惧着这有着画中神谪般俊美面容的男人。
可畏惧也是畏惧,她亦不后悔自己的抉择,自己如今铤而走险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那人罢了。
不知过了多久,秋叶已经做好被押入地牢之际,却是听到了那一贯清润微凉的嗓音。
“下去吧。”
少女如临大赦,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下,连忙叩谢,“谢公子,谢公子!”
说罢,便端起那鸡汤连忙退下。
然不过行了几步,却是听闻男子的嗓音再次落下,“等等。”
短短两字却如染了冰的利刃,刺入肺腑,令人全身止不住发寒,秋叶屏着呼吸不敢再移动分毫。
看来终究是瞒不过他,秋叶有些绝望的想。
沈忱瞧见了自家公子落在那鸡汤之上的视线,倍有自觉将其接了过来,递到男子面前,道:“公子,你看这鸡汤可有何问题?”
孤淮凛眯了眯眼,眼波里未起一丝波澜,他看了眼男子,道:“去吧。”
随即他抬起修长玉手只端走了紫檀托盘中置着的海棠映纹瓷釉碗盏,转身离去。
瞧着自家公子那清俊儒雅的背影,沈忱嘴角微微上扬,公子端走鸡汤怕是要亲自去喂那柳依依了。
思绪飘转间,沈忱被身旁的轻声低唤拉回了神,“沈侍卫,中毒期间听闻你日夜守着我和宋侍卫两人。”
晌午的阳光正好,洋洋洒洒辉映在面前人儿之上,那有些娇媚而年轻的面庞此刻在日光之下显得更为明媚朝扬。
“多谢了。”秋叶眼波里流转的是诚恳,她行了个礼。
可瞧着女子这般姿态,沈忱却是稍稍有些怔愣,明眸皓齿,虽是被那毒折磨多日瘦削苍白了几分,可眉眼仍旧精致。
但疑窦的是,在诡市初见交手时的英气和肃杀在兰台这些时日竟是越发黯淡,甚至现在流露出来的那曲转奉承的阿谀。
难道是近来的意外磨灭了她的秉性?
“啊,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沈忱摆了摆手,随即又道:“秋姑娘,在下还有事,先行告辞。”
出来这么久,王嫣然还一个人在那荒僻院子里躺着,只求别出什么意外。
“沈侍卫如此着急,难道是何要紧之事吗?”秋叶眸光一转,试探性问道。
说不定她能从这莽夫身上问出什么来。
岂料男子面上却是染上了些不悦。
沈忱沉声道:“秋姑娘,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即可,告辞。”
话音一毕,沈忱不给女子留任何问话的机会,疾步迈了出去。
……
出了兰台,沈忱大步流星一路疾行。
宽敞偌大的街道两边屋宇鳞次栉比,茶坊酒肆门庭若市,因着晌午时分,街道上的行人零零碎碎,高声吆喝的商贩收了声,用着手中的膳食。
蓦地,高大英俊的男子稍稍顿了脚步,犀利而幽深的眸微侧。
有人跟踪!
疾风驶过,头顶的商铺招牌幡旗高高飘扬,沈忱眼眸一转,拐向了一旁小巷。
小巷逼仄狭窄,因常年无光,地界潮湿,坎坷破碎的地面上布满了古朴而黏腻的青苔,周边铺陈的处处民居院墙将小巷笼于浓浓阴翳之下。
沈忱敛声屏气,加快了脚步,果然身后传来细密而轻的脚步声,男子眉心稍蹙,运着轻功翻上了墙檐,随即匍匐趴下。
幽深的眸锐利似寒刀一般紧紧囚着底下延伸的巷道,大掌已攥住了腰间别着的剑柄,蓄势待发。
脚步声越来越近,利剑已然出鞘,锋利的剑刃在日光下泛起的寒光晃了沈忱一眼。
幽僻的小巷,两人在暗中角逐着,正剑拔弩张之际,跟踪之人的脚步声却是骤然停了,然不过稍稍,便是又快了起来。
他要跑。
沈忱翻身而下,连忙追了上去,追出巷口,却是只见偌大的大街一如既往,头顶的幡旗随风飘转,发出晃晃的巨响。
沈忱视线环顾一周,并无可疑之人,那人已经跑了。
跟踪他的人到底是谁?
及至那安置王嫣然的荒僻小院,沈忱狐疑看了眼四周,并无选择推门而入,而是脚底一跃,顺着墙体而上,翻了进去。
“谁?”
才一落地,内里传来女子的一声低喝。
王嫣然饶是虚弱至此,但她仍听见了窗外传出的窸窣动静,难道是那些人查到她的行踪了?
来不及多想,那人已经翻窗而入,王嫣然迅疾掩住面上的怵惕,眸光一狠,攥紧了手中的发簪。
轻纱帷幔掀开之际,她使着全身最后的劲儿狠狠刺去。
然不过电光火石功夫,手中的发簪已被来人打飞了出去,坠在冷硬的地板上发出了刺耳的脆响。
而她的手也被那人有力的大掌紧紧握着,移不开分毫。
“王嫣然,你干嘛?”
正挣扎间,她听到了头顶传来熟悉而悦耳的嗓音,是沈忱。
原来是他。
才一卸力,她便是身体不稳直直往下坠去。
沈忱猝不及防,连忙拉住却是因着惯性随着少女一同倒在了床榻之上。
“唔。”
身材高大而又威猛的男子趴在自己上方,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你起来……”
此刻沈忱有些怔愣,他这才发觉两人这副姿势着实有些太过暧/昧。
两人紧紧挨着,底下的少女虽瘦削苍白得看不出原有的模样,但他想,这应当是一个极美的女人。
自石洞救出的饱受折磨而不人鬼不鬼的王嫣然,为她濯洗污垢换衣时,他自然瞧清楚了王嫣然身上各处的伤痕和亲自,最骇人的莫过于身上的大大小小的空洞。
女子身上瘦弱非常,骨瘦嶙峋,为她洗净后,他上了药并为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此刻一股清淡的药草香萦满了他的鼻尖,而他的手!
似摁在了稍有些隆起的部位。
男人疑窦拢了拢,却是有些软绵……
“你干嘛?咳!起来啊……”王嫣然因着激动染上了绯红,随即发出剧烈的咳嗽。
沈忱回过神来,自己虽是看着不羁风流倜傥惯了,可长这么大可从未这般距离碰过女子,更别说自己的手还……
浓郁的赧意自脚底而窜上全身,令他不禁面色红的发涨。
男子有些结巴,“哦哦,这就起来。”
英俊的面红得似能滴出血来,男子将人拉了进来,动作有些僵硬将袖中取来的去痕疗伤药递给王嫣然,“这是药。”
说罢,沈忱慌不择乱方要踏出屋子之际,此刻身着素衣的女子却是叫住了他,“我自己不方便。”
……
春日醉人,芳香旖旎,连着几日,柳依依都未出过青云居一步,日日静养,虽是恢复了许多,可她却是闷坏了。
一日晚,趁着那如玉公子在书房办公之际,柳依依着了件翠绿外衫出了青云居寝殿。
骤一门开,舒朗的清风迎面,丝丝涟漪,撩动心弦。而头顶的明月正亮堂着,泠泠月光如霜辉映而下,令这夜色下的闲花淡春之景渡上一层暖辉。
柳依依四下一望,无一人影,她拢了拢衣襟,朝那凉亭施然而去。
然才将入坐,少女目光一斜,便是瞧见孤淮凛款款朝她走来,精致的皂靴落在地上悄然无声,若不是余光瞥见了,她想她定得好一阵才能发现这如玉公子。
“公子。”少女欣欣然叫了一声,因着几日的修养调息,如花娇靥恢复了些往日的朝气,那赛若羊脂玉的面颊带着嫩粉之色,诱人至极。
孤淮凛坐在了少女旁侧的石凳上,因离得近了,少女身上那股甜腻的馨香将他包围,令他心神一漾,有些心猿意马。
然男子面色仍旧云淡风清,清冽的桃花眼微微一勾,“完全恢复了?”
“嗯嗯!”少女连忙点头,她尚有些怕自家这公子二话不说将自己“扛”回屋内。
虽有些夸张,但公子是真能做的出来的,能二话不说将自己一把横抱起来,体姿昳丽看似清瘦冷淡,可力道却是如何挣都挣脱不了。
“公子,我觉得我完全好了。”少女脆生生的甜腻嗓音又起。
孤淮凛没说话,薄唇边含着的笑意染上温和。
月中聚雪,柳依依不禁看愣了眼,如玉般的男子乌发恣意披散在后,安坐持守,一席白衣胜雪不染纤尘。
月色清影映在男子那清俊的面容之上,弧度锋锐的轮廓晕染着淡淡霜雪,矜贵疏离氤氲周身。
少女反应过来面色有些发烫,自己看着公子又失了神,她有些慌乱的眨了眨眼,自己莫不是中了蛊。
孤淮凛自然瞧见了小丫头这般姿态,性感的薄唇勾起一抹笑意,问道:“可用过晚膳?”
“没,还没。”柳依依不敢再抬眼看他。
“那便随我在这儿一同用膳吧。”
磁性悦耳的嗓音一落,不过稍稍,侍女们便执着托盘纷至沓来,雕纹大理石桌上很快置满了一桌子的佳肴。
然触及桌上那些菜肴,柳依依有些恹气,兀自看着那玉盘中的鲜肝薯糊失了神。
一桌子的珍馐,尽是补血之功效,清汤寡水,连着吃了几日,愈发难以下咽……
“不合胃口?”
孤淮凛眼波里含着昳丽的轻笑,小丫头是个挑食的,连着吃了这些多日,自然是毫无兴致,可这些膳食有益她恢复身体,不得不食。
男子执起玉著,一手捻着织锦白纹袖袍,在少女碗里布着菜。
“吃吧。”
瞧着男子清冽眸里流转的诚恳,柳依依长叹了口气,执起玉著夹了一口,才将鲜肥的猪肝送至嘴边,那双柳眉便是紧紧蹙着。
好不容易咽了下去,却是发现身旁的男子仍云淡风轻般的优雅继续为自己布着菜。
柳依依放下玉著,“公子,我不想吃这个。”
孤淮凛并未回答少女这个诉求,只熟稔夹着一块薄肝喂进了少女嘴里,小丫头本就瘦,失了那么多血,必须得好好补补,最好是养得再胖些,养得再俏生些……
置菜的侍女不知何时早已退下,月光灼灼,清凉的院里仅有她和公子两人。
少女张开了嘴,含住了送至嘴边的肝片,这些天男子亲自投喂,她已甚是习惯。
细白的牙齿嚼了嚼,她才惊觉方才那玉著是孤淮凛方才用过的!以往公子虽亲自投喂她,可皆是用着她那副碗筷。
柳依依白润的面儿陡然染上粉霞,如蝶翼般的羽睫接连扑闪着。
“怎么了?”孤淮凛柔声问道。
“啊,没事。”说罢,少女勾了勾男子那上好丝质制成的衣袍,“公子,我真的不想吃这个了。”
“你还记得你在石洞之时跟我说,等回了兰台给我吃一桌好的吗?”
少女清透的盈盈水眸眨了眨,那日男子的承诺她一直记着呢,可回来这么些天,他都未曾兑现。
见男子未发一言,深邃的眸只凝着她,柳依依将另一只手也勾了上去,晃了晃男子的宽大袖袍,放低了嗓音,“公子,好不好?”
少女芙蓉玉面,朝霞映雪,糯糯的嗓音染上软软的低呢,又甜又娇,漾得男子心神发痒,他自然记得自己那句承诺。
那日两人未着一缕,在交颈抵足中醒来,少女至今仍未知道自己是清醒的,甚至在醒来之后狠狠吻了她。
除去水中的渡气浅吻,那是他第一次吻小丫头,甜美的滋味似罂粟花的毒,令他神魂颠倒失了理智,将娇人儿那似花瓣一般柔嫩的唇儿亲吮得又红又肿……
“公子?”
少女柔声一唤将混沌中浮沉的男子拉回了神,鬼使神差的,孤淮凛点了点头,“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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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莲花楼
◎“一千两黄金买回了一个宝贝,是我之幸。”◎
光华璀璨, 融融如海,方至街市,一片火树银花不夜天。
翡丽的五彩花灯浓浓普洒, 自两旁楼阁飞檐而过,映射在熠熠拱桥流水之上, 景致朦胧, 水面波光潋滟。
耳边少女们巧笑盼兮和男子们高谈阔论的声音交相辉映,顺着如凉水般的夜风一并吹至耳迹。
柳依依此时换上了一席织锦烟云蝴蝶裙, 臂上挽迤着轻如流云般的烟罗粉轻绡,更显娇俏昳丽, 而那张玉色透粉的芙蓉面上虽未施粉黛,但仍是盛颜绝代,芳华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