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蹙起小细眉，摇头，“我没进去看呢，怎么知道？”
“所以我们才要讨论一下呀。”田恬摸摸二丫的脑袋。
“老师教我们做题，说我们实在不会，可以先看答案，从结果反推过程。”
田恬有条有理地分析，“他们警觉吗？反正在家里，田冲睡得跟死猪似的。”
“那他们是团结吗？也没有吧？”
“我觉得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力量。”
她憧憬看向大丫二丫：“如果我们拥有他们那样的力气，是不是就不怕很多人了？别人对我们做坏事，我们可以反击。”
她渴望拥有那样的力量。
大丫回想了下：“二根的力气的确很大，田冲也是，跟个牛犊子似的。”
二丫道：“可他们吃得多啊。我和姐姐吃得少，都没有力气。”
田恬道：“所以我们争取一边锻炼，一边努力找到更多吃的，让身体变得强壮，谁都不敢欺负我们。”
与其期待别人保护自己，期待小狗保护自己，不如自己保护自己。
在这样一个雷雨交加、身心疲惫的深夜，田恬很庆幸，能和小姐妹相拥而眠。
梦里，她好像到了一个阳光灿烂的地方，还能依稀看到两大一小的模糊身影。
“田恬，醒醒，我们要起来了，不然我妈会发现我们在这里。”
田恬揉揉眼睛，慢了半拍，“哦，好。”
她好像又梦到了什么事情，可被大丫姐这么一打岔，又忘了。
小舅爷要走了，田恬她们自然不想见他，找了个借口溜出去，没送小舅爷。大丫二丫恨不得小舅爷永远不要再来。
但田恬要走了，大丫二丫比谁都舍不得。
田恬也舍不得。
“大丫姐，二丫，不要放弃学习，更要好好锻炼，我下个暑假再来找你们玩。”
大丫二丫泪眼婆娑地点头。
田恬坐在大巴，回头望。
大丫二丫的身影越来越小，直至看不到，她才转回头，目视前方。
接下来的路，只能她自己一个人走了。
…
田恬已经迫不及待收拾好了行李，等待开学日期的到来。
可是李大妮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田恬才不会坐以待毙。
于是，她特地挑了一个人很多的下午 ，守在家属楼楼下等李大妮回来。
“妈！你回来了，我帮你提东西。”
田恬殷勤上去。
李大妮还没说话，周围的邻居们交口称赞。
“田恬真乖。”
“对啊，小棉袄就是贴心。”
李大妮虚荣心上头，抱怨田恬没早点去接她的话到嘴边变成谦虚。
“哎呀，你们可别经常夸她，孩子容易骄傲。”
邻居们越来越起劲。
“做得好就要夸啊。”
“就是，我家小子能有田恬一半懂事，我就烧高香了。”
“对了，田恬初中快开学了吧？”
田恬终于等到这个话题，连忙点头，“是啊，明天上午就要去报到了。”
“对了，妈，你还没给我生活费呢。”她侧仰着头道。
李大妮：……
周围邻居七嘴八舌：“那是该给了，刚开学什么都没有，需要花不少钱呢。”
田恬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接话道：“是这样吗？我还以为不用太多钱的。”
“我那个大侄子也在县城，第一个星期回家喊穷，说是洗发露、沐浴露、衣架什么的，花了他好多钱，差点没钱吃饭了。大妮啊，你可得多给点。”
田恬简直要为这位邻居阿姨疯狂鼓掌。
“给，”李大妮的心都在滴血，“回去就给。”
田恬连忙道：“妈，你不是说待会儿还有事情吗？现在给我得了，我回去放好，顺便做饭。”
李大妮是个好面子的人，那种要强的心性总是体现在一些意想不到的地方。比如现在这么多人看着，她觉得自己要是不给出生活费，回去这些人指不定怎么编排她。
她会总想着别人说她坏话，说她没好好对女儿。
虽然这是事实。
李大妮掏出钱包，忍着心痛，拿出30块钱：“拿去吧。”
田恬眼睛亮了，比她想象中更多！
她飞快抽过，点头：“好的，妈。”
田恬生怕李大妮反悔，转身头也不回跑了：“妈，我先回去做饭了。”
她要马上回去放好这笔钱。
说不定初中两年，李大妮就大方这么一回。
看着小妮子跟兔子似的蹦跳着跑了，李大妮差点咬碎牙龈。
跑这么快干嘛，自己难道还会反悔不成？好吧，她的确后悔了。
这丫头不会是有预谋讹钱的吧？
李大妮看向其他人，立马否定了这个想法。
不会，这么多人呢。难不成她们都配合田恬演戏，田恬还没这么大能量。
哎呀，她还是心疼那些钱！
李大妮跺脚。
第14章
晚上，田恬怀着激动的心情躺在床上。
她目不转睛吗，以往破旧的天花板此时在她眼里都变得颇有美感。
田恬没半点不舍。
这个家，她真的待得够够了。去初中住宿，或许要和很多人住，但肯定比孤儿院少，学校的环境肯定比孤儿院好。
她可以自由地在校园里畅行，自由地在图书馆看书，自由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再也不用一下课就跑回家做饭做家务。
“田恬。”李大妮走进来。
田恬回神。
她对李大妮的到来丝毫不感到意外。
田恬佯装惊讶：“妈，什么事？”
“今天给你的生活费有点多，你给回我，我重新给你。”
田恬：想让我把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不可能。
田恬轻轻地哎呀一声，小声道：“妈，可是我已经花了。”
李大妮破音：“什么？都花了？”
“嗯，”田恬面上惴惴不安，
“我怕弄丢了，就让周阿姨帮我买了好多东西，正好她明天也要去县城，有车，可以顺便帮我把东西送到学校。”
“周阿姨还认识一个在一中做饭的阿姨，在她那里买粮票可以便宜点，我想能省点就省点，就是把钱都给周阿姨了帮我买粮票了。”
田恬特地来回囫囵地翻来覆去说理由，说得重复又复杂，让李大妮不耐烦听。
李大妮果然不想继续听田恬说，她直接打断了田恬，叉腰道：“所以你都给周兰了？”
这是什么傻女儿，居然把钱给外人？
简直气死她了 ！
田恬反应迟缓地眨巴了一下眼睛，点头。
李大妮深呼吸，捂住心口。
她不敢去找周兰，不为什么，就是怕周兰。
“你……哼！”李大妮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来，摔门而出。
房间里安静下来。
田恬露出一个惊喜的偷笑。
糊弄过去了，真好，她的演技日益精进。
田恬学着西游记里的女儿国国王那样，优雅地躺下来，盖好被子。
她很少看电视，家里没电视，她又要做家务，做作业学习，没有时间。
同学们经常讨论西游记，她好奇之下，在街边小卖部那里蹭着看了几分钟。
正好看到女儿国国王，女儿国居然全是女生，做官的都是女生！可太神奇了！
厂里当领导的就都是男人，她常常想，明明家属厂里的女人都比男人能干，为什么工作上比不过男人呢？
田恬想着想着，就沉沉坠入梦乡。
翌日一大早，田恬拿着所有家当，其实就是一套衣服还有学习用品，一些生活用品而已。
她没立即去车站，而是拎着东西先前往菜市场。
“阿姨，我要十个桶，还有这些牙刷牙膏毛巾，还有竹席。”田恬难得豪气一回。
她当然没把钱给周阿姨。
这些钱，可是她做生意的本钱。
暑假期间。她每天都来这个菜市场买菜，对这里的物价了然于心。偶然间她还得到一个信息。
杂货铺老板抱怨赚得少，理由是他和县城那样杂货铺一起在同一个地方进的货，但县城的东西比他们这个小镇上的东西卖得贵，他也想升价，可是一升价，大家就反对，宁愿去别的地方买，也不买升价的，他卖不出去。
田恬当时只是恰好听到了，从来没想过要做什么。
但帮忙买菜跑腿后，她像是打通了思路，其实，她不仅可以帮忙买菜，还可以买其他东西卖给别人啊。
这次她有点冒险，牙刷牙膏还好，如果卖不出去，可以自己慢慢消耗，但桶，对她而言，是一笔大支出，卖不出去只能降价。
田恬趁老板收拾东西的时候，在杂货铺里溜达。
老板推销道：“再带一箱绿豆饼吧，学习压力大，容易饿，批发比单买要便宜点。”
田恬想了想，最近不知道是不是生长发育期，半夜总是饿，白天也动不动就想吃东西，她这样，和她同龄的同学们应该也差不多吧？
“行，那要一箱。”
老板报出价格，田恬讲价：“叔叔，抹个零头好不好？”
“没赚你的钱啦。”老板磨磨蹭蹭。
没直接拒绝，那就是还可以继续讲下去，田恬已经摸清老板们的套路了。
一般老板面上肉痛说：“算了算了，给你了。”就是他们还能再赚点。
哎呀，她一开始应该再砍得多一点的。
在田恬的软磨硬泡下，老板终于点头。
田恬拿着比进门前多两倍的东西坐上公交车，前往县城。
行道树在车窗两旁不断往后退，田恬不断张望，终于看到了一中的大门。
隔着车窗，她都能感受到县城一中的历史悠久，据说这是解放前就存在的学校，一直到现在都还在。
田恬心里雀跃又激动，就连下车时拿那么多东西都不觉得重了。
她站在门口，深呼吸一口气，车上的汽油味散去，好像这里的空气都比家里清新不少。
田恬仰头，再次憧憬地看向上面的大字，刻在石碑上的字在阳光下泛着金色的光芒。
一中，她来了！
田恬来得早，校道上并没有多少人。
她顺着地图找到宿舍，然后，有点惊呆了。
一中的历史果然悠久，看，宿舍的墙皮都脱了。
而里面的设施，田恬只能说，能用。
铁架床有点生锈，她打扫完自己的床铺，把竹席铺好，这才打开包裹，吃早餐。
李大妮昨晚没拿回钱，发脾气说他们没空送她，让她自己来学校。
田恬早就做好了自己操办一切的心理准备。
她出门前偷偷煮了两个鸡蛋。
空气里带着点久没开门的灰尘味道，可田恬吃得很开心。
吃饱喝足，田恬活力满满去逛校园，熟悉各种大路小路，打听学校里和学校外面小卖部的价格。
她面上维持着淡定的表情，内心笑开了花。
这里的东西果然比她买过来的东西贵！
田恬赶在学校工作人员开门后，立马缴费。
她待会儿没有时间，要做生意啦。
太阳逐渐升高，校道上的人逐渐增多。
从乡镇上过来的学生，有像她一样穷的，也有像李华那样家里受宠的。
来这么早，一般都是想要在附近买东西，这正是她的目标客户。
田恬站在离宿舍楼约十米处的地方，从这里正好可以看到从宿舍出来的人和要进去宿舍的人。
这边都是女生宿舍，比较稳妥。
她很快就看到了一家三口人往这边走来。
“待会儿给你打扫一下卫生，再出去买东西，要先看看洗漱台有多大，可以放得下多大的桶……”妈妈模样的女人絮絮叨叨道。
旁边的父女十分认真地听讲。
田恬立马认定，这就是她的理想客人。
她手里提着两个桶，有点忐忑迎上去：“阿姨好，叔叔好。”
为了在宿舍生活节约时间，更加方便，田恬特地剪了短发学生头，沿着耳廓的那种，她人又长得清秀，瓜子脸，比较瘦，看上去比同龄人显小。
这样没有攻击性的小孩，大人们都不回太戒备。
女人笑着问：“怎么了？小同学？”
田恬不好意思道：“阿姨，我刚才不小心听到你们说，要买生活用品。”
“是这样的，”她挠挠脸，“我爸妈这两天不在家，他们事先没有沟通好，每个人都托人给我带了桶啊，还有毛巾、牙刷这些生活用品，我有个亲戚开小卖部，他知道我爸妈这几天不在家，也给我送了一套过来。”
她无奈叹气：“我现在有三套生活用品。”
女人听了，好笑摇头。
田恬的形象太有欺骗性，而且演技自然，眼神真诚，没人会特地质疑她。
“我就想着，我一个人也用不了那么多，放在宿舍也占地方，就想着，能不能卖给其他同学，”她吐吐舌头，“我的零花钱不太够。”
她眨眨眼睛，竖起三根手指发誓：“阿姨，我保证，质量和外面小卖部杂货铺卖得一模一样，而且还能便宜点给你们。”
她的价格比外面卖的便宜一毛钱，可就算这样，她也能赚五毛钱。
十个桶，就是五块。
这算上了她自己要用的桶，她可以将就一个月，下个月再回去买一个就成。
要是其他毛巾牙刷也能卖出去，那就更好了。
女人有点犹豫，她身边的男人道：“看看呗，要是挺好，我待会出去就能省点力气提东西了。”
田恬顺杆爬，道：“对呀，阿姨，叔叔，还有这位同学，你们先看看，不好可以不买的，我就是试试，想要赚点零花钱而已。”
女人一想，也是。
学校呢，没人敢骗人。
一看，嘿，质量还真不错，里面的牙刷毛巾也挺好。
想到家里的桶也快烂了，女人问：“说好的，一个桶便宜一毛？”
“嗯嗯，”田恬点头，“阿姨如果您全要了，我给您抹个零。”
田恬安慰自己，开张大吉，讨个好兆头。
女人笑出声，她从钱包里拿出钱，“不用抹零头，刚好有一毛钱，拿去买糖吃。”
田恬喜出望外。
原来这个世界真的会有陌生人送她礼物！
她从没觉得这样开心过！
田恬突然好开心好开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