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去请宋安过来,留了两人在花厅小坐,等了会儿还没来人,徐苼就起身出去逛逛。
“那别走远了,早些回来。”
徐苼应了一声。
宋家的院子的确是大,没走一会儿,就有些迷了路。
前头宋安招待着池景州,好茶好香的上着,这位金尊玉贵的小公爷却是不好对付。
眼看着香都快烧完了,池景州没有走的打算。宋安只好寻了个由头:“花厅来了人,等了老长时间了总得出去打个照面。大人您先坐着,我去去就来。”
池景州也开了窗,手撑着就上了房顶。
这不,两人就在宋家后院的一间宅子里,见个正着。
徐笙警惕的看着,退后一步,“这里可是在宋家,你要干什么!”
书房里散乱着许多画作,屋内的光线也有点暗,这处书房倒像是刻意被隔离开似的。池景州抓着她的手腕,往桌子上一拉。
徐笙抬起脚去踢他,没踢中。
两膝盖,倒被他顶上去。怎么看都是非常羞辱人的姿势。
池景州一下子把她架起来,徐笙有些恐高,差点惊叫出了声,一手捂住嘴唇,一手要去掐他的头发,“你个疯子!”
“想什么呢?”池景州抬起头,指了指上头,“去试试把那块板推开些,看看上面是不是还有一间房。”
她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他背她却是为了这个。
可早说不就好了!
“上去看看。”
徐笙拒绝,“我不要。”
晃荡着的小腿肚子,似乎还能感受到呼吸声。不行,不行,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恶狠狠的抓了一把池景州的头发,引得他愤怒,“我让你去开顶上的隔板,不是折腾我!”
她顿时委屈上了,“你把话说明白了,到底谁折腾谁啊!”
池景州真想给她跪了,外头听得一声野猫叫,有个影子像是进了没院子,他催促道,“有人来了,快开。”
徐笙把手伸出去,隔板真的能打开!
她被送上去,隔板上头的空间不算小,可经不起两人同时呆着。池景州握着她的手牵着她往前走,“这一处所在倒是隐秘,倒像是给你们小娘子专门设置的。”
“你倒是又知道了?”徐笙咳嗽两声,“里头一股子怪味儿,是个正常人都不愿意在河里呆着。”
可往里头爬过去,却豁然开朗,的确是放着一张小床,以及女子的小小梳妆台。
徐笙看的膈应,握紧了池景州的手,“景州哥哥,你瞧好了没?要是没什么事,我们就先下去吧?”
池景州一见她怂,就笑出声来,“这就怕了?明知道自己胆子小,还要来家做什么?”
“谁让你把玉珏拿走了,我这才不得不来。”
空气里是一股不见天日的发霉味道,呛进徐笙的喉咙里,她止不住咳嗽。
池景州先跳下去,后去接了徐笙,“放心跳下来,有哥哥接着你。”
她把眼睛一闭,跳下去,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他抱着她到桌子上去坐,“想必你也是听了徐夫人的话,宋家这来的玉珏有些来头。平常百姓家里哪会有这样的东西,又指名道姓的要给你和宣王,这里头怕是有诈。”
“我自然知道里头有诈。”徐笙鼓起嘴,埋怨道,“还飞龙在天呢!他怎么不直接说我是官家流落在外的明珠?”
池景州闻言后,笑了笑,“若表妹真是这等身份,会不会养哥哥。”
徐笙也跟着笑起来,“那到时候我可得养上七八个面首,论姿色,你这样可入不了我的眼。”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她的脚腕上。
池景州的笑像是夏日盛开在池塘里的芙蕖,那样的清绝,“小笙笙说这样的话,哥哥可是伤心了。”
第041章
“你都不嫌脏么?”
徐笙方才还跪着爬过阁楼, 身上的衣裳上沾着厚厚的一层灰。自己都嫌弃的不行,更别提,还要他亲力亲为的将她抱着,
池景州将她的襦裙放下来,重新盖住脚腕, “你闻出来了么,这地方有迷药的味道。”
徐笙很认真的嗅了嗅, “好像, 是有一股儿子怪味儿。”
但, 这也不足以让他动手动脚罢?
小娘子坐在桌子上,讪讪然道, “要不, 你去把那窗户推开, 让外头的风出进来?”
池景州照做了, 他去把窗户推开,入目, 那外头是一片花墙。比起这无人问津的书房, 花墙像是精心打理过的。
那花香混着屋内的怪味儿, 让他的脑袋变得有些昏昏沉沉。
“景洲哥哥,你抱我下地去。”身后的小娘子在叫着他。
池景州大步走回去, 拦腰将徐笙抱起来, 手要要将她放在, 临时却改了主意, “我抱着你去摘外头摘一堆花, 好不好?”
“什么乱七八糟的。”徐笙皱了眉, 伸长脖子去看,那外头就是一片爬山虎的墙头。
哪里有池景州说的, 他大白天的也会眼花啊?
池景州的头皮一紧,乌黑的眼眸像是点着了火,抱着她一点都不温柔,甚至还有一些粗暴。只有紧紧的抱着她,人才能感受到稍微好受些。
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往他的怀里钻,徐笙依偎在他的心口,“景洲哥哥,你心跳的好快。”
一阵风从外头吹来,从书画堆里带起一张画,上头画的是正是外头墙外的月季。笔墨深邃,颜色艳丽,在这满是灰尘的书房,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池景州盯着那幅画一直瞧,不知不觉有些出了神。
“徐苼。”
“无缘无故怎么忽然叫我的名?”徐笙有些疑惑,“你是不是中迷药了啊?”
门外起了北风,他喃喃自语,说的是什么徐苼一时半会儿的没听清楚。
“池景州,你说大声点。”这人真的不对劲!他倒是不像是对着她说,这房里也没有第二人。就是,那张被吹起来的画。
徐苼连续唤了他好几声,他就像是听不见似的。
“哥哥。”
她拿手去碰他的脸,短短几瞬,像是出了魂。
“哥哥!”徐苼凑上去,大力的咬了他一口:“快醒醒!你怎么总是盯着那张月季画看?有那么好看么?”
唇破了,起了血腥味,将他的神智归位。
池景州的喉咙有些干,说的声音也带着嘶哑:“你又重了,抱的我好辛苦。”
“浑说!”
她哪里见过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自然是有些不相信。徐苼倾身上前,她探手去触他脖颈上的脉:“我不信。”
有一丝凉,池景州滚动了下喉结,觉得越发的想喝水:“真的没什么事,难道哥哥我还会骗你。”
“你骗我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他低下头来,凑得她很近,“没看出来,我们的小苼苼就这么喜欢哥哥啊?”
“池景州!”徐苼骂了一句:“你要点脸好么。”
说这话的时候,看池景州他一本正经的样儿,他都不会觉得不好意思么?他们不是在吵架么,对了,池景州还躲着她这笔账徐苼还和他算。
想到这里,她的小性子上来了:“我写了信给你,你怎么不来?”
“最近忙。”池景州看她嘟起的小嘴:“哥哥是要上值的,总不能一天到晚围着小娘子转。”
“我没说你一天到晚围着小娘子转。”她不满的说:“那日我在街上的话,还没同你解释清楚,你就不想弄明白?”
是要嫁给状元郎的事,不仅如此,宣王赵晏也有了心思要上徐府提亲。
就这小孩闯祸的本事,池景州能不忙着给她在后头清理么。他说:“我也想明白了一件事,你长大了,小娘子迟早有一天是要嫁人的,哥哥不能做坏人。”
“哪家的哥哥这么勾妹妹的,你说说我听听。”徐苼觉得还不够,指着自己脚腕:“谁今天认怂,谁是孙子!”
池景州就伸手蹭了蹭她的下颌,逗狗似的:“那我认怂?孙子这称呼叫起来不好听,再说小苼苼生的如花似玉也不像是做祖母的人。”
徐苼张嘴就要咬人。
嘴唇被捏瘪。
池景州笑眯眯的看着她,四目相对,懒洋洋的说:“这么生气啊?要么,我吃亏一点?”
“怎么个吃亏……”徐苼被捏着嘴,发不出音,含糊不清的问。
她有些好奇了。
少年人贴金她一些,松开手指,眉眼都是璀璨的笑意:“不若,你叫我一声好哥哥听听?”
“你哪里好了?”徐苼真的瞧不出来,“脸真大。”
他的唇,和他的身子一样的肃冷。池景州问她:“哥哥我不好亲么?”
“什么?”
池景州又俯下身,轻啄了下:“口是心非的小骗子。”
徐苼有些汗颜,却无法反驳。他的味道一直很好,有些甜。
“这地方阴气太重,不适合你这样的小娘子呆着,快些走了。”
徐苼受了不少的惊吓,他怎么就这么不要脸。她用衣袖抹了嘴,气鼓鼓的说:“你最有理,我说不过你!”
“我走了,你一个人留着?”徐苼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池景州推了出去,房门在她眼前被关上。
他抬起眼帘,瞧着那从隔板上滴落下的一道血渍,暗自不语。
-
从那个书房出来,徐笙就可担心池景州了。她觉得他这个人特别容易出事。
上回在相国寺喝醉酒,再加上今日中迷药的事情。难带说,这世间上真有这么凑巧的情况会发生么。
那……她怎么一点事都没有呢?
徐笙怀揣着忧虑回到了花厅里,雅山公子和一个青年在说话。隔得有些远,她没听清楚。
“你不是答应过我不对笙笙动手的么?若是还有下次,我和你没完!”
雅山公子却不置可否,“徐娘子又没喝带迷药的茶水不是?池景州他中不中迷药,和你有什么干系?”
“你要对付小公爷也和我没干系,我只盼着笙笙能够平安。”提起徐笙的婚事,更是让宋安不快,“我依着你告诉我的法子,把那玉珏送到了徐府,那宣王当真会求娶笙笙?”
“这婚事成不成还得你外甥女点头。”
如果不是徐笙和国公府的婚事不成,宋安哪里会听了他的这个主意行事。
“不过,小公爷怕是不肯轻易的放人。”雅山公子斟酌的说,“毕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小表妹,又是沾过身子的。”
就是这么说,宋安才更着急,池景州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吃亏的只能是徐笙!
他妹妹已经被那些个贵人害成这样了,一辈子命运多舛,浑浑噩噩,总可不能让外甥女也走了老路子!
“若是笙笙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和你没完!”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雅山公子往外头的倩影一指,他嘘了声,“徐娘子来了。”
宋安转身是变了张脸,两人装作不相熟的样子。
不说话了。
“远远的就听到你们相谈盛欢。”徐笙提起襦裙,进了门,看了两人问道,“你们在说些什么,不如将给我听一听?”
可走近一看,他俩倒像是谁也不认识谁。
“没什么。”雅山公子见她脸颊边留有一丝红晕,唇上的口脂也不太全。他笑着问,“外头想必是出了日头,徐娘子的额上出了些汗。”
她和池景州胡闹了一通,哪能不出汗呢。
自然是不能让他们看出来自己去了那书房,徐笙浅浅微笑,把这话题带过,“正好口渴了,向着宋家主人讨一杯水喝。”
“这些茶都凉了,我让小厮重新去拿一壶新的过来。”宋安语气热络的说。
徐笙上前去蹲了个安,“论着辈分,我是不是得唤您一声舅舅?”
这可把宋安吓住了,实在有些没想到,这位养在徐府的外甥女如此通情达理,他道,“你就是苼苼吧?和你娘亲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好看。”
小娘子水灵灵的一双眼好似会说话,乌黑的鬓发边是一张夺人心魄的脸。
身子也出挑,让人眼睛都挪不开的那种。
“可你怎么忽然想来宋府这里,可是他们对你不好啊?”
这位虽未蒙面的舅舅,看着倒是很关心她的样子。
徐笙淡淡的收回视线,“早该来拜访了,是我前阵子生了些病,便给拖延了。”
“那得好好静养着,府里有些南面来的野山参,最补精气。舅舅这就让人装起来,让你带些回去让女使给你炖着吃。”
宋安见了她是说不出的高兴,嘴角笑嘻嘻的,让下人上好茶换新鲜的果子,像是要把府里的宝贝物件都搬出来到她跟前。
“那多谢舅舅。”
“本就一家人,提什么谢呢?”宋安道,“总听说徐府待你不好,连修个院子的钱都不肯使?还要国公府的小公爷出钱?”
说着,宋安就要让管家去准备银票。
这操作,看得她有些疑惑,徐苼问道:“舅舅倒不像是小气的人,可为什么安排徐阮住在郊外?”
这问题,藏在心底很久了。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宋家故意苛待女儿,所以才会送徐阮到郊外。当她得知自己身世后,也没第一时间前来宋家。
宋安叹口气,他说:“你有所不知,你娘早年得了燥症时常认不得人,生活上也像是个小孩不能自己打理。那徐阮从小就嫌弃你娘,更没什么母女之间的情分,还当着她的面骂你娘疯癫。我为了家宅平安,这才让她与我们分开来住。”
本以为,她会生气徐阮话里所说都是假,可这一回,却没有。
徐笙看向外头,心中牵挂的另有其人。也不知,池景州现在好些了没。
第042章
等徐笙出了书房的门, 池景州的脸还是有些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