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徐苼却一点开心不起来,“高处的声音太多了,我不适合。”
池景州,“嗯,那你就跟紧哥哥,别跟丢了。就算真的丢了,哥哥也有信心把小笙笙找回来。”
他是不是已经猜到了自己要说的话?
每一次,徐笙的小心思都能被他看穿,他这话就像是特意说给她听的。
池景州贴着她的脖子,烫至耳后的位置,他说,“哥哥真的离不开你。”
她一时间恍惚,还以为是在从前。
就真的很想哭,徐笙你千万得忍住。
一团糟,现在也根本不是谈情说爱你侬我侬的时候。长痛不如短痛,徐笙冷淡的说。“宣王说我只能在这里待一会儿。”
池景州应了一声,但手指不规矩的落到她后勃颈上,捏了捏:“别动,让哥哥看看这几日瘦了没有。”
他的桃花眼当真勾人的紧,翻起薄冷的眼皮,周身像是被泡在梨花酿里,熬宫了整个漫长的冬季,看着她的时候,粘人的不行。
是呢,这时候,本该是他们情意最浓的时候。
小别胜新婚。
可自己却满脑子的在措辞,分开,必须飞凯,她张了张嘴随时准备着开口:“东宫比国公府宽敞些。”
池景州捏着她的手指,翻来覆去的把玩,“放心,哥哥把最好的那间房留给小苼苼,秋千也在院子里支好了,你随时可以过去玩儿。”
他一心想着她,让徐苼无地自容,只想把自己的手指抽回来:“这不合适。”
池景州一挥广袖,冷着脸凝视着她:“你再说这样的话,哥哥真的要生气了。”
他们面对面的坐着,她都不敢抬眼看他。
挪了挪,就到了自己跟前。徐苼这才能好好打量他这一身太子的玄服,池景州眉眼阴沉,却无损他端庄之姿。
在朦胧月色下,池景州捧着她的脸,轻轻的啄在嘴角:“真可怜,脸都小了一圈。”
她被刘羡关着,那是吃不好也睡不好,几天下来自然就瘦了。
池景州眼中闪过一道寒光,有些闷闷的说:“你回来,哥哥很高兴。但把你带走的那个人,哥哥是要同他算账的。”
她心中忍不住一声惊呼,真的越发的霸道了。
徐苼:“是我自己要走的,不用怪任何人……”
池景州挪了一下视线,紧紧的盯着她:“那你应该编得再像一些,不要在我面前露出这般委屈的面容。小傻子,你本就是不会说谎话的人,还要哥哥亲自拆穿才觉得好么?”
他非要什么都知道的话,那最后难堪的还是她。
像是个小丑。
徐苼的鼻子就有些酸:“景州哥哥,你永远只做我的哥哥不好么?”
她的唇上,却落下湿滑,耳边响起来池景州压抑的喘:“我不止是苼苼的哥哥,还是苼苼的相公。”
一下又一下。
空气里都开始跟着燃烧起来。
赵晏在外头发牢骚,喊道:“你俩叙个旧有必要这么长时间么?别惊动了圣人,到时候谁都走不成!”
这说话的功夫,池景州倒是停顿了下:“放心,你不想娶蒋家娘子,吾不难为你就是了。”
而后外头的声音立刻就怂了,赵晏:“太子爷说话得算话啊!你们继续,不就是叙旧么,生孩子我都等的起!”
“……”
她往后头躲了躲,徐苼像是鼓足勇气一样,她说:“我想过了,你如今已经贵为太子,以后更是前程似锦。”
他会有太子妃,和很多很多的后宫,那也不差她一个了。
“景州哥哥,你能不能……”
池景州的手指点上她的朱唇,嘘了一声:“有人来了,不要说话。”
外头是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自称是坤宁宫的女使说道:“奴婢给太子请安,娘娘听闻东宫来了人,想召姑娘过去。”
是圣人要带她走么?
会不会是自己身份暴露了,刘羡见着她出逃,指不定要把她卖了。
池景州低头看怀中不动的徐苼,这模样,可比方才乖巧的多:“娘娘来的不巧,官家那边也要见一见徐娘子。”
“官家病重如何能见外人?太子这万万使不得啊!”
他没忍住,亲了亲她乌黑的发,声音也有些沙哑:“放肆,谁允许你说徐娘子是外人?来人啊,拖下去。”
徐苼忽然扯住他的衣袖,道:“你才做上太子之位不久,不要因为我再杀人了……”
池景州见她愿意同自己说话,拿手指去勾她下颌,“好,我们的苼苼真是菩萨心肠。”
徐苼像是被电激到一样,快速的撇开:“我不是。”
菩萨心肠?可笑之极。
她从来不是那样的人,只是池景州以为她乖巧,听话。就像如今,她势必是要与他分卡,不想乖乖收敛,做任何人手中的棋子。
官家虚弱的笑了笑:“你和你娘亲生的有一些像。”
依着刘羡所言,宋家的娘子同官家也有染?这里头是道不尽的一本糊涂账。
徐苼对亲生娘亲素未蒙面,她无法体会的。自己本就不是什么良善的人,到如今这地步,只很为什么自己是这个身份。
就像是快脏臭的擦脚布,被人丢来丢去,他们都不是她的亲人!
官家说:“吾想给你赐婚,你可愿意啊?”
她知道,这必定是池景州的意思,她甚至能感受到到他灼热的眼神,死死的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
可她与他,真的不要再牵扯下去了。
算了,放过彼此罢。
徐苼双手举过头顶,俯下身去,她觉得自己快濒临窒息了,“民女与新科状元私定终身,还请官家允了这门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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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笙的出嫁那日天气不好。
那新娘团扇遮面,五官在团扇下模模糊糊,只露出一方娇艳的朱唇,却让众人看得惊呼:“徐家娘子果然国色,名不虚传!”
女方凤冠霞帔,一身红衣从徐府出来,而那领着花车状元郎却是一声绿衣。
“这徐家娘子出嫁的规格是为低嫁。”众人议论:“也是,官家赐婚,自然徐娘子的身份也得抬一抬。”
徐腾在一旁说:“你自己求的婚事,大婚的日子哭丧着脸做什么?”
却也不是什么能让她笑的起来的事情,徐苼侧身对她说:“女儿谢爹爹和娘亲多年来的养育之恩。”
徐腾黑着脸不说话,“你本是有更好的前程,全被你一手作没了!”
徐夫人拉扯了徐腾一把:“好歹那状元郎是你门生,不管如何,都是徐苼大喜的日子。”
便是听着这几句话,徐苼对徐夫人也是很感激的:“虽说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我徐苼保证,日后徐府有难处,我必定会帮扶一二。”
徐腾吼道:“你这小娘子,懂不懂得罪了太子殿下,那就是大祸临头了啊!”
徐苼却说:“爹爹,我与太子殿下向来是表兄妹相称,你这样的话是辱没了女儿,更会坏了太子殿下的清誉。”
“好得很!”徐腾气得转身进了府,大门紧闭。
大红色的轿子在徐府门口,天色却暗了,灰蒙蒙的乌云密布。
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徐苼面无表情的牵起了同心结:“我们做罢。”
锣鼓喧天,吹吹打打,马路过长街到了状元府邸。
兰昭明扶着徐苼的手,体贴的说:“今日婚事娘子辛苦了。好在依着官家病重,把拜堂的事给免了。”
徐苼没表态,她知道这不是什么偶然。
“新娘坐床!”媒婆往空荡荡的屋子一看:“哎,这状元郎也真是的,你怎么连新床也没准备啊?”
“不碍事。”看到这,若是换做旁的新娘那就要发火了。可这位倒是心大,徐苼含着笑:“我不计较这些。”
兰昭明:“早就准备妥当的,怎么忽然之间没了?”
“奴婢给徐娘子道喜!”
是东宫的内侍,命人抗了大物件进来明,他道:“太子爷说了,他与徐娘子情意一场,如今自家妹妹要成婚,总是要送些添妆的。”
媒婆说:“稀罕事,头一回听说这新床,还得由哥哥来送的。”
兰昭明皱起眉头,那新婚的喜床上刻着一排小字,他念出来:“满园春色,我只愿你这一朵春花。”
旁人不太懂,这话里的意思,她如何能不懂?
徐苼目光一扫,牵起兰昭明的手一头跪下:“臣妇,多谢太子殿下!”
她做不了池景州的那一朵春花。
对不起,景州哥哥,这一番情意,注定是要被辜负的。
第047章
初冬, 禁中已经有了冷意,可是人心却热烈如火。
因新帝不仅年轻,而且生的俊美, 从东宫太子殿下一跃成为了皇帝。最重要的是,池景州的后宫空悬, 至今还没有入住过一位娘娘。
新帝清冷寡欲,是所有女子心目中的神邸。
昨日半夜下了一场大雨, 小宫女趴在福宁殿的过道上, 使劲的擦着墙壁沾上的泥泞:“听闻, 皇太后昨日又和官家提了选后的事情。”
虽说先皇岗驾崩不久,宫里不能簪花, 可私下里她们还是偷偷的都装扮起着。就等着, 那新帝的舆车每日从这路过。
只要没那少年帝王看上一眼, 就与有荣焉。
故而, 小宫女之间最喜欢议论的就是新帝:“盛家那位怕事不得官家喜欢,皇太后如何强求得了?搞不拎清。”
就像徐家娘子发了混, 放着坤宁宫不住, 非要嫁给个穷酸的状元郎。
实在是想不明白。
“官家车辇到!禁声!”
听到落地鞭子声, 小宫女们都不敢交谈了,纷纷低下头去。
新帝的车辇被明黄色的车帘挡得严严实实, 不得见官家的天颜。那车帘里, 连日光都投不进来, 新帝半阖着眼, 面色阴郁。
池景州今早起来胸口有些发闷, 扶着额头, 回忆着昨夜梦境。
“景州哥哥,你好厉害!”
一些残破的片段, 都是那个小娘子。小时候的徐苼是个肉团子,跟在他身后像是条尾巴:“景州哥哥,你走慢一点嘛,等等我!”
池景州最后悔的事,没有在那年初次见到小表妹时,把她的翅膀折断。
日后,她活的越来越肆意,勾他,诱他,引他交出真心。
画面一转,他身下是相国寺的床榻,小娘子曼妙身姿,通身雪白,喊的嗓子嘶哑,“景州哥哥,你好厉害啊!”
他一顶,问,“哥哥,哪里厉害?”
她便使坏捂紧嘴巴,最后只能被熬得喊,“我最喜欢景州哥哥你了。”
这年徐笙十七岁,他千宠万宠,可这小娘子却玩厌了他。除了这个,池景州想不出第二个理由,以折磨他为乐,她已经是惯犯了。
先皇自觉的对不住徐笙的娘亲,便想做一回公正的人,要死了还亲赐徐娘子一道旨意。
他起先并不为意,直到,徐苼真嫁去状元府,破镜难重圆。
她一走了之,就成了他心里得不到的朱砂痣,
收起思绪,池景州的眼神变了,“徐笙你真的该死!”她宁愿去过寒酸的日子,也不愿意留在自己身侧!他有的是手段慢慢报复她。
对外,是重用兰昭明,实则呢,是借机会压下新婚燕尔的状元郎,让徐笙她夜夜睡在他送的新床上,独守空房。
想要摆脱他,徐笙休想如愿!
“官家!”
过道上冲出来以为女使打扮的宫人,跪到舆车跟前。这宫里,想要面见新帝的人何其之多,但又能有什么事,挡得住新帝的去路。
内侍上前就要来赶:“放肆!”
李女使伏在池景州跟前:“官家,奴婢想去徐娘子身边伺候。”
“什么徐娘子啊?”内侍要上前捂紧她的嘴:“你怕是不想活了!”
禁中上下谁不知道,徐苼的事就是官家的忌讳。这是要杀头的罪。
“慢着。”新帝懒洋洋的声音从车子里传出来。
让人没想到的是,那舆车也停下了!内侍战战兢兢的上前:“官家,是个不受规矩的女使,奴这就让人拖下去。”
池景州的眼神中有嘲讽,“喊什么,吾又不是耳聋了,听得清楚。”
“是,奴这就让李女使上前来回话。”
李女使跪到了舆车前,说的还是先前的那句话:“官家,奴婢想去徐娘子身边伺候!”
那明黄色的车帘下,更是探出一双骨节袖长的手来,新帝开了口:“你既然有这份心思,便撤了牌子,出宫去罢。”
声音很轻,却分量足够重。
这一瞬间,李女使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徐娘子对奴婢的恩惠,奴婢今生今世都不会忘。”
池景州笑了,“恩惠?吾给的,她可以愿意都受着?”
心甘情愿也罢,恩威并施也罢,想让徐笙领教自己的厉害,困于他的身下。池景州那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满是渴望。
李女使还以为池景州说的是她,“官家的恩惠便同甘霖!没一个人可以抗拒!”
新帝微微的颔首,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他大发慈悲,既如此,便应允了。
但想起她。
他眼里还是带了湿冷的寒意:“你近前来,吾几句话要嘱咐你。”
等说完了话,车帘子放下,李女盯着池景州衣袖上的一抹红,“奴婢,一定好生伺候徐娘子!”
往日里,新帝鲜少穿赭红这样鲜艳的颜色。头一回,还是在徐苼出嫁那日,池景州换上身上的红裳,他说,“是你先来招惹我的!”
他醉了酒,眼神迷离。
“徐笙。”
后头的呓语听不见。只见他俯下身亲吻衣袖,无比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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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女使下了马车,到了状元郎的府邸。这位徐娘子就算嫁了人,还是和玉做的一样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