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未和雅山公子说笑。他靠近我,是见着我头顶留了一片叶子,帮我拿掉。”
他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一些,“那也不许你离别的郎君这么近。”
“那都是他一厢情愿,我也呵斥过他了。”
池景州反而抬手抚了抚她的头发:“那个哥哥向你道歉,哥哥见不得旁人与你亲近。”
“大醋包。”
她以为他会否认,可是没想到池景州扎扎实实的点了头。
这位新帝的傲骨,被这小娘子的眼泪泡得酥了,烂了。他不值钱的说,“是!哥哥嫉妒的不行,你原谅哥哥还不好?”
徐苼也慢慢的止住了哭声。
从浴室出来,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
徐苼的眼眶有些微微的发红,但是在她咢身后的人,是那池景州。他头顶玉冠,广修及地的仙君风范。
好像下一瞬,就要羽化登仙了。
池景州见她盯着自己看,“刚才没看够?”
她心里就升起一股强烈的怨念,咬牙切齿的,池景州!真特么不是东西啊!
“我自己可以回去,不用你送。”徐笙想也不想,就要与他分开来走。
池景州确实不肯,掀开薄冷的眼皮,道,“谁说我要送你回去?小小年纪,想的倒美!”
“你难道不知道我从小就是美人么?”
徐笙指了指自己,一脸的小骄傲。
庙事正进行到游花灯,但池景州去似乎不爱瞧,转而四处找着别的。
徐笙问,“你在寻什么?”
他道,“那家套圈的小贩怎么见不着了?”
“想来是东西被套完,回家了。”她随口应付的说。
“那怎么成!”池景州微微皱起眉头,认了真,“哥哥我啊还没露一手给笙笙看过呢,他怎么能走!快去找人把那小贩拉回来!”
他多大的人了?
嘴巴里还没一个正经儿,她想不和他说话了。
池景州却是没话找话,“我想着把小贩找回来还不够,那些个泥人娃娃上得了什么台面,我得放一些红玛瑙镶嵌的对蝶玉佩,金丝盘的紫翡翠耳环,再不济也要是足金重的帔坠。”
这人也太有心机了,说的都是她喜欢的东西。
徐笙有些被带偏,还真的设想了下若是真有这么些宝贝放在跟前让她套圈,那她一定能玩儿整个通宵。
“徐娘子,你的口水都快流到我的衣袖上了。”
徐笙,“……?”
狗男人,真的是很欠打。
这一回,她不理他,往前头走了。
今日是朝廷的官员休沐,没走几步,他们之间议论的也是池景州和徐苼之间的事:“想来先帝只宠爱张贵妃,已经是过分。可我们这位新帝,好的却是臣子的妇人。”
思虑到此处,徐苼倒是脑子里被什么东西点醒了一般。她又开始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方才那一刻的拌嘴,还以为是回到了从前。
早就回不去了。
她的嘴间都笑意消失了,“你在想些什么啊?”
快清醒些!
“徐娘子。”
隔着花灯的人群,刘羡无声的叫住了她。他的笑,是如此诡异。
哼,他这么是在威胁她么?早已经不管用了。
多年来,池景州都在查找刘逆臣的党羽,不可能一丝线索都没有。就算现在没有察到雅山公子的身份,那也不过是迟早的问题。
徐苼定心思,要找个机会和池景州说明白,“有一件事,我思虑良久必须对你说。”
“有贼人!杀人啦!”
那不远处的花车里,冲出个贼寇提着大刀,笔直向着两人冲过来。
池景州立即将她护在身后,“小心!”
她下意识的去看人群里的刘羡,那人却是没了踪迹。
“你快走!”徐笙一时间,她去推身边的人。
池景州眉头一皱,“只是一些贼寇,伤不到我。”
可她看到了刘羡,他躲在阴暗之处,就像是从地狱里被放出来的恶鬼。静等这时机,想拉他们下地狱。
“官家小心!”
徐苼根本没有一丝犹豫,挡在了池景州跟前,刀尖没入她的肩膀。
冷汗淋漓,背后湿透。血腥味快速的冲上鼻端,徐苼紧紧捏住池景州的手臂:“他们是冲着你来的,你快走!”
刘羡休想在她跟前伤到池景州,除非她死。
第059章
“杀了池景州!为爹爹报仇!”
从后背肩膀上的伤口传来剧烈的疼痛。
不仅仅是伤痛, 还有那刘羡狠毒的眼神,吓得徐苼从惊梦中醒过来,她忍不住的尖叫出声:“不要杀他!”
床榻前站着一位高大的身影, 池景州快速的转过身来,“你要什么同我说, 莫动。”
昏迷之前的记忆,浮现在脑海里, 那贼人举着刀过来, 刘羡也别进他们想在背后偷袭。徐苼义无反顾的挡在了他跟前。
她就倒进了池景州的怀里。
那么, 后来的场面又会是个什么样子呢?花车的那群贼寇个个人高马大的,怕不是一拳就要把他干翻了。
于是乎, 她的心揪起来。
“你没什么事吧?”
“徐笙,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池景州反问道。
徐苼的视线落在他人上, 从脸看到手臂, 露出欣慰的笑容:“幸好,你没有受伤。”
池景州骤然冷了脸, “徐笙, 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着?还是想当英雄想疯了!”
怎么这么凶啊!
她被吼得耳朵都疼了, 抬手捂住,却不小心牵动到伤口, 吃痛了一声。
而后委屈巴巴的说, “好疼啊!”
不知该用怎样的语气和她说话, 他深吸一口气, 平复自己的心情。在小娘子注视的眼神下, 缓缓的开了口:“徐苼, 你是不是没有长脑子。今日。你为我挡下的是刀,不是你想的那些花架子。”
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可是, 当时情形如此的危及,刘羡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还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伤害池景州的事情来。
如果她真的是刘家的女儿,比起飘忽不定的家人,她更愿意守护他。
烦死了。
她那时候是正想把自己的身份告诉池景州的。
酝酿了半天,功亏一篑。
可恶的是,还得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想来是官家心气高,受不了被一个小娘子救了?”徐苼学着他以往打趣的话语,对他说道:“我都没有说那刀这么长,刺进肉了,痛的要命。”
越发的委屈。
把头蒙进枕头里。
池景州有些泄了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说:“我要你明白,不管在任何时候,你都要把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若你自己的安危都受到了危险,为何还要去救别人?”
这是什么鸟逻辑啊!
她眨了眨眼睛,暴跳如雷:“我救你,倒还是我的错了?”
虽也不才能想过想过要他感激涕零,可怎么是这副死气沉沉的面容,她倒像是欠了他许多钱财似的。
池景州却转过身去,背对着她。这反应,着实把她弄懵了。
“哎!我也没说你什么啊?官家,池景州,景州哥哥,你是打算给我变戏法看么?”
再看他一眼,怎么还沉默上了呢?
徐笙小声嘀咕,“平常嬉皮笑脸的,这会儿不说话,倒真是有些唬人。喂,你就这么不待见我救你啊?”
池景州始终背对着她,闷声道,“你知道不知道,救人一命,是要以身相许的。”
她抿了抿嘴角,真是冤家。
无人知,在徐苼昏迷这几个时辰里,池景州想了很多事。
他能放下自尊,深爱着她,她亦然是可以放弃自己的生命,来守护他。他们之间所有的矛盾,皆不是因为不爱。
而是害怕对方受到伤害!
池景州虽然不清楚徐苼为何会在见到雅山公子那一刻,如此的惊慌。倘若真如自己所想那版,今日种种的事,都是因雅山公子而起。
雅山公子,又是那刘逆臣的余孽。
池景州眯着眼,带着审视的眼看着眼前的徐苼。她面容苍白,但眼里却是光彩熠熠,她很在意自己被贼寇所伤。
像是一个被巨大的谜团,里头包裹着灼热的岩浆,只要剥开一层,就可能会烫伤。
到底,是如何一个谜底……刘逆臣,雅山公子,徐苼,他们之间有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想到此处,他越发的不敢往下细想。
谁都不能动他的女人!
池景州转过身来,掀开薄冷的眼皮,“这次多亏了雅山公子。”
“你说救你的人他是谁?”徐苼有些迷迷糊糊的,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刘羡救了池景州?在她昏迷的时候,到底是发生了些什么事!
他都恨不得杀了他!怎么会救人。
还是说,这里头,就是刘羡一手策划的。
她抿了抿嘴角,“你真的亲眼看见雅山公子他杀了贼人?”
何止是看见,池景州还惊讶此人的身手如此厉害。
当大汉的刀没入徐笙后肩那一刻,那雅山公子的眼神都变了。他越回忆到此处,越觉得蹊跷。雅山公子难道说也对徐笙有情意?
但,那眼神,又是相当的复杂。
“嗯,在你昏迷之后的事情。”
难道说,刘羡良心发现觉得对不住她?故而,收了手?
这种可能好比太阳打西边出来,想想都让徐生不寒而栗,“今日的事,似乎就是冲着你来的。”
刺杀官家,那可是要掉头的大罪。
池景州脸上没什么笑容,缓缓的摸着她的头发:“放心,对你动手的那个人,我不会轻易的放过他。”
徐苼皱了皱眉头,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救驾,分明就是刘羡自导自演的一出戏。他目的是为了得到池景州的信任。
她攥紧他的衣袖,急切的说:“现在案子还没查清楚,你切莫轻信了人。”
池景州走后,留下徐苼一人在房里,思绪良久。
刘羡处心积虑的接近池他们,为的就是要报仇。那池景州会不会信了刘羡的鬼话?毒蛇已经游走到跟前,她哪里还能坐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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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登门来探望的她人不少,大家似乎都算是明白了,徐娘子虽嫁做他人妇,可还是和池景州剪不断理还乱,这一回更是为官家挡了刀。
送礼的,拉关系的,把徐苼闹的不行。
依着她以往的性子,都会推脱了。可是想到些什么,还是耐着心一一的见了。
但起身是不可能的事,就让李女使隔着一道屏风。
这边送走一波,又来了徐府的人。
似睡未睡的徐苼趴在床榻上。
“娘亲她本来也想来,不过爹爹生病了,她在家里走不开。”徐阮在凳子上坐下来,说:“我来,没有叨扰到你休息吧?”
“你来都来了,还问我这样的话。”
把她当傻子呢,可笑。
不过,这人来的也好,徐苼刚巧有一件关于刘羡的事,想要询问一番,“那日在庙事,你和雅山公子不是在一处的么?莫非是他不欢喜你,才故意与你分开走?”
“公子怎么会不喜欢我呢?”徐阮立即说:“分开走,那是因为他说有事要去别处。”
徐苼:“有旁的事要处理,怎么还能留在庙事上救官家?你不觉得这里头很蹊跷。”
“公子怎么会是坏人?你浑说什么啊!”徐阮:“官家是要给公子官职,但也比不过你替官家挡刀的情分。徐苼,你怎么连个郎君的醋第都吃。”
“……”
可这人,被情爱冲昏了头脑,一口一个雅山公子是品性端正。
徐苼的笑容慢慢的消失了,只觉得脑壳疼。
偏徐阮自从看上刘羡后,傻气与日俱增,“那你说,若是公子在朝廷里有了职位,那是不是马上就会向我提亲了?”
刘羡他的心思,她可猜不着。不过有一事提醒这傻女,“雅山公子若是入仕,那就是香饽饽了,别的小娘子不眼馋他?”
一句话,那就看不上你了。
徐阮哭着脸,对她说,“徐笙,你和官家感情好,那你去求求官家,让他别重视公子了!叟只想要个对我好的郎君,可不想要个人人都想要的郎君。”
她就止不住暴躁了,“凭什么你的幸福,要让我出头啊!我不去,”
那边哀怨的小眼神,盯着她,“我俩自小换了身份,想来这也是你欠我的。”
徐笙一拍床榻,不客气的骂道,“别在我跟前说这事啊!想来也不是我要换的,冤有头债有主,你爱找谁找谁,别赖着我。李女使,把人好生送走。我见了她,伤口就疼!”
徐阮可不愧是徐家来两老亲生的女儿,这屁话一句接一句,也不觉得羞。
竟是些什么人啊!
“徐娘子,是不是要休息了。”李女使进来问。
“嗯,我累了。”徐笙慢慢得比上眼。
“那成,奴婢让雅山公子明日再来。”
等会儿,徐笙听清楚来人的身份,一点睡意都没有了。
正襟危坐。
连屏风都让人挪开了,看似热情招待。实则呢,徐笙找了把匕首压在床头,
“雅山公子,可真是稀客啊!”
刘羡视线下移,看到了徐笙肩膀处的伤口,“徐笙,你当真是个蠢货。我刘家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小娘子?”
另一边的厢房里,池景州站在窗边,将隔壁的事情尽收眼中。
他生性敏感,察觉出徐苼和这雅山公子不寻常。今日两人的谈话,就正好验证了他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