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山公子,他真的是刘逆臣的余孽,而且他身份不一般!想当年,刘逆臣家眷是他亲自诛杀的,本该没有人了才对!
隔壁屋的对话,还在继续。这刘羡,还要耍什么花招?
徐苼说:“若是有的选,我宁愿从未出生在世上。”
春日阳光正好,池景州的内心却如同浸入冰窖。他们两小无猜在一起,渐渐生了互相喜欢的情愫,可上天竟然如此捉弄。
这秘密,就像是被人强行扯开,暴露在阳光之下,散发出阵阵恶臭。
他从未想过,徐苼竟然会是那刘逆臣留在世间的私生女!
第060章
如今事情沿着池景州意想不到的情况发展。
他看着窗外那伸向屋檐外头的翠绿枝丫, 眼里慢慢浮起一层薄泪。想那时,在先帝病榻前,徐苼是如何才能说出要嫁做他人的话。根本不是她想要嫁做他人, 而是没了法子。
他杀了刘府亲眷,与刘家人而言便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他们之间便是跨不过的一道鸿沟。
徐苼虽未在刘家养大, 可她骨子里流淌的是刘家人的血。刘羡寻到她,必然会让她亲手向他报仇雪恨。
可徐苼未曾有一次是对他动手的。
怪不得刘羡要骂她蠢。
以前池景州只以为徐苼是个娇气的小娘子, 受不得一点点的苦。可她和他呆在一起, 却像是踩在刀尖上。那一声声的景州哥哥在他的耳畔回想:“就算我不在, 你也要好好吃饭,好好的睡觉。”
在东宫里, 他还以为是她生气故意这么说, 却都是因为不想伤了他。
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说出那些话?池景州闭上眼, 话语重新响起来。
“习惯是可以改的。”
“高处的声音太多了, 我不适合。”
“是我自己要走的,不用怪任何人……”
“景州哥哥, 你永远只做我的哥哥不好么?”
这个傻子都舍不得和自己撕破脸皮, 她便该听了刘羡的话, 远远的和自己保持着距离。
与他爱而不得的痛想必,这小傻子怀揣着这个秘密。饱受着日夜的煎熬。
就像是个小丑, 他却什么都不知道。甚至上, 他还强迫她和自己做这些亲密的事, 简直就像是飞出去的箭, 重新飞回来, 射在他的心口。
痛彻心扉。
“蠢货。”池景州的眼眶一酸, 眼睫上有一颗晶莹剔透的眼泪。
他想起在庙事上徐苼义务反复的挡在他跟前,这一辈子, 他怎么逃得开徐苼支开的情网。
她难道就不会想,自己知道这一切后,会对她无地自容么?分明池景州才是那个长她几岁的人,这么多年,回往往昔,他真的从未有有一次护她周全。
“蠢货。”
眼泪,就悄无声息的坠落下来。
心里久久不能平息。
隔壁的声音渐渐的停止,吱呀一声,李女使推门进来:“官家,这回您可是听清楚了?”
做了国公府这么多年的奴婢,她却是第一次见到池景州的泪。
是啊!即便是徐苼骗了人,却不曾伤害过任何人。
只是感叹,世事无常,老天爷爱捉弄人,偏偏要将有情人分开。
池景州抬手不着痕迹的抹掉眼泪,他绝对不能让徐苼知道这件事:“今日就当吾不曾来过。”
“奴婢不会说出去的,请官家放心。”李女使发誓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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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苼睡了午觉,面露困惑。
换做平常,池景州早该在她的床榻边上了。可是今日他没有来。
李女使从外头进来,手里捧着新鲜的葡萄:“娘子醒了?”
那葡萄已经不再是上个月见到的翠绿色,颗颗圆润泛着淡紫色的光泽。
吃在嘴里,甜丝丝的。
这葡萄怕也不是池景州用来讨好她的罢?徐苼低垂着眼睫:“官家,今日不曾来过么?”
那头,李女使嘴角露出些笑,“不曾呢。”
大约是被国事绊住了脚吧。
好歹是官家,总不能一天到晚的往她这里跑。
徐苼继续吃着葡萄,微微的颤动着睫毛:“我就是随便问问,这事不要传到官家耳朵里去。倒像是,我非要见他似的。”
这对小情人彼此都心里牵挂着对方,当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李女使眉宇间一皱,见着徐苼正盯着她看,赶忙说道:“奴婢晓得,徐娘子放心。”
那就好。
但徐笙还有别的事要忧虑,刘羡要入朝为官的消息越传越猛。
那不就是给刘羡随时可伤池景州的机会?
她得想些法子。
让人拿了草贴去宣王府,请宣王妃上门来。
“旁人都是上门,只有你是我邀请的。”徐笙指了指前面葡萄,“你尝尝。”
盛雪玉能顺利成为宣王妃,这还得多亏了她,自然是不敢忘。
“这是吐蕃进贡的吧?全东京城,你这可是独一份恩宠。”
徐笙嘴角笑了笑,“一盆葡萄罢了,哪里有你说的这么夸张。”
“其实,庙事的事也听说了。虽然凶险,但对你也算是因祸得福了。”盛雪玉对着徐苼安慰道:“你本和官家青梅竹马,若是没有嫁做兰昭明,如今早该是后宫的娘娘了。如今,官家会念着这份救命之人,对你珍而重之。”
徐苼哪里不明白,池景州是要借着这事闹大。他才好有理由,正大光明的出入状元府。
但那刘羡。
徐笙落在盛雪玉的手指上,道,“算我求你一件事好吧?”
盛雪玉慢慢的笑起来,说,“我能当上这宣王王妃,维护住家族的脸面,本就是欠你一件人情。等来等去,也不见你支一声。你且说说,想要什么?”
她招了招手,那人就靠过来。
听完后,盛雪玉皱了皱眉头,“就这么简单?你可没说错。”
徐笙点点头,道,“你帮了我这一次,我会记得你一辈子的。”
“也不是什么难事。”盛雪玉应下来,“等我回去了,就给爹爹写书信。”
想来依着盛家在清流官员里的影响力,那刘羡不会那么容易的就入朝为官。
“那先谢你。”徐笙又问:“你那府上的张姨娘可还乖觉?”
“不过就是一个妾室罢了,王爷就算再想宠她。那也得看看我娘家那边答应不答应。”盛雪玉劝道:“你和徐府也别闹得太僵。我这也是成了婚才知道,以前那些不如意对现在而言根本不算事。”
徐笙眨了眨眼,“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同的。”
“那是你上头有个好靠山。”盛雪玉也想要个不回家的郎君,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太平日子,可别提有多美。
提起池景州,徐笙没什么能说得了。
他能众目睽睽之下,还对自己好。这已经很不简单。
哎!
若是没有她自己这个身世,或许与池景州成婚未必不是个好选择。
盛雪玉见她听的认真,以为她是把话听进去了,“人单力薄,你一个人总不能和一群人全斗。家族之间多少能相互帮衬点。”
这话也对。
徐苼叹了口气,说:“这日子还长的很,没准有什么变故都未可知。”
到处树立敌人也不是什么好事,倒不如能笼络一个是一个。
要不明日请了徐家两老过来坐坐?
-
池景州是直到徐笙睡着后,才去见了她,
“小傻子。”
他离得她这么近。
近得到可以数清楚她眼上的睫毛,秉着呼吸,克制自己不要再靠近她。
仿佛只要一触碰到她,就会让徐笙就会破坏小娘子的美梦。
李女使说她今日吃的少,心不在焉的,总是会往门的方向看,就好像有什么心事一样。
池景州静立在床榻之前,从他的视线看过去,小娘子的抿着嘴唇,似乎在动。
徐笙最近时常睡不好,会说梦话。经常出现的是他的名字。
一如现在,“池景州。”
起先他以为是她厌烦与自己同榻而眠,现在想来,却是因为这身世的秘密像是巨石般压在她的肩膀,夜不能眠。
“快跑!”徐笙在说着呓语,鬓发见不知不觉有了冷汗。
房内陷入一片死寂。
在徐笙的梦里,那可怕的刘羡又出现了。这次没有冰墙,而是锋利的刀剑对准自己。
她被围绕在其中,只要一动,脚就会被快速的割开,流下鲜血。
“景洲哥哥,我好疼。”
唇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池景州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而后单膝跪在床榻之上,很像是虔诚的信徒。
这个吻很纯粹,没有任何亵渎的意思。她有些醒了,眯着眼,一时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景洲哥哥,你抱抱我罢。”
她的手搭上来,环绕过她的头颈。
像个小孩小口小口的,寻求着想要得到的安抚。
池景州眉骨骤沉,身子僵硬的不能有任何的动弹。他怎么可以亲她呢?
“我又做梦了。”徐笙却代替他哭了出来,“可只有在这梦里,才能像以前那样叫你景州哥哥,”
而且,像现在这样可以肆无忌惮的亲他。闭着眼,她微微扬起下颌,扫过他,叫着他。可换来的,却是更多的空虚。
她喜欢给窗留着一道缝隙,今夜的月色甚是美丽。
星星伴着明月。
夜里的风也变得如此的安静,如烟雾般如梦如幻,生怕打扰到他们。
池景州护着她,舍不得她吹一点的风。
剧烈的喘息,是需要烙印,被填满。
可是他好坏,清冷的像是木头菩萨。于是,徐笙她又是故意的出声,“景州哥哥,这滋味,真的好舒服啊!”
不是他想要留下。
而是,她。
池景州温和的凝视着徐笙,让她为所欲为。直到,见着她再次睡沉了。
他才慢慢的把手伸出去,摸了摸她的乌发,再摸了摸她的小鼻尖,“徐笙,你可真是大大的了不起。”
他抱着她一言不发。
徐笙今早醒来发现窗前挂着一盏灯,模样竟是她喜爱的兔儿灯。这灯昨夜睡觉前还不曾有,又是谁挂上去的?
“嘶。”她撩起裤腿,膝盖上有一片青色印记:“这又是什么时候撞伤的?”
当真是一点都记不清来了。
她先前做了噩梦,后来就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里。很熟悉的声音,可池景州分明没有来过的才对?
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李女使却从外头跑了进来。
“徐娘子!兰相公回来了!”
第061章
对于兰照明的回来, 徐苼是感到非常意外的。
池景州他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打算?
满东京城的人都知官家与她之间不清不楚,才刚大张旗鼓的对外,自然是不想遮掩的与她来往。可却是在这个时刻点, 他却将兰昭明从宫里放了出来。
徐苼起身换了衣裳,笑着去前头接人。
“主公。”
兰昭明穿着一身官服, 目光也随之看了过来:“我当不起徐娘子叫的这一声主公。”
这么多日不见,感觉两人对话都生疏了很多。
徐苼倒是稍微楞了下, 可是她想多了, 兰昭明看着她的眼神, 有些奇怪。
他打量她的眼神,分明是在明里暗里的表达些什么东西, 像是在看一件等待高价出售的货物。一定是自己想错了, 她偏头, 把那些想法从脑袋里赶出去, 对着他说:“崩回来就是好的,这段日子辛苦了。”
兰昭明神色古怪, 问她:“徐娘子怕是不想我回来吧?”
果然, 感觉的没错, 他对自己是带着敌意的。
她没有应,转身去了屋内。
等进了屋, 徐苼拿出新做的便服, 笑着说:“你去换身衣裳, 梳洗一番, 等会儿, 我们一起用饭。”
但兰昭明依旧不肯换官服。
她问:“可是觉得这衣裳不好看么?”
“不必了。”兰昭明他的态度颇为的冷淡, 说:“我在宫中穿惯了这一身衣裳,徐娘子不用麻烦特意为我准备。”
李女使:“总不能在家也穿官服, 兰相公也不觉得难受么。”
刚说完,就被兰昭明狠狠瞪了一眼,“你不是国公府的女使,到我状元府邸做什么?”
徐苼道:“李女使是我出嫁前用惯了的。”
兰昭明阴阳怪气的冷哼一声,又说了一声:“我怕的很,保不准官家哪日就悄无声息的将我灭了口。”
她从未有过这心思。
但今日,也总归有一件好事情。
清流的官员一同上了折子,以刘羡家世背景不清白为由,阻止他入朝为官。
“那些人清流出身的官员,他们就是见不得雅山公子好!。”兰昭明对此就不同看法,道,“自命不凡,我没少受到他们的排挤。可不想这世界上又不是人人出自名门。”
她淡笑不语,但身边却是兰昭明诸多抱怨未停。
“我就欣赏雅山公子!等明日上朝,必定为他说话!”
徐笙本无意在这事,再多纠缠,“你为他说话?我不答应。”
“为何?”兰昭明警惕的看她,“难道,你也是个计较出生家事之人,像那些清流迂腐的官员一样么!我对你好生失望!”
失望?
这一刻,她才惊觉,她与他并非同道中人,说再多也无用。
马车入了禁中。
春日宴,要请客许多人。状元府也收到了请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