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苼和他本是新婚夫妇,却是谁也不搭理谁的样子。她面对四面传来打探的眼神,她波澜不惊的吃着东西。
有人提议,“我们来玩儿个小游戏如何?”
投壶游戏已经被徐笙玩厌了的,今日却是有了新玩法。由着在座的场合小娘子每人写一个问题在布条上,由女使们绑在箭上,再转动投壶将箭打乱,等小娘子回答布条上的问题。
徐笙接过细管笔,在白布条上写上个谜语,交给女使。
兰昭明本不想写的,但一见其中的女使,他的眼睛都跟着亮了起来,“还请刘女使递支笔给在下。”
这就是那位刘女使?
还算清秀。
徐笙瞥一眼过去,却发现那布条有红白两色,红布条的少,白布条多。那叫做刘女使的将红布条的箭拿出。
“请这位娘子说出,自家娘亲最喜爱吃的食物?”
自家娘亲,在场所有人谁不知她是徐家养女。
生育她的人,徐笙至今都从未见过,更别提知道娘亲喜欢吃什么。
她面色淡淡,说,“我不知。”
那女使眼里嘲讽:“这么简单的问题,回答不出么?”
传进她耳朵里,别有用意。
徐苼如他们所愿:“不如,还请女使帮我再转一次。”
那女使再转了一次,手落在那绑红绳的箭上,正要帮徐笙拿起来。却被她按住,“女使,你看错了,我说的的是这一支。可为何女使钟情于红布条?”
“奴婢没有啊!”那女使心虚的说道。
就像是被抓了现形。
有人将那红布条的拆开,念出来:“请问小娘子,可知自家娘亲的生辰?”
均是,有预谋而来。
“兰夫人,何必为难我一个奴婢。”
“哦?”徐笙沉吟一声,“你早就认识我对么。”
其他人或许是为了讨徐苼高兴,帮腔作势:“什么兰夫人啊?你这奴婢懂事不懂事。”
那女使被骂了,显得很惊慌无助的看向兰昭明。而后,又很快的别过脸去。
兰昭明倒是见不得这女使受委屈,对徐苼道:“怎么回事啊?游戏罢了。你对一个女使发什么火?”
那女使听了他的话,越发的委屈,眼泪珠子绷不住的往下掉。
“别哭!”徐苼抬手,对着那女使说道:“禁中想来是规矩多,官家赏罚严明。本来是一点事都没有,可你这一旦哭了,保不准这漂亮的眼珠子就要被挖出来,以儆效尤。”
她的话一说完,那女使吓得脸色苍白,跪到兰昭明跟前:“兰相公!求求你让夫人发发善心!”
“你放心,她只是吓唬你的。”
“我知,兰相公的心上人定然是菩萨一样的人儿,不会如此歹毒。”
两人你来我往的,倒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说上了话。
生怕外人不知道他们关系不一般。
徐苼的面容极其的淡漠,“想来,在宫里就是这一位女使照顾的主公了。”
“你可别小瞧了人。”兰照明道:“刘娘子在我心中却是个极好的人。”
“怎么个好法?牵扯不清,被几滴眼泪哄个是非不分?”徐苼侧歪着头打量着这位她明面是的夫君,想当初,他也不是句句不离自己。
还是说,这男人的嘴,就像那善变的天气一般?
兰昭明苦涩:“我没有这样的意思,你真是误会了。”
误会?
徐苼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这兰昭明安抚好刘女使,才忽然想起她在身畔。
她都替他尴尬之极。
“我只知道你为了这么个女使,已经不将我正房娘子放在眼里。”她冷淡的说:“你半分颜面也不给,对我颐指气使起来。”
当这么多人的面儿,兰昭明真觉得下不来台,他磕磕巴巴对着她说道:“我和这刘女使的事情却不是你想的那样、等回了府,再和你说。”
徐苼甩开他的手。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你既要纳妾,我绝不拦你。”
那女士听完徐苼的话,目光灼灼的看着兰昭明。
“那什么妾室?”兰昭明他压低声音,说:“你真要把场面闹成这样?你让刘女使以后在宫里如何做人!”
“当真是怜香惜玉。”徐苼笑着说。
“徐苼,你吃的哪门子的醋,我都说了,我们真的没什么!”兰昭明眼神里却心虚的很,不肯直视她的眼睛。
她一直都秉承着有情人终成眷属,兰昭明多一个侍妾,她又有什么打紧的。
倒是本该是不发一言的女使,却忽然说:“奴婢良家女,绝不他人妾室。”
那就是要让她让正经娘子的位置,下堂去么。
这刘女使打错了算盘,只有她徐苼为难别人,她休想拿捏住自己。
“我是懂了,原来兰相公不情不愿却是这么来的。”她偏了头,打量起两人来,“兰昭明,你可真没什么意思。”
随之,徐苼就从场子里走出来,到了外头的花园里赏赏花草。
禁中很大,不会一会儿,她就迷了路。
“徐娘子,好雅兴。”
池景州那低沉熟悉的声音出现,徐苼不由自主的抖了抖指尖。
她对他的心思,现在是连自己都搞不清楚了。是爱他的罢,见不到他人,会想要靠近他一些:“妾,给官家请安。”
池景州再看到徐苼那低眉顺目的样子,他就止不住的生气。
“不用你跪。”他上前一步,扶住了她。
池景州挽着她的胳膊,这自小看着长大的小表妹已经出落的十分明艳。那唇上勾画着胭脂,是比牡丹花瓣还要优雅三分,想让他一亲芳泽。
“你怎么一个人在外头?可是里头的春日宴,不有趣?”
新帝低下头,去凝视着徐苼,这是只对她一人的偏爱。
“我不会玩游戏,怕扫了他们的兴致。”
“浑说。”池景州不想在这个没意义的话题上继续下去,“起来罢,你膝盖不好。”
他如何会知道的?
惊讶了几瞬,想起那日在春梦里的事,她跪在床榻上,膝盖上都嗑出了青色的印记。
那日是春梦,还是真的发生过的事情?
又或许,他是故意躲着自己的。她凄然道:“多谢官家。”
“你我之间,说这这个谢字,倒是生份了。”池景州尽量态度自然的说话,仿佛对她的身世一切都知道。
她慢慢的抬起头来,见到他那双眼睛的时候,眉眼狭长,却满是情意。而且在她的脖颈深处,有一道女人留下的指甲划痕。
徐苼瞠目结舌:“真的是你?”
就像是突破重重迷雾,她一切都明白了!不是春梦!
春日宴上,徐苼被拉拉拽着手腕,一路踉踉跄跄进了内殿。兔儿灯在头顶明明灭灭,她盯着那一抹赭红的方心曲领,低声开了口。
“官家,坤宁殿乃未来皇后所居,这不合礼数。”
新皇掩去眼底的晦暗血腥,耐心地哄着从小就满腹算计的小娘子:“苼苼,嫁给朕好不好?”
第062章
徐笙竟是有些呆住了, “你怎么总这样,我已经是别人的新妇了。为何还有说什么傻话?那坤宁宫的皇后娘娘之位,你该选一个家室清白, 性子柔顺的小娘子。”
而不是沉迷在过去。
“你又有什么不好?何必妄自菲薄。”池景州看向她,问道, “是家室不清白?还是性子不够柔顺?”
他为何忽然这么问?怪让人心慌的。
就算徐笙知道了池景州对她的情谊,又如何呢?
她是罪臣之女, 性子顽劣, 她和他之间本无一丝可能。
“说白了这两样我都没有。”徐笙道, “你非要我说出来,我……”
“你大可以说出来, 哥哥我顶得住。”池景州眉目深邃, 包含着无限的情谊。他就好像在等着她, 把话说出来?
那一瞬, 徐笙的心脏猛地收紧,被溺毙在温柔里。
“笙笙, 你是吾认定的皇后, 吾会等着你回心转意。”他抚摸她的秀发。
就好像, 冥冥之中,池景州知晓了一切。仍旧愿意对她俯首称臣……
不可能, 徐笙轻抿了嘴唇, 一定是她自己相岔了, 她清明的嗓音说道, “官家, 求你好好心, 放我走吧。”
新帝没吭声。
坤宁宫里头的装饰,简直就像是照着徐府她的闺房一比一抄下来的。珠帘子层层坠下来, 透着珠光宝气。池景州搂着她,在徐苼耳边轻声的说:“苼苼,有所不知,这兔儿灯是一对的。”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有些傻气。
她轻嗅几下,他也没喝酒啊!问道,“这里头,还有什么说法么?”
“挂在你床前的叫做景州。”他向前,埋进她的肩颈里:“这只叫做苼苼。”
景州,苼苼……他倒不如把名字全报出来好。
声声在她心口上挠痒痒,徐笙再见一眼那兔子灯,嘴角上扬。
俗气死了!
“你心里有吾。”池景州贴着她的耳廓,“小骗子。”
她听了这话,却无法开口说不是,“我们不可以,真的,不能在一起。”
徐苼惊慌失措的从坤宁宫跑出来,捂着狂跳不止的心脏。
相隔着几米,似乎还能见到那赭红色的衣袍,新帝站在那处,远远的看着自己。她是明白他的心意了,可是两人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都是,孽缘。
徐笙噎了气,很是难受。但她还是牵挂着她,于是,她在心底许了个心愿,希望景州哥哥永远不要得知她的身世。
她也想去看他,可还是强忍住了,转身离开。
当徐苼走远了,池景州才抬起眸子,他是很坚定自己的心意,此生非要和徐笙在一起不可。最快的法子,就是找个人处理了刘羡。
可惜,好不容易有个正儿八经把刘羡弄进宫来的法子,确实被那群傻逼清流给挡下了。
要他说,刘羡这人真的是命大。
池景州一睁开眼睛,哪里还有半分的温柔模样,他咧开嘴角,露出弑杀的笑容,眼睫下露出浓墨重彩的阴影。
“来个人。”
伶俐的小黄门上前来,“官家有什么吩咐?”
池景州他收拢骨感分明的手指,对人吩咐道:“徐娘子对禁中不熟悉,你且去带一带她。”
先前两人可是进了坤宁宫,如今官家这神色,倒是有些欲求不满似的。
小黄门磕了头,应是:“若是徐娘子问起里,奴才该如何说?”
“该怎么说,就怎么说。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要吾教你。”池景州摆了摆手,让他快些走开。
天可怜见儿的,做奴才的还不是不想见着官家因情所困么!
徐苼她又迷了路。
这回可没有半路冒出个池景州了。
走了几步,有个小黄门上前来:“徐娘子,怎么在此处?可是迷路了罢?奴才这就带了您回去。”
小黄门瞧着眼熟。
哦,记起来了,是跟在池景州身边的那个。
徐苼便知道,这是谁让他来的了。
小黄门咳嗽一声,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说,“官家等会儿就会到了,徐娘子不用心焦。”
池景州的行程,怎么说也是机密。这怕也是,不必和她说的如此清楚,徐苼对着那小黄门道:“多谢你给我领路。”
“奴才不过是听从官家的吩咐,徐娘子还是当面向官家道谢罢!”
徐苼垂下眸子,回忆起坤宁宫发生的事。如果没有身份的隔阂,或许,在他的再三请求下。
自己是会心软的吧……
“娘子?”
兰昭明叫她的时候,徐苼还在一个劲儿的出神。
人声鼎沸,春日宴上游戏还在继续。
前方不远处刘女使被几个贵女围住,差遣她一会儿端水,一会儿打扇子。
反正就是一刻也不得闲。
“没眼力见的东西,得罪了徐娘子,就是得罪了官家!”
“等会儿官家到了,有你好果子吃!”
徐苼一走过去,几个贵女就又散开了,似乎是想瞧着她怎么处置这个女使。
“方才的话你也听见了。”她淡然的说:“刘女使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会被被有心人利用了?”
刘女使跪下来,说:“徐娘子饶命!那些纸条是是雅山公子吩咐奴婢放进去的。”
刘羡的主意?也是,她刚黄了他的仕途,他总要狗急跳墙!
兰昭明走了过来,拉起跪在刘女使,他气急败坏的看她:“徐笙你何必针对一个女使,很有意思?有完没完了!”
“那我有火气。”徐笙的眼是勾魂的刀,“不如直接撒在兰相公身上?”
他怕不是忘了徐家这位娘子生起气来,可不管你是谁。
“你不说话,我且当你是应了。”
兰昭明呼吸一窒,“我就觉得这么大的场合,你虐待个女使,不太好看。”
本以为寒门出身的郎君好说话些,可真的等相处了,就是眼皮子太浅。
兰昭明耳根子又软,见着人家稍微对他好,就没了定性。
这事,池景州自然比她更懂,所以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放任刘女使和兰昭明清净。也全然怪不得旁人这如今的场面,全是因为自己有眼无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