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烟?”身旁的朋友在她面前挥了挥手,“发什么呆呢?”
苏晚烟回神, 望向她,“啊,怎么了?”
“刚在问你, 这件你喜不喜欢?”连玉指了指已经往回走的那位模特, “感觉和你气质很搭,你要喜欢我回头让送一件寄给你。”
连玉是港区恒连集团的千金,在欧洲留学时认识的苏晚烟,彼时苏晚烟在她大学附近封闭训练,机缘巧合帮过忙, 同是在外同胞, 加了联系方式, 连玉后来也经常去看她的比赛,一来二去就熟了。
苏晚烟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见那件刺绣旗袍。
“不用了,何必让你欠下人情,”苏晚烟抿唇一笑,“临时来这边找你玩,若是还让你破费,那我就过意不去了。”
“你这说的哪里话?”连玉蹙着眉,“苏晚烟,我们不过才两年不见,你就对我这么生疏...真是惹人伤心。”
她没有再问苏晚烟的意见,扭头招了招手,在助理耳旁吩咐了两句。
秀场结束的时候,助理提着一个印着品牌方标签的白色礼盒,递给连玉。
“呐,你来我家做客的见面礼,”连玉转手递给苏晚烟,“不许不接。”
一个长相灵秀的小姑娘,说话却是娇憨霸道。
苏晚烟笑笑,没再推脱,接过袋子,“谢谢姐姐包养。”
连玉切了声,“你要想我包养一辈子都可以,我多少次请你来港区玩啦?你这尊大佛真是日理万机,我请了两年才让你过来一次。”
苏晚烟只是柔柔笑着,听她嘟囔。
来港区这件事是她临时起意,若是连玉知道她来这边还不联系肯定会让人觉得生分,但她来这边的真实原因还并未和连玉说明。从昨天落地到现在,她的心不在焉不受控制,心思也没在玩乐上。
多少有些辜负连玉对她的热情款待。
时装秀之后的安排是晚宴。
连玉问苏晚烟是否愿意留下来,如果觉得无聊,她们去别的地方玩。
毕竟这样的晚宴已是千篇一律,而她们都已见过无数次。
苏晚烟说那就去别的地方吧。
离开之前,连玉和主办方打了声招呼,苏晚烟去了趟卫生间。
洗手台前,苏晚烟打开包,拿出手机。
抿抿唇,她长按侧边的键,开机。
果不其然有很多未接电话,皆是来自时淮弋。
不过都截止在今天上午,从下午开始就没再打过来了。
这么快就放弃了?
苏晚烟撇撇嘴,以为是自己信号不好,举着手机,还刷新了下。
没有新记录。
她放下手臂,自顾自,不满嘀咕,“就不打啦?”
“现在看见了,不准备回个电话?”
一道熟悉的男声,在苏晚烟收起手机往外走的时候突然响起。
苏晚烟吓了一跳,抬头看向门外。
挺拔落拓的身姿,清晰的下颌线,还有那双正紧紧锁着自己的眼睛。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苏晚烟张张唇,“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我要不知道,你就是失踪了。”时淮弋穿了一身黑色西装,看样子像是刚忙完工作便过来了。
“我记得给你订的是回北城的机票。”
苏晚烟撇头,轻哼,“我一定要听你话吗?”
时淮弋默了默,然后走近她。
“想来这边玩,至少和我说一声。”
“电话不接,还故意关机?”
他声音低沉,看着倔强望向旁边的苏晚烟,察觉到她叛逆不爽的情绪,“晚烟,提前一天离开我向你抱歉,但我走之前和你原因不是吗?处理完事后我就来找你了。”
“谢谢你还记得我啊,”苏晚烟冷笑声,“我还以为你忙起来准把我给忘了呢。”
反正工作永远都忙不完,他怎么不索性等退休了再来找她?
苏晚烟很少吵架,更是很少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
时淮弋考虑到她应该会有些情绪,但没想到会这样严重。
倒不是不愿意哄,只是她这样不开心就玩失联的方式,会让他很担心。
为避免这样的情况发生,他想,要和她好好沟通说明白。
“晚烟,”时淮弋开口,语气平和,问得恳切,“你是因为什么这么生气?”
“提前离开的确是我的不对,我向你道歉——你何故生这么大的气?”
——你何故生这么大的气?
苏晚烟定定看了时淮弋几秒,气笑。
“那就当我是矫情吧。”
“我今天才算是见识到什么叫男人的甜言蜜语不可信。在你心中从来都有比我更重要的事,我永远都是放在后面那个。”
她越想越气,看着眼前的男人,不想多待,“既然如此你凑什么结婚的热闹?只是把我娶回家当个摆设?”
她拿着包,迈腿就往外走。
时淮弋握住她的手臂。
“刚才说的话什么意思?”他侧头问她,突然发觉两人之间似乎有什么没说清楚的东西一直隔着,“晚烟,你对我是有什么误解?”
苏晚烟哼了一声,“是看清了你的真面目。”
时淮弋看着她倔强的样子。只要他一松手,苏晚烟大概会扬长而去。
他拉着她往相反方向走,“先和我回酒店。”
苏晚烟甩手挣扎,奈何只是徒劳。
她被时淮弋塞上了车。
到了酒店,苏晚烟被时淮弋拉了进了房间。
“好了,现在,我们好好谈一谈。”时淮弋解开袖扣,将苏晚烟的包放在一边,“晚烟,你对我似乎有误解。”
“我误解你什么了?”
事情都发展到这份儿上,苏晚烟索性也痛痛快快说个明白,“在你心目中,我永远是可以舍弃的那一个,以前是这样,现在依旧一点没变。”
“七年前你和我提分手,我那时怎么哭你都不肯回心转意,我就当你是没那么喜欢我,觉得麻烦——今年回老宅过年和二伯母聊天我才知道,你早就计划好大学去国外留学,而我对你的告白在意料之外,你不想我继续死缠滥打于是答应了,可你终究要出国留学,我终究不在你的未来计划名单里,所以你和我提分手是迟早的事。”
她说着说着,自嘲笑了,“甩掉我的时候是不是觉得,终于结束了,一身轻松?”
她是那样喜欢他啊,满心满眼的喜欢就这样被抛弃。
“自和你重逢以来,我的确对从前心怀芥蒂,所以对你避之不及,即使结婚了,我也在意从前的事——可是后来,我就慢慢想明白了,如今你对我也还不错,与其揪着过去不妨,还不如好好生活,所以我就真的放下了,没去想了。”
“维也纳那晚,你给我买了一块提拉米苏,说想让我开心,还说,我在你心里第一重要,”苏晚烟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可眼角的泪还是滑落下来,“我那时真以为,我们和从前不一样了。”
可是呢,给了她十多天的梦境,最后一天醒来时,身边空荡荡的床位给了她清醒的一击。
“你一直都没变,我一直被你排在后面。”
她不是在任性胡闹他提前回来处理工作,而是她觉得,她在他心里始终不是那么重要。
这点让她跨不过去。
她想要的,是纯粹度很高的爱情,不是勉强度日的婚姻。
时淮弋静静听完她的话,期间并没有打断。
结婚以来,他似乎一直在努力和她认真生活,却忘了她对曾经的芥蒂。
忽略了她心里的不安全感。
他早该解释清楚的。
时淮弋从落地窗旁走过来,蹲在苏晚烟身前。
“你说得对,”他手掌覆住她的手,“我一直没变。”
苏晚烟气得“啪”一声拍掉他的手。
还这么理直气壮?
“但也有一半不对,”时淮弋任她拍,重新将她手握住,“我没变,因为一直都爱你。”
“你骗谁呢时淮弋,还以为我会信这些花言巧语?”
“还记得我什么时候出国的?”他突然问。
苏晚烟愣了愣,随后没好气道,“大二暑假结束。”
彼时她正好高中毕业。
毕业当晚和他告白,恋情仅仅维持了一个暑假,夭折在摇篮里。
“在我刚上高中的时候,爷爷就已经计划好了,十八岁就送我出国。”
这个苏晚烟知道,上次二伯母讲过。
“计划有变,挺常见的事,”苏晚烟嘀咕,“这有什么。”
晚出去两年,他觉得亏了吗?
“计划没变,是我自己争取的。”
苏晚烟原本低头,闻言抬眸。
她对上时淮弋的视线,听见他说,“原本争取的四年。”
苏晚烟有点儿没反应过来,“什,什么...”
什么意思。
时淮弋直截了当,“不想走,因为你。”
“不想走太远,想陪着你。”
“爷爷一直不太乐意,后来学校有交换生名额,我推了,被爷爷知道后,我们在书房谈了很久。”
“他让我去外面留学,并不单纯只是读书,北美的集团分部是远方一脉亲戚在管,这些年有很多问题,爷爷早就想收权了。”
当时老爷子说,“你毕业之后是要接手公司的,企业里的那些手段你见过吗?”
没有真正见过风雨,雏鹰不算成长。
北美分部那边,亲信很少,都是远方的势力。
这是给时淮弋的第一个考验。
时家未来继承人总不能一直在北城的温室里,必须证明自己有足够的能力。
“晚烟,那个时候我不得不去。”时淮弋说。
他必须变得强大,才能得到认可。
才能服众。
按照原来的计划,他在北城上学,毕业,然进入公司,有很多时间和苏晚烟在一起。可有了这趟北美之行,他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
哪怕在这时,他也没想过分手。
是八月,他去冰场接苏晚烟回家,无意间听见彼时苏晚烟和教练的对话。
“下个赛季很快开始,下个月我们去英国集训二十天。”
“啊?这么突然?”刚从冰场下来的苏晚烟,连水也没来得及喝,“教练,我还没准备好...”
“衣服,冰鞋,生活用品,临行前准备就是了,又不是没出过国,”教练扭头睨她,“有什么难准备的?还是说,你心里没准备好,心静不下来?”
刚和时淮弋确定关系两个月,苏晚烟正在苦恼怎么和他说即将异地的事情。
她发现不仅仅是这次集训,到了九月,时淮弋就开学了,大三的他将更繁忙,苏晚烟虽被首都体育大学录取,但像她这样已经开始比赛的运动员,其实很多时间不在学校都在比赛训练,每个赛季持续四五个月,她将全世界到处飞......
和时淮弋将会很久都见不了面。
教练见她不说话,“就这样决定了,那边场地都安排好了,这次请了联拿俱乐部的金牌教练,多好的机会。”
“集训老规矩,提前和家里人说好,手机上交,其他一切人和事就不要想,转西南训练。”
“啊?”苏晚烟有些失望,“每天打一个电话也不行吗?”
“你想给谁打?”教练一眼就看破她的小心思,“和你的小男朋友?”
苏晚烟露了陷儿,没了声。
教练无奈叹声气。
“晚烟,运动员在役期间谈恋爱是大忌,我和你说过没?”
“运动员最重要的是什么?是要做到心无旁骛,比赛如此,日常训练如此,心境也应如此,为什么有那么多运动员会因为恋爱影响成绩?他们心不静了,被外界干扰,无法认真训练。”
“你现在还这么小,刚刚在成人组扎稳脚跟,还有很长的路走,恋爱什么时候都能谈,何必急于这一时?”
......
“你那时候,都听到了?”苏晚烟不敢相信,她一直以为他不知道,“你怎么现在才和我说呢,我没有想过要和你分开...”
“我知道你没想过,”时淮弋抬头,看着她微红的眼圈,心跳重了下,“知道你不会提,更不会分手。”
所以就让他来提。
“你也算过了,晚烟,那个时候就算不分开,一年间我们能见面的机会寥寥无几,我不是不能忍受异地恋本身,我是不能忍受你因为我而耽误。”
他们那个时候太小了,还有好多重要的事要做。
“人的青春只有一次,我想你为你的梦想用尽全力去拼搏。”
分别是为了更好,他们终究也会重逢。
届时,才会一切圆满。
“我一直都很爱你,晚烟,”时淮弋声音也哑了,他吻了吻她的手背,没有抬头,“这些年,我一直很想你。”
在北美的那些日子,从被人嘲笑徒有其表的太子爷,到后来成功收复集团分部,期间他经历的所有腥风血雨,只字不提。
那段时间,也是每晚想着苏晚烟熬过来的。
看着她登上国际赛场,看着她拿了一个又一个奖杯,时淮弋告诉自己,要攀登高峰,要做足够优秀的人。
苏晚烟泪花一颗一颗往下砸,她看着眼前的时淮弋,想揍他一顿。
又舍不得。
电话在这个时候响了。
苏晚烟擦擦眼睛,通过模模糊糊的视线,看清来电人,连玉。
对,她被时淮弋拉着离开,都忘了和她说一声。
“连玉,”她起身,走到窗边,“不好意思,我家那位突然找过来了,刚才忘了和你说...”
“没事儿,你家那位,都和我打过招呼了,”连玉精神气儿很好,说到“你家那位”时,咬字意味深长,“人家说你电话打不通,打到我这儿问的时装秀地址。”
“是不是和你那位吵架了?”连玉觉得自己大概猜到了原因,“我为你们才去下的微/博,热搜今天已经下了,还是朋友给我截的昨晚的图——你这前运动员又不混娱乐圈,哪招那么多黑粉?你在港区逍遥快活你老公在北城给你处理公关呢,不是我没明白你俩闹什么矛盾呢?”
苏晚烟听得也是一头雾水,“不是,你说什么热搜?”
连玉卡了壳,“不是,你不知道?”
那夫妻俩到底在闹什么别扭。
果然是外人,不明白小两口的情趣。
猜到苏晚烟应该和时淮弋在一块儿,连玉也没过多打扰,很快挂了电话。
苏晚烟看着手机里她发给自己的那张热搜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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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热搜已经撤了,网络上不好的评论也都找不到了,但苏晚烟根据这几个词条大概能猜到具体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