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祭压后了？”林茉也很是诧异。
之前无欢说得含糊，她也不好详细再问，却没料到他所说的“不会”，竟然真的是把如此重要的事情压后，仅仅是为了她？
“海祭真的那么重要吗？压后了会不会有什么麻烦呀？”林茉心里有些没底，她不想自己的存在总是给无欢添麻烦，像个一无是处的烦人精。
“ 海祭是本教举办祭月大典极为重要的一环，东胜神教本就起源于东海平戎岛，昔日迁入中原是为了寻找本教圣物，一年一度的祭月大典在青州举行也是现实所迫。历来教主都会在此之前出海海祭，毕竟月神是葬在了东海之滨。”
“月神？”林茉隐约想起了书中关于这个教派的介绍，据说这个“月神”是东胜神教创始人的称号，明明是当初的邪魔外道，却偏偏以神自居，傲慢自大，且残忍暴虐……
“所以，你究竟耍了什么花招，竟然叫教主改变了行程？”魅夕解释完后，根本没心情跟她讨论这些久远的故事，她更关心眼前的威胁。
林茉眨眨眼睛：“花招？嗯……让我想想，是了，前天晚上他跟我表白了，说他喜欢我。”林茉说到这里，脸颊不由自主地红了红，“还亲了我，你说……这算不算花招？”
呵呵，她就是胆子更肥了，要故意气一气魅夕这个妖女。
“你……你到底知不知道羞耻！”魅夕不敢置信，这个没有武功的小姑娘竟然如此直接大胆，只能气呼呼地横加指责。
即便作为魔教，古代人到底还是保守些，不喜欢把这种话语直接说出来，但林茉可不一样，她的思想来自现代，自然要开放多了。
既然确定了眼前的女人是情敌，她哪里会退让，不客气地添油加醋道：“而且……今天他还说了，他知道我不是以前的那个加兰茉，他不在乎！”
魅夕气得牙齿打颤：“你以为你是谁，你若不是顶着这样一张脸，你以为教主会多看你一眼吗？小丫头，你不要太得意忘形。”
“是吗？可是这就是我的容貌呀！要不我们打个赌？”林茉丝毫没有退让，直视着魅夕的眼睛说：“你信不信，从今往后，他都是属于我的？”
魅夕恨不得一刀割了这丫头的舌头，却没料到这小丫头竟然得意地回头问身边的游莺，“是吧，游莺，你也看到了吧。”
游莺目光闪烁：“这……”
叫她该如何回答呀！
第13章
无欢站在阁楼上听尹玄真汇报祭祀筹备情况的时候，目光不由自主就落到了西南角的花园里，看着换了身衣服的小姑娘被搀扶着散步，速度慢得出奇，颇有些忍俊不禁。
他从没有真正牵挂过一个人，即便是曾经的小妹，也根本不需要他去保护和担心。如今完完全全依赖他的林茉，倒叫他心里有了一种别样的感受。
见小姑娘被游莺扶着坐到了亭子里，无欢这才收回目光，认真听起了尹玄真的建议。
“教主，海祭一事若再耽搁，恐怕会误了时间……”尹玄真试探着道出了自己的顾虑。
“规矩都是人定的，既然先前的历任教主能制定规矩，本座也能改了这套规矩。”无欢看向尹玄真，不急不缓地道：“从今日起，海祭之事不必定在祭月大典之前，只需——”说到这里，无欢看到角落里放着的祭祀用具，忽然顿住：“不，容我想想……”
扭到脚的林茉不方便走动，晚饭时，无欢特地来到她屋子里，陪她吃了晚饭。这一次魅夕和尹玄真都不在，游莺悄悄退出了屋子，还不忘阖上了门。
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呆在一起，气氛难得的安宁平和，颇有些岁月静好之意。吃完饭无欢就离开了，林茉也没有挽留他。
为了她，他已经延后了一件那么重要的事情，林茉懂的也不多，但知道无欢最近繁忙，更不敢天天粘着他，打扰他做正事了。
这一夜，林茉早早入了睡，睡得从未有过的香甜。
魅夕的心情也渐渐好了起来。虽然教主提起过延后海祭一事，但在祭月典礼的筹备上，仍旧非常上心，丝毫没有分出太多的时间去陪伴那个小姑娘。
自己作为教主的左右手，却能够时常陪伴教主左右，这个小狐狸精自称得到了教主的心，却只能占据他短暂的休息时间罢了。细细一想，又何足畏惧呢？
她跟在无欢身侧，偏头打量了他一眼。
林修韧的身份曾经掩盖了他的光芒，在那个根本不重视他的家族里，明明更优秀的林修韧，却必须处处作为林家嫡亲血脉林少祯的衬托，江湖上林少祯的美名家喻户晓，林修韧的存在却像是被故意忽视了一般。
明明，他比那个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少主子要优秀十倍不止。
看着近在咫尺的无欢，冷峻的面容依旧，只是这些年来眼神越发深不可测，五官越发分明凌厉，魅夕甚至依稀想起了他当初刚刚摘下面具的模样。
她不知道他在灵山经历了什么。
但她知道，从此以后，林修韧消失了，这个男人完完全全只是无欢了。
事情交代得差不多的时候，落日的霞光渐渐照进了房内，门口一个身影偷偷探出头来，看见无欢回头，立马笑靥如花：“晚上陪我去看月亮好不好？”
无欢愣了愣，随即应道：“好。”
林茉听到答案后，高高兴兴地走远了。
看见小姑娘欢快的脚步隐约还有些一瘸一拐，无欢不由自主地蹙了蹙眉，他猛然察觉到，自己甚至不愿意见到她受到丝毫的伤害，只想把她保护得滴水不漏。
目睹了这一幕的魅夕面色变换不定，她万万不曾料到，一向冷若冰霜、生人勿近的教主，真的会这么宠溺、顺从这个至今来历不明的小姑娘。
到底是不甘心，待教主吩咐完事情离开后，魅夕去找到了尹玄真说道这件事。
尹玄真好笑地看着她：“不就是看个月亮，这有什么好计较的？”
魅夕道：“是，今天只是看个月亮，那明天呢？会不会要去看祭祀台？你不要忘了，这丫头被抓住的时候，可就出现在那里！”
“……她连武功都不会。”尹玄真沉默了片刻后，强调道。
魅夕不赞同地表示了怀疑：“你怎么知道这不是卸下我们防备的手段？你想想，教主先是陪她去了多年不愿踏足的灵山，后来又因为她推后了重要的海祭。如今有袭月、麝月暗中保护她，游莺贴身伺候她还不够，还要教主亲自陪她看月亮！”
说到这里，魅夕气都不打一出来，闭了闭眼睛才缓和了情绪，颇为严肃地说道：“尹玄真，你知道吗？这些都令我感到不安……”
“可是你难道看不出来吗？他们如今似乎两情相悦，郎情妾意。”尹玄真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你若是为难那姑娘，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这难道不是最让人不安的地方吗！”魅夕强调道：“自古美人乡，英雄冢……”
尹玄真突然笑了，揶揄道：“你莫不是在嫉妒吧？换个旁的女子你就没意见了？”
魅夕被戳中了心思，一下子跳脚起来，恨恨道：“不管是什么人，至少不应该是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家伙。你莫不是忘了，前段时间密谋探入教内的那伙人，他们打的什么算盘？他们明着暗杀教主不成，如今派个不会武功的小丫头来□□暗杀怎么办？”
尹玄真诧异地道：“你难道真的担心教主会有危险？”
魅夕凝重地看着他，目光沉沉的说：“难道不会吗？她这样天天和教主呆在一起，一会儿看月亮，一会儿逛花园，只要她在教主的水里下毒……”
尹玄真沉默了下来。
魅夕却越发感觉到不妥：“你慢慢想吧，我实在不放心，便是被教主处罚，我也要防着那丫头暗中使诈。”
撂下这么一句话后，魅夕便朝着林茉所住的院子里去了。
秋天的晚上，月亮明亮澄澈，像一个玉盘似的挂在天上，无欢用轻功带着林茉飞到了屋顶上，在浪漫的星光和月色下，享受着难得的赏月之约。
林茉先是拘谨地把手放在自己腿上，过了一会儿，便暗戳戳挽上了无欢的胳膊，偷偷观察他的反应。见他默认了自己的行为，林茉心里喜滋滋的，酝酿了一小会儿，又悄悄把头靠在了他的肩膀。
这段感情也来得太顺畅了吧！林茉发誓，她真不是傻到不知此人此地的危险，反而正是知道得太清楚了，明白什么才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真正耐以生存的靠山和底牌。
谈个恋爱就能保命，何乐而不为呢。
“这儿的月亮真好看。”林茉有感而发地说道。多亏她脑袋瓜聪明，才有命活到这一刻，而不是惨死在了魅夕的刀下。
无欢顺着她的目光抬头，见明月当空，澄澈如镜，目光也因此变得柔和起来，俊朗冷硬的面容上似蒙了一层薄纱。
月美，人也美，心情更美。
过了会儿，林茉轻声说道：“今天一大早……你怎么会和他见面？”意识到自己话题的突兀，林茉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问道：“我是指……林少祯。”
“是在那日我们闯入灵山后，他飞鸽传书给我，说要见我一面。”
“你们说了什么？”林茉有些好奇。
无欢摇摇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你就追来了。”
好吧，其实她也根本不关心他们说了什么。因为她提起这个话题，是因为后知后觉想起了另外一个细节。
“我当时听到你跟他说……说……”林茉紧张地搅着小指头，嗫嗫嚅嚅：“说知道我不是加兰茉。即便如此……”
林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敢抬起头直面无欢的眼神，“你也还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无欢漆黑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
没有得到最快的肯定回答，林茉有些慌了，这是什么意思，她会错意了吗：“我说错了吗？你难道不是——”
“嘘——”无欢伸出手，遮住了她亮得惊人的眼睛。
眼前变黑的瞬间，林茉觉得自己的心跳仿佛都停止了。她想，她已经预见到了他的意图。
下一刻，无欢俯身吻上了她的唇。
也好。林茉闭上眼睛回应，心里想着，至少这是一个浪漫的回忆。即便有一天回去，她也应该永远不会忘记。
月光下，相拥的恋人像是一幅浪漫的画卷，从天空飘落的秋叶映衬着漫天繁星，一切都美得不够真实，甚至带上某种冰凉清冷的美感。
魅夕站在长廊下抬头凝望。
如玉的月盘挂在广袤的天幕，苍穹之下，恋人相依，这样的夜晚，似乎在拒绝着任何人的打扰。
小妖精武功不行，勾引人的方式却花样迭出，一而再再而三的动作下，竟然真的彻底俘获了无欢的心，这是这么多年来从未出现过的境况。
恐怕一开始带着任务的小狐狸精，自己也不由自主地在感情中沦陷了吧。只要她不真的作乱，一切只能看教主心意了。
手心捏紧又松开，又再次捏紧，魅夕终究不甘心地转身离去。
林茉靠在无欢的怀里，眼角的余光瞥见消失于夜色的人影，假装不经意地问道：“我刚才好像看到魅夕了，她是我的情敌吗？”
跟无欢相处的感觉很特殊，生活中接触过的现代男生，没有一个人能有这种凌厉冷冽的气质。这极为吸引人，也极为不好把握。
对年龄尚小的林茉来说，要克服自卑和胆怯已经不易，若非提前知道了他的过往和秘密……更何况，故时华丽妖冶的墨发长袍，着实令人意乱情迷，难以抵挡。
倘若跟无欢谈了一场刻骨铭心的恋爱，还赢了魅夕那样的冷艳美人，回去后，恐怕校草学长来追她，也只会觉得浅淡无味了。
毕竟吃过山珍海味后，谁还会为了一盘小龙虾动心呢。
此时的无欢全然不知晓林茉脑子里这些跳脱的想法，他用身子遮挡住夜间的凉风，垂眸注视着她：“她办事果断迅速，所以有些事情交给她还算放心。你很介意她的存在？”
这话问的林茉心里一跳，忙道：“没有，我只是随口问问。”意识到眼前人其实算是魅夕的老板，随意嚼舌根会造成不好的影响后，林茉立马闭嘴了。
虽然不喜欢魅夕，但她可不想做一个背后放冷箭的坏人。
“如果你介意，我会注意和她保持距离。”无欢沉吟了片刻后，开口承诺道。
什么是二十四孝好男友？林茉偷偷在心里狂呼，难怪她最喜欢的博主橘子树说过，越优秀的男人才越是自律和忠诚，因为他们是在拥有众多选择权的前提下选择了你。而那些屌丝男之所以选择你，是他没得选，所谓的一片真心也值得商榷。
林茉轻轻松松得到了想要的回答，面上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偷偷红了脸。
无欢轻轻捏了捏她发红的脸颊，安慰道：“这段时间我有些忙，等忙过这一阵子，你想去哪里玩，我陪你去。以前少祯他们很喜欢去扬州和洛阳，那些地方很是热闹繁华，听说有很多有趣的玩意儿。”
林茉心里偷偷吐槽，你这个沉默寡言的工作狂，哪里知道林少祯、白景枫还有任轩柯那三个臭味相投的纨绔子弟，天天跑去扬州和洛阳可不是觉得热闹有趣，而是去青楼看姑娘去了！
听小曲，找陪酒，保不齐就找□□了呢。
特别是男主白景枫，分明就是个傲慢自大的小□□，也不知女主瞎了哪门子眼，会喜欢上他？恋爱脑真是害死人，一见钟情就死死不忘，迟早要吃大亏！
脑子里七七八八想着这些，林茉嘴上却道：“我知道白景枫是什么样的人，我也不会去见他。”知道无欢介意姓白的存在，林茉立马表达忠心。
见他表情温和，似乎对她的回应还算满意，林茉便心知机会合适了，开始循循善诱，开始将话题引到了自己真正的目的上去：“我……不太方便解释我的来历，我的确不是你以前认识的那个加兰茉，但我的确和她有些关联。”林茉故意停顿了片刻，方慢慢说道：“我知道她的很多事情……”
他目光微动，“知道她的很多事情？”
这个表述非常含糊，的确十分不容易理解。
林茉点点头，决定在这个温馨浪漫的氛围下，向自己的心上人坦白一部分真相，这也是她酝酿了一整晚的事：“我不知道如今的你了解她多少，但我知道……她是西域第一教派西凉阁阁主的亲生妹妹，我知道她有个贴身的仆人叫桑杰，知道她是武当弟子易云朝的亲生女儿。我还知道，她第一次能够混进灵山，是因为欺骗了红芙，自称暗中爱慕林少祯，想要红芙带她见上林少主一面。”
这些事情无欢大部分知道，但却不可能知道得这么具体详细，仿佛就像亲身经历了一般，这叫他不由得疑惑起来，“你怎会知道这么多？”
倘若前些几件事还能够派人打听，但加兰茉欺骗红芙混进灵山这件事 ，却只有当事者几人知道。
就连他，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个小插曲。
难怪上山那天，白景枫曾经阴阳怪气地邀请林少祯到几人跟前来，特意将他介绍给加兰茉认识，又要加兰茉与他敬酒……种种奇怪的细节，如今一想倒是说得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