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汐和陆烨霖他们趴在栏杆上往下看。
陆娇娇听着却露出不屑，“霖哥哥，她弹得没我好。”
陆烨霖对钢琴一窍不通，只是听着却也比之前的入耳些。
不过娇娇这么说，自然是没有错的。
他也一旁点头附和道：“我也觉得，娇娇你肯定能得冠军的！”
陆娇娇得到肯定，更是昂起了头。
她一定可以的！
正说着，那个得了高分的小姑娘在台阶处出现。
她蹦蹦跳跳地朝中间包厢走去，汐汐好奇地张望过去。
裴家包间将厚重的白色纱布放下，只能看到人影晃动，里面具体情形看得并不十分清晰。
女孩站在包厢门口，脆生生喊人。
“表姑！”
包厢内伸出一双素净白皙的手，将帘子拉开，露出其人净白艳丽的面孔。
杜平薇轻瞥了一眼那小女孩，面容上也并未浮现一丝波澜。
杜平薇是国内最知名的钢琴家，年纪轻轻便包揽国内外众多奖项，而这个小女孩因与她多少沾亲带故，在赛前获得了她的指导，才一路入围到第三轮，还取得了目前最高分的优异成绩。
小女孩一见到她，就扬起甜甜的笑道：“谢谢表姑！”
有了表姑的指导，今天上场就已经觉得和平时很不一样，甚至还超常发挥得了高分。
爸妈嘱咐她赛完一定要过来说声谢谢。
“嗯。”听完她的来意，杜平薇只淡淡应了声就要打发人走。
小姑娘犹豫了下，余光一直偷瞄着帘子里的场景，“表姑，表哥今天也来了吗？”
听闻这话，杜平薇不由转头看向裴墨深。
他正靠在软垫上，翻了个身不看她。
能看出他不想被人打扰，杜平薇只是淡淡开口道：“你表哥也来了，但他不想被人打扰，你去后台跟老师们报个喜吧。”
小姑娘有些失望，但也不敢久留，下楼去了。
汐汐有气无力地趴在二楼护栏上，小肚子“咕噜”叫了声。
赛程实在太长了，她刚才有吃了些点心，但还是觉得饿。
楼下刘老师在招呼陆娇娇快下去候场。
下一个就轮到她了。
虽然之前陆娇娇信心十足，然而在上场前也不免紧张得嘴唇发白，抓紧陆烨霖的手。
“霖哥哥，我好紧张，你陪我一起下去好不好？”
陆烨霖“嗯”了声，回头看向陆家宁。
陆家宁只是俯视着他们，轻微颔首便同意了。
陆烨霖见此，就牵着陆娇娇下楼了。
反观一旁蔫蔫的汐汐，陆家宁见状也有些担心道：“汐宝不要紧张，等下爸爸陪你下去候场好不好？”
他以为汐汐吓得浑身无力。
汐汐虚弱地靠在他肩头，叹了口气，“嗯。”
和刘妈还有她做的饭菜分开的第四个小时。
想她。
陆娇娇上台，动作优雅地朝众人鞠躬。
她选的曲目是上个世纪理查德•克雷德曼的《水边的阿狄丽娜》。
娇小又匀称的女孩儿坐在钢琴前，腰板挺直，动作娴熟。
她灵巧的手指放在琴键上。
随着动作，和缓悠扬的琴声在场馆内响起。
仿佛孤寂的男子独自在秋天的河畔漫步，享受午后休闲时光。
自在中又有些落寞。
琴声缓缓，如同他陶醉在大自然美妙风光中的闲适。
渐渐的，琴声节奏越发快起来，密集得像是加速的心跳声。
随着陆娇娇的演奏，众人几乎能感受到情愫暗生的暧昧与热恋的激动。
到后半段琴声又平缓下去，像是王子与公主过上了幸福的生活一般。
最后一个音节结束的时候。
场内爆发出最热烈的掌声。
“谢谢大家！”
陆娇娇站起身，弯腰鞠躬，嘴角展露着最得体的笑容。
这首曲子难度颇大，对技巧的要求也很高。
她虽然练习很久，但依旧没有十足的把握。
此刻她手心全是汗，刚才弹错了两个键，但是整首曲子完成度很高，不知道评委们会给出什么样的分数。
到最后公布出分数的时候，全场人都爆发出一阵冷气倒吸的声音。
——九十四分！
是目前为止的最高分！
主持人都激动得面红耳赤。
场内的气氛随着陆娇娇的演奏，再次热络起来。
阮玲在汐汐准备上场前为她加油鼓气，：“汐汐，你也可以的！老师相信你！”
汐汐歪着头，她感觉闻到了什么很香的味道，“老师放心啦！汐汐肯定没问题的。”
在陆娇娇演奏完之后，包厢中的杜平薇将茶杯放回桌上，“这个小姑娘还可以，不过还是差了点。”
她今天之所以过来，也是存着发现些好苗子的心思。
这些年她颇负盛名，但随着年纪增大，渐渐事业心没那么重了。
再加上儿子那样……
她是存着想要退居幕后的心思的。
只是钢琴也曾经是她年少的梦想，就这样放弃她也实在不甘心。
如果能培养个优秀的后人，那遗憾势必会少一些。
忽然觉得包厢内的暖气过盛了一些，杜平薇替裴景深擦去额角的薄汗，帮他脱了外套。
“吃些点心吧，估计还要好一会儿才会结束。”
坐了大半个上午，裴墨深觉得没什么意思。
幼儿组的实力还是太弱了些。
他站起来，走动走动，往门口靠近了些。
此时陆娇娇和陆烨霖回二楼，从中间包厢经过，两人跑过一阵风，纱布被风掀开。
在这一瞬之间，裴墨深看到一个小女孩蹲在走廊栏杆边上。
她穿着深蓝色的连衣裙，皮肤白皙圆润，脚上是双白色的玛丽珍鞋，胸口挂着参赛号。
似乎在为什么苦恼，单手支着下巴，白白嫩嫩的小脸家都似乎都皱了起来。
风吹起小奶团的头发和裙摆，露出光洁好看的额头，还有她放在身边的木剑。
裴墨深不由愣了一下。
第31章 初遇
或许是他怔愣的时间太长，汐汐忽然发现有人在看她，顺着视线回望过去。
眼前是一个比陆烨霖略小点的男孩子。
他穿着白色的上衣，浑身散发着让人舒服的金色光芒。皮肤比同龄人更苍白，但因此显得嘴唇红艳，眼眸更黑而幽深。
他看起来清冷遥远，眉宇间有隐现淡淡的愁绪。
汐汐睁大眼睛，有些困惑问询道：“哥哥，为什么有鬼跟着你？”
裴墨深一听这话，轻蹙的眉目缓缓展开。
他唇瓣微动，也刚想开口说话出声。
却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主持人传讯的响声。
“有请第二十八位参赛者，陆汐汐登场！”
听到自己的名字，汐汐从地上一跃而起，来不及等裴墨深回话。
正巧路过的刘老师看到汐汐，一脸惊讶道：“汐汐，已经到你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汐汐没应，额头上渗出一层薄汗，她和男孩对视。
“你……”裴墨深刚才未完的话，想要再说却又退却了。
但是在汐汐眼里，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不属于他那个年龄该有的隐忍。
他五官精致好看，身体却单薄脆弱，汐汐分明看到好几个厉鬼在他身后纠缠。
偶尔低头，伸出长长的舌头舔他脖子。
一滴滴的血珠子，顺着舌尖被吸入厉鬼体内。
他刚才说一个字音，身体却又像控制不住般又虚弱地咳了几声。
几乎是在片刻间，汐汐就感受到了生命的迅速流失。
她长到三岁。
虽然出生就失去父母，但老天爷待她不薄，把老道士送到她身边。
传她道术，教她大义。
她在鬼名山自由自在，在丛林里嬉笑历险，下山手刃厉鬼。
活得畅快又尽致。
师父死后，她被二十多个家庭遗弃，但她始终不知道什么是隔夜愁。
总是天大的事睡一觉就好了。
可是此时此刻，她感觉自己的心像是挂了个秤砣般沉甸甸的。
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滋味，但是，难受得让她眼睛微微泛红。
“汐汐怎么了？”身旁的刘老师忽然见她眼眶泛红，连忙低下身子想要去安抚她。
面前的裴景深也不明所以然，展开的眉头再次紧蹙，看着面前的汐汐。
不等刘老师伸手要去拉她，汐汐却忽然抬头。
说时迟，那时快。
汐汐已经一把抓起身边的桃木剑，往中间包厢冲了过去。
两个一直守卫在裴墨深的保镖听见动静，立马警惕起来。
见有人冲过去，立即呵斥一声，上前要推人。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
平时最讨厌陌生人靠近的裴墨深居然制止了他们。
汐汐快步来到他身边，扎了个马步，脆生生又中气十足地喊了句：“给我滚开！”
说着，一剑刺了出去，将裴墨深左侧肩膀上的厉鬼刺穿。
瞬间，伴随着厉鬼的嚎叫，包厢里倏地弥漫一股无端的恶臭。
同伴被刺，激得另外几个厉鬼兽性大发。
同时朝汐汐攻击过去。
汐汐避开右侧鬼爪的攻击，用木剑挡开正前方鬼攻击，但一时不察，被左后方来的厉鬼抓到了脸颊。
立即，有一道红色的血口在她脸上呈现。
突生变故，刘老师看呆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杜平薇遂即反应过来，将裴墨深护在身后。
明明这里什么都没有，可是那个小奶娃却拿着木剑对着他乱舞一通。
她的表情认真严肃，紧抿着双唇，仿佛在和很厉害的人对峙。
更奇异的是，一道红色的血痕突然出现在她脸颊上。
裴墨深看得真真切切，没有任何东西碰到她。
但是随着她利落的动作，他忽然觉得一直很闷的胸口不再那么压抑难受。
就在这里，外面传来主持人急切的声音。
“二十八号陆汐汐小朋友有在现场吗？比赛开始了，请立即到前台。二十八……”
陆娇娇和陆烨霖趴在栏杆上。
他们找了半天，没看到汐汐。
陆烨霖也不免担忧地皱眉。
这个节骨点上汐汐失踪，会不会除了什么事？
“汐汐会不会不敢上台了？”陆娇娇却觉得是汐汐望而生畏。
毕竟她上台前都那么紧张，现在汐汐肯定更加紧张地不敢上台。
后面再上台的两位小选手成绩都很不理想，都没超过八十分。
如果陆汐汐因此怕输了丢脸不敢上台，她觉得也是很正常的。
“应该不会吧。”陆烨霖想到汐汐平时那般模样，总觉得无法想象。
可是半天找不到人他也很烦躁。
听到外面传来的声响，汐汐感觉再不速战速决要赶不及上台了。
她卖了个空子，将最后一个厉鬼吸引过去。
厉鬼刚从她手背吸走一滴血，就见一道红色的光芒朝他刺去，穿透他的心脏。
汐汐停下来，似用尽全力般，不停地喘着气。
裴墨深看着她手背上新出现的伤口，好看的眉头不经意紧蹙。
一脸震惊的刘老师此时反应过来，一把拉住汐汐。
“快走，再不走要取消上台资格了！”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现在更要紧的是钢琴比赛。
裴墨深凝视着她们的背影，心中忽然多了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可是走了两步，她挣脱阮玲的手，小跑回到他跟前。
她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额头上有汗，脸颊红扑扑的，裙子随着跑动划出好看的弧线。
裴墨深看着她泛红的小脸，毫无波澜的心突然加速跳动起来。
虽然只是个三岁大的奶团子，但是却让他觉得格外顺眼。
汐汐看了他半晌，忽然可怜兮兮地开口道：“哥哥，我饿了，这块芙蓉糕可以给我吃吗？”
裴墨深：“……”
等他反应过来。手里的糕点已经空了，那个小姑娘也跑开了。
“我来了！”
稚嫩甜脆的嗓音打破舞台的寂静。
汐汐掐着倒计时最后几秒登台的。
“陆汐汐？”
主持人惊讶地看着眼前垂着脑袋的小姑娘，在这之前原本言语间已经暗示二十八号选手估计临阵脱逃了。
现在看汐汐大喘气的模样，想来也是拼命赶过来。
见此，她也没说什么，让汐汐上台表演。
现在是汐汐登场表演，裴墨深下意识地走出包厢，去看汐汐的表演。
母子两人站在走廊处，看着台下中心坐着的蓝色精灵女孩。
汐汐弹的曲目是《高山流水》。
为了避免恶意竞争，选手之间事先并不知道对手要表演的曲目。
前奏刚出，台下一片哗然。
钢琴版《高山流水》是改编自钟子期与俞伯牙的知音之曲。
改编的作者是位网红，立意很好，改编得也很成功。
但是属于人红曲不红的类型。
原因是这首钢琴曲太难弹了。
现代人浮躁又功利，已经很难对那种惺惺相惜的纯粹友情产生共鸣。
或者弹奏者本身，就没有这样的内在情绪能够很好诠释这首曲子。
选择这首曲子，或许能得到一些哗众取宠的关注。
但想要完成演奏并脱颖而出，实在太难了。
何况，眼前的女孩子才三岁多。
众人几乎可以肯定，这也是个炮灰。
裴墨深安静地看着台下。
聚光灯打在女孩子身上，让她的皮肤更加白皙透明，脸上的伤痕越发触目惊心。
她低垂着头，眼睛并没有看向琴键，仿佛透过琴声看向其他地方。
第32章 知音曲
琴音袅袅中，汐汐闻到了鬼山新鲜露水和青草的香气。
师父日复一日将山脉推平，造了一个又一个墓穴，里面埋着一具具尸体。
有从医院垃圾桶捡到被遗弃而亡的婴儿，有被人害死浇灌在墙壁里的冤魂，还有因大批量死亡无人安葬的战士，甚至有一些生前作恶多端，死后无人送终的老人。
她看到鬼山邻居们互相帮忙，修补漏阳光的墓穴，在她被人收养下山时，帮忙看着鬼山，还有林爷爷，已经很久没领到过工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