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死。
接下来的一个月，陆戾没再出现，好像她就是个工具，主人用不着看见她。
在西山公馆，有专门的厨师负责她的饮食，严格按照她的喜好做事。
不知不觉，皮包骨的身体居然养出了一点肉来。
偶然的某一天，她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突然发现她的皮肤开始焕发光彩，常日被人服侍，身上或大或小的伤痕痊愈，有那么几分大小姐的韵味。
但她十年前就不是大小姐了。
小时候养出来的气质，被生活磨砺多年，还不能磨光么？
“二少奶奶，后面是足球场，还有网球场，您无聊了可以去逛逛。那边还有培育园，蔬菜应有尽有，还有专门培育的各种鲜花。二少爷以前喜欢弹钢琴，这里也有一座演奏厅，只是后来二少爷出车祸之后不常去了。最后那一排是草莓园和樱桃园，等到成熟的时候，二少奶奶可以去采摘。”
宁宁兴高采烈地介绍着一切。
西山公馆比宋氏原来的庄园小一半，但胜在这里设计感很好，各自成一部分。中间小路连接各处，篱笆修的很漂亮，去哪都好像逛公园，风景极好。
宋茱默默地听着，发现宁宁口中的陆戾似乎曾经变过一个人。
失忆前和失忆后。
她曾经见过失忆前的陆戾，只是性子比较凉薄而已，不凶，也不可怕。
但现在的陆戾不仅可怕，更像个变态，疯批，享受把人玩弄在手掌心的快感。
“二少爷以前和现在很不一样吗？”
犹豫片刻，宋茱还是开口。
宁宁想了想，雀跃的心情渐渐消散，“二少爷以前性子很冷，但很聪明，在陆家生活虽然算不上顺风顺水，但好歹没吃过大亏。”
“后来，”
宁宁四下看了看，把宋茱拉进樱桃园里藏好，接着道：“后来二少爷十八岁成人礼那天出了车祸，二少爷整个人被劈了一半，后背的伤口从肩膀蔓延到腰间，差点斩成两半了。”
“之后二少爷重伤失忆，醒过来之后养了好长时间，他不记得别人，自然分不清谁好谁坏，大少爷和温夫人各自找人骗他。”
宋茱等着宁宁说下文。
宁宁捂着胸口将声音再拉低了一些道：“大少爷让人把二少爷骗进一家兔爷茶馆，二少爷身子还没好利索就被一群大男人围了一整宿。据说二少爷被人占了不少便宜。至于有没有到最后一步，谁也不知道。”
“等老先生带人过去，四面墙都是血，地上躺着的人一个叠着一个，身上都是血窟窿，好像……是用断掉的凳子腿扎的。血滴滴答答地渗到楼下去，楼下人还以为闹了鬼。二少爷在血水里断了一条胳膊，哆哆嗦嗦地学会了抽烟。二少爷以前光风霁月，从来不喜欢烟和酒的味道。自那之后，二少爷就变了。”
“……”
宋茱，“……”
陆戾是个私生子，母亲顾柔还是原配的替身。
这么见不得光的身份，搭配上天才的脑子，在陆家这一代中非常扎眼。
身份原不配的人扎眼，就会收到更多的嫉妒。
但老夫人安春兰是个厉害的，老先生陆煌没瘫痪在床之前也是雷厉风行，加上陆戾脑子好使，在陆家就算过的不好，那也没什么大问题。
私生子没有继承权，陆戾是个意外。
因为太聪明，陆戾十几岁就进入集团内部，获取多位元老支持，更代替陆震骁接待过好几国总统，为陆氏财团扩张，贡献了巨大的版图作用。
最震撼人心的一张照片宋茱看见过。
十七岁的陆戾穿着黑色的西服，出现在陆氏财团大楼前，模样俊美，气质清贵。身后一群老人朝着他鞠躬，像是迎接新的继承人，欢笑着将帝国太子迎入财团内部。
除去私生子的身份，陆戾的曾经不可谓不众星捧月。
原配生的儿子陆之诺是个病秧子，资质平平，但子凭母贵。
后来的填房温雅诗背靠温家大树，又生了两个儿子，地位不容小觑。
他们两方都容不下陆戾存在。
陆戾十八岁生日之后就要正式进入陆家财团内部掌握更多资源，他们不得不防。
眼红了十八年，再也不能忍了。
趁着陆戾失忆，将不设防的陆戾骗走，极尽蹂躏。
宋茱心口发紧。
毫无准备的陆戾，在那些个夜晚都经历了什么？
怪不得那天晚上，陆戾和她荒唐的时候，她曾经摸到过伤疤一样的东西。
整个人劈成两半吗？
宋茱不敢深想。
陆戾也挺可怜，但是，她没什么资格同情。
自己都生活在水深火热，哪来得及普度众生。
当晚，陆戾回了西山公馆。
宋茱本想躲着，但想了想不符合自己的人设，于是亲自去厨房做了一份清粥端去陆戾的房间。
陆戾刚洗完澡，浑身湿漉漉的，一转身，那条伤疤落在宋茱眼中，吓得她手指微晃，托盘连粥差点泼在地上。
“有事？”
陆戾冷漠地拿过一旁睡衣穿上，系好带子。
“没事，我就是看你这么晚回来怕你饿，于是给你做了粥喝。你尝尝？”
宋茱脸上堆满了温柔的笑容。
陆戾抱着胳膊，视线盯在宋茱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宝贝儿，你的作用是好好生下孩子，其余的事情，少管，让人心烦，懂？”
懂你个大头鬼！
宋茱讨厌陆戾一口一个宝贝儿叫着，心里却盘算着怎么捏死她。
嘴上却加倍温柔道：“我有好多人照顾，已经很好了，我希望你能健康，开心一点。”
“真蠢。”
陆戾接过托盘，转头就把整个托盘扔进垃圾桶，回过头来轻声地笑，“喜欢一个人，对方不接受，你还把喜欢宣之于口，这不叫深情，这叫骨头贱。宝贝儿，我讨厌贱人。”
宋茱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冷下去，特喵的实在是憋不住了。
真想给他个大笔兜！
眼睛用力睁着垂眸挤出星星点点的泪光，宋茱抬眸，“我知道了，我以后再也不说我喜欢你这种事烦你了。你别生气，你长的那么好看，一皱眉就不好看了，生气还伤身体……唔！”
脖子被掐住，宋茱不可思议地看向对面那个男人。
疯批属性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激发了。
陆戾双眼猩红，手指上的力度不停加倍，宋茱恶心，窒息，眼前都出现了一圈又一圈的黑影，挣扎的力气都憋回去了。
“你说什么？说我长的好看？一皱眉就不好看了？嗯？”
“……”
宋茱被掐的翻白眼，口中嗬嗬有声却发不出来。
特喵的是对喉咙上瘾是吧！
特喵的夸你一句好看，就要人亲命是吧，有病？
第10章 陆戾，就是个疯子
“哟小模样长得真好看，别皱眉呀，皱眉了就不好看了。哥几个从哪里找来的小哥，长的真俊。”
“刘爷，小哥长的俊，那您不赶紧着。”
“等着，我摇人，这么尊贵漂亮的货色，大家该同享才对。”
“哈哈哈哈哈，还是刘爷大方。”
“……”
令人作呕的臭味，不停伸过来的脏手，昏暗的灯光，高等的茶香……
陆戾脖子上的青筋一根一根暴起，右手越发用力。
回忆始终不死，忘也忘不掉，灭也灭不净。
宋茱昏死过去。
昏过去之前，她诅咒他祖宗十八代！
代代都是特喵的太、监！
宋茱是被一阵寒风吹醒的。
醒来的时候她躺在瓷砖地板上，陆戾就坐在旁边高背椅上。
丧心病狂，不由分说把她掐晕，还让孕妇睡地板！
等等，这是哪里的地板？
宋茱挣扎着起身，陆戾脸上都是笑，“宝贝儿，醒了呀？醒了正好看看好戏。”
宋茱茫然地盯住陆戾的眼睛。
本该盛满了星光和傲气的眼睛，此时盛满了戾气，杀气，邪气。
灵魂已经死了，鬼魂占领无辜的躯壳，大杀四方。
陆戾起身，双手搭在宋茱肩膀，把她整个人掰向身后。
透明的玻璃内交缠着两个人。
男人和女人。
厉厌……和陌生的女人。
厉厌身上的伤口少了很多，衣服也很干净，但他的脸色很不正常，另外一个人更不正常。
宋茱浑身冰冷，脸上血色尽褪。
陆戾凑在她耳边，呢喃，“他只是喝醉了，我帮你考验他一下。宝贝儿，你看我对你多好。只要他和那个女人滚在一起，宝贝儿你就干净了，精神上完全干净。到时候我对你好一些可不可以？”
声音好听地像是妖，似梦似幻。
宋茱动了动嘴唇，近乎哀求，“我哥哥他，厉厌他真的真的和我没关系，我们虽然没有血浓于水，但我们是一起长大的。他答应过我，说会送我出嫁。陆戾，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别弄脏他好吗？”
一滴泪落下去，砸入僵硬的地板。
陆戾冷漠地盯住宋茱，声音轻飘飘的，“怎么办？你对我的爱好像没有对他的真诚，在我看来，你现在的眼泪可比以前口口声声对我的喜欢干净多了。宝贝儿，是不是骗我？嗯？”
宋茱无望地揪住陆戾衣角，猩红着眼睛看他，“我是爱你的，我真的是爱你的，我愿意一辈子给你当牛做马，我愿意一辈子给你生孩子，我是真心的，我真的是真心的。陆戾，陆戾。”
她只有厉厌了，全家都死光了，只剩下厉厌。
她要厉厌活在阳光里。
陆戾面无表情，甚至都没什么兴趣看她，“爱么？我感觉不到。更多的是谎言，宋茱，我智商很高，我只会给你机会骗我，所以别自作多情。”
小时候的爱，十年不见，绵延这么多年？
他找人查过，宋茱确实点燃长明灯差点酿成火灾，第二天他就醒了。
但他查不到宋茱去没去过他的演奏现场，他查不到宋茱有没有给他送过情书。
他更想不起来，宋茱是用怎样一种笑脸给他写下的告白字条。
想不起来，查不到，就等于没有。
长明灯是巧合。
他承认他对宋茱没到厌恶的地步，但仅此而已，看她为了保命说谎话已经够了。
够够的。
必须把一切都掌握在手心里，他才能安全，这场屠戮游戏才更好玩，更刺激。
厉厌开始动作，玻璃之外两个人利用原始本能滚在一起。
宋茱只看了一眼，光是听到那些声音，都足以崩溃。
她想走，想离开这里，但陆戾死死按住她的肩膀，让她直面那场人为但又不那么人为的欲望。
她哭的直呕，最后，她拼了命地转身死死抱住陆戾的腰，整个人扑进他怀里。
不管怎么样，她不要看。
不要看这种不得已的沉沦，明目张胆的算计。
陆戾是疯子！
是最讨厌最讨厌的垃圾！
刽子手！
她明明抱着他，更似抱着一具温暖的尸体。
第11章 安春兰泡的茶
结束的时候，酒醒的厉厌和宋茱隔着玻璃对望，宋茱的手还攥着陆戾的衣角。
小女孩的眼尾发红，眼泪已经掉光了，鼻尖是红的，都是委屈。
厉厌浑身颤抖，下一秒崩溃地扇自己耳光。
“茱儿对不起！对不起！哥哥对不起你！”
宋茱麻木地站在原地，极轻微地皱眉，片刻后仰头朝着陆戾笑，“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我嫌他脏，恶心了我的眼睛。”
陆戾微笑着揉揉她的头顶，“好啊宝贝儿，走，马上走。”
他俯身抱起宋茱，离开密室。
厉厌的飞机在一个小时之后，宋茱被抱着回西山公馆的时候，厉厌已经在太平洋上空，飞往，不知名的小国。
陆戾抱着她上楼，很稳，抗击地心引力的过程，他都没喘。
疯批，才有这种体力。
宋茱缩在他怀里求，“陆戾，我不知道哪句话惹你生气了，但是刚才那些我曾经说过的话，我再也不会说了。”
大约，是她夸他好看，激起了他并不美好的回忆。
所以陆戾为了让她得到惩罚，设计了厉厌。
低级错误不能再犯。
这里是个牢笼，她要做一只很乖很有用的金丝雀，讨好主人，活下去，然后飞走，飞的远远的。
不能推翻以前的谎话。
她还是爱陆戾爱的要死要活，她是个天真恋爱脑的孤女。
陆戾果然心情好了很多，离开房间时甚至贴心地没有摔门。
宋茱浑浑噩噩地待在西山公馆。
她舔舐伤口，等待痊愈那天，发动新的攻击。
没等来陆戾进一步的动作，安春兰居然派司机接她，请她去外面喝茶了。
茶室典雅，茶香四溢。
宋茱到的时候茶已经泡好了，安春兰坐在一旁，似有些同情地看向她。
“老夫人好，不知道老夫人找我有什么事。”
宋茱端起面前那杯茶，细细地品了品，安春兰泡的茶有种很特别的味道，似乎是加入了某种东西。
她没品出来，也不在意，毕竟茶道这种东西，她10岁之后就没钱玩了。
宋茱今天穿了一件素色的长裙，脸上虽不施粉黛，但皮肤细腻，唇不涂而红，气质中有种特别的清冷。
毕竟是前S国第一财团的千金，就算家道中落，也有种不同于其他人的气质与尊贵。
安春兰沉吟几秒，片刻后放下茶杯，“宋小姐，我可以再给你一次离开这里的机会。陆氏是个虎狼窝，你是个娇滴滴的小姐，不适合这里。”
宋茱皱眉。
这是安春兰给她的第二个选择，在商界杀伐决断的昔日女总裁会这么有耐心？
脑子里想了一圈，爷爷奶奶并没有一位姓安的朋友，更不会和陆家有什么瓜葛。
宋氏稳坐第一财团位置时，陆氏屈居第二，各种产业毫无纠缠重合，自然不必和他们有任何旧情。
10年后宋氏所有的资源被其他财团瓜分，到现在空荡荡。
现在的她对于陆氏来说，就是个路人，也就是对陆戾管用点，毕竟陆戾想要孩子跟其他人接着斗。
“老夫人，我记得您对我的提点，但我是真心喜欢陆戾，我没什么能替他做的，帮他生下孩子是我唯一能做到的，我希望陆戾能够开心。”
“我这辈子，还从来没有这样爱过一个人。”
安春兰沉沉地看向宋茱，片刻后叹了口气，眼神中闪过一抹嫌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