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雪在被子下面微不可察的动了下脑袋。
不要。
怎么能让柚子来做这样的事情呢・・・
如果是白纸一般的阿雪，也许接受林南柚的照顾没那么难，他全身心的依赖她。
但他是顾雪眠。
被“暗影”几人施、虐的时候，有人不小心打到了他的头部，剧烈疼痛之下那些失去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席卷而来。
悲惨孤独的童年、被迫捐出的身体器官、做不完的决策和工作。
最后是趁他生病想要他命的家人・・・
顾雪眠的人生・・・几乎看不到光。
而阿雪，却切切实实得到了柚子的珍视和温柔。
如果可以，他宁愿什么都记不起来。
但现在，强烈的自尊和羞耻心让他无法坦然面对林南柚过于贴、身、和贴心的照顾。
哪个男人愿意・・・让自己喜欢的女孩子看到如此不堪的一面呢？
半晌，才有微小的声音从被褥中传来：
“我自己来。”
等了半天回应的林南柚几乎要给他气笑了。
自己来？
怎么自己来？你自己看的到吗？
能自己撑起身体、能自己翻身吗？
弯得下腰自己换吗？
虽然有点生气但更多的还是无奈，突然变成这样・・・一时接受不了很正常。
她继续温柔的像哄宝宝一般：
“你自己看不了的呀。我学的很好的，保证你不会有任何不舒服，你不相信我吗？”
“相信柚子。”
他嘴上这么说着，却还是没有任何接受她帮忙的意思。
两人隔着一层棉被僵持在那里。
门外的人等了一会儿看他们明显一时半会结束不了僵持，决定进去帮一把，敲响了房门。
“要不我帮忙？”
林南柚看向门口，露出意外的神色：“怎么是你？”
“我在病房陪了我妈一天。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和你道谢，就去急诊问了下，他们说转科到这里了。”
“不必，毕竟是我硬借了你的车子。”
两人谈话间，被子被悄悄拉开了一角。
顾雪眠露出了一双眼睛看着说话的两人。
门口的男端正，带着点野性，正郑重的对林南柚道谢。
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啊・・・
那个人・・・看起来就很健康。
对话还在继续，只是后来两人刻意压低声音，阿雪听不清楚。
梁成道谢之后看了一眼阿雪，
对林南柚再次认真道：
“我可以帮忙，我妈病房那边也有个患者全身瘫痪，恰巧看了一段时间他家属的护理方法。”
“毕竟都是男人，他应该好接受一点，或者就把我当个护工也行。”
林南柚也不确定阿雪到底是因为害羞还是其他，但是皮肤和身体情况总要查看的。
也许换个男人来帮忙他会愿意接受？
“那・・・麻烦你了。”如果真的因为男女原因的话，阿雪若是可以接受男人照顾，她等下就去找男护工。
带着人来到床边，“你不让我看・・・那让别人帮忙看下总行了吧？”
阿雪抓着被角，仍是轻轻的摇了摇头，眼睛里像含了一汪泪水。
吐出的话还是那句：“我自己可以的。”
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这样的自己。
更不想，在别人面前露出自己的残缺。
但林南柚现在比阿雪更了解他的身体，他自己肯定不行的。
耐心几乎告罄，她带了点怒意道：“那我只能去找护士姐姐了来帮忙了哦？人家上班也很忙，我们要懂事一点，不要总给别人添麻烦！”
・・・・・・
阿雪心中一痛，‘给别人添麻烦・・・我的存在，是不是也给她添了很多麻烦？现在这样・・・像个废物一般。"
没有他，林南柚的生活应该是简单、自由、快乐的・・・
不用时时刻刻关注他、担心他、照顾他。
一滴眼泪不太明显的自眼角落下，隐没在枕头上。
阿雪偏过头去，闭上眼睛，用尽全身力气才发出声音：“那……麻烦你了。”
然后他又小声请求：“柚子・・・拜托你出去一会儿，可以吗？”
林南柚没意识到他心底的千回百转，只当他终于想通同意了，松了一口气。和梁成交代了一下护理用品的位置之后就退出了房门。
梁成动作轻快的拉开被褥，阿雪不再抗拒之后一切变得简单很多。
他一边不太熟练的更换用品一边劝导阿雪：“没必要逞强，你这样伤害的还是自己的身体。”
“你女朋友她……很在意你。今天上午很着急的抢了我的车就走…是为了去找你吧？”
阿雪卷翘的眼睫微微颤抖了一下，依旧沉默不语。
像极了一尊毫无生气的美丽石像。
梁成看他没什么反应，摇了摇头。
一边忙着手上的事情一边继续跟他说话。
“男人啊，有时候不能太要强、太注重面子。你身体现在这样，总是和以前不同，事事都需要人帮忙的。”
“你女朋友心疼你，愿意照顾你、爱护你，这是福气。别把人作的烦了、离开你了才知道后悔。”
“面子啊、自尊啊这些东西，该放下的时候就要放下。我以前多意气风发的一人呢，我妈这一生病，家里厂子资金又卡住拿不出钱，我还不是把面子、尊严踩到地面上到处去借钱、去求人？”
“人要知道惜福。你女朋友这么漂亮的女孩，你更该珍惜。”
阿雪从他第一句“女朋友”说出口的时候就想澄清，只是话到嘴边，不知道为什么又咽了回去。
他知道这样对柚子不好・・・他们明明不是情侣，甚至，也许柚子只是因为可怜他的遭遇而格外心软才这样照顾他。
但是无法否认，在周身的绝望掩盖之下，他心底隐秘的角落里，那蓬勃生长的满足与快意。
他能感觉到梁成对林南柚遮盖不住的好感。
这样外貌优越性格又好的女孩子，站在人群中也是闪闪发光的。
其他男人对她有好感根本就稀松平常。
但这样的林南柚，偏偏满心满眼里都是他。
换做哪个男人能不为此自得且骄傲呢
？
阿雪也没法逃过人的劣性根。
他当然也知道自己残破的身体配不上柚子，但是・・・她身上的光，确实在这一刻，完完全全只照在他的身上。
暖的人无法放手。
即使只能短暂的拥有，也足够了。
第32章 阿雪，拿捏了
林南柚靠在门边。
她并不完全信任梁成，所以房门虚掩着，留了缝隙以便于随时可以探查房间内的情况。
本无意探听两人的对话，实在是她升级之后的身太敏锐了。
梁成说话的声音这么点距离根本挡不住。
圆滚滚的藤蔓苗露出个尖尖被捏在手心，都快揉搓成汁了。
她听到梁成的劝说，也听到他以为自己是阿雪的女朋友。
而阿雪・・・从头到尾没有开口反驳过。
那是不是说明・・・也许他，也有一点喜欢她的？
而不仅仅是依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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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你进来吧。”
梁成对着门口扬声道，打断了林南柚的思绪。
她推门进去，阿雪仍是维持着侧身闭目的姿势，不看她也不看梁成。
“脸皮薄。”梁成指了指阿雪，对林南柚做了个口型。
她会意的点点头，给阿雪掖了掖被子，示意梁成出去说。
两人一起去到走廊。
“皮肤还好，有点压的红了，我想帮他但是一碰他就抖的厉害，就只帮他换了护理垫。”
“谢谢你。”如果不是他主动提出帮忙，恐怕她和阿雪还不知道僵持到什么时候。
“不用。他现在应该很脆弱，没有家人在身边吗？他对着你不好意思，如果有家人照顾可能会没那么多顾忌。”
林南柚不欲透露阿雪的情况，只简单答道：“他家里人没在这边，我们是出来玩的，没想到会出这种意外。”
两人又随便聊了一会儿，林南柚问了一些关于梁成妈妈的病情，就送他离去。
回到病房，阿雪仍在闷闷的窝在被子里。
林南柚搬了个小凳子坐到他身边哄人，“我们阿雪生气了吗？”
被子里的人小幅度的动了一下，咬了咬唇，终于还是对她说道：
“没有生气・・・我只是，一下子没办法接受这样的自己。”
“除了给人添麻烦・・・什么都做不了。我不想变成柚子的累赘。”
“阿雪才不是累赘。”林南柚捂住他的嘴，不准他这样看轻自己。
“早上我不舒服，难道不是阿雪把我送医院的吗？如果没有你，我就只能在帐篷里等别人发现。”
“而且・・・在遇到你之前，我一直一个人，因为有阿雪的陪伴，我才不那么孤独。”
林南柚看着他的眼神很亮，也很温柔。
“所以，不可以觉得自己没用、也不可以说自己是累赘，我会伤心。”
似乎被她说服，阿雪身上的沉寂自怨散去了一些。
“我很愿意照顾阿雪，会让我觉得自己非常重要、在被需要着。所以・・・可以不要再拒绝我了吗？”
“还是说・・・阿雪觉得一个陌生人，都比我更能照顾好你？”
她佯装失落的样子垂下头。
不是不在意阿雪的自尊心，只是她不贴身照顾怎么了解阿雪的身体情况帮他康复呢？
清丽貌美又全无自保之力的病人，即使在医院也不是安全的。林南柚信不过那些男护工。
“不是・・・”阿雪到底还是被她拿捏，退让道：“我只是觉得柚子不应该做这些・・・如果你一定要・・・”
他的手指不安的蜷缩着，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应该同意或是继续拒绝。
林南柚追问：“那就是同意我来照顾你了？”
阿雪没再吭声，恨不得把自己全都缩进被窝。
“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哦。”她趁热打铁，逼着阿雪同意了。
病中虚弱，阿雪没清醒太久又沉沉睡去。
林南柚趁他睡着，关好病房大门，取了几株新获得的幻梦花，在系统空间的辅助下做了一批幻梦
花香水，没有特殊指令的时候，幻梦花也可以单纯用作安眠效果，而且不伤身。
只不过几乎没人会把这么珍贵的异植用作睡眠上罢了。
林南柚本来也不知道，还是在下午仔细研读系统说明中红玉参效果的时候顺带看了一眼幻梦花才发觉的。
夜间还算顺利，阿雪睡的迷迷糊糊，每到翻身时林南柚还会滴一点香水在阿雪枕头上，让他陷入更深的睡梦。
这才开始帮他翻身活动僵硬的腿脚。
他皮肤白，细瘦的脚踝也是稍微不注意就压红了，林南柚就拿了护肤精油一点点帮他揉开。
第二天阿雪醒来时全身干干净净清清爽爽，查房的医生护士都忍不住对林南柚夸了又夸。
阿雪虽然晚上没有感觉到什么，但是想也知道林南柚昨晚应该全是自己照顾的・・・
感动之余又忍不住害羞，脸上的热度都没下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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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静的在医院里过了几天。
这期间，梁成经常给母亲送营养餐的时候也会给阿雪这边带一份，林南柚便礼尚往来抽空去探望了梁成的母亲。
中年妇人看起来温和慈爱，并不因为自己的疾病而怨天尤人，聊到林南柚是个美食主播跟她说了很多当地特色私房小店，这些店很多是网上搜不到的，只有土生土长的当地人才知道。
还和她聊了各种食物独特的烹调方法。
这位阿姨给人的感觉很舒服，林南柚常常会联想到自己的奶奶，也是这样一位和善的长辈。
看着梁母因为疾病的折磨而蜡黄的脸色，林南柚有些不忍。
她知道他们在等肝源救命，这个是要排队的，而且可遇不可求。
而她・・・有能力直接救人。
林南柚思来想去，决定悄悄把这个好人做了。
她把熬给阿雪的红玉参汤分出来一小碗，趁着阿雪睡着去了梁母病房。
“阿姨，我又来看您了！梁成不在啊？”林南柚把精致小壶放在床头桌上。
中年妇人看到她也是十分开心，“阿成他回去有点事情，等会儿就过来了，你那边还好吗？”
“都好，我朋友他睡着了。刚好今天熬了参汤，我想着给您送来尝一尝。”
“谢谢，你有心啦。”
梁母心思简单，只感念阿成交了个好朋友，便也没太客气，就着林南柚的手慢慢饮尽一碗参汤。
汤汁入口散发着形容不出的馥郁香气，她几乎立刻就感觉到衰败的身体被重新注入了力量。
事实上，参汤虽然效果显著，更多原因其实是林南柚碰到她的手传递进去的木系异能在修补身体。.
梁母张了张嘴想道谢，却被突然的困意袭击，打了个哈欠就直接睡去。
林南柚扶着人在病床上躺好，收好自己的小壶把汤碗洗干净，正准备走出病房，和赶来的梁成撞了个正着。
“你来了？”
“嗯，今天给阿雪点了参汤，就想着给阿姨也送一碗，她喝了汤已经睡下，我就先回去了。那边病房只有阿雪一个人，我不放心。”
她说完就匆匆离去。
梁成只好将没说出口的感谢咽回去。
回到病房，阿雪还在睡，林南柚在他摩挲了一下他漂亮的脚腕，像在安抚什么。
仗着阿雪现在看不到也感觉不到，她每每出去都会把灵藤分出一小支绕在阿雪脚腕，像个小小的标记，更像是一条锁链，另一端牵在她的灵藤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