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手稳稳当当的接住了倒下去的她。
但此时的路之鱼已经失去了意识,迷糊间只听见一道少年音在她耳畔低低响起:
“睡吧,其他的事,有我。”
作者有话说:
咱就是说,女鹅成长啦!(欣慰)
这一路走来,许多人都发生了些变化呢。
第149章 九州魁首
◎薛缠坦诚自己的心意◎
头好疼。
身体也好疼。
……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里长满了虫, 它们的身体上还带着令人害怕的倒刺,啃噬着她的器官,她感觉身体痛到已经快不是自己的了, 浑身发冷,手指冰凉,喉咙深处有痛感,嘴里甚至弥漫着一股苦味。
迷迷糊糊间, 路之鱼听见有人在她耳畔处说话:
“路之鱼?”
“师姐。”
“醒了吗?”
“好像没醒。”有人踌躇道, “阿厌, 要不你去歇会儿吧,这里我来守着。”
“不用。”
云别尘嘁了一声, “千里,你管他作何, 有那闲心还不如看看自己,眼睛下边吊着那两坨黑不溜秋的东西是什么?还不去歇着。”
慕千里挠了挠头发,担忧的瞥了眼床上睡得安稳的少女,抿抿唇道:“我担心师姐。”
“担心她干什么?这家伙能吃能睡,身边又有阿厌守着, 出不了什么危险。”
云别尘长长拖着嗓音, 声线有些清朗, 他虽然看着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但其实慕千里知道,他是最关心师姐的那一个, 就像昨日,在一看到师姐遇到危险时, 直接漠视上清的规则, 想要凭一己之力打破那层屏障, 直愣愣地往演武台上冲。
等到后来发现师姐没什么事之后,又恢复了往常那副漠不关心的模样。
就好比现在,云别尘确认过路之鱼没有危险后,反倒有了当师兄的样子,督促着慕千里赶快回去休息。
慕千里还想说个什么,就被云别尘一把拽着衣领,嘴上说着什么“好了,快去跟师兄我去休息”的话,从房间离开。
“咯吱。”房门被虚虚掩上。
薛缠倚在桌边,支着两条笔直的长腿,安静地目睹这一切。待两人离开后,他站直身体,慢悠悠走到床边,低眸。
“别装了。”
少年的声音不比之前轻快,沉了几分,听上去像是喉咙里攒了细小的沙砾,又似如浓香的葡萄酒像醇烈的红酒转变,极具颗粒感。
话音落下,路之鱼睁开眼睛,松了口气,低低道:“我果然还是不适应这种一睁眼,一堆人守着的情况。”
薛缠挑起眉梢,不置可否。
他弯了弯腰,将少女扶着坐起来,甚至还贴心的给她倒了杯水。
这幅做了坏事之后,因为心虚所以尽力表现的乖巧一点的魔尊大人可不多见。
路之鱼接过水,放在唇畔边轻轻抿了一口。
随后,温声道:“我能猜出你们的目的,无非是想激出神剑,你们早就知道神剑在我这儿了。”
薛缠敛眸,原本冷淡的眸子里忽然攀上一抹笑意,他似乎并不意外她会猜到这件事,甚至好整以暇的点头,笑眯眯道:“嗯,继续猜。”
主动权不知为何又莫名其妙被他占据。
路之鱼忽然失去了看他脸上会露出意外表情的兴致,她本以为他表现的会再震惊一点呢。
她长叹了口气,顺着薛缠的心思,恹恹猜测:
“你和我师父合作?”用的是疑问句,语气却十分笃定,说完后顿了两秒,少女像是恍然想通了什么,脸上表情更新奇了,“啊……看样子我师父也不是个好人。”
“噗。”这份意料之外的答案显然逗笑了薛缠。
少年脸上带着笑意,眼睛笑得弯了起来,“有趣的答案,不过……你不怕吗?”
你不怕吗?
恍然间,路之鱼有股身处赵家村体会那时还伪装成小孩子的魔尊,故意逗弄她的感觉。
是的,逗弄她。
他一贯会有这种兴致。
思绪被拉扯回来,路之鱼仰起下巴,秀靥清雅的小脸上十分乖巧,“怕什么?”
不等薛缠回答,她抿抿唇瓣,低声道:“我能猜出你和我师父合作的目的,却猜不出你的目的……”
“所以——”她望着薛缠,微微弯了眼,“告诉我吧,魔尊大人,你来上清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房间原本就是静悄悄的,只不过在这句话的落下之后,原先的安谧像是成了死寂,就连呼吸也放的轻若未闻。
倚着床栏杆处的薛缠站直身体,黑沉沉的眸子落在她的身上,少年那漂亮的眉眼没有刻意做出什么让人恼怒的神情,从被人戳穿身份到现在一瞬的时间,他的情绪一直都很平淡。
没有什么被戳穿身份的慌乱和无措,更没有戏谑和逗弄。
在众人的印象中,魔尊喜怒多变,残忍嗜血,于是单凭这点他们就为他定下了容易失控的概定,但其实薛缠本人是个十分理性的人,或者说,他所表现出来的模样无外乎是他们想看到的样子。
他们认为魔尊是这样的,于是薛缠很好的诠释了这一个概念。
他向来不在乎外人对他的评价,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只不过以前,就连路之鱼也被这幅样子的魔尊骗了过去,以为他就是残忍嗜血,杀伐果断的这样一个人,所以她才会来攻略这个样子的他。
但相处之后,她看透了更深一层的东西。
少年情绪稳定,极端理智,过去喜好将人性当中的恶面抽丝剥茧的剥离出来,以这为乐趣,而现在的乐趣……是她。
“我的目的?”薛缠垂下眼,眸子微晃,心底升起一股微妙之感。
半晌,他敛起眼皮,黑白分明的瞳仁遮住一切情绪。
——是为了你。
这么直白的坦明自己心意,剖开自己内心真正想法的机会并不多。
但他从一开始就意识到这点了。
最初,他并不知道那种感觉叫什么,只是觉得往日如同死水般的心脏总算活跃起来,他控制不住地去靠近路之鱼。不过最开始,他的确很难把握住这种度,他总会觉得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影响到了他。
但他向来是个喜爱有意思事物的人,他不会因为影响到他就想着要去解决掉这种情况,他逐渐靠近路之鱼,他想去探究明白那道说不明的感情到底是什么。
在魔界时担心她生气故而特意跑来赔罪,在见到她时心中落下的安定之感,以及看见她与陌生男子笑靥如花谈话时,心底莫名其妙跑出来的酸涩与气恼。这些他以前从来不会做的事情,全在短短几个月内让他体会了个遍。
他不是个笨蛋。
如果连那种感觉也说不准的话,那他也太蠢了。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
喜欢路之鱼。
薛缠抬起眸子,凝视着路之鱼,眼中的黑暗渐渐褪去,他是那样想的,可嘴里冒出来的话硬是扭转了他的内心,“找人。”
“那人名叫薛已,是我的……亲生父亲。”
路之鱼瞳孔倏地一缩,琥珀色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暗芒。
这是薛缠第一次在她的面前提到有关自己身世的事情。路之鱼不知道他的记忆到底有没有被改变,也说不清自己穿越过去会带来怎么样的影响,更不确定的是,薛缠到底记着些什么。
所以,她只能用沉默来表示自己的态度。
可没想到,少年会主动开口,讲述自己关于过去的经历,“那个人虽然是我的亲生父亲,但我和他之间有一笔账要算。”
他的语气不冷不淡,提及薛已时也没有多少恨意,仿佛这只是亲父子之间一个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说完后,薛缠的视线回落在路之鱼的身上,看着她装作听不懂的模样,少年的眸光陡然变得温软,甚至含着几分笑意。
这些事情原本是魔尊的禁忌,换做是另一个人知道,恐怕都是死路一条。可这个家伙,她从一开始就参与进去,以一种坚定又不容决绝的方式,将他的过去贯彻始终。
真是个笨蛋。
既然怕他知道,又为何要插手这件事情。
薛缠无奈失笑。
他主动走到路之鱼跟前,弯着腰,捧起少女的脸颊,促使她仰着头看向他。
他的掌心有些冰凉,像是冬日落到掌心的初雪,冰莹剔透,融入手心。
“既然你挑破了我的身份,那么,之之,你还记得贺醉吗?”
路之鱼脸上闪过一丝疑惑,点了下头。
见状,薛缠唇角勾了一下。
老实说,他并不是个喜欢利用他人同情心来做事的人,但不知怎的,恍然想起在月亮谷时,路之鱼对他说的那句话。
让他在意至今。
“那时,你心疼他,可现在,我想让你心疼我,怎么样?好不好?”他故意放轻了声音,将自己处于一个弱者的姿态。
如果是以前,薛缠对这种需要同情才能获得的东西,嗤之以鼻,他认为那是弱者才会有的情感,可现在,他不介意这么做。
他的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容,从说出这句话开始,薛缠就在等待路之鱼的回答。
有那么一瞬间,路之鱼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漏了一拍。
她原本是在盯着薛缠看,但渐渐地,她知道自己要是再看下去的话,自己的心跳声就会漏出马脚。
她甚至好奇起来,他是从哪儿学的这么一套。明明别扭的要命,从来不会好好坦白自己心意,现在怎么又像是开了窍一样。
没等到路之鱼的回答,少顷,薛缠松开了她的脸颊,收回手,坐到她身边,抬起她的手腕,翠色的琉璃玉镯泛着光亮。
“好看吗?”
路之鱼垂眸,将手镯翻来覆去地看,“我有想过你会赔我一个,我以为你会按照你们魔界的审美来,用人骨骷髅头装饰。”
薛缠忍俊不禁,抱起双臂笑着,轻快道:“我的品味没有那么差吧。”
“喜欢吗?”他又问。
“嗯,”路之鱼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耳朵,心口不一,“马马虎虎吧。”
薛缠若有所思,正要说个什么时,门口突然响起了两声不大不小的敲门声。
路之鱼偏过头:“请进。”
咯吱一声,虚虚掩起的门被人推开,宋卿卿走进来,看见两人坐在一起的画面,神色有些尴尬,“抱歉,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没有,快进来,宋姑娘。”路之鱼的表情称得上是友好,温软的笑着。
薛缠站起身,打算将这个地方让给两人,经过宋卿卿旁边时,少年微微侧脸,视线落在宋姑娘的脖颈处,在面对路之鱼时柔和的眼神全数消失,那里一片冰冷。
他漫无目的的想着:找个机会还回去吧。
“对了阿厌……”
薛缠停住步伐,却没转身,“什么事?”
“刚刚那个问题的答案,我说好。”看着少年的背影,一直没好意思说出来的答案终于在此刻发挥作用。
她也有好好表述自己的心意。
少年眉眼微软,唇角翘起,在笑意要泄露之前从路之鱼的房间里走出去。
房间里又剩下了两个人。
宋卿卿看向脖子上绑了一道白色绷带却还朝她笑着的少女,歉疚心加重,头低得快要抬不起来。
“路姑娘,对不起,我并非有意伤你……”
路之鱼喟叹了口气:“你哪里来得这么大的心理负担呀宋姑娘?这是演武台,是比赛,既是比赛,总有受伤的人,我技不如人是我的问题,干你何事?更何况,我最后不是还把你震飞出去了吗?如果这样来算的话,我是不是还要和你再道歉?”
“不不不。”宋卿卿连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摔疼,而你这幅样子确实被我害的,我哪敢让你向我道歉呀。”
“我知道,那么,就别再提向我道歉这件事啦。”
宋卿卿点了两下头,生硬地改变话题:“恭喜你,路姑娘。”
路之鱼眨眨眼:“喜从何来啊?”
“恭喜路姑娘得到魁首。”
“诶?魁首?”路之鱼一脸震惊,“可是,比赛不是还没有比完吗?这才进行到哪里,怎么就突然分了魁首?”
宋卿卿道:“你一剑将演武台劈开,台都没了,还怎么比?这魁首非你莫属。”
“那第二呢?”
“自然是薛公子了。”
路之鱼‘哦’了一声,说不上这种感觉是好是坏,睡了一觉起来就夺魁这件事……还挺新鲜的。
不过,这第一日的比赛并不代表着此次大会的全部进程,事实上还有第二轮,只有第二轮也拿到第一的人才能成为九州魁首。
*
林继云将手中厚厚的一沓册子交给负责统计本次参赛人员的江遇风,“都在这了。”
听见声音,江遇风才从文卷中抬起头来,总算是有了一个歇息的时间,他抬起手掐了掐眉心,眉眼处溢出一份困倦,轻声道:“多谢师兄了。”
“不必。”
林继云的视线停留在江遇风统计的文书上,看着有关‘傅十五’那一行缺勤的名字,眉头蹙起,“十五出去游历这么多天了,怎么还未回来?”
跟路之鱼这种代号是十六的人不一样,傅十五排行十五,名字也叫十五。他是被玄衍师尊捡回来的,无名无姓,在拜师之前,玄衍师尊一直‘小药童’‘小药童’的唤着他,正式拜师后,才跟了玄衍师尊姓。
只不过这取名就草率了点。
玄衍师尊生性懒散,除了在培养江遇风时花了点心思,剩下的徒弟都处于放养状态,比如,嘴欠毒舌的陆云霄、酷爱偷喝师父藏酒的程雾,剩下的就是这位在拜师之前一直兼任药童的傅十五。
林继云的出声将江遇风的视线从一堆文书当中拉了过来,他捏着眉心,神色疲惫道:“前段时间发来通讯,说是在魔界游历。”
林继云眉头蹙的更紧了,不解:“他跑魔界去了?做什么?”
江遇风应了一声,“说是采药,不过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十五并不是池月那种爱玩的性子,若是采了药一定会赶在九州大会前归来,可这次却缺席了大赛……”
“我传了通讯过去,不过现在,尚未得到回信。”
林继云又道:“何时传的?”
“昨日。”
琢磨了一下魔界和上清的讯息速度,林继云淡声道:“最迟明日,若是明日联系不上……十五怕是出事了。”
但愿,不要是他们心中最坏的那种猜测。
“滴答。”
一滴颗粒大小的水珠从石顶滑落。
这是一间密不透风的密室,四面都是乌漆嘛黑的墙,没有窗户,只有一扇牢不可破的门,门上还加固着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