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凝起眉头,四处探探,正要掐个传音决汇报自己现在所在位置时,旁边的酒肆二楼檐角处挂着的风铃响了一声。
“叮当——”
路之鱼顺着声音抬头望去,整个人在看到那抹黑影时微微愣住,脑中的那根弦“啪”地断了。
二楼的那间包厢是整个茶肆中观赏无双城夜景的最佳视野位置。因此,平常有不少人来争抢这个包厢,可今日却奇了,整个包厢仅有一人,外头的喧嚷与里边的寂静仿佛成了对比,那人坐在勾阑旁,修长的指尖搭在阑板上,有一下没一下轻轻点着。
在灯火映照下,那人的身影逐渐清晰起来。一袭宽松的黑袍松松垮垮套在身上,透出来的皮肤像是穿破云层的栖白月光,凹凸分明的锁骨又似一弯兰舟,慢慢从屋檐下露出踪迹来。
他低垂着眉眼,将下方那人的神态尽数收入眼底,抿起近乎一线没什么弧度的唇,手指一下又一下轻轻地叩动阑板。
他单单坐在那里便给人一种两世隔绝之感,夜市纷扰喧闹,他一人一屋一坐,生生隔绝了这繁华之景。
是薛缠。
路之鱼半仰着头,眸子登时睁大,她的视线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等到眼睛酸涩时才眨了下眼,收回了目光。
显然,他是看见她了的。
第二,他的心情看起来并不怎么好。
“小鱼儿,你怎么还不走?”走了老远才发现路之鱼没有跟上来的商孟州,不得已又折返回来一手握住路之鱼的手腕,半拉着她前行。
路之鱼步子跌撞了一下,回过头,眸光又忍不住放到了那人身上。
他在看她,却也不在看她。
她的视线跟着他的目光渐渐下移,移到自己的腕骨上,那里覆着一只男人的手。
突然,商孟州停下脚步。
少年的脸猝然凑到她的面前,挡住了她所有的视线,“在看什么?”
“啊……”路之鱼回神,朝着商孟州绽放出一个笑容来,“没什么,我们走吧,苏姑娘走远了。”
商孟州哼了一声,跟她并肩向前行走:“怪你!谁让你走一半不走了,本少主还得返回来找你!”
路之鱼吐吐舌头,笑眯眯道:“嗯嗯,我的错……”
少女的声音渐渐远去,即便薛缠的耳力再好,也没办法在一片喧嚣中分出哪个是路之鱼的声音。他的目光犹如淬了毒的刀刃,直勾勾盯着少女远去的背影,面色冷若寒蝉,仿佛冷得能掉下冰碴子来。
作者有话说:
薛缠:我,恋爱脑。
路之鱼:我不是。
看看孩子预收《神仙禁止恋爱》
文案如下:
有道是:“天机不可泄露。”
小七非不信这个邪,通过威逼利诱在司命那里得知自己命中有一情劫,度过情劫方可成神。
通过卜算,她知道自己‘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名字叫做董永,是个凡人。她与那凡人将会在破庙相遇,那人手持红檀佛珠,眉间点痣,双目汇聚之时,红线牵起,缘分已来。
于是,她立马收拾包裹下凡,去找这个名叫董永的男人谈一场恋爱,以求度过情劫。
谁料,一下凡她就迷失方向,分不清东南西北,又逢突遇大雨,不得已在就近的月老庙稍作歇息。
彼时,有一少年闲庭信步的迈进月老庙,手持红檀佛珠,眉间点痣,见月老庙有人,眉梢一挑,略显惊讶。
小七一见这熟悉的打扮,便知此人定是董永。于是,跑到那人跟前,认认真真道:“请你,跟我成亲吧!”
闲来无事,假扮凡人的三太子哪吒:“???”
*
三太子哪吒,乃是中坛元帅,五营神将,佛道儒并尊的降魔天神。
其人一身反骨,桀骜不驯,经常无视天规天条,乐于假扮凡人游走人间。
天庭上的人都知道三太子曾在十几年前有一个凡间妻子,后因病病逝,他也就回了天庭,收敛了脾性,为她守孝十几年,活得跟个苦行僧似的。
直到后来蟠桃盛宴,七仙子历劫归来,一头扎入天后怀中,将这凡尘几载的事娓娓道来,“我夫早死,女儿是在为他守孝。”
声音软糯,同三太子那凡人妻子的声音一模一样。
于是,原本闷头喝酒不染俗尘的男人敛起眼皮,在看清那人身影后,失手打碎了酒盏。
听到动静,小七抬头,一眼就瞧见与她那凡人夫君长得一模一样的脸。
小七:“??!”
男人那细长的眉眼带笑,好整以暇地望着她,淡声道:“我死了?”
他面上克制,丝毫不见重逢的欣喜,唯有垂在身侧的手攥住衣摆,冒起根根青筋。
“我于你,不过是你成神道路上的一道情劫。”
“既然是劫,那么,不渡,也罢!”
#玩世不恭嚣张肆意的三太子x打直球明媚张扬的小仙女
第107章 云起时(五)
◎小鱼儿,你的死劫到了。◎
“姻缘树。”
苏流萤指着身后的一颗大树介绍道:“这是无双城中最大的一棵树, 据说活了几千年了,听到过的愿望比我吃过的大米都多。”
城中央泾河畔上,有一颗极其大的古树, 两株合抱,根部相连,枝叶相交,似乎像是一对男女, 互为连理, 无论如何也不愿分开, 因此得名姻缘树,也成了男女求姻缘必去之地。
古树上挂着许多红线, 红线的尾端吊着块块木牌,木牌上方刻着男女双方的名字。也有一些红线没有吊着木牌, 只挂了香囊,香囊中便写着自己的愿望。
商孟州站在姻缘树下,随手从树上撩起一截木牌端到眼前细细观摩,拧着眉端望半天后,才放下木牌, 跟着问道:“有这么灵吗?”
苏流萤冲他摊了摊手掌, “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有道是, 你越信其灵验,其越容易灵验。”
商孟州撇了撇嘴,嘀咕着:“这种东西还不如本少主算一卦来的灵验……”
“你说什么?”因为跟前人群拥挤, 实在是有些吵,一时间苏流萤也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 忙跟着问道。
商孟州吐吐舌头, 道:“没什么, 对啦,小鱼儿,你在看什么?”
他早就注意到了。
从他刚才将小鱼儿拉走的那一刻,她的神态就有些不对,心绪不宁,似乎一直在思索着什么。思索着什么……他忍不住拧起眉头,大脑也跟着回忆起刚才是否错过了什么物或者人。他隐约记得路之鱼的走神是从刚才那个酒肆那里开始,这样说来那里有她认识,但他却不认识的人?
被这么一打乱,路之鱼的思绪只好从薛缠身上回来,摇了摇头,“没看什么,这就是那颗姻缘树吗……”她一抬头,原本要夸赞几句的嘴倏然紧闭起来,嘴角绷成一条直线,瞪大眸子向上看去。
姻缘树株杆合抱的缝隙中,有一人晃荡着两条腿坐在郁郁葱葱的树梢间隙,他穿着黑衣,又弱化了旁人对自己的印象,倘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树株中还藏着一人。
察觉到她的视线,男人不急不慢地低下头去,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在一众阴暗中直直地盯向路之鱼。他歪了歪头,唇角微微勾起,露出那双尖尖的小虎牙,朝她笑了笑。
笑容很短暂。
人的身影也很短暂,他在笑过之后就没影了。整个人就像是从未来过,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甚至,路之鱼怀疑起自己刚才是不是看花眼了。
她定睛一瞧。
那两株树梢中间明明并无一人。
路之鱼抬手揉了揉眼睛,再仔细一看,果真没有薛缠来过的痕迹。她凝起眉目,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神色,走到商贩跟前买了一块木牌,接过笔才问道:“你要不要一块?”
商孟州摇摇头道:“不要。我又没有喜欢的人。”
路之鱼“哦”了一声,正巧这时苏欲暮提着扇子走过来,看到了她的举动,不禁笑道:“路姑娘有心悦之人了吗?”
这话问的已经很是失礼。
一般没有陌生男子会在见少女第一面问出这个问题,路之鱼虽然对古代诸多礼仪不懂,但不代表她会不介意别人问她这个。
故而她收好木牌,将笔还给商贩,也朝着苏欲暮笑笑:“苏公子不妨猜一猜,猜猜我这木牌上边写的是谁人的名字,又或者是有没有写名字?”
苏欲暮笑容缓缓收起。
不等他再开口,路之鱼径直朝着姻缘树走过去,指尖捻起一抹湛蓝色的灵力,接着一投,那块连着红线的木牌高高挂在了姻缘树的树顶。
见状,路之鱼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
商孟州咬着糖葫芦慢悠悠走近她的身边,含含糊糊道:“本少主看到了,你要用它来钓什么人?”
路之鱼压根就没想着瞒过少主那双慧眼,眨了眨眼睛,略显俏皮,神神秘秘道:“保密!”
看够了美景,商孟州也不想再逛下去了,他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询问路之鱼是否可以回去睡觉。路之鱼自然点头,朝着苏氏兄妹作别后,带着商孟州朝来时方向离去。
在隐隐绰绰的光影中,众人看不见的身后,男人的身影缓缓出现,他一腿屈膝,支着脸颊,保持这个动作盯着路之鱼离去的背影,盯了很久、很久。昏暗的月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洒在他的脸上,衬得他的皮肤冷白极显清冷。
直至再也看不见少女的身影,薛缠缓缓收回眸,右手摊开,一块空白木牌出现在他的手掌上,木牌尾端的红线顺着重力垂在树影间,左右摇摆。
他的目光闪动间,深邃的宛如一汪冰冷刺骨的寒潭,似乎翻腾起来无数看不清的水汽,复杂又微妙。他盯着那块木牌半晌,唇瓣抿成一条线,脑中思绪纷飞。
薛缠摸不清这块没写任何人名字却又承担着路之鱼愿望的东西是用来作何?他原本只是想来瞧瞧,她会写何人的名字?可谁知……
静默半晌,薛缠慢慢悠悠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珠透过树影的间隙看去,古城夜景繁华,华灯初上,灯火通明,他的那道视线里看不清夜色,亦不看古城繁华之景,面色一片冷淡,却缓缓握紧了手中的木牌。
*
第二日一早,路之鱼等人收拾好后,坐上马车从宅子出发,行径不到半个时刻便到了云定阁。
云定阁坐落在四方块的东南处,占地面积极大,隔了老远就能看到从云定阁中冒出的宝塔顶端。
这天梯大赛就设立在云定阁的琉璃宝塔中。
琉璃宝塔原本是魔界的法器,据传言说,这云定阁背后的老板正是魔界的魔主,所以才有那么大能耐将琉璃宝塔借来摆放在这云定阁中。不仅如此,正因云定阁的背后老板是魔界中人,故而云定阁才能在无双城中立有一席之地。
将请帖交予守卫之后,有人带着他们前往特定的包厢。云定中没有规定不能四处随便看,因此路之鱼人在走,眼睛却在四处打量,似乎到一个地点首先要做的就是观察四周环境这件事,已经被路之鱼刻进了骨子里。不光是她,身后的两师弟也在跟着小心翼翼的打量。
“到了……”侍女做出请的姿势,身子微微躬起,在他们接连进入包厢后,才起身将包厢门轻轻阖上。
这是一间略为西式的房屋,房间的左右两侧,摆放着几张花理石大案,案上摆着各式各样的茶点。最左侧有一张美人榻,卧榻周围磊着一袭又一袭的流苏,包厢正里面却没有墙壁的阻拦,使得他们一眼就能看见对面的场景。
对面那间包厢也是有屏风阻隔,隐隐约约间只能看见一闪而过的黑色衣角。
黑衣角?
路之鱼透过那丝缝隙所露出来的身姿,觉得对面那人又有些眼熟,“该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你在嘀嘀咕咕什么呢?”商孟州道。
路之鱼道:“你看外边这动静,似乎来了不少人,这样看来,我们的机会不大哦。”
商孟州瞥她一眼,捕捉住少女唇角的那抹笑意,道:“你不是只想看看传言中那把无声剑的风采么?什么时候又对输赢感起了兴趣。”
“我原本确实对那把剑很感兴趣,可现在……既然来了,争夺九溪神草也是我的目标之一。”
正说着,一道直定定又不加掩饰的目光打在她的脸上,即便路之鱼对视线不怎么灵敏,也无法忽视这道太具侵略性的视线。
她顺着视线望过去,对面的纱帘不知何时拉了起来。
那人一如她记忆中的模样,不加掩饰的用了真身,修长如玉的手指端起酒盏,慢悠悠地送到嘴边。视线交汇的那一瞬间,他的目光又匆匆移开,不去盯着她看。
商孟州也注意到了那束直白的视线。
他与路之鱼一同瞥过去,却在看到那人时一惊,眸子控制不住地挣得大大的,呼吸也为之一滞。
虽然,对面那个男人与他占卜所见到的那人发色眸色皆不相同,但他更确定他们是同一人。毕竟,那张极具攻击性的脸实在是让人过目难忘。
他看了看薛缠,又忍不住扭头看了看路之鱼,这么几番下来,长长叹了口气。
路之鱼侧头,奇怪道:“你怎么了?”
商孟州摇了摇头,捂脸叹息。
他实在是不好意思对小鱼儿说出口,况且这种话怎么说呀!难道要他说,小鱼儿你死劫来了?你快看看你能不能躲得过?
这更奇怪了呀!
望着那头两人的互动,薛缠垂下目光,手中的酒突然没有喝下去的打算。
他原本,不会来这个地方……
天梯大赛一直是言让的手笔,至于这九溪神草也是生长在魔界的一种草,因为物以稀为贵,所以被拿出来做了奖品。
本来,他是没有兴趣来的。
魔域之后,他的力量一直断断续续,时稳时不稳,他虽喜好看乐子,却也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跑出来。
可不知怎么回事,他又想到了路之鱼。
想到那人,自己的心就又跳动个不停,他的大脑也是乱糟糟的,心里又有一股说不出的痒意。
很不对劲……
于是自己就来了。
一来便看到那个少年唤她“小鱼儿”的一幕。她在对着他笑,他的手牵起她的腕骨,拉着她缓缓离去。
她分明瞧见了他,然而却熟视无睹的装作没看见,顺从的跟着那人离开。
他的脑中好似有一根弦,“啪”地一下断了。
第108章 云起时(六)
◎“叫你过来,也是因为,我想吻你。”◎
薛缠那双黑沉沉的眸子落在商孟州的身上, 久久不移。他的嘴角下压,面上没什么反应,可心中已经构思了一百种那个家伙的死法。
他想杀了那个人。
杀了他, 路之鱼就不会冲着他笑了,也不会跟着他走了。
这种愈发无法控制的念头像是一条藤蔓在他脑中逐渐蔓延,他甚至都没来得及思考自己为何会产生这种冲动,也不明白心中滋长的杀意为何会在这一刻愈发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