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之鱼冲他笑笑,“那就好,我目前尚未有在魔界树敌的打算。”话音落下,她转过身朝他挥了挥手。
凤持盯着她离去的背影,越看越觉得这走路十分悠闲的步调也跟陛下像了三分。
从地牢出来这一路,有不少妖魔鬼怪对她的血肉感兴趣,恐吓的,凑上前来的,路之鱼烦不胜烦,正盘算着该怎么对付他们时,突然,这群家伙全部朝着自己身后的方向跪下了,匍匐的十分虔诚:
“见过司殿。”
“司殿?”
路之鱼口中念叨了这么一句,眼角眉梢倏而荡漾起几分笑意,笑嘻嘻的转过身,“前一刻还惦念着你呢,下一秒你就过来了,你说我们是不是很有缘分呀。”
这熟悉的被坑之感。
司苗木着脸,头一次升起几分后悔的念头,尽管如此人也已经过来了,只能先将她拉过来上下打量一遍,见她安好后彻底松了口气。
“干嘛?”
司苗的个头有些长高,但容貌还是一副小女孩的容貌,板着脸道:“我问你,你和我们陛下是什么关系?”
路之鱼温声道:“没什么关系。”
“骗人。”她抬了抬眼,“既然没什么关系,那他为何要亲你?”
果然,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路之鱼蹲下身揉了揉司苗的脑袋,心情不错的跟她说着,糊弄道:“你亲眼目睹他亲我了?”
“那倒没有,传出来的。”
“那你是听谁说的?”
“都说了是流言传过来的,你还问?”
路之鱼摊了摊手:“既如此,你们根本没有一个人亲眼看见,也就证实了这是谣言,既然是谣言,哪有信以为真的道理?”
司苗觉得有理,皱着眉头想了又想后,道:“真的没亲?”
路之鱼眨巴眨巴眼睛,面色不改:“没有。”
司苗见她表情不假,也就信了她口中说的话,骂骂咧咧道:“我就知道外边那群人狗嘴里吐不出什么象牙来,这话也能编的出口?”
路之鱼默不作声的盯了她半晌,忽然问道:“你喜欢魔尊?”
司苗身子登时僵住,表情十分奇怪,原本要骂的话也吞咽回肚中。
女孩抬眸,神色复杂的瞥了路之鱼一眼,接着四周观察一圈后,将她拉到角落,‘呸呸呸’了三声。
“……”
司苗小声道:“我可不敢喜欢陛下,我对他只有敬重之心,虽然陛下的脸长得真的很好看,宽肩窄腰的,但我真的还要小命,我不敢去喜欢,也没那胆子,更不想去喜欢。”
她的这幅表情隐约让路之鱼想到了最开始她初见魔尊时的那副狗腿样,男人是很好看,但那时的她也的确沉浸在他的恐怖威压之下,几次后悔接这个任务。
想的出神的结果就是司苗张嘴说了个什么,她压根没听见,只注意她张了个嘴型,直到女孩推了推她,路之鱼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你方才根本就没注意听吧。”
路之鱼神色无辜:“我只是在赞同你的话,你们陛下的确……让人很害怕。”
司苗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转而又重复起上一个问题,“说起来,你为何会被凤持抓回魔界?你怎么招惹陛下了?”
“我也不知。”路之鱼满脸无奈的耸了耸肩膀,叹口气,眸光微晃。
既然要布局,那么,就从现在开始吧。
她握起女孩的小手,眉眼弯弯的笑着,轻言细语的出声:“我想离开,你能,帮我吗?”
*
花昼在九幽殿中等了好一会儿,薛缠才姗姗来迟。
他的心情似乎很不好,阴沉着张脸,一甩衣袍,朝着王座而去。
花昼下意识的想要起身,但起了一半才想起来自己如今的身份,硬是忍着那股奇异之感,心中暗暗道:老子现在是妖王!不能怂!
随着薛缠落座的那一刻,原本的九幽殿突然上升,四周的环境变换了一副画面,四周都是水,往上是云天,往下是王城,十分美妙。
花昼眨了眨眼,不禁出声道:“是水都?”
薛缠支着脸颊,提不起兴致来,“是啊,我这水都一般人都没资格见呢,”他一抬手,妖王的桌面前立即摆上了一盏茶,“尝尝。”
花昼喝了后,说道:“说罢,要我帮你做什么?”
他好歹也在魔尊跟前做了那么多年大总管,哪会摸不清楚他的这点心思,这家伙若是无事的话根本没工夫搭理他。
见他开门见山,薛缠心中原本因为路之鱼起来的躁郁减少了一部分,也不兜圈子了,直白道:“寻人。”
“你堂堂魔界之主,想要找一个人还不容易?”
“不一样。”薛缠说,“魔不如妖,妖藏身多,天南地北到处都有你们的踪迹。”
这倒也是。
花昼想了想,又问道:“找谁?”
“那个人名叫薛已。”王座上懒散倚着的男人轻轻叩了叩桌面,“实力高强,很难对付,找到后莫要打草惊蛇,回来告诉我就是了,剩下的,我会出手。”
花昼张了张嘴,想问个‘什么人还需要你亲自出手’,结果话刚到口中,又想起自己如今的身份,讷讷叹了口气:“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薛缠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思索片刻又道:“回去之后准备好。”
花昼莫名其妙:“准备什么?”
“向人界开战。”男人言简意赅。
花昼愣了愣,接着小小的惊讶了一声,“诶?为什——”话音戛然而止,显然是后半部分自己也想来了。
这些年人类对妖魔两界下手的太严重了,导致妖怪魔族死的很多,世界趋向不平衡,正如阴阳不再协调。为了保持平衡,以及复仇,此次战争人界必须死一部分人。
见他自己想明白,薛缠自然不会多加解释,瞥他一眼,慢悠悠道:“还不算太蠢,今夜有晚宴,过来玩吧。”
花昼登时喜笑颜开:“这可正合我心意。”他端起茶又呷了一小口,忽然想起一事,“听说,你在人界有了心上人?”
薛缠歪头,一字一句道:“心、上、人?”
他的声线压得不算沉,带着几分迷茫与疑问一同出了口。
花昼眨了眨眼睛,一时间也摸不清楚他是怎么想的,挠了挠脑袋,“难道不是吗?”
男人垂了下眼睫,慢吞吞道:“不,你没说错,的确有了。”
作者有话说:
啥时候完结?
快了快了。这卷写完,下一卷差不多就到之之的死劫了。感谢在2022-12-04 23:19:34~2022-12-05 21:04: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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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九重渊(七)
◎混蛋。◎
魔界的夜晚跟白日没什么区别。
繁华奢靡的都城亮起暖黄色的灯光, 王城下的家家户户都点起了萤火,站在高处能依稀见得冥河上浮游的火体虫,正泛着湛蓝色的光芒。
偌大的九幽殿本就堂皇华丽, 因为晚上的晚宴布置的更为精美一些,舞女们穿着暴露的衣裳,在大殿中央欢歌艳舞。
高台上的王座,薛缠换了副装扮, 虽然依旧着黑衣, 但服饰看着就要比往日的华贵许多, 金丝线点缀在袍角,男人头戴玉冠, 头发高高束起,将整个棱角分明的脸庞显现出来, 玄黑色的眸子俨然如无尽深渊,遮起自己的满腔心绪。
宴席开始。
大部分人的眼神全部流连在舞姿曼妙的魔女身上,花昼左拥右抱,好不潇洒,唯有薛缠支着脸颊, 漫不经心地喝着酒。
大概也没有哪个人会有这个胆子, 不怕死的上前去勾/引魔尊陛下。
薛缠的视线虽落在下方, 却没停留在那群魔女身上,而是扫过某个角落,眸中闪过一丝笑意。
“你不进去吗?”司苗站在路之鱼身旁, 两人都缩在角落里,没有露面。
路之鱼觉得奇怪, 轻声道:“你们的宴会, 我进去算什么?反倒是你, 身为九大魔主,这种场合不去没事吗?”
司苗摇摇头:“无事。这是陛下为了招待妖王所办的一个宴会,除了管事沈停必须要在之外,其余人来不来都无所谓。何况,我不喜欢这种场合。”
小女孩的身子又凑近了点,几近路之鱼的腰跟前,借着她的身影挡住自己的口型:“你方才说的那件事,我需要想一想。”
路之鱼低头瞧她,“为什么?我听说魔主的权利都很高,放我走对你来说算不上什么问题。”
“不一样的。”司苗藏在她的身后,“倘若是个平常人也就罢了,可你对陛下来说到底不一样,你要是突然消失,我定然得被陛下扒层皮的,所以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路之鱼眼珠转了转,“我倒是有个办法。”
司苗抬头望她:“不会坑我吧?”
“不会,你只要到他跟前说我有喜欢的人就是了。”
“你的那个大师兄?”
路之鱼‘咦’了一声,缓缓低头,笑眯眯道:“看来,你知道啊。”
暴露了!
司苗暗叫一声不好,眉目蹙成一团,不敢去看路之鱼的眼睛。
小姑娘耷拉着脑袋,神情委实可怜,似乎害怕她会突然算计她。
路之鱼轻笑一声,想着自己在这家伙心中都快成什么凶神恶煞了,实在好笑的紧。故而没有问她是如何得知的,也没有怪罪她,而是拍拍司苗的脑袋,调转方向悄悄离开了这场宴会。
见她没有逼问自己,司苗松了口气,望着路之鱼离去的背影,暗暗嘀咕。
碍于魔尊惩罚了凤持的事已经传遍,王宫中的随从们大抵都知道了眼前这个穿着粉衣的姑娘对陛下的重要性,所以王宫中只要不是什么禁忌之地,都由着路之鱼乱去。
殿中沉闷,路之鱼出来只为透透气。
没想到走着走着就不自觉来到了王宫的后花园,花园中种植了许多种类不同的话,有些花压根不是这个季节生长绽放的,却不知被用了什么办法改变花期,一簇簇绽放。
玫瑰鲜红似火。
蝴蝶兰长枝垂下,枝头色彩绚烂。
微弱的烛火从王宫四角汇聚在花园顶,依稀间看见一个男人手持花洒在花园中浇花。
路之鱼眨了眨眼,侧身躲在圆柱后边,却没想到这么一个细小的动作就已经让男人察觉到她,“谁?”
“自己人,别动手!”路之鱼连忙从圆柱后露出身子,生怕那人一不小心就对自己放招,毕竟她真的很不喜欢一言不合就开始打打杀杀的情况。
听到她的声音,正在浇花的男人一停顿,“路姑娘?”
路之鱼莞尔:“你认识我?”
言让点了点头。
他放下木勺,缓步走到少女身边,有些奇怪:“路姑娘此时不应该在晚宴上吗?”
路之鱼拧巴了下眉,略显瘦削的脸蛋上多出几分无可奈何来,“你们似乎都觉得我应该在晚宴上,可我去了算什么啊,我是人族,出现在晚宴上会引起骚动,到那时又该怎么解释?”
即便薛缠和一个人类女子纠缠不清的绯闻传遍三界,可那毕竟是谣言,只要她之后不再在各种场合露面,这种事情大家议论一段时间也就不了了之了。
言让听懂了她的意思,沉吟片刻,不解道:“可是路姑娘,你似乎并不想和陛下扯上关系?”
不,她想。
路之鱼静静地注视着言让,唇瓣微微抿起,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如果以她自己来说,她的确想和薛缠扯上关系。但她不仅仅是她自己,她还是修真界上清宗掌门之女,在这个节骨眼上,任何事任何举措都能让她背上叛徒的罪名。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在魔界不能久留,她必须尽快离开,赶去和自己的师姐师弟们汇合。
思及至此,路之鱼微微叹口气。
她还是变了。
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会以任务为重留下来,不会在意这些,她或许仍然觉得这里只是个书中世界,纸片人亦不会有什么情感,可经历了这么多,她很难做到不在意。
“你说的没错。”路之鱼摊了摊手,“倘若我与你们陛下不相识,倘若那时我擅自闯入魔宫,你会如何?”
言让盯着她的眼睛,不假思索道:“杀了你。”
“为什么?”
言让道:“因为你是人族。”
“你看,答案这不就出来了么。”路之鱼咬咬唇瓣,目光落在那株绽放的极其妖艳的玫瑰花上,声音轻的恍若未闻,“归根结底,我不想惹麻烦。”
“我想离开。”
言让沉默下来,眸光微晃。
路之鱼垂下眼帘,没有再去纠结这个问题,笑着将话题扯开,问道:“你们陛下是个怎样的人?”
“陛下……”言让眼睛里掠过一抹深思,喃喃出声,他张了张嘴,正要说个什么,一道懒洋洋的声线突然出现在两人身后:
“想知道的话不如来问他本人?”
路之鱼顺着声音望去。
原本应在宴席上的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这里,倚着树木,眉眼有几分倦怠,他挥了挥手,言让瞧见立即欠身告退。
男人逆着夜色,双手环抱,半张脸遮掩在树影之下,眼睫微敛:“路姑娘,我的手下好看吗?”
路之鱼诚实的点头。
“这样啊……”薛缠弯了弯眼,下一秒却突然移到了她的面前,男人身上都是酒气,眼尾有些红晕,月影绰绰下显得清隽又不失俊美。
他挑起她的下巴,声线压得极低,“那我呢?我好看吗?”
路之鱼抬头重新打量起他的姿色。
不得不说,现在携带着三分醉意的男人,眉眼正如苍穹上的星河,漂亮又裹杂着几分旁人不可触及的冷意,清朗隽永,一张宛如神子般的容貌分明显得十分圣洁,却因身上慵懒的姿态而显得极其矛盾。
路之鱼撩起眼皮。
随后,喟叹了声,“他不及你。”
薛缠轻笑。
显然对这个答案十分满意。
男人的手掌从她的下巴移到她的耳鬓处,摩挲着她的脸颊,眼里闪过丝笑意,他的身子离她不过咫尺之间,手掌间的温热却仿佛传到她的身上,弄得路之鱼也有几分燥热。
他垂下头,将唇凑到她的身侧,半阖起眼,声音轻的像是高高起飞的风筝,一松手就没入蓝天,“之之,我想吻你。”
少女眸光微晃,不禁瞪大眼,瞳仁中泛起一丝涟漪。
薛缠却不等她回答,顷刻吻了下来,这个吻很轻柔,刚开始一下一下的在啄,后边便胆大起来,撬开她的牙关。
周围的气氛随之升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