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谁能证明吗?”
“没有,家里就我一个人。”
“也就是没有不在场证明?”女警仿佛抓住了什么,连本子都没看就问出口。
姜安乖巧点头:“是啊。”
女警皱眉,按了一下耳边的无线耳机,将一沓资料递给姜安。
姜安扫了一眼,原来是自己木偶人下半册内容已经流到网络上,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难怪一大早就把她抓过来。
姜安失笑,现在好了,真成了嫌疑犯了。
估计现在主编大人正在疯狂CALL她。
女警本来看着女孩柔柔弱弱的,娇憨可人,语气放的都比较温柔,此刻见她居然笑出声,她不由皱眉:“你应该清楚,你目前是最大的犯罪嫌疑人。”
姜安垂着眼角,似有笑意:“如果你们足够聪明,现在应该调查的是我的电脑,而不是我这个人。”
女警略微诧异,无线耳机里传来声音,她迟疑了几秒,拿出了另外一个文件袋:“这是环城小区案件的卷宗,你看一下。”
“我不想看。”姜安本能拒绝。
“你想抗警吗。”
“……”姜安不情不愿的翻开文档。
死者叫李堪,35岁,身高1.82,体重170斤,体格强壮,是一名健身教练。社会背景复杂,家里只有妻女。根据他妻子的描述,死者脾气暴躁,树敌不少。
死者后脑勺部位有重击痕迹,为死前所制。尸体颈部有明显勒痕,死因为窒息,初步推测凶器为充电线,前胸部有灰色棉质衣物残留,呈干燥状,疑为死亡后穿上,其余部位赤-裸。尸身有二次转移痕迹,第一案发现场附近发现死者消失的头颅,手脚,以及内脏部分,第二案发现场发现死者尸身。死者身上的十八处刀伤为死亡后所刺。
死亡时间为5月28日9点-12点之间。
卷宗的最后是死亡现场的照片。
“作案手法,抛尸地点,案发现场的布置。这些都跟你书里木偶人上下册完全重合。”女警冷冷说着。
姜安指了指文档的最后几行:“这里,不一样。”
“什么?”
“我书里没写死后刺这十八刀。”
女警狐疑的看了一眼单向玻璃的方向,很快,她道:“但大部分都是一样的不是吗。”
姜安很认可的点头,软糯着嗓音:“是呀,但不代表是我杀的啊,动机呢?”
对上女警巡视的目光,她继续道:“哦,我是说杀人动机。我压根不认识这个男人,我为什么要杀他?另外,虽然我家里没人,但我的小区设施比较好,你们可以查一下监控,我要没记错的话,那天我一整天都没出门。”
说完,她微微一笑:“所以,警察小姐,我可以走了吗?”
审讯到这里已经差不多可以结束了,女警似乎从耳机里接到了什么指令,将文件收拾好,起身离开。
姜安身体往后靠了靠,看了一眼单向玻璃的方向:“好玩吗,傅晋寒。”
片刻,审讯室的门被再度打开。
进来的有三个人,恰巧,姜安认识其中的两个。
为首的是一名老头,站在正中间,一身警服,浑然正气。他的身侧是傅晋寒,同样是警服,独独他穿出了一副不羁的味道。
还有一个人。
一身红色紧身裙,勾勒出性感的身材,秀发张扬,五官精致。细看之下,和姜安的轮廓竟有些相似。
此刻,她正一脸笑意的盯着姜安看,像是把她当成了展示品。
姜安不喜欢她赤-裸-裸的目光,皱起秀眉:“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骚气。”
红衣女子丝毫不在意姜安话里的讥讽,嘴角是恰到好处的笑容:“也就三年而已。”
那名老警察很是诧异,问道:“姜浅,你们认识?”
姜浅甩了甩长发,看向姜安,说的漫不经心:“傅晋寒,你应该认识。”说完她指了指那位老刑警:“南城公安部刑侦局长,张局。”
她接着道:“介绍一下,这是我妹妹。”
轻飘飘的几个字,叫张成惊的说不出话。
姜浅的名声,不光在南城,那是在全国知名度都颇高的人。全国顶尖政法大学A大毕业生,著名犯罪心理学教授董老的关门弟子。
出国深造四年,今年才回国,年初突然来了南城。从四九城调过来,配合南城刑侦大队破获不少案子。
而比她名气更大的,就是她那位从不露面的妹妹。
十六岁考入A大,董老最得意的学生。被外界称为天才少女,跟着董老不知道破了多少悬案。
然而,就是这样的警界传奇人物,在三年前销声匿迹,了无踪迹。
张成暗自擦了擦汗,今年南城是怎么了,尽来些大人物。
先是心理侧写师姜浅,再是旁边这位傅家大少爷傅晋寒,现在又来个天才少女姜安。还全是从四九城过来的。
张局压抑住内心的震惊,干咳一声,打破沉默:“那个,姜安,你不要紧张。我们知道你不是杀人凶手,带你过来只是例行调查。”
姜安点头,眼神里多了些希冀:“张局,我能理解的,那我可以回去了吗?”这种阴森压抑的地方,她不是很想多呆。
张局为难的看了一眼身边那两人,姜浅看了一眼,接下了话茬:“姜安,傅晋寒将你发他的文件打了报告交给了上面。他是警察,你的书算是线索的一部分,必须上报。”
“嗯,然后呢。”姜安道,偷偷瞄了一眼一直靠在墙上不说话的某人。见他还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不由撅了撅嘴。
自己这么信任他,他倒好,把她安排的明明白白!
哼,坏人。姜安在心里腹诽着。
姜浅似乎看出了姜安的想法,她难得解释了一句:“咳,把你未发表的书爆出去引起轰动,是我的主意。”
顿了顿,她接着说:“凶手是一名心理素质很好的人,他既然根据你书里的作案手法杀人,说明他要的就是引起轰动,满足自己的虚荣心。那我们就把他这份虚荣心满足到极致。只有极端的得意忘形,他才能露出马脚。”
姜安瞳孔急剧收缩,咬着牙看向那罪魁祸首:“所以,这就是你让自己亲妹妹变成众矢之的的理由?”
“是啊。”姜浅回答的风轻云淡。
姜安一张小脸崩的紧紧的,面颊气的通红,半天,她才顺过来气,死死盯着姜浅:“这么多年过去,你真是一点都没变!”
姜浅言笑晏晏:“你也没变,还是这么容易炸毛。”
姜安咬牙切齿,她的脾气真的很好,前提是面前这个张扬又骚气的女人不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内!
姜安像是想到了什么,紧绷的脸蛋放松下来,巡视了一圈,重新坐回椅子上,缓缓开口,语气里带点小得意:“姜浅,我劝你回去多看看案宗,好好做一下心理分析。”
“你什么意思?”姜浅秀眉簇起。
第6章 木偶人06
姜安做作地耸了耸肩,“身为南城刑侦大队的心理侧写师是你,不是我。”
姜浅脸色难得正经,她快速出了审讯室的门从女警手里拿过案宗,从头到尾又仔细看了两遍。
审讯室内,张局和傅晋寒并肩而立。
后者神情漠然,眼神扫过姜安,平静道:“你觉得凶杀案是过家家吗。”
姜安起身的动作顿了下,旋即若无其事的拍了拍衣摆并不存在的灰尘,笑容天真,“傅警官,我只是一个平民,破案是你们公安应该做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从两人身旁擦肩而过,不忘和张成打招呼:“张局,再见。”
“哦哦,再见。”张成象征性的挥挥手,等人走了,才皱眉问:“姜安的电脑查了吗。”
“查了,有被入侵的痕迹。”傅晋寒想起女孩刚才那张看似天真无邪的脸,冷声说:“技术科的人正在查对方的IP,没这么快。”
姜浅走进来,神情严肃,“张局,傅队,这十八刀刺的范围都聚齐在腹部胸腔,形状不规则,明显是乱捅一气,我猜凶手应该是在泄愤。假设凶手是为了泄愤,那他的真实目的就不是为了模仿小说杀人引起轰动,我的判断可能失误了。”
张局说:“杀人有那么多种方式,为什么偏偏凶手选择了最引人轰动的手法?媒体每一次出现的都恰到好处,好像是提前就知道了消息,如果只是为了泄愤,凶手没必要做到这样。”
这太矛盾了。
审讯室内一时间陷入沉默。
极端残忍的谋杀案,凶手抹干净一切痕迹,根本无从下手。
这时候包子敲了敲门,“老大,痕迹科那边出结果了,案发地现场发现的烧毁车是一辆大众,车轮钢圈发现少量血迹,经鉴定和死者dna相同。车牌号经过复原确认为本地车牌,车里发现残余的纤维,是一种合成纤维,Pu材质,应该是凶手分尸时所穿的防护服。”
傅晋寒立即迈步,比起毫无根据的推理,他更相信实质性的证据。
“监控查了吗。”
包子跟在后面:“我们技术人员刚刚排查了28号晚上9点到29号早上9点的道路监控,一共拍到烧毁车辆十六次。车辆一直沿着京川大桥往西,最后一次出现是在306国道上。”
傅晋寒问:“没抓怕到正脸?”
“没有。”包子说:“凶手全程戴着黑色帽子和口罩,不过车主倒是找到了,你说巧不巧,车主居然在一家电子厂上班。”
“去找他。”傅晋寒言简意赅。
两人立刻从市局出来,准备直奔三十多公里外的电子厂。
午后阳光炙热,晒的人心浮气躁,市局门口蹲了不少记者,好在傅晋寒的车停在后门。
包子拉开车门,余光看到一抹纤细的身影,对方正在剥棒棒糖的糖纸,大概是察觉到有人看她,缓慢的抬起了脑袋。
姜安笑着朝他挥手:“包子哥!”
包子看了一眼旁边高大的男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笑,“姜安?你怎么还在这。”
姜安走近,眼睛弯成了一道月牙,“哦,我忘记说了,其实还有一点和我小说里写的不一样。”
包子立刻问,“哪里不一样?”
姜安说:“我小说写的是拿棒球棍打晕死者,不是高尔夫球杆啊。”
“高尔夫球杆?”傅晋寒声线冷冽。
像是腊月的寒风,冻得姜安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姜安继续无视那张冰块脸,眼睛看着包子的方向,很轻地“唔”了一声:“包子哥,我先走啦。”
包子挠了挠脑袋:“老大,她怎么不搭理你啊?”
傅晋寒摸出一根烟衔在嘴角,抬手拍了一下包子的后脑勺:“哪儿那么多话。”
说完目光投向姜安离开的方向,狭长的眼皮上挑。
小姑娘还挺记仇。
与此同时,包子接到了一个电话。
片刻后,包子抬起眼:“陈医那边报告出来了,尸体缝合完成,后脑勺钝器伤确定为高尔夫球杆所致。”
傅晋寒面无表情地上车:“先去电子厂。”
信安电子坐落在南城东郊的开发区,养活了附近三分之一的人。
张开就在这三分之一中。
眼下正是午休时间,张开一边和同事说着一些低俗玩笑,一边干饭,他身上的工服到处都是被染上的机油,脸色又蜡又黄,看上去一副长期营养不良的模样。
线长走了过来,“张开,跟我过来,有人找你。”
整条产线中,操作工最讨厌的人当线长莫属,最想巴结讨好的人也是线长。
张开谄媚地端着盒饭小跑跟上去,“线长,谁找我啊?”
线长说:“废什么话,过去不就知道了!”
张开背着他翻了个白眼,没再吭声。
张开被领到了工厂保卫科,隔老远他就看到里面站着的两个人。
一高一矮,高个子那个看上去就不好惹。
包子问:“你就是张开?”
张开点点头,“你们是谁啊。”
“警察,有点事问你,请你如实回答。”包子拿出一张相片,“这是不是你的车。”
张开伸长了脑袋,照片里的车已经被烧的只剩车架,但车牌他认识,是自己的车没错。
他顿时变得愤怒,“我的车怎么烧成这样了!半个月前我只是坏了个刹车就把它送到修理厂了,为什么会出现在荒郊野外!”
包子抓住重点:“你说你半个月前把车送去修理厂了?”
“对。”张开看上去气极了,“警察同志你稍等一下,我打个电话给修理厂。”
“不用打了,跟我们走一趟吧。”傅晋寒说。
一小时后。
审讯室。
张开抓着桌角,紧张又忐忑,“警察同志,为什么要把我抓到这里来?我什么都没做啊,那车跟我没关系,不相信你们可以去问修理厂。”
包子敲了敲桌子,“叫什么名字。”
“张开,警察同志,我是冤枉的!”
傅晋寒静静看着里面,目光带着审视。
“5月28日晚上9点到29日早上十点这段时间你在哪里。”
“晚上的时候在宿舍,早上七点半开工,电子厂的员工,我室友都可以为我证明的,我真的是冤枉的,我什么都没干啊。”
傅晋寒抬手按住了蓝牙耳麦:“问他柜子里为什么少了一套防护服。”
“你在5月13日的时候为什么又申请了一套防护服,你原来的呢。”
“我去修车的时候落在车里了,离得远我就没回去拿,重新和线长申请了一套。”
姜浅环抱着双臂,“这未免太巧合了点。”
傅晋寒继续对着耳麦说道:“以你四千五的工资是怎么买得起那辆十几万大众的。”
“以你四千五的工资,是怎么买得起那辆十几万大众的?据我们调查,你父母都是农村人,家里还有个上大学的妹妹,条件艰苦,根本没法供你买车吧。”
张开做出苦哈哈的表情:“借钱买的,不犯法吧?”
“借谁的钱。”
张开明显顿了下,说:“我老乡的。”
傅晋寒压低声线:“他在撒谎。”
姜浅侧眸,眼神里带了几分意外。
包子听到撒谎两个字,语气立刻严肃起来,使劲拍了一下桌子:“我劝你最好说实话!”
出于对警察的天生畏惧,张开身体抖了下,改口道:“真的是我老乡的,他叫李湛,我看电视报道他死了,所以不敢说,我怕你们以为是我杀了他,毕竟、毕竟这车是我的。你们一来找我给我看照片我就猜到了你们肯定是因为湛哥来找我的……”
张开声音越到后面越小,“警官,和我真的没关系,那车从我送去修理厂到现在就没开过了。你们可以去查厂里的监控,我这段时间都没出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