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妮:……
这份想念她可真不敢当,她前婆婆该想的人不是她啊……
“我就想你时不时来看看我,我怕你把我扔给保姆,你就再也不来了……”前婆婆拉着她的袖子,“妮子,你答应我,就算有保姆照顾我,你下班也来看看我好不好?保姆不是亲人,怎么一样呢?”
田妮只能叹息,“我也不是您亲人了。”
“不,在我心里,永远都是,你当我一天儿媳妇,在我心里就是一天女儿,现在,就算不是儿媳妇了,在我心里也女儿,我没有女儿,你就是我女儿。”
田妮:……
儿媳妇便女儿这种观点,田妮是不敢苟同的,她愿不愿意先另说,正经儿媳妇会怎么想?
而偏偏的,许久没露面的正经儿媳妇,这次居然回来了,就在电梯口,和田妮撞了个正着。
看见田妮,姚瑶警惕心顿起,浑身的刺都竖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田妮笑了笑,“来看看伯母,听说她伤到了。”
姚瑶盯着她,也不说话,眼里的敌意显而易见。
田妮理解,前妻现妇,天然对立的立场,虽然她没啥可心虚的,但这样的场合,这样的见面,她作为前妻,先礼让了。
姚瑶不说话,她也不便多说,只道,“你来了太好了,那我就走了。”
然而,这句话却刺到了姚瑶,“怎么?如果我不来,你就打算不走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田妮只觉得脑袋大,更不想纠缠,何况,她真的问心无愧,叹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来看看老人,你信不信随意,再见。”
这个家,这个家里的每个人,难道还有值得她留恋不舍的吗?
“我告诉你,属于我的就是属于我的,房子是婚内财产,我问过律师了,你没有权力全部拿走,更不是你现在趁人之危来老人面前讨好卖乖几句就能不还房子的。”
第327章 15-15 决心
田妮觉得,人活在这世上,得讲究个体面。
把事儿撕碎了撕烂了给别人看,并不是那么好看。
所以,在跟李九新二十年感情成为鸡肋的时候,她选择体体面面离开了,没有怨怼,当然,也许有过迷惘,可是,最终也算放下得果断。
她不觉得姚瑶这话有什么可回应的,既然已经诉诸了法庭,那就法院见吧。
恰逢邻居从隔壁出来,看见这一幕也是愣了一下,毕竟这都是熟人,田妮在这个房子里也是住了十几年的,李九新的前妻后妻一起出现,邻居内心问自己,这会儿退回去还来不来得及?
田妮没多话,只跟邻居笑了笑,按了电梯按钮,等电梯。
身后,姚瑶一边开门一边回头跟邻居唠,“姐,出去扔垃圾呢?”
邻居赔笑,“是啊。”
“姐,扔远一点,今儿风大,小心一吹又把垃圾给吹回来了。”姚瑶开门进去。
邻居:你这话我都没法答……
田妮:??指桑骂槐不要太明显。
电梯到,田妮一头扎进电梯里,身后,还传来姚瑶进门就骂的声音,内容大约是看见保姆,问她是谁,得知是保姆后就炸了的吧,再骂什么就听不见了,电梯门关,下行。
田妮和昔日邻居同处狭小的空间,彼此给了对方一个礼貌而不失友好的微笑。
“你……最近好吗?”邻居先开场说话的。
田妮点点头,笑道,“挺好的。”
沉默。
“那个……老李家最近挺倒霉,难得你还肯回来看看。”邻居也听说了李家的事,有时候也会给隔壁送点什么,见有保姆在家,才知道是田妮请来的。
田妮笑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邻居便叹了口气,“幸好你回来看看,不然……你走了以后,李家成天鸡飞狗跳的,天天吵架。”
其实邻居从前跟她关系不错的,也许邻居是想告诉她,她走了后的李家不好,让她有快意恩仇的感觉,但是,说完似乎也觉得不好,给自己找补,“我意思是说,这小姑娘脾气可不太好,对老人家可没你那时那么孝顺,老人受伤这么久,几乎没来看过,还是你好。”
说完又觉得怎么说都不是了,一时有点尴尬,好在电梯到了,邻居赶紧笑着出去,“我先去扔垃圾了。”
田妮全程都没有机会说话,不过,也挺好的,她也不知该说什么,或者说,能说什么。
从前婆婆家直接就回了胡同,一路上,心里盘算着,渐渐坚定了决心。
天气越来越暖和了,胡同里进进出出的人也渐渐多了。19号院里挺热闹的。大白鹅满院子追着黄大显跑,跟黄大显也亲了,只追着玩,不啄他。景家和贺家两位奶奶在练戏腔,有板有眼的,好听。景书和贺君与则趴在西府海棠下的小桌上不知道在看什么,田妮一进去,大伙儿都跟她打招呼,包括那只叫景武的大鹅。
她笑呵呵地都回应了,目光落在贺君与身上。
贺君与便知道,这是要跟自己说案子的事了。
第328章 15-17 新郎官
“贺律师,我想知道,我现在这种情况,有没有可能把房子完全判给我。”
这个案子其实两人已经讨论过,但是,田妮的态度一直没像今天这样坚决,很佛系,法院怎么判她就怎么接受,但是,今天她明显心态变了。
“我希望能完全判给我。”这是她和李九新多年努力的成果,说她自私也好,狭隘也好,那就算是吧,她不想这房子有一半属于一个对于她来说完完全全的陌生人,跟法律如何界定无关,只是她个人的诉求。
田妮自己都觉得挺有难度的,贺律师跟她分析过:这房子是她和李九新在婚姻关系存续期间共同购买,属于夫妻共同财产无疑,两人离婚,没有对这套房子进行财产分割,如果李九新要在这个时候提出分割这套房子,法院是会支持的。
“唯一的变数就是李九新曾经口头承诺过这套房子归你所有,但我们没有任何证据支持,而李九新本人这时候又在医院重症监护室里没有清醒过来,反而,原告提交了李九新的委托,委托她拿回这套房子属于他的那部分,这些都是不利于你的。如果想要扭转这个局面,有三个方法,一个是打感情牌,这个是最没有把握的办法;第二,就是你仔细想想,看能不能找到你和李九新对这套房子的归属有讨论过的证据,也许有过,但你忘记了;第三,就是李九新的这个委托了,我问你,李九新这个人人品怎样?你们的感情基础到底怎么样?”
田妮沉默了一会儿,“他不是一个没有良心的人,我们的感情基础……”
短短瞬间,田妮回顾这二十年光阴,如果说不曾爱过,那是假的,如果说完全无情无义,他不会在她拒绝再见他以后,日日来她这里溜达,只能说,人,是复杂的动物,又生活在一个复杂的环境里,没有人能纯粹地去爱一个人,或者用现在流行的话来说,就是不够爱吧,总是会做出最利于自己的选择,但是……
见田妮始终没有下文,贺君与便道,“这么说吧,拿回房子是不是他本人的意愿,或者当时他有什么迫不得已?会不会有这种情况?”
田妮摇摇头,“我也拿不准了,如果就他自己,我可以肯定他不会拿回房子,但现在他有妻子、有孩子,也许他会更多地为新家考虑。”毕竟,吉祥胡同的房子处于全市最好的学区。
那他还时不时来她这转悠干什么呢?出于内疚吗?
贺君与便道,“如果你实在不能提供更多的证据,我会努力从第一和第三点去帮你争取,尽我的力量。”
田妮点点头,“那要麻烦你了。”实在是,也没了别的办法,世事如棋,当初李九新给她一个口头承诺的时候,谁也没想到会发展到今天。
田妮再次谢过贺律师后就回家了,心里隔着事。
谈话是在贺家书房里进行的,景书在院子里看两位奶奶排戏,眼看田妮出来了,她才进贺家,正好遇到贺君与从书房出来。
她眼里的关心毫不掩饰。
贺君与摸了摸她的头,从冰箱里找到黄大显才买回来的椰青,取了一个出来给她喝,“我会尽力而为的。”
景书原本想要问“你有多大把握”的,听了他这句,就没有再问了。
她相信贺律师。
“我相信你!相信你的职业能力!”她说,“尽力而为就好了。”
贺君与笑了笑,在她身边坐下。
相信他的职业能力么?
他的确是有点能力的,而且有几分把黑说成白的能力。黄大显总说他不是好人,其实并非没有依据,作为律师,为了赢官司,他从前也是干了些黑白模糊的事,在这个世间反复寄生游走的他,对于人性看得十分透彻,所以也是真的格外冷漠,对和错,有什么重要?达到目的才是重要。就比如田妮这个官司,要赢,并不难,但要赢得光明磊落,可能就不容易了……
如果是从前,他肯定好不犹豫选择不那么光明磊落,但如今,他却想做一个光明磊落的人了。
他想,无论他入多少个轮回,他都会记得曾经那个热情坦荡的短发女孩儿,一身正气地说:我爷爷说,咱为人行事,青天昭月在头顶,浩然正气在心中,不可对不起天地良心。
好啊,小书,咱们听爷爷的话。
他凝视着这个梦一般出现在他生命里的神奇女孩,出了神。
天气热了,她不顾她妈妈反对,又剪了次短发,现在的发型像个小男生。
剪回来以后被闵姨拿棒球棍追着骂,闵姨的意思,就是希望景书能好好留给长发,做新娘的时候能做个美美的发型,小公主一样出嫁。
结果,她在院子里转着圈的跟闵姨斗嘴,“贺律师都说了,他就喜欢我本来的样子!他希望我想活成什么样子就活成什么样子!您着什么急啊!人新郎官都不急呢!”
闵姨听了这话更急了,揪着景书的耳朵就往家里去了,一边教训,“臭丫头你害臊不?这就新郎官了?还吼得满院子听得见,人家还没来我们家求亲呢!你能矜持点不?”
新郎官啊……
他凝视着景书的侧颜,慢慢想象她穿结婚礼服的模样,淡淡的笑意在他唇边浮现。
会有这一天的……吧?
景书注意到他的目光,以为他在看自己喝椰汁,往他面前一举,“你要喝吗?”
他要喝的话,冰箱里还有……
但他看着她被椰汁浸润的湿漉漉的唇,低头就着她的吸管喝了。
景书笑了,“甜不甜?”
“甜。”他说。
真的甜,沁人心脾。
黄大显这会儿一头大汗冲进来,也是来喝椰汁的,看见两人喝一个,酸葡萄心里发作了,“哥,你也太不地道了,我们家又不是没有了,一冰箱呢,你就不能给小书一个整的?”
景书最是护短,当然要为贺律师辩解,“哪有,是我要给他喝的!”
“哼!”黄大显取了只出来,起开口子,插上吸管,又哼了一声,“难喝!”
景书:??
“哪里难喝了?我们喝的这个很甜!”
黄大显:更难喝了!
“就是难喝!一股酸味!”被恋爱的酸腐味腐蚀到的黄大显捧着椰子出去了。
景书皱眉,“怪怪的。”
贺君与失笑。
第329章 15-85开庭
渐渐热起来的季节,待在房里,有些闷了。
田妮有些心浮气躁的,在房里坐立不安。
起身,去把窗户打开了,傍晚的风携着丝丝凉意吹进来,才将内心里那些燥热渐渐平息下来。
贺律师说的三点,尤其是第二和第三,她完全一点帮助都提供不了,想来想去,只能在第一点上下功夫了。
她忽然想起自己装在前婆婆家里的监控,她是在手机里装了app的……
说起来,这个行为其实不合适,她的身份,无论如何都不适合在把前婆婆家的监控与自己手机关联,但是,谁让她一开始要心软,把这事给揽上了呢?总不能再让前婆婆和保姆闹了矛盾,她这里束手无策。
只是,现在这个监控,也许会对她有利,就今天姚瑶进去大呼小叫一通发作,会留下一些不孝顺老人、不利于姚瑶的证据吗?
她抱着这个想法点开的。
不出所料,姚瑶在监控里视频的咒骂简直不堪入耳,而且,怨声载道地表明自己嫁进李家多么委屈多么命苦,要她伺候一家老的小的不可能云云,前婆婆也是委屈得一塌糊涂,跟她争了几句,她就把保姆端给前婆婆的饭菜直接砸了,期间还提到她田妮的名字,姚瑶最后摔门而去,留下一句:叫田妮来伺候吧。
田妮暗暗摇头。
姚瑶的遭遇,她倒是多了几分同情。
任谁一个还算年轻的女孩,突然面临公婆生病、丈夫不醒、孩子还在襁褓这样的状况,命运委实过于风雨飘摇,但是,这又该怨谁呢?怨李九新?那姚瑶自己呢?
田妮脑子里一团混乱。
手指滑动间,发现这个监控里有历史记录,而且,记录直接是两个月以前的,中间没有内容,按照她前婆婆的话来说,是两个月以前从李九新家里拆除了准备装到楼上的,但是还没来得及装,李九新就出事了,所以,监控记录保留的,还是李九新两口子自己家里的影像。
田妮犹豫了一下,手指还是点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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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案子开庭。
双方你来我往,辩得十分激烈。
姚瑶那边咬死两件事,第一,李九新和田妮离婚,没有对房产做出分割,房子就是夫妻共有财产;第二,李家如今的情况,姚瑶一个人要支撑太多。
尤其第二条,姚瑶在法庭上被律师问时,泪如雨下却又不得不坚强的模样,不得不说,很是让人同情。
她自己的律师问她:请问你家里现在是什么情况?
姚瑶吸了吸鼻子,红了眼圈,“我丈夫,在两个月以前发生意外,现在躺在医院重症监护室里,双腿已经废了,什么时候醒来还是个未知数,以后就算醒来,也是个残疾人了……我公公旧病复发,就这两个月已经住了好几次院……我婆婆还受了伤,现在躺在家里,还动不了,要人伺候,就算两位老人好起来,年纪也大了,身体也不好,只有靠人照顾的……我自己的孩子,才两个多月……这么大一个家,只有我一个人是能动的,所有人都靠着我,我……我就算分成四个,也忙不过来……我没法出去工作,我才三十岁,我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我好绝望,我只希望,能拿回这套房子,能多一点经济上的依靠……”
第330章 15-19
本就是夫妻财产,姚瑶又哭得这么伤心,旁听席里便响起窃窃私语声。
贺君与问她的时候,她一双眼睛依然泪光盈盈。
贺君与从律师席看向她,一身黑色,目光肃冷,只问她,“请问原告,你说你的孩子两个多月,那么,你的孩子是两个个多月以前出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