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腔闷窒,每一个字都伴着哽咽,泪水越涌越多。
少年剧烈地一抖,他看见了她的泪水。
如接收到信号般的,嗓间粗喘着的气息逐渐减弱,原本推拒人的手换成了环抱。
郁渊喃喃,转眼间却变成了他安抚她:“姐姐不哭。”
用手去抹她的眼泪,指尖是不同于方才狂躁的轻柔。
尤桃反而哭得更凶,她能感知到郁渊在刻意压制着自己身体的机能反应。
哪怕明明是失智了,哪怕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和思想,却还是用那仅存的微弱意识,照顾着她的感受。
到底要多么温柔,才能如此。
“我不哭,我没有哭,我不是在哭。”尤桃语无伦次,强压着汹涌的泪。
季允趁势握起郁渊的胳膊,针头抵着皮肤。
郁渊身体颤抖的幅度却骤然加大,好像是到了压制的边缘,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发。
尤桃一下又一下拍他的后背:“我们打针,好吗?打完针睡一觉,就会好了。”
针头刺入皮肤,液体缓缓推入。
少年身体反应慢慢归于平静,身体的重量逐渐压在了尤桃的身上。
数分钟后,沉入了睡眠。
季允缓了好大一口气,身前的衬衫皱褶遍布,额前发丝凌乱着,像是打了一场仗一样。
两人合力将人架去了卧室。
尤桃坐在床边,看着他像孩童般沉睡着。
新泪又滑过泪痕斑驳的双颊,她心如刀绞。
尤桃:“他总是会这样吗?”
季允坐在一侧的沙发上,无声地叹气。
“他意识的自我调节能力不是很好,今天应该是因为我姐…跟你说了两人的关系才会这样的。”
尤桃不解:“为什么不让我知道呢?我不介意这些的,我知道了并不会改变我和他的关系。”
“是他排斥和我姐有关的一切,更不想你和我姐之间有什么联系。”
季允也看向床上闭眸安静沉睡的少年,脸上忽然划过一丝欣慰:“但你发现没,因为有你在,他其实目前的精神状态和承受能力已经相较于之前好多了。”
“有吗?”
尤桃并不觉得。
“有,那两次你知道的,一次是你妈妈生日宴上见到的那个白狐,其实就是我姐……我们追上去之后,他们两人有过短暂的对话,再之后就是他那晚去了你那儿,是他近期第一次病发。
第二次你也在的,就是谈鸣突然空降你们那个节目,所以他其实是只要是见到了我姐和谈鸣,就已经没法承受,和会有失智的反应。
但后来,他甚至可以和谈鸣同处一个节目,且正常录制了一整期,两人应该有过交流吧,我注意过,他的状态算是比较接近正常了,虽然还是有些情绪不稳定。
我姐去食堂找你那次,郁渊也知道了,他俩后来其实又有见过一面,我当时也在,我才惊讶于他已经能比较正常应对我姐了,当然了状态也还是没有那么稳定。
所以他其实只是没有办法承受新的事情,比如被你知道了她是他妈妈的这种事情,但他现在,至少能撑到避开你,独自回来之后再发病,说明他本身的接受能力已经在增强,意识的控制能力也在增强。”
尤桃在一旁安静地听着,越听越是心惊,也越是心疼。
空调呼呼地吹着风,少年脸色一片苍白。
她不解:“可为什么这一次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严重?”
“我想,大概是因为这次和你有关了。”季允说:“我姐她……总是去找你,郁渊不止一次地警告过她不准去接近你,你对他而言太重要,所以他总是想把你摒除在这些事情之外。
但我姐不听,她……太急于修复两人之间的关系了,大概可能想的是通过你来修复,所以今天才会在你面前这么冲动地说出她和郁渊的关系,但事实是适得其反,所以我想,这次应该是关乎到你了,情况又完全不受他的控制,他就越来越糟糕。”
尤桃完全怔住,脑内混乱一片,
讯息多到难以消化,她从来不知道,郁渊竟在她浑不知晓的境遇中,背负着这些。
她喃喃:“因为我……”
尤桃当晚直接住了下来,季允睡在了隔壁。
床很大,她洗漱完,就在郁渊的另一侧躺了下来。
深林中的月光异常明亮,窗外一片亮堂。
尤桃侧躺着,伸出食指,想碰他的脸颊,却又忍住了。
最后将手放入被中,五指穿过他的指缝,紧紧地握着。
少年如孩子般的睡颜刺痛了她,连同季允的那一番话,翻来覆去地在脑海中游荡。
黑夜中,泪水不受控制地滑出眼眶。
她罕见地失眠了。
郁渊一直到第二天都未转醒。
尤桃早上醒得早,从醒来后就一直侧身睡着,一瞬不瞬地看着身侧的少年。
她想起郁渊在她家无论是小狐狸还是人形的时候,早上也总是这么盯着她醒来的,那时的他都在想什么呢。
半边身子因为侧躺早就麻了,可她执拗地不翻身,就好像这样才能好好地守着他。
郁渊的脸色已经好多了,原本很轻很轻的呼吸也渐渐回归了正常的频度。
季允说估计不久就会转醒,大概是避嫌,早上来了一趟就没再进屋了。
她轻轻地朝人挪动着身体,脑袋试探性地靠向他的肩。
好温暖,她又更近地贴了贴。
少年长睫轻颤起,眼帘缓缓掀开。
尤桃感知到了头顶似乎在动,她猛地仰起头。
那澄澈的双眸里倒映着她。
少年苍白的唇动了动,喉间一片沙哑:“姐姐……”
第209章 姐姐还是喜欢我的,对吗?
这一声如蚊讷般,像是带着久病后的虚弱无力。
调子轻软,眼眸也不甚清明。
尤桃朝他身侧又贴了贴,放在被窝里的手动了动,抱上了少年的腰。
胳膊紧了紧,下巴也抵在他的肩胛处。
尤桃仰头对他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松一些:“早啊小狐狸,睡得好吗?”
“嗯。”
声音还是弱弱的,郁渊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脸上,尤为专注。
尤桃发现,郁渊不管是什么时候看她,都是这样。
宛如对待稀世之宝的珍视。
她有时候不理解,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郁渊为什么对她这么喜欢和依赖。
这辈子就不用说了,她开始只是一味地躲着人,上辈子更是除了把人家骗过来养着,没有做过一件值得郁渊喜欢的事情。
她何德何能被他这么喜欢着。
想着这些便有些动容,加之昨天所见的一切,她几乎立刻就吻了上去。
少年唇上带着和往常一样的冰凉触感,刚贴上去时,郁渊似是轻颤了下,随后便没了波动,任由她吻着。
平时亲吻大多都是郁渊主动。
只要她哪回一主动,郁渊就会立刻跟打了兴奋剂一样,反身就压了过来,按着她不亲个够都不会停。
可现在,尤桃在那唇上辗转厮磨了好一会儿,又轻舔了下,郁渊却还是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
只是安静地接受着她的亲吻,眸子低敛着,就这么沉静地看她。
尤桃佯怒着咬了下他,然后才停了下来。
两人拉开了些距离:“早安吻,你不喜欢吗?”
少年喉结缓缓滑动了下,轻声道:“喜欢。”
“那你怎么不回吻我。”
郁渊唇间微微动了动,声调还是哑哑的:“姐姐主动吻我,想好好看看姐姐。”
眼神真挚又热烈。
尤桃被她说得脸一热,连带着心跳都开始错乱鼓动,偏过头不敢看他。
“姐姐还喜欢我吗?”郁渊忽然问,带着颤音。
“怎么会这么问?”
尤桃心里一咯噔,隐隐约约猜到了他会说什么。
“我的身份,我的身世,我有那样的母亲,还有郁……他们那样的家人,我不是一个能让你没有后顾之忧的伴侣,也不是一个完美的人。”
两人在被窝里的手十指紧扣着,尤桃能感觉到郁渊说这话时,那手试图想从她的手中抽离。
她立刻就抓紧了他的手,不让他退。
她几乎是有些气恼:“难道你就因为这样不想喜欢我了?”
“不是。”少年立刻摇头,认真道:“我喜欢姐姐。”
“那就是不想和我在一起了?”
“我永远都想和姐姐在一起。”
她指尖在他手心里狠狠地挠了一下,又挠了一下:“那你刚刚为什么想松开我的手?”
郁渊眸子垂得更低了,似是过了许久,才声音低弱道:“我只是不喜欢自己。”
尤桃心间一片刺痛。
盖在他腰间的手缓缓上移,她捧起他的脸。
尤桃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轻道:“你不可以这样想,郁渊你很好,你的身份…不就是狐狸么?我早就接受了的。
你的身世是怎样又不是你能决定的,我为什么要因为你的身世而改变喜欢的心境?
至于你的家人,他们无论好与坏,都不是你的错,而这反而是他们的错,他们生了你,却没有好好地爱你,是他们没有当好一个合格的父母,是他们愧对于你,应该受到谴责的是他们才对。
你这么好,无论怎样,都值得被爱。”
郁渊终于重新看向她,原本轻缓的呼吸渐而变得些许急促。
那双原本黯淡的瞳眸渐染上色彩。
胸腔鸣动,少年面容也开始生动起来:“姐姐还愿意喜欢我的,对吗?”
第210章 我的嫁妆不仅仅是贞洁,这些也是
少年患得患失的模样看得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记忆中的郁渊对于两人的感情向来有着绝对的自信,最开始躲着他的时候,郁渊总是不知疲倦地一遍遍地告诉她,有多喜欢她,并且屡次坚定地说她一定会和他在一起。
事实证明,她确实会如此。
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郁渊却开始自卑怯懦,一遍又一遍地向她确认还喜欢他吗,会丢了他吗。
或许是在她越来多地知晓埋藏在他身后的那些事情之后。
他还在希冀地等待着她的回应,双眸专注而炙热,连带被子间原本想要逃离的手也开始收力,握紧。
犹如抓着他仅存的热望。
好像需要给他肯定且果断的答复,他才会放心。
少女弯唇,那笑柔和又带着抚慰。
尤桃仰着头,朝他唇边凑近,又落下一吻:“愿意。”
在郁渊还未有真切反应时,她又重复:“非常愿意。”
她甚至恋爱脑地想,郁渊现在就算问她愿不愿意嫁给他,她都会说愿意。
这一瞬间,她只想要给他所有自己能够给予的所有安全感。
少年立露喜色,冰凉的唇终于主动贴上来,急切而又满怀珍视。
缱绻细腻的亲吻,带着情人间的呢喃细语,他说:“我也会永远喜欢姐姐的。”
没有什么比恋人诉说情话更让人动听的了。
发丝浮过脸颊,他提手将其挽至耳后,指尖带着一片热意,随着动作,薄唇又吻过她的侧脸、鼻尖、眼睛,像是要将目之所及都吻一遍才心安。
亲吻间隙,却还不忘了强调:“姐姐说了喜欢我,就不能再丢下我了。”
“我什么时候丢下过你?”
“最开始的时候。”郁渊说:“好多好多次。”
“……”
眼看着郁渊又开始翻旧账,她赶紧又堵上了他的嘴。
两人都已气喘吁吁,眼看着郁渊开始没完没了,尤桃一掌盖在他的唇上,不给人再亲了。
大早上的,季允还在,回头刹不住车,那不得尴尬死。
郁渊却不满意了:“姐姐为什么又推开我。”
“……”
尤桃无语地看向他。
方才的身体和精神上的虚弱也慢慢消退,取而代之的又是平时那副不讲道理,和偏要我行我素的霸道行径。
“索吻也要适可而止啊。”她咳了咳,转移话题:“你都问完我了,该我问你了吧。”
“姐姐问就好。”
因为亲吻,郁渊早就俯压在了她的身上,双臂撑在肩侧,双眸幽深专注,居高临下的姿势衬得少年面容极为英挺。
这种深情的视线很快就招架不住,她又推人:“你……先下来。”
“就这样问不可以吗?”
“不可以!”
两人的身体因着渐而急促的喘息若有似无地贴着,这样怎么可能能好好地说话。
“那好吧。”
少年怏怏的,罕见地没跟她对着干,乖乖地又在身侧躺好了。
尤桃一下坐起,环顾四周。
虽然郁渊的卧室十分简约,但也能看出很多布局只是低调而已,而她更忘不了昨天刚到时,在别墅前和客厅内看到的那一切。
她敢笃定,要是真的算起来,郁渊的身价绝对不输于京城最显贵的家族。
这里的很多东西无法用金钱来衡量和界定,很多她甚至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这次换她居高临下地质问,她对着人眯了眯眼,“你不是一早跟我说自己很穷,学费生活费都赚得辛苦吗?学长已经跟我说了,这是你的房子,楼下那些我可都看见了,我看你有钱的很啊,原来你都是在装穷呀!说!你还有多少瞒着我的?!”
尤桃一口气说了一堆,郁渊却只是沉默,对于她的质问并没有露出任何慌乱的样子。
那乌黑的大狐尾也悠哉悠哉地戳到了尤桃的腰间,一阵游移捣乱。
被尤桃一股脑地拨开了。
只不过两秒后就又缠绕上来。
郁渊语气十分自然:“不是姐姐最开始说要养着我的吗?姐姐说要养我,我当然不能有钱。”
尤桃:“?”
她惊呆了,这是什么理直气壮的发言?
少年眸子转了转,继续道:“姐姐只要愿意要我,我可以成为任何你想要我成为的样子。”
“……你还挺自豪?”尤桃还是不理解:“所以你就瞒我骗我?”
郁渊摇摇头:“我没有想一直瞒着姐姐,只是还没有到合适的时机告诉姐姐而已。”
他忽地起身,直接将尤桃从床上拉了起来,直奔楼下。
转眼间,两人已经站在了客厅,宝石珠翠的墙体熠熠生辉。
初晨的光照进来,满墙的宝石折射出无数道耀眼的光芒。
璀璨夺目,华丽至极。
郁渊按着尤桃的肩膀,带着人环顾四周,说:“这里的一切,本来就是要送给姐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