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康成见人不过来，自己便主动推着轮椅往前去。
顶楼风大，吹起他的衣袍。
旁边保镖阻止道：“老板，危险。”
“不危险，我对他才危险。”郁康成笑着摆手，他余光看到少年在他往前去时，小小地退了半步。
像是满意极了郁渊的反应：“你看，他怕我。”
郁渊不再有动作，强行按住自己犹如本能的反应。
对他而言，能够和郁康成面对面说话，已经是他克服了上千年的恐惧。
他的确惧怕郁康成，从他强行要了自己的尾巴开始，从他见证了人类贪婪的本质开始。
他的亲生父亲，为了活着，可以做下所有的恶。
郁康成大概是觉得保镖们在一旁碍事，挥挥手让两人下去了。
只剩下父子二人。
“你辜负我的好意，把和谢家的联姻搅黄了，我原以为你就这点反抗的本事了，没想到你主意打到郁氏，打到我的身上了？”郁康成淡笑了一声，似又皱眉：“让我猜猜，你是不是还想把我杀了？”
少年双眸开始充血：“你本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
郁康成已经到了身前。
郁渊不断地调整呼吸，第一次尝试着将视线自然地落在他身上。
男人的身体极为可怖。
大腿是被折断的形状，膝盖以下却弯曲变形。
衣袖卷至肘弯，裸露在外的胳膊上遍布溃烂的脓疱，脸上也是大片沉黑的斑点。
少年双眸沉沉，嗤道：“一个人，活了千年，没人说你是怪物吗？”
“怎么，你们狐族各个是妖，我就算是怪物，又如何？”郁康成全然不以为意。
“郁康成，东西给我，不要逼我杀你。”
“现代社会，杀人犯法。”郁康成颇不在意地摇头。
他像是忽地想到什么，眼底充满嘲弄：“你千百年来都不问我要，现在来问我要东西，不就是为了给那丫头吃的？她也是人，你看，我吃了之后成了这样，那个漂漂亮亮的小丫头吃了之后，会成什么样，你就没想过？”
郁渊脸色骤变，一脚踩在男人扭曲的双腿上，犹如嗜血啖肉的野兽：“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郁康成额上陡然渗出汗，脸部因疼痛充血般泛红，紧咬着后槽牙：“你不敢，你还想要回你的内丹，我死了，你就什么也没了，那丫头也活不过百年。”
少年面容骇人，脚下还在用力，目眦欲裂。
“要你那东西也行，本来也就是你的。”郁康成疼得全身泛抖，牙缝中挤字：“把你那剩下的几条尾巴全剁了留下，我就给你。”
*
郁渊这条线太卡了，写得很慢，这章写了好久orz，为了圆逻辑很多私设勿究。
文在收尾中啦，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快完结了，就是不知道我收得快不快……
第221章 求你跟我说句话
刺骨的疼痛遍袭全身，大颗的汗液滴落，郁康成身体颤抖幅度不断加大。
男人面容逐渐扭曲，如怪诞罗刹：“我也要活着不是吗，尾巴留下，就像那次救我一样，儿子救父亲不就是天经地义？”
阴暗极端的暴戾情绪从胸口破土，郁渊一掌掐上他的脖子。
“你的尾巴确实用着不错，有血缘关系适配度的确高啊。”郁康成不吝夸赞。
少年满眸戾色，五指都在用力。
他要杀了郁康成。
他要杀了这个给他生命的，像怪物一样的人。
郁康成脖颈间曲折青筋暴起，如虫蠕动，面部红涨。
他逐渐喘不过气，开始渐染恐惧：“郁渊，你杀不了我，你根本拿我没办法，不然为什么我能活上千年？”
少年眸间一片冰冷：“郁康成，你看我杀不杀得了你。”
“你几百年不来找我，不杀我，现在为了那丫头你就更不敢了，你跟你妈一样，你们狐狸都一样，脑子里只有可笑的爱情，你为了个女人断了两条尾巴。”郁康成讽道，似是觉得可惜：“你尾巴都应该留给我，给你的父亲！没有我，你怎么可能活在这个世上？！”
“哥————！”
忽地一声高喊顺着风声传过，谈鸣从远处急促奔来。
郁渊陡然从这一声中清醒，他当即松了手。
下一瞬，踩在郁康成双腿的脚抬高，骤然踹在了他的肩上。
轰地一声巨响，郁康成连人带轮椅被掀翻在地，被狠踩的双腿血淋淋一片，混着脓液，染红了衣袍。
剧烈的伤痛席卷而来，郁康成蜷缩在地，不住地呛咳。
少年居高临下，像是在看将死之人：“郁康成，下一次，如果东西再不给我，你就不会活得这么痛快了。”
转身便走。
谈鸣刚跑近，郁渊便和他擦身而过，他看着翻倒在地的郁康成，只一眼就转头跟着郁渊跑了下去。
郁康成看着自己小儿子完全无视他，立时慌了，怒喊道：“谈鸣！你去哪？你是我儿子！你们是我的儿子，你们敢这么对我？！”
谈鸣像是完全没听到一般，紧紧地跟在郁渊的身后。
郁渊步子跨得极大，带着满腔怒火，丝毫不管跟在身后的谈鸣。
“哥，哥，你怎么来了？你从来没有来过。”
谈鸣兴奋极了，语调中的欣喜丝毫不加掩饰。
郁渊毫不理睬，依旧迈着步子朝前走。
“哥你来之前应该跟我说的，我好去接你。”谈鸣不满道，转而又很担忧：“你为什么直接找郁康成，他会伤害你的，他根本不是人，要是伤到你了怎么办？”
可任凭他怎么说话，却丝毫换不来郁渊的回应。
“哥！你停下好不好？和我说会儿话好吗？”谈鸣快一步绕到郁渊的面前，乞求道。
他伸手去抓郁渊的衣角，被郁渊猛地甩开：“滚开。”
谈鸣眸间俱是受伤，他忽地笑了：“你来找郁康成要你的内丹，对吗？”
郁渊脚步骤停，瞳眸剧缩。
谈鸣笑意更甚，眸间似有些得意：“他给不了你，因为内丹在我这儿，他还以为丢了，其实在我这儿……”
“你说什么？！”
看到郁渊的反应，谈鸣终于高兴了，他喜笑颜开：“哥，你跟我说句话，我就给你。”
“东西给我。”
“除了说这个。”谈鸣摇头，转而不满道：“还有以前那些，我也不想听，你跟说的都是气话，还有骂我的话……”
郁渊垂着眼睫，那双眸深不可测，不发一言，只沉默地看他。
谈鸣弯着眸子，像是使尽浑身解数，终于得到关注的小孩儿：“我想听你说…比如问我这么多年过得好不好，比如你其实也很想有个弟弟，就像我想有个哥哥一样。
你也想有人陪的，你也想让我陪着你的，你一直很孤单不是吗？”
第222章 郁渊！我真的要生气了！
郁渊蹙眉。
谈鸣的话在他听来怪异，又没有理由。
他想有个弟弟？
一个被迫要了他尾巴来得以保命的弟弟？
他不需要。
他原本只是一只九尾狐而已。
在幼年时被斩断了双尾，被迫给了亲生父亲和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后，他就成了一只残缺的狐狸。
缺尾的狐狸是要被整个狐族厌弃的。
于他而言，亲人才是他的苦痛来源，是他的劫难。
除此之外，他也早就敏锐地知晓了自己好像是缺乏某种情感感知的能力，他在幼年就失去了和家人在一起的成长时光，他也渐渐习惯了一个人。
不过后来，他有了小舅。
小舅教会了他很多很多，养育他长大，告诉他作为一只小狐狸应该要怎么保护自己。
再后来，他有了姐姐。
姐姐保护他，给他温暖，给了他爱。
尽管在漫长的上千年时光里，他失去了她很久很久。
所以现在，他清楚地知道谁对他而言才是最重要的，除此之外的所有人和事，他都不会在乎，甚至摒弃。
谈鸣还在絮叨：“哥你肯定要说有女朋友了所以不需要，但是亲人和女朋友是不一样的啊，爱情就是永远不能胜过血缘的，她根本比不上……”
郁渊眼神陡然换上狠戾，忽地一把抓住他的后颈，牟足了力。
“你敢说她？”
颈间皮肤立即被抓扯出红痕，谈鸣被他桎梏着，被迫仰起头：“我说的……是事实啊。”
郁渊还在用力，犹如一个狠绝的施刑者。
“郁康成只会害你，季烟根本不爱你。”谈鸣齿间溢出一抹沙哑，他看着面前想念了很久的哥哥，迫不及待地宣告自己的衷心：“但我不一样啊，我会一直喜欢哥，一直对哥好的啊。”
郁渊眸中冰冷遍染：“给我东西，立刻。”
身体开始发抖，谈鸣只能小幅度地摇头：“不要，如果现在就给你，你就再也不会理我了，哥，我又不傻。”
“所以，你也想让我杀了你，是吗？”
谈鸣却丝毫无惧，他唇角掀起，忽地笑了，那笑诡异至极：“可以啊，能被哥亲手杀死，我开心还来不及。”
如他所愿。
郁渊冰冷地看着人，掌心从后颈移至前颈，冷极的双眸渐染起血色。
五指用尽全力，掐紧，他享受着面前的人痛苦迎接死亡的过程。
谈鸣整张脸充血，渐渐泛起青紫。
呼吸骤变急促，进而孱弱。
好像要窒息而亡了，可掐着他脖子的这只手是那么地温暖。
哥哥终于愿意碰他了，是他想念了很多年的哥哥啊，即使杀了他，他也甘之如饴的。
灭顶的窒息感袭来。
他闭上了双眼，真好啊，哥哥给了他生命，也结束了他的生命。
也就该这么结束的。
“郁渊————”
尤桃惊喊。
她吓得魂都快飞了，急速地冲过来。
“郁渊你松手！你在干什么？！”
她一把攥住郁渊的手腕，可郁渊仍旧不管不顾地用力，小臂至手腕遍布青筋，交错频起。
尤桃两只手并用，企图掰开郁渊，可还是无用。
她就知道会出事，果然。
“我让你松手，听到没有！”她看人完全不管不顾，也不听劝，几乎立刻怒道：“郁渊！我真的要生气了！”
郁渊骤然松力，一把将谈鸣甩翻在地。
尤桃看着摔倒在地的谈鸣，扯着胸前的衣物，不住地猛咳着。
转而视线落在了郁渊垂在身侧的手，正紧握着拳。
她走上前，双手将他的拳慢慢包进掌心，问他：“你为什么要这样？他快窒息了你看不到吗？”
尤桃后怕极了。
她感觉自己哪怕再晚一分钟到，郁渊真的可能会杀了谈鸣。
她是真的很想质问郁渊，他真不知道在现代，作为一个有真实身份的人，轻易地杀掉一个人会付出什么代价吗。
“他说了姐姐。”郁渊说，“所以该死。”
第223章 他是九尾狐，你不知道吗？
“说我？”尤桃神色一顿：“说了我什么？”
“说姐姐不重要。”
尤桃哽住了：“……就这？”
这算哪门子的说她？
她无奈道：“所以你就要掐死他？”
郁渊眸间依然是尚未消散的狠戾，他依旧倔强：“任何人都不能说姐姐。”
尤桃沉默了。
被郁渊如此珍重地对待，但这份珍重同时又会导致他异于常人的处事方式，她现在不知道是该觉得幸福，还是该觉得棘手。
谈鸣仍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
尤桃拉着郁渊就想走，奈何拉不动，郁渊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她只好站在原地又开始教育孩子：“郁渊，我知道你在意我重视我，我很开心，也很幸福，但你要知道，在这个世上活着，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喜欢和接纳，有的时候就是会被轻视，被诋毁……”
她指尖摩挲着少年的拳头，一点点地掰开：“就像是我刚在网上被黑那事儿，难道你要对付所有人，甚至杀了所有人吗？”
郁渊：“如果可以的话。”
“……”
哦对，郁渊确实是对付了网上的所有人。
“但你现在不仅仅是狐狸，你还是个有身份的社会人，你不能因为别人说了一句不中听的话，就想着伤人，甚至是杀人……”
原本在地上咳得半死不活的谈鸣，忽地出声打断：“我不是别人。”
“……”尤桃朝人瞪眼，呵道：“你闭嘴！”
谈鸣却坚持：“我是他的亲弟弟，我不是别人。”
确认了，谈鸣的脑子是有不小的问题。
尤桃没理他，继续对郁渊口头教育：“你这样万一真出了事，是要进局子的！”尤桃继续吓唬人。“最重要的是！你就不能跟我在一起了，你有想过这种后果吗？”
郁渊忽地抬眸，原本冰冷的神情中似有一丝裂缝。
尤桃看出了他有所松动，又强调一遍：“你没有想过如果你出事了，就永远不能和我在一起了吗？”
“我不要。”
“这就对了。”话疗有效，尤桃伸手掐了下他的脸，眼睛瞥了一眼谈鸣，说：“他这么讨厌，你要是看不惯他，不理他就是了。”
郁渊颇不认可：“可他本来就该死。”
谈鸣粗喘着的气息渐渐趋于平缓，大概是已经调整好了。
他慢慢地从地上坐起，对郁渊说的话并无任何异议，甚至十分大度地表示：“没关系，哥杀了我也是应该的，我不会怪他的。”
这在尤桃看来简直就是在拱火，别说郁渊，她都想上去打他一顿。
她忍不住骂人：“你有病是吗？还是真欠教训？”
“我说真的。”谈鸣勾唇。
“你真伟大啊。”尤桃不无讽刺。
“我不伟大，他才伟大，哥救过我啊，我的命就是他的。”谈鸣缓缓起身，甚至还有闲心拍了拍衣裤上的尘土：“可我却不是哥唯一救过的人，真是令人难过啊……”
话音未落，郁渊猝不及防的一脚直直地踹在了他的心口。
谈鸣还未完全站起的身体，又摔回草坪，在地上滚了半圈。
少年眸中裹了寒冰，还要再踹，尤桃吓得一把抱住了郁渊的腰：“郁渊！郁渊！你别冲动！冷静下来！”
郁渊急促地喘息着，眼底通红，想挣开她，但又像是怕弄疼她，始终没有真的挣脱。
她一直抚着郁渊的胸口，给人顺气，等人气顺了才厉声道：“你不准再动了！听到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