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越已然哭了起来，“不是的，哥哥。”
白清朗有些无力，“你还瞒着我做了什么？”
白清越抽泣着，白清朗不忍心，上前来伸出手轻柔的擦拭掉白清越的眼泪。
白清越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的事情都和他说了。
白清朗艰难的问道，“所以那三年期间，你回家都是靠提前安排好事情才能回来？”
“是。”
白清朗又砸碎了一个茶杯，他向来不是脾气暴躁的人，也从来不用砸东西来发泄自己的情绪。
可是现如今，他的确难以控制自己的脾气。
“我早该想到的，我应该想到的。”白清朗悔不当初，“世上怎会那般凑巧，南楚丞相年龄会和我妹妹一样，还叫白宁。每次你回来都是那么匆忙，还派人在念心庵假装自己。仔细想想，一切都有迹可寻。”
白清越对于自己瞒了白清朗很是愧疚，“对不起，哥哥。”
“你无需和我说对不起。”白清朗十分歉疚的看着白清越，“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如果我能快些处理好所有的事情，你又何须前往南楚？”
兄妹两在互相对对方歉疚，静坐了一会儿，又朝着对方笑了起来。
也许是互相明白了心意，白清朗和白清越两人都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兄妹俩就说起了凝儿的事情，还有如何救醒白夫人的事情。
两人谈论到了夜幕降临，卫亦雅来唤两人去用晚膳。
一家五口加上凝儿就是一家六口，坐在正厅那里，欢欢喜喜的用着晚膳。
凝儿一开始还有些拘束，到后面就逐渐放开了。
只因为白清朗亲口说了句，“既是爹的义女，那就是我的义妹，以后唤我阿兄就是。”
卫亦雅也在一旁附和，“是啊，凝儿，和阿宁一样唤我嫂嫂就是了。”
白泽熙刚吃下一口饭，眨巴眨巴眼睛，“我又多了一位漂亮姑姑啦。”
凝儿被这家人的氛围所感动，狠狠的点了点头。
白清朗本想说第二日去祭拜自己的爹爹，但是白夫人拒绝了随行的想法，她说想等过完新年后再去看他。
白夫人在没回来之前就一直想着要去看望先白相，但是回到寻城之后就一直没有提起，仿佛这件事被她遗忘了一样。
如此反常的行为，让白清越心下担忧。
娘亲她想做什么呢？
想到了药老所说的白夫人只剩下三个月的寿命，而如今已经快要过去一个月……
白清越出门前看了一眼白夫人回院子时的背影，带着孤寂和决绝。
决绝？不知是否是她多心了。
如白清越那般，白清朗在见到先白相的坟墓时候，虽然极力在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还是让人看出他眼尾的红。
但他还是没让自己失态。
临近元日，寻城都热闹了起来，街上都洋溢着属于新年的喜悦。
尤其是到了元日，家家户户都贴起了对联，挂上了大红灯笼，平时摆摊的商贩也都回家过年去了。
也是这一天，白清越收到了南霁的来信。
说他封笔，放了假期之后，他就闲下来了。想来寻城和她一起过年，可惜新年还有一场宫宴。
看到这里白清越这才想起，新年是有宫宴的。
可哥哥来了寻城，大抵是不用出席的。
而西屿皇‘养伤’期间，想必这场宫宴也办不下去。
这是白清越严格意义上的第一次和家人一起过新年，她难得的换上了红色的裙子，显得整个人明媚了起来。
蔓枝在一旁感叹，“一直以为小姐穿紫色最好看，却没想到，小姐穿起红色来，好看的不得了。”
菱枝碰了碰蔓枝的手臂，又替白清越整理了一下臂钏，“瞧蔓枝姐姐说的，小姐穿什么颜色不好看？主要是小姐好看。”
“对对对，是小姐好看，人比花娇。”
白清越扬起一抹笑容，不同于往日的浅笑，这次是真的开怀大笑。
嗔了一眼这两个嘴甜的姑娘，“今日新年，一大早你们就吃蜜了？”
蔓枝和菱枝两人吐了吐舌头，还朝白清越眨了一下眼，“我们说的是实话。”
白清越看了一眼两人的装扮，两人今日穿的也是红色的衣裙。因为白清越的纵容，这两人平日里的吃穿用度就比一般的侍女要好，可以说的上是一个小户人家的小姐了。
“今日，我的两位姑娘也甚是娇俏。”
这话让蔓枝和菱枝都羞红了脸，但也都受了白清越的夸赞，“谢小姐夸赞。”
“小姐我们快走吧，快去前厅。”
白清越被两人推搡着出了院子，往前厅而去，一路上都有人跟她打招呼，也都有人看呆了。
等到了正厅，发现只有她一个人姗姗来迟。
第158章 白夫人回光返照
自然，见到白清越的时候，厅中的众人也都看呆了。
他们从未见过白清越穿过这么明艳的衣裙，一时间倒是沉浸在白清越的美颜冲击下，久久不能回神。
寻城的冬天并没有京城那般寒冷，寻城不会下雪，气温自然也比其他地方要高一些。
所以白清越在这冬天也不用披着厚厚的披风，少女穿着胭脂红的束腰曳地长裙，梳着时下流行的发髻，戴着一套完整的玛瑙头面，两边的流苏钗随着她的动作有着微微的摇晃。
长发及腰，蜂腰削背，难得一见的眉花眼笑。
见惯了白清越平日里淡然如菊的样子，此刻的她焕然一新，给人一种妖冶的美。
也不怪在场的人看呆，实在是太难得见到白清越穿这般明媚的衣裙了，而且还特地装饰了一番。虽未上妆，但是那芙蓉面已然是清丽出尘。
蔓枝和菱枝两人看到厅中的人都看呆了，不免得意。
果然，不枉她们辛苦为小姐准备了这么久。
还是白泽熙率先反应过来，在白清越没有走到白夫人身边的时候，就快速扑了过去。
抱着白清越得双腿，仰起头，眼睛都变成了星星眼，亮晶晶的十分灼人眼。
“姑姑今日真好看。”
白清越捏了一把白泽熙的脸，“真的吗？”
白泽熙忙不迭地点头，“真真的。”
回过神来的众人也立即出声赞美白清越，凝儿走到白清越身边，眼里全是惊艳。
“阿宁今日可真美。”
白夫人也来到白清越面前，轻轻抚摸自己孩子的脸颊，“我的阿宁，已经是个大姑娘了。”
“娘亲。”
女眷在你一言我一语，白清朗并没有插话。
只是看着白清越有些欣慰，也有些感慨。
一转眼时间过得真快啊，他的妹妹如今都已经十七了。
一家人欢欢喜喜的团聚，只有白夫人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时候神色黯淡。
转而又有些释然和安心。
暗处的龙隐卫也因为白清越而惊艳到，惊艳完之后忽然想起了他们的主子，南楚国的皇帝。
这位主子可没有见过小姐现在的样子。
当机立断，画下来，快马加鞭送给皇上。
今年的新年要比往年的新年都要热闹些，因为白夫人的归来，还有多了一个凝儿，夏府热闹异常。
就连夏府的奴仆也都感受着主家的热闹，脸上都有着大大的笑脸。
就在白清越一家欢欢喜喜过新年的时候，远在南楚的南霁也在家宴中思念着她。
自从宜王和凉王落网之后，整个家宴就显得十分和谐，但也有些冷清。
大部分皇室族人都惧怕着南霁，也因为他一国之君的身份而不敢与之多加交流。
除了南冼之外，广王南延也出席了。
如今能在南霁面前说得上话的就是这两位亲王了。
但是南霁的心思不在这里，他心系着远方的人儿。
今年新年，阿宁会很开心吧？
白清越的确是开心，在守岁的时候和白泽熙还有凝儿在猜谜玩。
直到新年的钟声响起，烟花绽放空中，她仍然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算是新生了吗？
结束了守岁之后，白清越就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提笔给南霁写了一封信之后，就让大家各自休息去了。
大年初二本来应该是卫亦雅回娘家的日子，但因为现在他们人在寻城，所以就改为初六回去。
好在卫太傅也是能够体谅他们此时人在寻城，便也不介意外嫁的女儿何时回娘家。
所以在大年初三的时候白清朗他们准备好东西就启程回京，赶着时间大年初六刚好到京城。
大年初三，白清越和白夫人还有凝儿送别白清朗三人。瞧着马车离开夏府，白清越和凝儿两人一左一右扶着白夫人就回了白夫人的院子里。
日子过得不快也不慢，好似才刚在初三送白清朗他们出门，转眼就到了初九。白清朗他们在回来的路上，但是白清越心里的不安越来也强烈了。
不只是在看到白夫人送别白清朗他们回京城的时候那个神情，还有白夫人这几天神思倦怠，让白清越内心恐慌了起来。
她一边把脉，一边安抚着白夫人。
娘亲的脉搏已经不如刚开始苏醒时那般跳动有力，她可以感受到白夫人的身子已经开始虚弱了。
还没出十五，白清越由内心感受到了寒冷。
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只是一日一日让人炖着药膳给白夫人补身子。
在白清朗回来之后，白清越来到书房和白清朗说了这事。
兄妹两如出一辙的担忧，但也都没有表现出来。
但是白夫人在有一日突然说着话就晕了过去，吓了卫亦雅和凝儿一跳。
赶紧就去把白清越喊了过来，白清越把完脉之后，心下一沉。
朝着白清朗摇了摇头，白清朗脸色也骤然难看了起来。
卫亦雅和凝儿在一旁十分担忧，连白泽熙也不敢出声。
谁也没有想到白夫人这一次的昏迷时间会这么久，十五已过。十六了，她还没有醒。
白清朗到了要回京上朝的日子，但是他直接写了一道折子向西屿皇请了假。
夏府也随之传出白大小姐过完年之后病情加重，怕是时日无多。
丞相无心政务，要陪在自己妹妹身边陪伴她最后的日子。
西屿皇也想起当初太医所说的，感念丞相爱妹心切，同意了丞相的告假。
寻城的人知道丞相在这里，都想上门结交。但是奈何夏府严防死守，不许任何人上门，终究是不能上门。
想到这从八月份就来这里养病的白大小姐，没想到终究是没能挨过这个冬天。
而夏府里面，白清越等人都守在白夫人床前，丝毫不管外面的流言。
哪怕她是流言中的主人公。
白夫人已经油尽灯枯，任由白清越想什么办法，都已无力回天。
白清越突然心里升起一股浓烈的无力之感，趴在白夫人的床前，眼里的泪就这般落下。
她上一次见到油尽灯枯的人，是南楚先皇。
她哭得无声，白清朗来到她的身边单膝跪着，揽过她的身子，无声的给予她安慰。
卫亦雅和凝儿在一旁见状也是难受万分，白泽熙乖巧的站在娘亲的身边，眼里也都有着豆大的泪水，整个房间都陷入一股低迷的气息。
没想到在第二天的时候，白夫人却是苏醒了，而且精神十分的好。
回光返照。
第159章 白夫人去世
白清越和白清朗却没有多大的惊喜，反倒是愈发难过起来。
白夫人精神尚好，就连面色也红润起来。
拉过白清越和白清朗的手，“阿宁，朗儿，我还没去见过你爹爹呢。等我梳洗好，你们陪娘去一趟好吗？”
白清越和白清朗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但是却无力去阻止。
只能哑声应好。
卫亦雅和凝儿立即上前笑着说要替白夫人梳妆更衣，白夫人笑着答应了。
里面其乐融融，外面的白清越和白清朗却是感到心中一寒。
这次只是白清越和白清朗带着白夫人悄悄地离开，母子三人往那山上而去。
马车停在山脚下，白清越和白清朗一左一右扶着白夫人就往山上走去。
快要靠近的时候，白夫人突然停了下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
“阿宁，朗儿，我的仪容没问题吧？”
紧张的就像是初见一般。
白清越扬起一抹笑容，“好极了，娘亲。”
白夫人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等到了白明延的坟前，白夫人再也控制不住，在两人的搀扶下，缓缓跪了下来。
哽咽着声音：“夫君。”
没想到出发东阳郡前的一别竟成了永别。
她还记得临出发前，他将阿宁抱在怀中，摸了朗儿的头，也对自己说着，待东阳郡的事情平息，就立即回来。
要她安心在家等着他。
却不曾想，竟是再也不见。
白夫人跪步上前，白清越和白清朗两人阻止不了。
只见白夫人摸着那墓碑，将自己的脸贴在了冰冷的墓碑上。
“夫君。”
良久，白夫人突然对着白清越和白清朗说道：“阿宁，朗儿。你们先离开吧，我想和你们爹爹说一会话。”
白清越想说些什么，白清朗却一把拉住了她，摇了摇头。
“好，我们先离开。”
等到兄妹俩离开之后，白夫人抬起头，细细的抚摸着这墓碑。
轻声开口：“犹记得你我最后一次见面是你出发东阳郡之前，那时候你对我说要我安心在家等你回来。却不曾想，这是最后一别。”
“你那般惊艳绝伦，却不想信错了人。白家的丞相，最后却落得如此潦草的下场。”
“我又好的到哪去呢？十七年被他囚禁在养心殿，成为一个活死人。”
想到自己女儿对自己说的往事，“延郎，我悔啊！我真的后悔！若早知他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当初又何必救他？当初若知他是皇帝，我又何必救他，不如让他死。”
“可惜一切都不能重来，你客死他乡，我也苟且偷生。朗儿被迫早早背负起整个白家的责任，阿宁年幼感染寒症。我们一家，支离破碎。”
白夫人一边说着，眼泪不停的流。
“如果早知我会给你带来那么大的灾难，我情愿从不认识你。这样，你还是那个受人尊崇的丞相，你的家庭许是会圆满吧？”
“可惜，人生无法重来。这一生，你我已是这般。你离我而去，我也偷活了这么久，也是够了。”
白夫人重新将脑袋靠在墓碑上，“我已不敢让你许我来世了，这般就好，这般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