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筠祯放轻了语气,含着宠溺的意味哄着她,试图引诱道:“孤没说你不好,也不是要你改变,而是想和你商量,你将来要面对的不会比现在轻松,你还是心软,还是会下不去手,不如跟孤合作,你不喜、不便做的,孤来替你做,你我联手,会是最强的。”
危静颜被五皇子影响了心境,理智依旧存在,她冷哼道:“这番话,殿……你是特意等到今天说的吗?”
选在她和五皇子再次争吵,已没有可能,她只剩下他一个选择的时候,故意说这些话来蛊惑她。
他说的很好,给足了她台阶下,但其心可诛,她再如何理智,都没办法在此时接受合作的提议。
被多次算计,她低不下这个头。
她偏头不理会,桓筠祯绕着她转了一圈,正面迎上她的视线,沉声说道:“你若生气,不肯尊称孤为殿下,孤允许你在无外人在时,直呼孤之姓名,无冒犯失礼之罪。”
要给她一个发泄的机会,对他发火,也好过无视。
有头有脸的人家或者读书人,直呼姓名都是无礼的,然他既说了,危静颜也不客气了,她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重重地唤他道:“王,八,蛋。”
去他的体面和知书达理,她就是跟他太讲礼仪了,才会有今日这般境遇。
她想骂的,不止有三皇子,还有这机关算尽,一朝回到最初的憋屈的现实,更有心底那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她谋算许久,一无所获,失去了她曾珍惜的、不用付出任何就能得到的真情,还被罪魁看透了她的内心。
这一句“王八蛋”,吐出了太多的情绪。
而桓筠祯他笑了,整个亭中回荡着他低沉地笑声,听得危静颜又在心底多骂了他好几句。
“不着急,孤等你的回复。”
桓筠祯心情好了起来,在得知她无论如何都不肯欺骗五皇子的感情时,他不虞至极,当她卸了端庄的面容,忍不住骂了他一句后,他也就懒得跟五皇子计较了。
她对其他人都是理智大于真情实感,很顾及他人的面子,不会轻易得罪。
只有他,能让她失去冷静。
这样的成效,比他预想的要快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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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静颜和平阳王世子一道而来,也一同回去。
三皇子颇有微词,最后并没有勉强,他今日已是收获不浅了。
马车缓缓踏上归程,危静颜一言不发,桓承煊自知理亏,主动搭话道:“你还在生气?答应你让你和恪王单独谈话,我做到了,不是吗?”
危静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有些帐要算清楚,她得知道平阳王世子的目的。
她板着脸,语气不怎么好,对他说道:“是啊,单独见了,却被你故意挑拨,坏了修复关系的机会,这就是你说的你会帮忙撮合我跟恪王?我是不是该谢谢你?”
桓承煊没有狡辩,他做的如此明显,以她的聪慧,不可能看不出来的。
他把玩着手中的折扇,慵懒地回道:“我是故意的,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你和恪王和好,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煞费苦心来破坏?”
危静颜想也没想就说:“利益,为了壮大你们平阳王府的势力,你想将莘国公府纳入你们的麾下。”
桓承煊不由苦笑了几声,他阖了折扇,收了漫不经心的样子,顿时正经严肃了起来,“所以我破坏,是为了国公府的势力,而要国公府的势力,就要促成你我的亲事,但是,你和国公府并不是一条心的,你根本就不愿意国公府加入任何一派的势力,更不希望莘国公府飞黄腾达,我说的没错吧。”
“那你究竟是为了什么,就只为了报复我算计了你?”
危静颜不明白,他看起来并没有很在意那间铺子,这两年里,平阳王府没有做过任何破坏她生意的行径,这个理由说不通啊。
桓承煊摩挲着手中的折扇,对她笑的越发灿烂,“自然不是,理由为何,你自己猜,如果你一直猜不出来,下一次破坏的,就是你和慎王了。”
事关她的利益,她一定会想发设法查探他的目的,他会让主动她明白他的心意的。
第76章 真实意图
自马场之后, 危静颜算盘落空,不得不为自己和公主另寻他路。
明面上的选择只剩下一个,有了三皇子的态度,她就不急着表态, 很多事情, 还需要多方考虑。
至于平阳王世子, 她还是不太懂,他就像是个搅局的, 目的不明。
怪自是怪他的, 可她也明白,她和五皇子走到如今这一步 , 归根结底还是她的问题。
再拖延些时日,有了周全的准备, 她大抵是要重新收下那方羊脂白玉镇纸玉狮了。
她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不变的, 她、安乐公主、广平小侯爷, 她们三人联手, 费尽心思,就是为了大权在握,自己的命运不被他人所掌握。
都走到这一步了,根本就没有回头路可走,她也不打算走上回头路。
权势是最可靠的依仗, 她必需将其拿到手, 才能毁掉这耗尽了她母亲苏文茵年轻生命的国公府。
百年世家,也够久了。
危静颜负手立于窗前, 天际碧空如洗, 心却蒙上了一层灰雾。
事不如意者十有八九, 待商议过后, 已无他法,必须与虎谋皮,她也会一路走下去。
她们还没有输,她也还没有输。
她回身来到书桌前,提笔写下密信,邀席若昭三日后再会公主府。
很多事需要集合三人之力,好好商量一番了。
信刚送出去不久,甘棠捧着一张请帖进了屋。
“小姐,阮丞相府设宴,送了帖子来。”
危静颜接过了请帖,细看了一下,原来是十日后丞相夫人寿宴,给她送了帖子来。
既送了请帖来,她是不能不给面子不去的,一想到要在丞相府遇上阮芷萱,危静颜不由有些犹豫。
阮家小姐看起来是不大喜欢她的,希望到时候不要闹出什么令她难做的事情来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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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金华殿,曹贵妃冷眼看着下跪的恪王府的王管家,厉声质问道:“恪王他多日闭门不出,在府里借酒浇愁,究竟是怎么回事,还不从实道来。”
王管家战战兢兢地跪着,王爷也就在府里喝了两三日的酒,消息一下就传到了贵妃娘娘的耳中,他也不知该如何作答才好。
王管家支支吾吾地回道:“王爷他……他就是心情不好,没,没什么别的事。”
茶盏摔碎在王管家跟前,碎片从脸颊处飞过,差点划伤了他。
曹贵妃已然失去了耐心,“本宫念在你照顾祁儿多年,有几分苦劳,本不想跟你计较隐瞒不报之罪,你再不说实话,本宫看你这辈子就别想说话了。”
侍奉贵妃左右的太监捧着一把锋利的匕首,意思很明显了。
王管家冷汗涔涔,一来是畏惧贵妃的手段,二来是忧心自家王爷行事冲动,恐因他而有损母子情义,只好回道:“王爷正年少,在感情之事略有生疏,遇到阻碍,心中难过,所以如此,不过贵妃娘娘别担心,王爷今日已振作不少,很快就能走出来的。”
他含糊着说着,多的是一句不敢乱说 。
而曹贵妃凭这些话,已知其中的意思了,“莘国公府危俞培的女儿,是她吧。”
王管家头伏得更低,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本宫早就说了,蛇鼠两端的莘国公府靠不住。”曹贵妃从一开始就不太赞同桓筠祁和莘国公府走得近,若不是桓筠祁非闹着要娶,她也不会松口,以致如今这般境地。
曹贵妃望着地下跪着的人,又说 :“本宫没记错的话,危俞培的妹妹嫁入章家?”
“娘娘好记性,正是如此。”
一太监如是回道。
曹贵妃眼神一沉,那就是了,想必当初她儿子无故罚了章家的章平武是跟莘国公府脱不开干系的,章家是效忠于他们曹家的,虽没什么大用,但据闻章家和莘国公府的关系并不亲近。
曹贵妃遣退王管家,唤左右上前,低声吩咐了几句。
而后又宣了阮芷萱入宫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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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元章找到虞子烨时,他正在演武场习武。
虞府下人倒是很殷勤地招待着程元章,而虞子烨本人是置若罔闻,就晾着程元章,直到他习完武。方才来见。
“虞校尉正是大忙人,想见你一面都不容易。”
程元章等得不耐烦,自然没什么好语气。
虞子烨直接无视他的不满,直接问道:“你来寻我,有什么要事吗?”
他虽是加入了慎王一派,可明面上还是效忠皇帝的,右监门卫和卫尉寺有公事上的来往不假,他和程元章见面的次数还是越少越好。
这些,程元章也知道,他来,是有故意而为的意思,“我来也不为别的,是想问问你,让你接近安乐公主的势力,事情办得如何了?”
程元章相信以桓筠祯的本事,再次和公主府合作的时机,也快要来临了,因而必须尽早将他们的人安插进去,上次那种突然被盟友放弃合作的事情可不能再发生了。
国公府小姐对他们的了解可不少,有些事还是要留着后招。
虞子烨冷硬的脸上有一瞬的犹豫,“要获取信任本就不是易事,该多点耐心。”
这细微的神情变化没有瞒过程元章的眼睛,程元章记性极好,洞察力也很不错,他冷哼一声道:“耐心可以有,二心可千万别存。”
“程寺丞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别忘了,事可是你让我去做的,”虞子烨眼神一凛,人严肃了起来。
武将的压迫感很强,程元章武艺亦是不错,他丝毫不曾逊色,泰然自若地说道:“你成日跟席小侯爷混在一处,却什么都过没有发现,什么进展都没有,以虞校尉的本事,不该是如此水平吧。”
虞子烨沉默了,他确实有点忘了本意,不知不觉中,他的心已偏向了席若昭,明明一开始,他只是觉得她很有趣而已。
他掌握了席若昭的致命弱点,而这个弱点足以制衡安乐公主和国公府小姐,然那话到了嘴边,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目的就已变味了?
他不言语,程元章并未放过,时间已经不多了,再耽搁就要误事了。
程元章再次提醒道:“公主府和王爷离再次合作已不远了,在那之前,你要么掌握她们的弱点,要么获取她们的信任,彻底潜入其中,别让我和王爷失望。”
他可不愿意再经历一次济善药铺之事,他亲手写的契书成了弹劾他的证据,这种事可不能再发生了。
有了对方的把柄,对方才有忌惮,不敢轻易行动。
程元章离开之后,虞府演武场上,虞子烨长枪舞得凌厉,好似在发泄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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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阳王世子来莘国公府来的勤,府里众人看在眼里,心中各有成算,危俞培对桓承煊很满意,就等着危静颜的答复,好促成这一桩亲事。
“颜儿,你和世子交情不浅,世子人还不错,这桩亲事,你觉得如何?”
危俞培来清葭院,最关心的就是此事了。
危静颜心知肚明,在历经两位皇子之后,他们是想早些将这亲事定下来,以免有变故。
她用早已备下的说辞拖延道:“世子龙章凤姿,能力出众,然婚姻乃大事,礼节流程非世子一人能办妥,他也需同家中长辈商量,洛京和平阳郡相距较远,来往通信耗时不短,想来尚需些时日,才能有结果。”
她需要时日来弄清桓承煊的意图为何,他亦是个狡猾的,她的亲事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生出了变故,她不想再折腾了。
而危俞培则是放了心,连声道:“那就好,为父可了却一件心事了。”
危静颜对桓承煊的行径百思不得其解,见危俞培高兴,她随口一问:“父亲觉得是平阳王世子为什么要答应这桩亲事?”
国公府为了利益,平阳王府也是吗?
“还能是为什么,自然是他心悦于你,世子每每来府里,脸上是一直挂着笑的,为父是过来人,看得出他是真心的。”
危静颜:……
桓承煊喜欢她?怎么可能,没理由喜欢她的。
可话又说回来了,他好像除了这个理由,别的理由都说不通。
他不会是真的心悦她吧?
危静颜陷入纠结之中。
第77章 进行破坏
她盯着他已经一盏茶的功夫了, 桓承煊狭长的狐狸眼弯起,灿烂笑着地迎接着她的打量。
“如何了,我的相貌可入小姐之眼?”
危静颜想看多久,他都愿意给她看, 然她就这么一直看着, 也不做些什么, 倒让他心痒难耐,忍不住想做些什么。
危静颜收回视线, 喝茶以做掩饰, 他确实和寻常有些不一样,究竟是不是喜欢, 她还是拿不准主意。
她犹豫着放下茶盏,坦言问道:“世子仪表堂堂, 何须问这个, 我是好奇而已。”
闻言, 桓承煊眼神都亮了, 他喜欢这个词,好奇,尤其是她对他好奇,这也说明他这些日子没白往国公府走动。
成效初现,他饶有兴致地问道:“不如说与我听听, 说不准我能为你解惑。”
危静颜试探性地问他:“我仔细观之, 世子与我相处时,眉眼间似乎比寻常要放松些, 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
她终于意识到了, 桓承煊大喜, “自然不是, 你突然关注起这个,是不是对我有了不同于其他人的感受?”
她向来精明,唯独感情迟钝了很多,他还以为要等更久,她才能开窍。
危静颜眉头皱的更紧了,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从他的回答中隐约察觉到了他的心意,可是,为什么呢,她找不到他喜欢她的理由。
她再次确认道:“你真的心悦于我?”
桓承煊心神一漾,嘴角止不住地上扬,他笑道:“我都如此明显了,你今日方才知晓,也不算晚了,说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以她对感情的避之不及,应该是她也有了同样的情绪,恍然大悟而得此结论,她对他多半是有了情。
“我父亲告诉我的。”
桓承煊:……
简单的一句话破坏了所有,他雀跃的神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眉梢眼间的失落清晰可见,白高兴一场了,他还以为她是自己领悟到的,可惜了。
他生着闷气,她还一脸不解和无辜,此情此景,着实气人,“你这个女人,你……你无情……”
桓承煊算是明白了五皇子的感受了,她是真的气人,且她还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令人生气,想想也是憋屈了。
无故被说无情,危静颜更是不解,甚至有些委屈地说:“我如实回答,你为何指责于我?我寻你来,是好奇你因何理由心悦我?”
怎么看,他愿意配合她装假两人有意来糊弄国公府都是别有用心,图谋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