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感到心中发紧，像是被人拧了拧，抓紧了衣裙。
“顾苍衡。”
“怎么了？”他转过头看向我。
“我有点难受。”我轻轻的道。
他皱起眉走过来蹲下打量我：“怎么了？为何难受了？”
“我觉得这里除了我们还有很多人，并且就在我们周围。”
顾苍衡皱起的眉头更紧了，“你现在什么感觉？”
“唔，”我想了想，“就是觉得很冷，然后除了我们，还有有很多人都在这里。可是我只是这么觉得，并没有看见任何一个人。”
顾苍衡重重吐了口气，不知是这里太过死寂压抑还是在思考我说的话。
“先走吧。”
我站了起来，顾苍衡双指并起画符念了个决，随后一只亮着蓝光的蝴蝶出现在他面前。顾苍衡看着蝴蝶嘴巴动了动，蝴蝶似是听到了指令，开始扑腾翅膀飞了起来。
蝴蝶小小的翅膀发出的光芒并不能大面积照亮，但照亮我们面前的路已经足够了。
蝴蝶在前面飞着，我问顾苍衡：“你刚才念的是什么口诀？这蝴蝶怎么会发光？”
“这是寻生诀，这蝴蝶亦叫寻生蝶，可以在困境中帮人们寻找生路。”
顾苍衡淡淡的说着，我点点头，这种法术我不曾得知，应是他们门派独有的了。
“这是你们门派教你的吗？”
顾苍衡摇了摇头：“不是，这是我生来就会，我也不知为何我生来就会这寻生诀。我娘说我出生时就有这一蓝蝶飞来，之后就经常有蓝蝶出现在我身旁，我娘就说蝴蝶是有灵气的，我身上肯定有吸引着蝴蝶的地方，说我可能是天之骄子……呵，我不信什么天之骄子，到后来我去修炼，师父亦说我异于常人，天赋异禀，特别是这寻生诀，我师父说我天生便会这寻生诀，可能我不活个千八百岁就都不会死。”
我笑了笑，“这‘寻生’是你起的吗？”
顾苍衡还是摇头，叹了口气：“是我师父起的，我师父算是武林中的高人，可还是躲不过病魔的纠缠，他身下无子嗣，我又是他唯一的徒弟，他就起名为‘寻生’，希望我能在任何困境中都能找到生路，我的字也就叫‘寻生’”
“哦，”我点头用指尖绕着发梢玩，“原来你叫顾寻生呀，寻生寻生，嗯，好名字。”
“我师父有把剑名‘向死’。”顾苍衡苦笑。
我哑然，手上玩头发的动作停了，顾苍衡忽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
他打了个手势示意我别说话。
只见寻生蝶一面石墙前停了下来，在石墙前上下飞舞，然后又绕着我和顾苍衡飞了两圈便消失了。
“奇怪。”顾苍衡喃喃道。
“怎么了？”
“这寻生蝶怎会停在这里，这分明什么都没有。”
我疑惑的看着石墙，难道所谓的生路就在这石墙上？可这石墙上什么都没有呀。
“难道又是幻境……”
我听着顾苍衡的话努了努嘴，想起那个骗我的女人默默攥起了拳头。
顾苍衡两双手的食指中指并起，在空中画了个圆，一个六角星盘出现，顾苍衡右手一推将星盘推了出去。
“寻生寻死，向死而生。我心虽死，亦想寻生。逆境破除，还我往生。”
第6章 前尘旧梦
顾苍衡念完寻生诀后，一道白光闪过，我们像是来到了天界。楼台矗立，蔼蔼白云。
“果然还在幻境里。”顾苍衡看着高耸的建筑道。
我点点头，顾苍衡的话语很轻，看起来他有些疲惫了。
“何时才能结束呢……”
是啊，何时才能结束呢……
我有些泄气，将挺直的双肩松下，看着透亮的地板上照映着的我的影子。
“父皇，魔族已灭，无剩余孽。”
“好，顾仙师呢？”
天帝坐在高处，居高临下的看着底下的人，我和顾苍衡听到“顾仙师”三字互相对视一眼，我察觉到顾苍衡攥紧了手。
“顾仙师……还在魔界……”
“混账，他想造反吗？他就不怕死吗？！”
天帝厉声道，用力在腿上锤了一拳，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底下的男子瞧见天帝震怒，把头埋得更低了，用力抬起眼看着天帝：“父皇，儿臣已派人去劝了，儿臣相信顾仙师会想明白的。”
天帝冷哼一声：“你去劝？你去劝有用吗？那魔女早就把他的心挖走了！我告诉你，别以为本君不知你在凡间那些破烂事，当心我拿你是问！”
男子像是听到什么害怕的事，扑通一跪，连忙给天帝磕头：“父皇，求您放过她，她是无辜的，我一定把顾仙师劝回来！”
天帝微微仰头：“好，你最好把顾苍衡劝回来，若劝不会来，我就把那疯婆子关进锁妖塔！”
“是，谢父皇！”
“炎征，你记得，那疯婆只是你成长路上的一个劫，一个绊脚石，你真真的该娶的是银乐。你若真和那疯婆在一起，你会被毁掉的！”
炎征被说得眼里有了泪，沉重的盔甲使他松一口气都花了些许力气。他不够强大，不好忤逆父皇，只好道：“好，父皇，等顾仙师回来瞧了晴儿的疯病，若真治不了我就带她回凡间，然后娶了银乐……”
天帝听着他的话非常满意，点了点头。不料炎征又道：“但父皇要答应我，不派人去凡间伤害她！否则我就下凡天天跟在她身边保护她！”
“臭小子，翅膀硬了都敢和父皇谈条件了？好，父皇答应你，父皇不派人去打扰她，但她活得好不好父皇就不管了。你就和银乐成婚，婚后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
“是。”
炎征应完，一幕也罢，天帝和炎征都消失不见，四周只剩轻轻流着的云。
一幕看完，我有许多想问顾苍衡，还未开口，顾苍衡就道：“我不是天界之人，不晓得天界的事……”
许久未喝水喉咙发干，他的声音很轻，有气无力。
我看了他一眼努了努嘴，没有说话。
我抬眼偷瞄他一眼，不巧正和他的目光相对，他紧紧盯着我，眼睛里似乎覆上了一层水雾。
我挑了挑眉，问：“你怎么了？”
我的声音亦很轻，却在这幻境中响起回音。
“无事，”他吸了吸鼻子，“这里都是幻境，他们说的话你都别信……”
“哦。”
顾苍衡长长吐了口气，感觉很难受的样子。他之后的行为也很奇怪，似乎一直盯着我看，因为我每每转头，都恰好能和他对视。一次就算了，世界上不可能会有这么多巧合，况且这还是在假的世界里……
我们继续走着，一路无话，其实我有很多话想说，却都说不出口。顾苍衡似乎也有心事，一直耷拉着眼。
这个世界，还是像先前那个一样，无边无际，没有尽头。我问顾苍衡为何不再用寻生诀，他说在这用寻生诀没用。我不信叫他演示一遍，他念诀画符，那寻生蝶果然飞了一下就消失了。
寻生蝶寻生，这里用寻生蝶寻生却无用，难道这里是没有生路了吗？
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寻生，而不向死。
我们一步步走着，天上的流云忽然变成了流的热烈却又凄凉的极光，洁白无瑕的天也变成了一望无际的黑。
又到了魔界吗？
顾苍衡看着眼前的景象重重叹了口气，脚下步伐萎靡，似乎不想往前走了。
“荻小湫，我们回去好不好？”
“怎么了？”
我看着顾苍衡皱紧的眉和握紧的拳，颇为担心。
“刚才听了那两人的话我就一直很难受……”
我听着他的声音惊讶了，因为他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哽咽，像是哭过一场似的。
“好，等这里消失了咱们就回去。”
“现在就就回。”
“这里不是连寻生蝶都不管用吗？咱们还能怎么回去？”
顾苍衡想说话，却被我的反问噎住了，咽了口口水，盯着地板不说话，像是被大人训了的稚子。
我意识到我的声音有些大了，顾苍衡看起来真的不太舒服，我怕他心里委屈难受，放轻声道：“你再忍忍，待会要是这幕完了就没东西了咱们就不往前走了咱们就回去，若是继续，那咱们就另找转机……”
顾苍衡难受得竟留下两滴泪，紧紧抓着衣襟点头，看起来委屈极了难受极了。
我第一次见到顾苍衡哭，心里也跟着难受，瞬间有些慌乱不知该怎么办，连忙上前用手抹去顾苍衡流下的泪水。
顾苍衡看着我，我紧盯着他的眼睛，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我，他忽然抱紧了我，把头紧紧埋进我的颈窝里抽泣。
“哎！”
我被他吓了一跳，不知为何忽然如此，下意识想挣开他，他却说：“你别走，我好难受，你让我抱抱好吗？”
像一只受欺负了的小狗像主人撒娇，软软的，委委屈屈的。
我叹了口气，也不忍心再推开他，只好任他抱着。
他抱我抱得很紧，我的肩被他勒得生疼。
过了许久，他的疼痛似乎减轻了，慢慢松开了我，对我说道：“刚才是我失礼了，抱歉，你就当是这幻境让我做的吧。”
幻境让他做的？什么叫幻境让他做的？我活了十几年，可还没一个男子抱过我呢！什么叫幻境让他做的？！
我想着忽然恼怒起来，一把推开离我很近很近的他，厉声道：“出了这里你就别再来找我！我不想见到你！”
我不顾他愣在原地，也不顾他的挽留，只顾着大步流星的向前走。
第7章 忘川之殇
我推开顾苍衡后继续向前走着，走过一片荒芜，走过热闹繁华之地，又到了了无人烟的忘川河畔。
忘川旁只有我和一个老船夫。
老人看了看我，白胡子随着微风晃了晃，老人笑着问：“姑娘要坐船吗？”
我看着岸边开得妖艳妩媚的曼珠沙华摇了摇头，眼神有些许迷离，想着顾苍衡，心不在焉。
老人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姑娘即为情所困，为何不去找他呢？何必在这独自想念。解铃人，还需系铃人呐。”
我抬起头疑惑地看着老人，老人又叹了口气：“又一情人散，忘川鬼又增！哎！姑娘既然不懂那老夫就不多说了，姑娘只要记得要珍惜眼前人！不要辜负了他！你不坐船，老夫就走咯。”
老人摇起船桨，小木船慢慢向远处驶去，船尾处荡起一圈圈水波。
我原本还有很多话想问老人，可见船已行远就不再追问。
老人大声念着：“不求生生世世不分离，只求一世携手共白头！”
老人的声音随着船的行远渐渐变小，可我听得真切，心里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我又想起了被我丢下的顾苍衡。
想起他愣在原地的样子我心中忽然有些自责，想和他道个歉，可他现在人不在这……
我后悔了，想快点见到他，想快点和他道歉与他和好，和他回到以前那样……
“荻小湫！”
顾苍衡！
我听着声音惊喜的回过头去，发现顾苍衡就在我的不远处，红着眼，看着我……
他又哭了吗？
我心中一阵难受，看着他不知该怎么好。幸好他没让我尴尬的傻站在那，因为他冲了过来，又紧紧的抱住了我。
他吸了吸鼻子，抱着我腰的手又勒紧了几分。他把脸埋进我的颈窝里抽泣着，这次我没推开他，轻轻的拍他的脑袋，轻轻的揉揉他的头发。
顾苍衡的头发很软很顺，见他头发连着泪水粘脸上了，我帮他撩开挂在耳后。
顾苍衡蹭了蹭我，抽泣的声音渐渐小了，但他好像好不想放开我，放空了力气整个人靠在我身上。像是把脸埋在我颈窝处久了脖子不舒服，动了动便把下巴搁在了我的肩膀上。
“荻小湫。”
“嗯。”
“我们回去好不好，你别再乱跑了好不好？我好怕你丢了。”
我被顾苍衡的回答逗笑了，我都是十八岁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哪这么容易就走丢了？真是杞人忧天。
但为了安慰他，我还是用手指摩挲一下他的后脑勺，道：“好，不走了，不走了……”
顾苍衡笑了，松开手变出一法器，挂在我脖子上。
“这是什么？”
我看着这亮晶晶的物什甚好奇，顾苍衡笑着道：“这是寻生石，为难时刻它能保你平安。”
“这是你做的吗？”
顾苍衡点点头，寻生石发出了微光，顾苍衡的笑容更大了。摸了摸寻生石道：“看，它认你为主了。”
我看着寻生石也笑了起来，忽然一道蓝光冲出寻生石在上空划过。
黑色的天缀满了白点，点点璀璨的繁星代替了热烈的极光。
我看着这美景发出感叹，睁大了眼去看，想把整片星空都装进眼睛里。
流星划过天际，隐藏进群星之中，一刹那的闪现增添了繁星的闪耀。
顾苍衡背着手，眼睛弯弯的像月牙，眼神温柔的像是要滴出水来。
没想到这里还能变出这样美丽的幻景。
我看呆了，顾苍衡忽然说道：“只有至纯至善之人才能进入寻生石制造的幻景里。这星空有多亮，人的心就有多亮。”
我惊讶的看着他，不知他为何会这样说。
“你是在说我吗？”
“嗯，寻生石认你为主，你是至纯至善之人，我没看错你。”
我咧开嘴笑了，满天的繁星都不如顾苍衡的目光热烈。
第8章 陌颜如玉
我和顾苍衡、师兄师姐们从虚无仙山出来后就回到了各自的门派，我从此就再也没见过顾苍衡。可我一点也不担心以后会再也见不到他，因为武林大会即将召开。
本届武林大会在我们清阳剑派召开，天下英雄豪杰齐聚一堂，耍刀舞剑互相切磋。顾苍衡的实力不算弱，我不担心他会被别人打败。
我虽不担心以后会再也见不到他，但我也是会天天想他，每每想他时我就会把他送我的寻生石在指尖卷着玩。
今日沈恹掌门来和大当家商量武林大会的事，为了各个人士的安全，当家的就派人加强了防御体系。
而我呢，则在星斗阁和师兄师姐们比武啦。
大师兄将星云一扫，我灵活一跃翻了个跟斗就其躲开，大师兄加重了手中的力度，将灵力汇聚在剑锋向我刺来。
我抬起思渊往身前一挡挡住了大师兄的一击，灵力散开发出的气浪将星斗阁附近的小溪都镇得水花四溅。
水花落下击碎了澄净如镜的水面，一块水面碎成了点，碎成了雾，像雪一般纷纷洒洒的飞舞后落回河面和河水融为一体，水面又重归平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