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夫子解马甲——西来君【完结】
时间:2023-07-19 14:40:24

  “给你的信,我看什么。”姜行云阴阳怪气地说。
  这信不看也知道是谁寄来的,他可没有忘记,上次因为孟涪的信,靳苇与他生了好大一场气。
  自那之后,他便学聪明了。
  孟涪再热络,也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京城、恒州相隔千里,不管怎样,人现在在他这里。
  他才犯不着生那劳什子气。
  可最终,还是架不住靳苇故意招他,直接把木盒送到他手边。
  姜行云“不情不愿”地打开木盒,里面先是一小块衣襟,下面覆着一个信封。
  看到这些,一下勾起了靳苇的回忆,当日在宫中,孟涪便是拿着这块衣襟,还有一张字据,当着姜行云的面,说自己与他早有婚约。
  把衣襟放在一边,将信封拆开,取出一张字据,和一张上号的信笺。
  其实看到那块陈旧的衣襟时,姜行云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但还是故作镇定地看着靳苇这一套动作。
  “信上说了什么?”靳苇刚展开信笺,姜行云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孟涪要成婚了。”靳苇合上信,同字据一同塞回信封里,然后把衣襟照原样放进去,把木盒关上。
  对于靳苇的回答,姜行云始料未及,毕竟当日在宫中,孟涪那副样子,大有一诺千金,非靳苇不娶的架势。
  “什么时候的事?”姜行云难掩脸上的惊讶,但惊讶之余,还有一丝窃喜。
  靳苇看着他细微抖动的嘴角,便猜中他心中所想,只是没有说破,简单回答道:“十一月初八。”
  “那很快了,咱们是否要送一份礼。”姜行云的脸上已然泛起了笑意。
  靳苇嘴角挤出一丝笑,不怀好意地说:“陛下还是先听听新娘是谁,再考虑是不是要送礼吧。”
  “谁?”姜行云不甚在意,依孟涪眼下的地位,无非是京中那些贵女。
  “正是当年京中传闻陛下一见倾心的刘元然。”
  靳苇一脸戏谑,姜行云却做不到轻松,一听刘元然的名字,他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他与刘家势不两立,天下皆知,而且日后相遇,势必要争个你死我活,孟涪既然有心助他,如今却又转头去娶刘家的女儿。
  这是什么意思?
  注意到姜行云的变化,靳苇便知他又想差了。
  “陛下,用人不疑。”靳苇走到他的身后,轻轻地为他捏着肩膀。
  “孟涪虽未明说,但若是有意攀附刘家,何必专程送这一封信?”
  说着,靳苇侧过身子,凑到姜行云耳边:“怕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姜行云心中原有些不痛快,但是经靳苇这么一说,倒也觉得在理。
  虽然因着他之前纠缠靳苇的缘故,自己对孟涪始终有些芥蒂,但靳苇看人的眼光,向来不算差。
  更重要的是,孟涪一早便将孟家在西南的产业悉数变卖给他充了军饷,如果这都不算诚心……
  “我信你。”姜行云将手覆在靳苇搭在自己右肩的手上,坚定地说。
  晚间,二人躺在床上,姜行云冷不丁地说:“宜安就要走了。”
  靳苇有些摸不着头脑,宜安与她日日待在一起,怎么从未听她说起过?
  “今日我同周绍禹谈了谈。”姜行云自行解释道。
  几天后,周绍禹携宜安过来辞行,靳苇才明白姜行云那日所说是什么意思。
  说是周家来信,周绍禹的父亲突发疾病,催人回去一趟。
  宜安固然舍不得离开恒州,但这是不可抗拒的理由,毕竟她早已同周绍禹成婚,如今是周家名正言顺的儿媳。
  而周绍禹又是周家的独子。
  临走时,宜安一步三回头,最后还从马车上跳下来,将姜行云拉到一边,悄悄说:“二哥,绍禹是周家剑庄的少爷。”
  末了又怕姜行云不是江湖人,不清楚江湖事,解释道:“江湖上人称第一庄的周家剑庄,二哥,你日后若有需要,记得来信,我同绍禹一定不遗余力。”
  姜行云看着宜安眼中流露出的真切的担忧,突然心中有些难受,宜安是他在世上唯一的血脉相亲了,山高水远,这一别,又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可是,他不得不这么做,宜安好不容易才逃出藩篱,他不能让她再卷入这些纷争。
  姜行云拍拍宜安的头,像小时候那样,笑着嘱咐道:“好好过日子。”
  宜安鼻子一酸,眼泪就下来了。
  宜安走后,一连几天,姜行云的兴致都不高。
  城外的军营又招募了一批新兵,加上之前的,约莫有七八万之众。
  姜行云白天耗在军营,晚上回来时,常常累的筋疲力竭,倒头就睡。
  靳苇不想过多干涉,却又担心他身体吃不消,只能暗暗嘱咐严文琦盯着他点。
  严文琦却不以为然,轻蔑地看着她,甩下一句:“你以为他是谁?”
  过了几天,在府里碰见严文琦,他又拉住她,提醒道:“二哥的生辰快到了,你可别忘了。”
  严文琦说完就走,靳苇站在原地琢磨了好久才想明白,二哥是谁。
  十一月初九是姜行云的生辰,她自然是知道的。
  皇帝的生辰是一年中的大事,尽管此前无人不知姜行云是傀儡,但也不影响百姓对一国之君的仰慕。
  每年他都要站在京城的城楼上,与万民同贺。
  只是此前,他是君,她是臣,虽然她早就倾心于他,但彼时她以男子身份示人,自然不敢暴露半分。
  所以每年他的生辰,她都和大周无数的臣民一样,祝他万寿无疆,唯一的不同,无非是她站的离他近点罢了。
  但是今年不一样。
  她同他有了更亲密的关系,无论是名义上,还是实质上,都与此前大不相同。
  严文琦提醒的很是时候,在这事上,她得好好动一番脑筋。
  随着姜行云生辰的临近,恒州也渐渐热闹起来。
  虽然他此前嘱咐过严文琦,以当下的处境,在府内聚一下即可,不宜大张旗鼓。
  但严文琦却不这么认为。
  之前在京城,姜行云生辰时都会登临城楼,这也是京中百姓一年到头为数不多的见到皇帝的机会,因而每次都会引起轰动。
  而如今,姜行云到了恒州已有几个月,恒州城内的百姓只听说皇帝到了恒州,却从未有机会进行朝拜和观瞻,都盼着这次陛下生辰一睹天颜。
  况且姜行云既然以恒州为根基,就必须要得到恒州百姓的支持,而这次正是收买人心的好机会。
  姜行云细细考量过后,觉得严文琦说的不无道理,于是也就应了下来,任由他去张罗。
  十一月初九这天,姜行云起了个大早,一脸期待地看着靳苇忙前忙后,然而直到出门,一切都如同平常一般,靳苇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表示。
  他不免有点小失望。
  随后与严文琦一起到了军营,照例,直接去演练场看士兵的操练。
  远远地见着姜行云过来,韩杨便叫停了操练,待姜行云走到近前,全体士兵齐喊:“祝陛下龙体安康,万寿无疆!”
  喊声震天动地,姜行云一扫出门时心中的阴霾,立即被眼前宏大的场面所震撼,顿时心潮澎湃。
  更多的人,更大的场面他都见过,之前在京城,在城楼上接受万人朝拜,自然也十分壮观。
  但是,今天不一样。
  将士们的呼喊中气十足,自然非普通百姓可以相比。但更令人感动的是,这是他的军队,听命于他,专属于他的军队!
  士兵们今天也格外努力,都想在陛下面前露头,一天下来,姜行云脸上始终挂着笑。
  从军营回府邸的路上,姜行云看到百姓已经开始往城楼的方向集聚,便快马加鞭,不敢有所耽搁。
  靳苇已经备好了衣服在府里等着他。
  当初从京城出逃,匆忙之中,随身就带了国玺,龙袍和冕服都没带来。眼下的这套,还是严文琦前些时日敦促工匠日夜赶工做出来的。
  自然不能同皇宫的尚衣局相比,但姜行云上身后,起码通身都是皇帝的气派,也算压得住今日的场面。
  靳苇服侍着姜行云穿戴好,然后转身从枕头下面取出一个香囊,假装不经意地,系在了姜行云的腰上。
  “什么东西?”姜行云托起香囊,看了一眼。
  靳苇眯着笑道:“陛下生辰,我也没什么好送的,又手笨,只能做了个简单的香囊,陛下不嫌弃的话……”
  “不嫌弃,不嫌弃。”姜行云脸上堆着笑,一手搂过靳苇,在她脸上猛亲了一口,他就知道她不会毫无表示。
  “陛下,该出发了。”严文琦看着姜行云那副不值钱的样子,忍不住在心中翻了个白眼。
  对于严文琦的打扰,姜行云心中不满,却也无暇顾及,他笑嘻嘻地从腰间解下香囊,手一触及,立刻发现里面好像有东西。
  “里面装了什么?”姜行云好奇地问道,说着便要解开。
  “回来再看。”靳苇抓住他的手,拦住了他。
  姜行云眼中的笑意更深了,看来里面的东西好像更值得期待。
  “好。”姜行云很是听劝,随后他小心翼翼地将香囊放在枕头边,跟靳苇解释道:“外面乱糟糟的,别弄丢了。”
  走了两步,又转身回来将香囊压在枕头下。
  随后牵起靳苇的手,一同去往城楼上。
第45章
  姜行云携手靳苇登上城楼,俯瞰下去,一片灯火。
  街上挤满了人,在这样一个日子里,恒州的百姓似乎都走上了街头,姜行云一出现,便引起了阵阵欢呼。
  这样的场面带给姜行云极大的触动。
  他并不是个合格的皇帝,登基之后,对自己处境的关心远大于对生民的忧虑,也未能深切体会百姓的难处,更没有真正带给他们福祉。
  而且之后,感情用事,一路出逃,惶惶如丧家之犬。
  “君父”二字,无一做到。
  可即使这样,这些臣民依旧给他以尊重和拥护,而这,无非因为他的血统。
  他实在心中有愧。
  察觉到姜行云的情绪,严文琦赶紧上前问道:“陛下,臣事先准备了一些铜钱,可要撒下去?”
  在严文琦的提醒下,姜行云回过神来。
  他看着城楼下人挤人的百姓们,犹豫了一下说道:“罢了。”
  抛撒铜钱势必引起骚乱,人这样多,又是晚上,难免会出事故。
  姜行云忖度了一下,开口道:“朕在恒州,多有搅扰,便免了今年恒州的田赋吧。”
  严文琦听完,脸上有些迟疑,他看向姜行云一旁的靳苇,靳苇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噤声。
  见身后的严文琦迟迟没有反应,姜行云转过身,上下打量着他:“怎么?”
  严文琦心底有些犹豫,眼睛偷偷瞄向靳苇,果然,只见靳苇拼命地朝他摇头。
  “没什么。”严文琦最终还是没有张嘴。
  回到府中,姜行云显得有些疲惫,独自换下了衣服去沐浴。
  靳苇看着他沉重的背影,心里一片清明。
  自从到了恒州,姜行云身上的压力便越来越大,尽管他嘴上什么都不说,但眉越皱越深,话越来越少。
  当初逃出京城,是无奈之举,但也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不是贸贸然的选择。
  可到了恒州,一切才真正开始。
  当他亲眼看到百姓最真实的生活后,回过头看自己,难免会多想,难免会内疚。
  靳苇在心底叹了一口气,需要自己跨过去的坎,终归只能靠自己。
  等姜行云披着一头湿发出来,桌上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
  他心情顿时明朗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坐到桌前,提起筷子就准备吃。
  靳苇就坐在他对面,手撑着脸,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提醒道:“陛下要一根吃到头,不要咬断。”
  姜行云倒是很听话,小心翼翼地夹起一根,一点一点往嘴里送,满满地塞了一嘴,这根面才到头。
  为了“长寿”这个寓意,靳苇特意把面做的长了些,如今看到姜行云腮帮子都鼓起来了,只觉得有趣,不禁笑出声来。
  姜行云吃饭一向恪守皇家礼仪,细嚼慢咽,她何时见过他这样。
  见靳苇在一旁笑的开心,姜行云也毫不计较,只是看着她,慢慢地嚼,腮帮子一动一动的。
  靳苇见他脸上蓦然多了几分傻气,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欢。便挪到他身边,拿出丝帕准备给他擦掉嘴角上沾着的汤汁。
  谁知姜行云见靳苇凑了过来,直接怼上她的嘴就是一口。
  靳苇毫无防备,待反应过来,才意识到自己一嘴的油。
  此刻她也顾不上姜行云了,拿起丝帕就开始抹自己的嘴。
  而姜行云好整以暇地吃着面,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随后端起碗来将汤喝了个干净。
  末了还评价道:“味道不错。”
  靳苇顿时脸红一片。
  这边放下碗,那边姜行云就迫不及待地走到床边,从枕头底下掏出下午靳苇送他的那个香囊。
  小心翼翼地打开看,里面竟是一缕青丝。
  姜行云一下愣住了,待明白过来,心里一阵狂喜。
  他几步地跑到外面,在靳苇做针线活的篓里一顿翻找,找出一把剪刀,然后当着靳苇的面,绞下了自己的一缕头发,同香囊里的头发束在一起。
  靳苇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忙前忙后,迅速完成这一系列举动,然后拿着成果在她面前得意地晃了晃。
  “我不是这个意思。”靳苇如实解释道,她只是想表达自己的爱意,万没有想到姜行云直接完成了结发这个仪式。
  姜行云只当她是不好意思,抿着嘴笑道:“我是这个意思。”
  晚间躺在床上,靳苇突然想起今日在城楼上的事,便试探着说:“有个事……”
  姜行云侧躺着,与她面对面,左手轻轻摩挲着她的耳朵,有些心不在焉。
  靳苇一下拍掉他的手,佯怒道:“认真点,跟你说正事呢。”
  姜行云尴尬地轻咳了一声,打起了精神:“你说吧,我听着呢。”
  “严家嘴上不提,陛下也要多想想严家的难处。”靳苇低声地说。
  “嗯。”
  “虽然咱们足够俭省,但到恒州之后到一切开销,都是严家在负担。”靳苇顿了一下,将话题转了回来:“一年的田赋可不是什么小数目。”
  说完后,姜行云一直没有出声,靳苇开始有些紧张。
  城楼之上,姜行云贵为天子,一言九鼎,不论私交如何,严文琦作为臣子自然不好当众解释,更是不能驳了他的面子。
  但看他的表情,显然是有难处的。
  严家久据西南,年年军费便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但历来朝廷拨多少,严家便收多少,从不向朝廷开口多要。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