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一点儿都不胖。”
魏云卿心中一动,脸上飞上一坨红晕,有些扭捏地想挣开萧昱的怀抱。
可萧昱却随即一躬身,一手抱住了她的腿弯,一手托着她的腰臀,把她像竖抱小孩一样高高举了起来。
身子突然凌空,魏云卿一惊。
烛火幽幽,暖风薰薰,纱幔随风起舞,珠帘交错轻撞,泠泠作响。
等身的落地铜镜,在一片烛火摇曳,光影迷离中,照出年轻的帝后一高一低的交织身影,高者低头惊讶,低者仰头浅笑。
魏云卿小腿微微蜷缩,低头看着萧昱,双手主动搂着他的肩膀,讶异地笑着,“陛下这是做什么呢?”
萧昱掂了掂她的身子,仰头看着她道:“只要我还抱得动,卿卿就不胖。”
魏云卿抿唇一笑,道:“陛下臂力过人,哪儿有你抱不动的时候?”
萧昱认真看了她一会儿,突然抱着她转了一圈。
皇后曳地的裙摆绽放如花,惊动了殿中纱幔微扬。
魏云卿微微惊讶地半张着嘴,不由自主就搂住了萧昱的脖颈,生怕自己掉下去,“陛下把我放下来吧。”
“不放。”萧昱噙着笑,继续抱着她转圈,手指却不知按了女子腿弯儿哪处,魏云卿腿立刻打弯,整个就不由自主蜷缩了起来。
萧昱顺势一掌拖住她的腰背,一掌托住她的腿弯,把她横抱而起。
宫人全部低下了头。
魏云卿红红的小脸贴紧紧着他的胸口,整个人缩在了他的怀抱。
萧昱抱着她,大步往床榻走去。
随着天子的脚步,宫人一层一层放下了帘幔。
吴妙英示意宫人们退出,直到外殿,才吩咐宫人道:“快去备水,今夜陛下要留宿显阳殿。”
宫人连忙领命去准备。
徐令光怀疑道:“今夜,能成吗?”
吴妙英不答,只笑道:“我们做奴婢的,不宜揣测天子心意,只需做好所有准备就是了,徐长御不是说了,一切都依陛下之意。”
徐令光哑口无言。
*
红鸾帐内,轻纱曼舞。
帝后宽大的衣袍交缠着,从榻上绵延到地板上,逶迤满地,难舍难分。
魏云卿平躺于榻,小手还扶在萧昱的肩膀上,沉香的馥郁气息将她包裹,暗幕降临,天子高大的身影,将她整个淹没。
萧昱在她脸颊轻轻落下一吻,那里饱满、光洁,像熟透的蜜桃,柔软多汁,香甜可口。
魏云卿蜷缩着腿儿,身上一阵颤栗,他沿着她的脸颊向下一路探索,眼中早已是一片浓暗,他抱着她,轻唤——
“阿奴。”
第31章 较量
他唤她阿奴——
如此亲昵。
烛火扑朔, 光线昏暗。
萧昱居高临下看着她。
女子雪峰起伏,精巧圆润的下颌,在光洁修长的脖颈上投下一片阴影,她微微垂眸, 面色羞赧。
平原长公主那边至今无消息, 齐州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可他不能再拖延了,帝后一直不圆房, 宋氏一定是着急了, 才会让宋夫人进宫催促。
自魏云卿入宫以来, 他一直宠她、爱她,没理由不碰她。
如果他再不碰她, 宋氏一定会怀疑自己合作的诚意,齐州世子也未必会甘心让出齐州兵权。
如果齐州出乱, 皇室得不偿失。
但是,魏云卿一旦怀孕,生个女儿也就罢了, 可若是儿子, 情况会非常麻烦。
他不敢。
然而此刻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发了。
萧昱迟疑着, 抬起了她的下颌。
魏云卿身子微僵,画册上的靡靡场景一幕幕浮现, 那些文字、图画从书上落下,汇聚在她的腿间,教她如何承受天子恩幸。
而就在萧昱的吻将要落下之时, 她却突然捂住了他的嘴。
萧昱眼神不解, 她不愿意吗?宋夫人此番进宫,难道不就是来催促她成事吗?
魏云卿知道她不该拒绝, 母亲在催促她,她也该尽快完成这件事。
为天子开枝散叶,为帝国诞下继承人。
只是她不理解,他明明并没有真心认可自己是他的妻,却可以理所当然的对自己做这些亲密之事。
对他来说,这似乎只是一种出于责任与义务的亲近。
男人,是不是都能理性的将爱与欲区分开?
她一直对他很顺从,很听话,若只是亲亲抱抱,那是夫妻相处的日常调剂,她不会拒绝。
可若真要让她交付自己,她做不到稀里糊涂的成事。
他对她,有戒备。
他不是真心实意的爱她。
她试探着请求道:“陛下,庙见之后再亲我好吗?”
庙见——
萧昱身子一僵,理智被那扭捏的娇音唤回。
“我吓到你了吗?”
“不。”魏云卿摇摇头。“是我的问题。”
或许是母亲的到来,让他有了担忧,他才急不可耐的要与自己成事,可如果他不是真心实意要自己,而只是想让母亲安心,那她也不想勉强。
“如果陛下只是担心迟迟不圆房,会有帝后不合的流言蜚语,才勉强如此,那陛下不用担心,不会有这样的流言。”
萧昱凝视着她,“你怎么知道我是在勉强,而不是真的想要你?”
魏云卿不语,她能感受出来萧昱对她那种若即若离,二人始终保持在一个亲近,但不过界的程度,她也一直在配合。
此时,她只能再度配合着,给二人找着台阶下。
“陛下想与我过夜,我不该拒绝。可三月庙见,而后行夫妇之道的话是陛下说的。陛下可以随心所欲,想要就要,不想要就走,可世人只会议论是我狐媚惑主,乱了礼法,陛下有想过我吗?”
萧昱一怔,她开始给自己搭台阶了。
“我知道陛下宠爱我,可如果爱我,就更该为我在宫中的长远考虑不是吗?”
她说的如此冠冕堂皇,萧昱都有些不可思议,台阶已经搭好,还给双方留了体面,他只能顺着台阶下。
他试探着问她,“那你如何跟你母亲交代?”
魏云卿对他道:“我已经跟母亲说过了,庙见之后,我会和陛下成为真正的夫妇。”
萧昱脑子一懵,脸色愕然,原来她早就把宋夫人搞定了,“你母亲不会责怪你吗?”
多少世家都在盼着皇后早早诞育龙嗣,宋夫人竟然会不着急?宋氏送她入宫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让她给天子诞育继承人,以长久巩固家族荣宠吗?
“我跟母亲说我不能在庙见前有孕,母亲一贯重礼重名,她亦觉得合礼。”魏云卿解释道:“我们之间,或许还需要一些时间。”
萧昱沉默,他突然发现,他一点儿都不了解他的小皇后。
于夫妇之道,她很冷漠,并不着急。
而这也让萧昱莫名感到挫败。
他发现,自己纵是对她千般宠爱,可魏云卿却很有自己的想法,她虽对自己温和顺从,却依然保持了理智,并没有沦陷于他的温柔攻势。
婚前,是她先低了头,他以为在婚后这场较量中,也会是她先沉沦。
可是,他小看她了。
他们之间,不宜操之过急。
萧昱翻身离开了皇后的身子,身上重量骤然消失,魏云卿松了口气。
萧昱在她身边轻轻侧躺,闭上了眼,“睡吧。”
夜深后,帝后没有叫水,双双陷入了沉眠。
*
暗夜中,魏云卿双手放在胸口,数着自己的心跳,却始终没有睡着。
天子的呼吸渐渐平稳,魏云卿看了看身边睡熟的萧昱后,轻手轻脚爬下了床。
她拨开一层层帘幔,来到落地的镜子前,看着镜中面无表情的女子,然后,一层一层褪去了自己的衣裳,借着月光,冷漠地观察着镜中自己光洁玲珑的躯体。
突然,一阵一阵的羞耻山呼海啸般袭来,魏云卿无助地抱住了自己的肩膀。
她又想起那天在母亲面前脱光了的自己,整个身体未着寸缕,被母亲一览无余,没有秘密。
母亲的目光就好像冰冷滑腻的蛇信子缠绕在她的身上,一寸一寸审视着她,冰冷、恶心、羞耻、恐惧。
在人前褪下遮羞的衣物,令她作呕。
她转头看了一眼榻上沉睡的天子,连自幼相依为命的母亲她都做不到如此坦诚相对,何况是才相处不久的天子?
她无法想象自己脱光了面对萧昱的时候,会是何反应。
庙见之后,她也没有推脱的理由了,可她不能当着天子的面表现出来,她必须尽快克服。
魏云卿一件一件穿好衣服,回到了床上,萧昱呼吸平稳,似乎一直在熟睡。
魏云卿闭上眼,若无其事的在他身边躺下。
*
齐州。
海风呼啸着卷起浪花,一层一层扑打在齐州海岸上,与风雨争相呐吼。
今夜,临淄城下起了雨。
夜雨滴落屋顶,在瓦缝汇聚成流,从屋檐倾泻而下,滋润着廊下的花草,寂寥的雨声让这个春夜愈发幽静。
灯火明灭,寂静光影中,女子伏案而睡,脸色疲惫,身边散落着数不尽的文件,灯火发出清脆的“哔啪”声。
男子轻轻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潮湿春夜的水气,他脚步沉稳,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剪掉烛花,昏暗愈熄的小烛,再度燃起明亮火光。
“伯安。”萧玉姒支起头,揉着太阳穴,“你来了。”
“嗯。”霍肃拿起架上的毛毯,给她披上,“夜里天凉,回屋睡吧。”
“三月了。”萧玉姒摇摇头,“留给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
霍肃扶着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手指抚着美人儿疲惫黯然的眉心。
不同于养尊处优的世家公子们白皙若玉的手指,他的掌心宽厚粗粝,那是常年行军,握弓提剑给他留下的印记。
萧玉姒握住了他的手,放在脸上摩挲着,粗糙的掌心滑过娇嫩的脸庞,有微微扎痒,却只有这双手,才能让她安心。
“陛下在宫中,举步维艰。”
“马上就要庙见了,他不碰皇后,齐州文武不会对我们放下戒心。”萧玉姒眸色沉沉,“可是,皇后不能有孕。”
同房就有怀孕的几率,可太医监又全是宋氏的人,帝后都无法用药避孕。
这太难了。
萧玉姒黯然一笑,本以为宋太师点头,齐州便是她的囊中之物,可真到了齐州,才发现想要将齐州收服,还真不是一件易事。
齐州上下,文武万数,宋氏经营已久,深得人心。
即便如今齐州世子让出齐州兵权,想要这些文武官员对霍肃归心,也不是朝夕可成。
皇室不拿出足够的诚意,齐州文武不会对霍肃放下戒备。
霍肃冷笑,“宋太师算盘打的精明,齐州兵权的代价,就是下一任皇帝,是从他外孙女肚子所出。”
——永固宋氏荣宠。
萧玉姒喟然长叹,“宋世子早逝,对宋太师的打击太致命了。”
魏国是九品中正选官,士族门阀政治。
宋瑾兄弟都是庶子,不同于嫡子有着显赫的母族,他们兄弟在官场唯一的政治依靠只有宋太师。
别看宋氏兄弟如今风光,可宋太师垂垂老矣,一旦宋太师逝世,宋氏兄弟很快就会被朝廷排挤、边缘化。
这也是为何宋太师不惜让出齐州,也要送魏云卿入宫做皇后。
魏云卿,奇货可居。
宋太师的打算很简单。
让魏云卿生下皇子,皇帝驾崩后,魏云卿就是太后,她的儿子是新的皇帝,她垂帘听政是理所当然。
而魏云卿的本家早已绝灭无人,是个任由宋氏摆布的孤女,她若垂帘,在朝廷唯一能仰仗的政治背景,就是她的外公,她那几个舅舅。
这样一来,哪怕有朝一日宋太师老死,他的女儿也能凭借皇后生母的身份,安享一世荣庆。
他那几个庶出的儿子,也可以凭借魏云卿的地位辅政幼帝,位极人臣,维持门户不坠,簪缨不替。
宋太师为子女、为门户所计之深远,令人叹为观止!
而齐州一直都是宋氏的地盘,齐州文武都是仰仗宋氏,而如今的宋氏却要寄望于魏云卿的肚子。
所以皇后魏云卿,才是齐州文武的最终政治靠山,齐州文武图的就是从魏云卿肚子里生出下一任皇帝!
如今天子已年长,宋太师归政只是早晚之事。
如果天子不碰魏云卿,不给她怀孕的机会,世家不会信任天子。
世家也害怕,怕皇帝亲政后会打击清算他们,为了自保,他们绝不会放下戒备,尽忠朝廷。
萧昱必须摆出让皇后生育子嗣,保证下一任皇帝只会是魏云卿儿子的态度,齐州文武才会对霍肃放下戒心。
因为有了皇子,世家就可以让皇帝悄无声息的驾崩,拥立幼主登基。
皇帝要用自己的性命,保证不会打压士族,来换取世家的信任。
这是世家之间彼此心照不宣的事情,世家与皇室都心知肚明,但是谁都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就是大逆不道,当诛九族的大罪。
所以,让不让皇后生育子嗣,几时生育子嗣,都是一场关乎权力的较量。
而在这场较量中,天子必须掌握主导权,才能保全自己。
萧昱在宫中,步步都是危机,亲政之前,活下去,才是他的第一需求。
霍肃扬了扬手上的名单,“齐州世子仁至义尽,能否掌控齐州,就得看我们自己的本事了。”
萧玉姒接过齐州世子留下的文武名单,于烛火下观摩着。
霍肃整理着案上的文件,安抚道:“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派出去的探子已经找到那位道人的踪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