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倒是笑不出来了。
他扶着夏时雨的下巴,让她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宋怀风:“你看这好看吗?”
现在缺失了审美能力的夏时雨惊呼一声,“哇,好美!”
“你可不可以现在就帮我化一个。”
“一定要跟你的一模一样。”
听完宋怀风还是没绷住,被气笑了,“这叫好看?”
“我今晚不洗脸了,明天让你起来看看这好看吗。”
“走,回去睡觉。”
夏时雨想要挣脱,脚滑下去踩到了地面,“不睡,我要你给我化妆。”
宋怀风搂着她的腰一把将她抱起来,“乱动什么,脚踩到地上不凉吗?”
“后天都要结婚了,你别给自己弄感冒了好不好祖宗。”
“那我要化妆。”
“不给,去睡觉。”
“我要苦练技艺,你不能阻挡我成为世界上最伟大的化妆师。”
宋怀风抱着她往卧室走,“你不睡觉你永远都没法伟大。”
“我不信。”
“上一个不信的蘑菇已经被吃了。”
夏时雨听完立马捂住嘴。
宋怀风给她盖好被子,看她躺在对面睁着眼睛,还保持着捂嘴的动作,轻轻叹口气。
怕她半夜再去化妆扎马步,他将她搂进怀里,“睡觉。”
“睡醒就能做伟大的化妆师了。”
“真的吗?”
“真的,我从来不骗蘑菇。”
“那你最后夸我一句我就睡觉。”
“夸你什么?”
“夸我好吃。”
宋怀风揉揉她的脑袋,“行,你好吃,你是世界上最好吃的蘑菇。”
抬手捂住她的眼睛,他哄着说,“闭眼。”
-
第二天早上睁眼,夏时雨差点没被宋怀风吓死。
她坐起来疑惑地看看他,“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宋怀风昨晚被她折腾了那么久,懒洋洋赖着床回答,“就正常单身夜啊。”
“那你怎么搞成这样?”
听到夏时雨的质问,宋怀风翻了个身,眼睛睁开条缝看向她,“你别告诉我你忘了。”
“这可是你的杰作。”
“你还觉得这无比好看,想让我复刻到你脸上。”
夏时雨某些记忆被唤醒,但觉得丢脸,她拉开被子跳出去,“你胡说,明明是你审美有问题,还非要赖在我身上。”
宋怀风看着她跑出去的背影,笑笑,翻身过去,打算再睡一会。
-
正式结婚那天,接亲的流程并没有杜江予他们想象的那么复杂。
一路通畅无阻地进去了,显得他们最后两天的锻炼格外好笑。
婚礼现场被精心布置,红毯从大门口铺到台上,上面撒满了花瓣。
天花板上吊着花球,光线不断变换,似梦似幻。
夏树拉着夏时雨,陪她走过长长的红毯,到了终点,他依依不舍地松开手,将夏时雨的手放进宋怀风掌心。
宋怀风看得出老丈人的担心,开口对他说,“爸,你放心。”
夏树听到这个称呼,垂下头轻点,平日不苟言笑的脸上总算带上微笑。
宋怀风接过夏时雨的手,握紧,夏时雨感受到他的力气,回握。
前面还有一段路要走,两人牵紧手走上前。
一整套流程宣誓下来,宋怀风和夏时雨大脑都紧张得空白。
直到互道我愿意,交换完戒指,到了扔捧花的阶段,听到台下起哄的声音,她们才将将恢复点意识。
台下大部分女孩都跑来了,但是她的舍友站到了最前排。
唐棠最起劲,蹦跶着示意夏时雨往她那丢。
夏时雨会意,记准了位置背过身,奋力往唐棠在的方向扔过去。
唐棠接到捧花,拍手鼓掌尖叫。
这个环节一结束,宋怀风那一帮好兄弟冲上台,拉着宋怀风的手和腿,把他架起来往空中抛。
宋怀风没反应过来,随后失重感袭来,“欸欸欸,你们搞什么?”
谢康回应他,“总不能白健身两天。”
话音刚落,他就被抛在空中。
台下的亲戚大多开明,看到他们这样闹也就是跟着笑。
宋怀风为自己抗议,“行啦行啦,唐棠今天接到捧花,下一把得轮到杜江予了,你们能不能抛一下他,我发型都要乱了。”
大家觉得有道理,平稳放下宋怀风,他们抓住预备逃跑的杜江予,给予他宋怀风同等待遇。
宋怀风趁乱跑出去找到夏时雨,“我头发是不是乱了,帮我整理一下。”
宋怀风说着半蹲下来。
夏时雨看了看,抬手帮他整理,“是有点乱。”
拨正几缕头发,“好了。”夏时雨对他说。
宋怀风微微抬高点头,两人目光交接,周围人群声音嘈杂。
宋怀风笑笑,“嘿,夏律。”
夏时雨也笑起来,学着他的句式,“嘿,宋医生。”
宋怀风:“新婚快乐啊!”
夏时雨点头,嘴边笑意更浓,“嗯,新婚快乐!”
第82章 卿山
严山入伍以后尝试了考军校。
他考了一次,成绩就达标了。
他进入军校学习四年,最后分配的时候,自愿前往戍边。
没有太多的理由,只是当时方卿的日记本里面有写,“卿卿,青青,青青绿意漫山遍野。”
他的成绩还算不错,挑的边疆是个绿意遍野的地方。
他守国,也守她。
只是那个地处边疆,总有些不和谐的外界声音。
他们的工作并不简单,能回家的日子屈指可数。
只偶尔到了允许使用电话的时间,他才能和李遇淑说上一句话。
电话那头,李遇淑最担心的就是他的安危,每次都嘱咐他注意安全,千万注意安全。
他答应下来,可每次执行任务的时候都冲在最前面。
“一寸国土一寸山河,外敌不许侵犯半分。”
他在被表彰,发表感言的时候这样说。
无人知道,他受过冲慢一步的苦。
慢一步,眼见着让的是下次可以夺回来的一分。
可对于他来说,是鸿沟,是生与死的跨度。
又一次休假,战友带他去喝酒。
酒后他们又问起严山之前受伤昏迷的时候,嘴里叫唤的名字,“卿卿,卿卿,亲热的狠嘞。”
“是女朋友吧?”
“是老婆?”
严山舌头顶嘴笑笑,眼里醉意弥漫,掀起噬心的相思,“不是,都不是。”
“那是谁啊,让我们严大英雄这么惦记,床头的信是写给她的吧,一封接一封的,堆得老高了。”
严山捏着酒瓶子,心酸道:“心上人。”
“平常见不到,只有梦里面才能偶尔碰面。”
其它战友皱着脸替他觉得心酸,“喜欢就去追啊,这么扭扭捏捏,可不符合你次次冲上前的风格。”
严山摇摇头,拿着起瓶器撬开瓶盖,高举酒瓶,“喝!”
“好,喝就喝,陪你喝!”其它战友见状欲陪,只是酒瓶还没拿起来,就见他仰头一口气将整瓶酒灌下去。
溢出的啤酒顺着脸颊下滑,在他日渐粗糙,晒成小麦色的皮肤上留下痕迹,最后挂在他的下颌线上,停顿,拐弯。
吹完一瓶,他重重放下酒瓶,“出去抽根烟。”
离开这个小摊,他七拐八拐找到一条人迹较少,也没什么灯光照明的街道,蹲在一个最暗的角落,拿出烟,靠在墙角,点火。
白眼飘起来,他却没将烟叼进嘴里,几个手指夹着烟,看着外面的地方默默流眼泪。
原来他梦到过她,但是他怎么什么都不记得。
他蹲在那懊恼不已,任凭手里的烟烧到底,指尖感受到烫了,才丢下这一节烟卷,抬脚过去踩熄火焰。
这样艰苦的戍边严山坚持了三年。
每次出任务回来,他都会伏在桌边认真写信。
不过每次的内容都大差不差,一封写给李遇淑,一封写给方建义,一封留给方卿。
三月的时候,边境突然来了一堆人上前挑衅。
严山照例最先上前查看情况。
他学习了邻国的语言,尝试与他们正常沟通交流,但他们手上举着木棍与刀具,根本不听严山的话,摆明了是来找茬。
他赶忙联系大队伍增援,旁边的战友将弹匣给他,严山往枪支里装上弹匣,朝空中鸣枪警告,组织着周围一小队的人一起阻拦。
对方人多,大概有十几个。
一看到严山用枪,对面居然也不怕,最近的那个人将手里的木棍朝他的头扔过去。
严山以为对面没带枪支,听到枪支警告的时候会害怕,所以没有想到他们还会这么不顾一切的攻击,不放弃挑衅行为。
太阳穴受到撞击,严山顿时感到一阵晕眩。
他眼尖地发现人群中似乎有人掏出了枪,他立马示意战友,“对面有枪!注意!”
前来挑衅的人群领头喊了一声,立马一群人朝他们涌过来,有刀的猛挥着要砍,拿着棍棒的就死命地捶打。
刚刚头部遭受木棍的砸击还没缓过来,他咬牙坚持抵抗。
却在猝不及防躲避刀砍的时候,被子弹射中。
严山侧身躲避还没站稳,受到冲击力倒在地上,没过多久,剧烈的疼痛袭来。
他忍着疼跪起来想要射击。
子弹打中对面持枪乱射的人的胸部,他微微一愣,脚步停住,看向严山,笑得张狂。
在他倒下之前,他握着枪最后朝严山打了一枪,也是心脏部位。
被击中的传来剧烈的麻痹感,趁着手还没有脱力,严山拿着枪冲那边扫射。
最后他还是用尽了力气,重重地向后倒去。
旁边的打斗声不断,远处好像有队伍来增援了。
严山知道,要赢了。
他身后是大片大片的青草地。
阳春三月万物复苏,正是长新草嫩芽的时候。
青草的芳香混着泥土味,掩盖掉了血腥,他躺倒在地,天上的云此时正好遮住了太阳,所以他睁眼看着天也不觉得刺眼。
他的呼吸渐渐变得沉重,呼出的气更多于吸进的气。
脑海空了一瞬,而后迅速的,所有记忆开始回溯。
回到他初入伍时,回到方卿车祸时,回到他们高考结束的时……
记得那个夏天很晒很晒,方卿每次出去都要喷很多防晒。
这样一来,她身上柑橘调的香水味就会淡一些。
那个夏天她红着脸向他表白,他知道自己应该答应,但因为心里的计划,他说出了拒绝。
他跟她说,“对不起。”
那天方卿很沮丧,垂头丧气的,一整天下来没怎么吃东西。
不过第二天她又恢复元气了,起因是严山亲自做了一桌子菜敲响了她的门,约她一起出来吃饭。
他当时没想过方卿能这么好哄。
后来方卿没少提起过说想要和他在一起的事情,还打定主意,反正他不会烦她,她就一直问一直问,问到他哪次不设防答应了,她就赖在他身边,以女朋友的名义好好爱他。
那个暑假,他陪她玩遍了游乐园,逛遍了所有街,但凡她发令他都会跟着。
所以有一次方卿忍不住问他,“严山,你是不是在憋着给我什么惊喜,你这样明明就是喜欢我啊。”
严山差点忍不住,轻轻推开她凑到跟前的脑袋,“胡说,没有。”
方卿:“狡辩。”
严山:“自恋。”
方卿:“……”
“略略略。”
那时他没忍住笑了,方卿就上来用手戳戳他的酒窝,“你这么不喜欢笑的人居然也有酒窝。”
“真好看,我喜欢。”
他听着她的话忍不住设想,等到他正式表白那天,方卿会有多开心。
想到这,他嘴边的笑意更浓。
只是他们谁也没等到谁。
所有的惊喜被一辆车毁了。
自此他再也见不到她。
索性走马灯的回忆倒放,严山脑海里关于方卿的记忆越来越多。
最后意识有些模糊,旁边的战斗结束,战友扑上来叫他的名字,“严山,严山!”
“严山醒醒!”
一堆粗声里突然出现一道细细的声音,有些娇俏,“严山!”
“你怎么才来?”
沾了污血的眼睫颤了颤,抬眼看过去,一袭白裙到脚踝,在往上看,是披肩的长发。
是方卿。
方卿坐到他身边,“你在看什么,这有什么好看的?”
严山没回答,方卿对此也不意外,甚至有些习惯,“算了,你不说我自己看。”
她斜着躺在严山的身上,跟他一起往上看,“原来你在看云啊,我觉得这很一般啊,哪有我好看?”
虽然她嘴上这么说,但她还是没有离开。
严山不自觉笑了,嘴唇艰难地张开,“没……有。”
没有你好看,谁都没有你好看。
又想起有一年,方建义带着他们去岳湘玩,方卿突然神经兮兮地问他,“严山,你说世界上会有两个长得完全一样的人吗?”
“不会。”
“那我刚才怎么好像看到一个?”
“你看错了。”
方卿不服气地“嘁”了一声,“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要是有人跟我长得差不多,你觉得那个人会比我好看吗?”
严山顺着他的意思说下去,“会。”
方卿更加生气,哼哧哼哧跑到前面去拉起方建义的手,“爸,我长得好看吗?”
方建义笑着摸摸她的头,“好看啊。”
方卿听完立马回头冲他说,“听到没有,我很好看的。”
“你以后最好别把我认错,不然要是让我知道了,我掘地三尺把你给埋起来。”
方卿说完转回头。
严山看着她的样子无奈笑笑。
悄悄说,“没有人会比你更好看,我更不会认错人。”
只是一切太晚太晚……
他没说出口,她从不知道。
严山为国光荣牺牲,他攒下的一堆信件被寄回家里。
李遇淑哭成泪人,捧着严山写给她的信一封一封读。
内容都差不多,只是新的信件会抄上旧的信件的内容,再加上最近一次执行任务的情况。